絕魂 第三章
    杭州郊外的草野上,一陣陣嬌笑傳來。

    黃昏的金輝下,兩抹青紗的身影坐於地上。

    「蘭姐姐,」年紀小的少女先喚著,「小姐這一日很開心呢!」

    「可不,」蘭影道,「從昨日雲公子留下來後,小姐的笑聲就沒歇過。」

    「是呀,若是他有那麼看顧我,我也會天天笑,夢裡也會呢。」菊影嬌憨的笑著說。

    「你說:他』是誰呀?竹影嗎?」蘭影調笑著,心中卻也想著另一個『他』,他在宮中,一切還好吧?不知,有沒有想到她呢?

    「蘭姐姐!」心事被說中,菊影嬌俏的臉蛋上泛著羞紅,不依的嗔著。

    「蘭影!」雪飛痕的聲音遠遠傳來,「去準備晚膳吧,我和之陽一會兒便回去。」

    「嗯。」蘭影起身,連帶著也扶起菊影,「我們走吧,不要打攪小姐和雲公子了。」

    看著蘭影和菊影離去,雪飛痕笑著看向雲之陽,「走了,你該告訴我了吧?」

    「告訴你什麼?」雲之陽裝傻,就不要承認。

    「哼!討厭。」雪飛痕笑道,「是誰說呀,讓蘭影和菊影先回去,你要告訴我一件重要的事。」雪飛痕拉長聲音,細聲細氣的說著。

    「你呀!」雲之陽被她逗笑了,點點她的俏鼻。

    「哎呀!我的鼻子啦!」雪飛痕連忙護住她可愛的瑤鼻,又引得雲之陽一陣好笑。

    良久,雲之陽止住笑聲,將頭放到雪飛痕肩上,在她耳邊輕輕的說著:「飛痕?」

    「嗯?」她偏著頭。

    「我愛你。」

    「什麼?」雪飛痕一驚,差點要落下馬去。雲之陽伸手扶住她,讓她重新坐好,然後,又好氣又好笑的說:「你跟馬還真是不能在一起呢!盡在馬上出狀況。」

    「不是,不是。」雪飛痕搖頭,小小聲的問:「你剛才說什麼?」她偏著頭,一臉暈紅。

    「什麼什麼?」雲之陽學她的樣子,也偏著頭。

    「你討厭啦!」雪飛痕一羞,用力一推,雲之陽順勢擁住她,兩人一齊落下馬背,在草上翻滾幾圈。

    雲之陽當了墊底,雪飛痕在他上方。

    「哼,叫你討厭,壓你啦!」雪飛痕嬌笑,壓在他上方不動。

    然而好久之後,仍聽不到雲之陽的動靜。但是雪飛痕如此聰明絕頂,明知他不會有事,但因為愛他至深,所以也便有了懼意。

    她起身,跪坐在一側,用手推推他:「喂?起來啦!起來啦!」

    雲之陽一動不動,雪飛痕快要哭了,她略帶哭音,「嗚,起來啦,嗚——」

    雲之陽仍不動。雪飛痕乾脆轉過身去「嗚哩哇啦」的大哭一場。

    雲之陽這下躺不住了,他「騰」的坐起來,從身後擁住她:「別哭,別哭,你怎麼又哭了?」

    「嗚——」雪飛痕哭得更厲害。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不要哭了行嗎?」雲之陽可憐兮兮的哀求著。

    「哼!」雪飛痕先是一哼,然後驀然——「哈哈哈哈……」爆出一陣大笑。

    「咦?」雲之陽愕然,騙,騙——假的?

    雪飛痕斜視著他,眼角、唇邊都流出一股傲氣,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艷麗,尤其是她身後正襯著那如血的殘陽,一道道光芒襯在她周圍,柔柔的勾出她與眾不同的身形,她看起來,就像一個讓人不敢逼視的女神,帶給人一陣又一陣的壓迫感。

    雲之陽看呆了。

    「你看什麼?」雪飛痕莫明的摸摸臉上,發上,很正常呀,沒有什麼不對嘛,為什麼他要看這麼久呢?難道——念頭一轉,她壞壞的笑了,刻意的露了個嫵媚的笑給雲之陽看,風情萬種的笑說:  「之陽,你說,你愛我,再說一遍好嗎?」

    「你愛我?」雲之陽跟著說。

    「不是,不是!」雪飛痕猛搖著頭,沒注意到雲之陽眸中的得意。

    「嗯,是說,我愛你啦!」她紅著臉,飛快的說出口。

    「什麼?」

    「我愛你!跟著說呀!」她又重複了一句,若不是因為他現在正癡迷中,她還真不敢說咧,哎呀!臉快要成蘋果啦!

    「哦,」雲之陽拉長聲音,「你愛我?」

    「不對!」她直覺的糾正,忽然發現有異。狐疑的看了雲之陽一眼,正捕捉到他唇邊來不及收住的得意。於是,驀地發現自己上當了,她伸手就向雲之陽捶去。

    雲之陽翻身躲開,她站起身追過去。

    「你追不上我!」雲之陽大笑,「我聽到你愛我的話啦!」

    「你好討厭!」雪飛痕邊喊邊追,  「你慢一點兒啦!」

    「不——要!」雲之陽大聲回道。

    「你可惡!」雪飛痕不甘示弱的也大聲喊道。

    夕陽中,兩個歡笑著、追逐著的人影在草原上拉得老長,緊緊的連接在一起。晚風吹過,遠遠的帶來兩個人的喊聲。

    「你回來!」

    「不!絕對不!」

    「不要理你了!」

    「你不會的!」

    次日。

    天上飄起瀠瀠細雨,雪飛痕和雲之陽在房中鋪紙研墨,準備大顯身手。

    「蘭影,」雪飛痕喚著,「你去把我房裡那支玉筒沅湖青顏色拿來。」

    「是。」蘭影答應著,轉身撐開油傘,去取那支顏料。

    「你不公平,」雲之陽笑著,「你把一堆俗品顏色丟到我桌上,自己卻用那些上好的顏色,未免勝之不武。」

    他指著雪飛痕桌上幾管雕琢精巧的色筒,又比比自己面前用一紫木香盒中所盛的幾味顏色。

    「怎麼不公平了?」雪飛痕嬌笑,「菊影你來評評理,小姐我可有失公平嗎?」她拉著菊影的袖子道。

    「雲公子,」菊影含笑,「我家小姐公平著呢。你不見你桌上那些所謂『俗品』可都是價值不菲的品紅、檸黃、瑤綠等色呢。小姐只不過動一根玉簡裝的沅湖青,公子就如此說,不是嫌小氣嗎?」

    一番話說得雪飛痕得意萬分,她嬌笑著白了雲之陽一眼,「可不是嗎?這也要與我計較,真小氣。」

    雲之陽哭笑不得,「你們主僕一心,我說不過你們。」他無奈的投降,笑著又道:  「別太得意了,等會兒你的丹青遜色於我,再笑不遲。」

    「那怎麼可能!」雪飛痕見狀,也提起筆來,細細繪起雲之陽的形貌。

    一身白衣凌然欲動,修長的身軀傲然的立在草野上;俊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眸子深幽如子夜,散出一股柔柔的情意;濃濃的斜飛劍眉,剛直的鼻下是一張薄唇……

    她一邊細細描繪,一邊神遊在自己的思緒裡。

    這三日,他可真是完全屬於她呵,沒有水月路,沒有劍雲山莊,沒有逍遙宮,也沒有正邪之分。他們,彼此相屬。真想就這麼過下去啊,不理會外界的一切,就像這世上除了雪園以外不曾存在任何事物,這世界上也只剩下他們倆。

    不知不覺的上完了最後一筆顏色,她起身端詳,似乎覺的還不滿意。於是拆開蘭影剛取回的沅湖青,傾出一點,以水化開,飽飽的吸上一筆,在紙上又渲了幾處。

    「飛痕。」雲之陽輕喚,她抬頭望去,一張紅衣飄飄,嫣然巧笑的少女圖像懸於牆上。是她!雪飛痕笑了,與畫上的人相輝映。

    「呀!」蘭影驚叫,「好美,好像呢!」

    可不是麼?畫中的雪飛痕,亦是一身紅衣,也

    同樣站在草原上。所不同的是,她身後襯著如血的殘陽,一道道光芒圍在週身,整個人神秘而又絕艷,直叫人一眼就醉了,癡迷其中。這分明便是昨日草野上雪飛痕的重現。

    「好美。」雪飛痕驚讚著,她抬起盈盈如夢般迷幻的眸子,  「你把我畫的這麼美……」是啊,這麼美,這麼美……難道,在他心中,她是這麼的美嗎?

    「你在我眼中,就是這麼美。」雲之陽伸手攬住她,柔情脈脈。

    「來看看你畫的吧。」雲之陽攬著雪飛痕走向她的書案。

    揭開覆紙的紅紗,那張柔情橫溢的多情男子的圖像展示出來。雲之陽怔了,他在她心中也是這麼的完美啊!

    「我有這麼好嗎?」雲之陽像那時雪飛痕一樣的迷惑,他感到像是夢中。

    「你當然有。」雪飛痕巧笑,「要不要我去取鏡來呀?」

    「那倒不用了。不過,你認為你我的丹青,哪一個更好呢?」雲之陽問道。,    「我的。」雪飛痕不客氣的回答。

    「那好吧!」雲之陽也不與她爭了,只是笑著,「我應該給你獎勵嗎?」

    ?要給,要給。」雪飛痕仰頭望著他,「你一定要給。不過,由你自己來決定要送我什麼。」她如星的雙眸晶瑩有光。

    「我愛你。」雲之陽道,他笑得比畫中更迷人,柔情更深。

    是呀,他愛她,真切的愛著,深深的愛著,這個他為之一見鍾情的女子呀!若是劍雲山莊在一個月後與逍遙宮對敵一役中安然無恙後,他一定會重回雪園,留在她身邊。若是,不幸的話,他又怎能再拖累她?不能讓她受苦,雲之陽暗想,不能再有帶她回山莊的念頭了,她不是大嫂、二嫂,她是這麼一個纖柔的人,江湖對於她,太血腥了。

    放棄吧,你不能自私的硬帶她在身邊,那樣只會害了她。何況,劍雲山莊中,還有另一個人,她不願意面對的人,她永遠也不會面對的人。

    她是這麼的纖弱,他委實捨不下,只盼,只盼這三日慢些過了……

    「你說什麼?」雪飛痕囈語,她聽到了,他又說了一次……

    「我愛你。」

    「嗯。」雪飛痕眨眨眼,壓回了眸中的淚,「我好開心。」

    是呀,她好開心,因為,她有一個愛她惜她的人。在這一刻,不管他們的背景如何對立,不管未來如何,不管情路多麼艱險。只要她知道,現在,這就夠了吧?應該夠了吧?

    本以為,終其一生都不會得到真愛,就像當年的師祖一樣,為情身亡後還聽不到一句愛語。雪嫣明啊!當年……

    魔宮教主,即逍遙宮的前身教主。魔宮教主雪嫣明愛上了武林中青年才俊風清揚,一心癡戀不悔,卻不得世人諒解,就連魔宮四大長老也不滿於雪嫣明的癡戀。

    當時,四大長老聯手,要雪嫣明奪得中原武林霸主之位,否則將被烈焰焚身。

    雪嫣明無奈,只得與中原武林正派進行爭霸之賽。

    場中,魔宮大勝,若雪嫣明再勝得中原最後代表,魔宮從此將震攝江湖。可惜的是,雖然雪嫣明神功蓋世,勝戰有餘,但對手卻是她一心狂戀的風清揚。

    賽中,雪嫣明幾次相讓,不忍傷風清揚,沒想到反被他所傷,一劍擊中右臂,雪嫣明不閃不躲,整條右臂就在風清揚的紅雲寶劍下斬斷。

    血,染滿白衣。雪嫣明心傷神碎之餘,卻仍是不肯傷她所愛之人,畢竟,她也只愛過一個人而已。

    傲氣沖天的女子,不愛則已,一愛必是驚心動魄。

    她退出擂場,也從此成了魔宮叛徒。

    她脫下一身染血白衣,換成了嫣紅似血的紅衫,緩緩的走上了魔宮的祭台,成了第一位受火焚的教主!

    後來,她視若姐妹的屬下金雪兒因得到雪嫣明臨上祭台前傳授的神功及雪嫣明畢身內力,終於為雪嫣明報了仇,血刃魔宮四大長老,並且創了「逍遙宮」,但,那已是後事了。雪嫣明畢竟是死了,是為了情……

    「想什麼呢?」雲之陽看她一臉哀淒,關切的詢問。

    「沒什麼。」雪飛痕掩飾著,看到雲之陽明白的在臉上寫明「我不信」的訊息,後又道:「真的沒什麼,我只是突然想起已故的一個人罷了。」

    「哦,」雲之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想說什麼卻被外面一聲驚喜的呼聲打斷。

    「小姐,天晴了呢!」是菊影。

    雪飛痕向雲之陽一笑,道:「我們去看吧,雨後的天空藍得出奇呢!」

    蘭影正在園中剪些花枝準備插瓶,見到雪飛痕和雲之陽出來後,忙笑著:「小姐,你看這些花在雨後開得多麼好呀,插在玉瓶中肯定又香又美,待會兒我給公子送上幾瓶去。」

    雪飛痕見那花果然很漂亮,也就下去折了一枝白色的上來,  「你看,美不美呢?」她將花舉至雲之陽眼前。

    「美。」雲之陽答道,目光卻緊鎖在雪飛痕身上,這般清純的笑與清美的花是多麼配雪飛痕呀I料想,雪飛痕也是與白衣極配的只是她不知為什麼,總是穿著一襲艷紅。

    「小姐!」菊影的叫聲又傳來,「有彩虹呢!」

    「彩虹?」雪飛痕笑開了臉,匆匆走到台下,仰頭向天上看去。

    果然,一道瑰麗的長虹凌空架起,似是要給天人行走的一樣。

    「你喜歡彩虹?」雲之陽也走下來,站在雪飛痕身邊。

    「嗯。」

    「為什麼?」

    「它很美呀!」

    「有我美嘛?」

    「哼,臭美。」

    「是嗎?可是我記得就是有人喜歡我啊。」他故意笑。

    「你好討厭!」雪飛痕嬌嗔,  「不理你啦!」她羞紅著臉跑開。

    「喂,你慢點跑,小心哪!」雲之陽追著喊道。

    雪飛痕回頭道,「偏不要!」「要」字剛落口,就聽「哇——」一聲,整個人跌到了雨水積成的水窪中。

    雲之陽趕忙來抱起她,她已經濕透了。

    「看你,都濕了吧?」雲之陽無奈的笑著。

    「哼。」她嬌哼一聲,美眸一轉,整個身子蓄意向雲之陽懷中偎去,呵,也弄濕你,她偷笑著。

    雲之陽很快便發現了異樣,放雪飛痕下來後,他苦笑的看著自己白袍上大片的水漬,「你故意的?」他問道,其實答案心中早已有了。

    「嗯?」雪飛痕笑著。

    「你還真愛頑皮呀!」雲之陽道,  「快去換衣服吧,免得著了涼。」說完拉著她往她的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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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剩一天了,雪飛痕穿好衣服,匆匆洗了一把臉就向雲之陽的房間跑去。

    雲之陽已經在院中練完一段晨功了,正背手立在廊柱一側,見雪飛痕匆匆而來,他忙迎上去,「怎麼這麼急?」他撫著她一頭披瀉的柔絲。

    「我想你還不成嘛。」雪飛痕愛嬌的白了他一眼,拉著他向閨房而去,「你要幫我梳妝。」坐在銅鏡前,她塞給他一把象牙梳子。

    雲之陽訝然失笑,仍是接過,輕輕的撩起她一頭烏絲,柔滑的質感在手指間拭過,也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她可知道,這梳妝之事只能由夫為妻而行。而她,可是以他為夫了?他滿足的笑著,今日是三日之限的最後一日了,明日,他又是劍雲山莊的三公子,而不再是單純的一個雲之陽了,應該珍惜這最後一日,對不?

    修長的手指不算笨拙的挽了一個留雲髻子,還為她插上一支玉琢的白風。

    「你看,可好嗎?」雲之陽道。

    「當然好。」雪飛痕笑道,只要是他為她做的,什麼她都喜歡。

    站起身,紅紗略微飄起,她扯著雲之陽的袖子要他坐下,執意要為他梳理頭髮。

    一方逍遙巾包住兩鬢及額頂的發,其餘髮絲則散於身後,這樣的裝束,於他卻是極配。雪飛痕梳理著,望著那閃光的髮絲,不由的握住一縷,貼在臉頰上,淚水滾了下來。

    雲之陽轉頭一看,問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她拭去淚,「今日是最後一天了,我捨不得呀。」

    「我也捨不得。」雲之陽唉口氣,隨即又笑了,「一個月以後,我會再來找你。」是呀,為了她,他拚命也要戰敗逍遙宮,因為,她,還在等他。

    「一個月以後,」雪飛痕咬著唇,「你當真會回來麼?」

    「我一定會!」握住她的柔荑,他點頭允著。

    雪飛痕笑了,,這是你說的,一個月以後,當你發現我的真實身份後,你一定要回來。因為,這是你答應的,你一定要守信。

    而我,會一直等,等到你來的那一天……

    「今天有什麼要讓我大開眼界的呢?」雲之陽笑問。

    這個她所愛的女子呵,每天都給他一個驚喜,她到底還有多少才藝是他所不知的呢?依他看,那個身為他未婚妻的應天第一才女水月路也及不上她「不是大開眼界,是大開耳界!」雪飛痕糾正,她領著雲之陽自房的側廊穿過,直奔飄垂紅紗的亭子。

    看著四周紅紗營造出來的夢幻世界,雲之陽道:「你還真是癡愛紅色!依我看,怕是沒人比你更愛了!」

    「是嗎?」雪飛痕道,心中卻想,還有一個人,她就是碧寒宮主蘭御風身邊的「黑紅雙艷」之一,莫驚蕪。莫驚蕪酷愛紅色絕不在她之下,而她,「我也不知怎麼回事,就是喜著紅衣,喜好紅色。也許,這便是與生俱來的吧!」

    「是嗎?你要給我大開耳界的莫非就是這架瑤琴?」雲之陽指著玉石桌上一張朱紅的古琴道。

    「是啊。不過,你也只聽得一曲便罷,多了可是不行的。」雪飛痕神秘的笑笑,  「不過,這一曲准讓你終生難忘。」

    「是什麼曲子這麼讓人難忘?」雲之陽好奇了。

    「你聽吧!」雪飛痕纖指輕揚,撥弄著眼前的琴弦。

    只聽一股似乎帶著魔力的樂音自她指尖流瀉而出。似怨,似憂,似嗔,似喜,似哀,似怒,當真是人間絕曲,讓人如醉如癡啊!

    雲之陽聽得入神,魂魄似乎也脫離身體,隨音樂飄舞起來,雪飛痕越彈越快,但見纖指似乎合而為一,又似乎俱俱都是,炫花了人眼,也聽癡了人耳……

    「啊!」忽聽雪飛痕一聲嬌喚,琴弦根根俱斷,她俯在琴上大口喘氣。

    「飛痕!」雲之陽摟住她,「你怎麼了?」

    「我沒事,」她虛弱的笑笑,「這曲子如何?」

    雲之陽雖是依舊擔心,但還是道:  「無可形容,實乃人間絕曲。只是,你以後少彈此曲,此曲雖然妙絕,但對彈琴者身心不益,少彈為妙。」

    雪飛痕此時氣力已回復的差不多了,只見她嫣然一笑,「我也只彈過這一次而已。」她頓一頓又道,「這曲子是一曲絕音,專為天下癡情人所傳。然而百年前已然失去下落,我無意間得到,因此乃古物絕曲,一直都未彈過,今日方才一試。」

    「此曲名叫什麼?」雲之陽問。

    「絕魂。」

    絕魂?是啊,原來這就是師父口中的情曲絕魂。

    相傳這一首曲於是一位癡心至極的多情女子所譜,她一生為情所困,至死前方將此曲譜寫下來,以便流傳後世。而百年前,逍遙宮的前身魔宮一名教主,她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她得此琴譜,為心愛之人連彈三遍,其情可感,她所愛之人內心感受,亦心戀於她。只是,他們的結局,卻並非雙宿雙棲,而是,一個為情遭火焚身,一個為情隱人山林,這一對有情人,終究還是沒有花好月圓……

    「小姐!」菊影跑上亭台,「小姐,不好了,有十多名男子圍在雪園之外,聲稱要找雲公子!」

    「什麼?」雪飛痕一震,她望向雲之陽,神色哀婉,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躲也躲不過。她只是想與他同度三日呀,為什麼不能如願?

    「飛痕,」雲之陽扶住雪飛痕搖搖欲墜的身子,感受到她體內的驚懼。「別亂想了,他們或許只是路過這裡,順便來看我們一下罷了。」

    雪飛痕不語,心中卻苦澀不已。怎麼可能呢?他們此次來,必是要你同他們一起回去的。而你可知道?這一去,我們再相見時,己然是敵人了!

    已容不得她多想,雲之文和雲之武已從前園驚來。

    「你們果然在這裡!」雲之文道,「我們自蘇州尋來,聽樵夫說這附近有一座雪園,這二日常見一男一女在野外玩笑,便猜測可能是你們,沒想到真的是。」

    「之陽,雪姑娘,既然在一起就太好了。我們快回揚州吧!山莊中的人都很想你們呢!尤其是大嫂和清若,天天念著雪姑娘。」雲之武也笑著說。

    哪知雲之陽為難的看了他們一眼又去看雪飛痕,而雪飛痕只是神色一黯,輕輕推開雲之陽,便轉身欲走。

    雲之陽反手又拉住她,「你不向我告別?」

    「告什麼別呢?」雪飛痕幽幽歎息,「你去吧。」

    「不,你這樣子,我不放心。」雲之陽執意拉著她不放,「告訴我,你會照顧好自己。」他抬起她的下巴,要她直視他的眼睛。

    她當然會安然無恙,畢竟,從他當回劍雲山莊的三公子之後,她也回到了逍遙宮主的身份中,她又如何會不好呢?

    「我會好好的,」她只得回道,  「幫我轉告清若、清如一聲,我很高興認識她們。」她澀澀的開口,轉過頭去,垂下首。

    「你這是什麼意思?交待遺言嗎?」雲之陽狂怒,不顧兩個哥哥在一旁,他抬起她的下巴,執意要將她發白的唇吻出血色來。

    她睜大眼,愕然了。他吻了她?!沉醉在他薄唇下的溫柔,她迷惑了。

    一吻悠悠,他撫著她已然嫣紅如昔的唇道,「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個月後,我會來!」說完,轉身飛掠而去,不管身後的人如何想,又如何做。他一心只想離開這裡,越遠越好。因為,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把她帶回劍雲山莊,而那麼做,無非是害了她。

    呆呆的撫著他吻過也摸過的唇,她逕自沉醉在剛才的吻中,直到,雲之文的聲音響起!

    「你真的不回去嗎?之陽很愛你的。」

    「是真的,每個人都看得出來。」雲之武也道。

    愛她?是呀,除了雲之陽外,第一個清清楚楚

    的知道他愛她有多沉的就是她了,她怎會不知呢?

    他愛她,這個認識讓她狂喜,然而,她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因為,在現實中,逍遙宮主與四大世家的世子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她想爭取,可是又無能為力,一方是情,一方是義,能如何取捨呢?

    愛過了,被愛著,深愛著,她應該滿足了吧?

    「不,」雪飛痕笑了,一個絕美的不帶感傷的笑,「我不能回去。」說完,她轉身離去,是呀,她真的不能回去……

    伸手撫著懷中的紅玉珮飾,她甜蜜的笑了,愛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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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隨水月路已有五年的柳兒道,「小姐來這裡一個月了,那三公子可從不曾來探望過一次,這算什麼嘛!柳兒還聽下人們說……」驀地,似是頓悟說了不該說的話似的,柳兒住了口。

    「下人們說什麼?」雲之陽名義上的未婚妻,水月路在精心描繪一幅觀音像的同時,開口詢問著,清慧的臉上除了平靜還多了一份好奇。

    不知下人們對於她倍受冷落之事怎麼個說法呢?

    是不討喜的三公子未婚妻?還是可憐的被拋棄的女人?真好奇呢!

    「下人們,下人們竟然說,三公子和莊主是不得已才認了小姐的。本來三公子和莊主都是有意要那離去的雪姑娘為三少夫人的,哼,那些下人們還真不懂規矩!」柳兒越講越氣,恨恨的說,  「還有那個什麼雪姑娘,也不知使了什麼迷魂術,把莊主和三公子迷的團團轉,連下人們都偏向於她!小姐才是配得上三公子的人呢!那雪姑娘算什麼……」

    水月路本來還是靜靜的笑著,至後來,柳兒講到雪飛痕時那段話可令她的眉頭皺了起來。

    「柳兒,不許亂講,那雪姑娘我見過了,她更配得上三公子,何況,三公子愛的也是她。」水月路溫柔的笑著。

    想到那日初來之時,雪飛痕那一張絕艷嬌顏,她可是有著常人所不及的氣質,雖然被她的小鳥依人般的柔情所覆蓋,但那雪飛痕是當真配得上雲之陽的人。

    「可是,小姐你不能這麼善良了呀!那女子,她可是搶了你的未婚夫呀!」柳兒不服的說著,直替小姐叫屈,在她心中,小姐就是神一般,是任何人都不能去瀆辱的。

    「可是,」她學著柳兒的聲音,「我並不是真的非要嫁三公子不可呀!」

    「可,小姐您已經來這劍雲山莊了呀!」柳兒又道。

    「就當遊玩一場有何不可?」水月路笑著。「難得出了這麼一道遠門,不好好放鬆一下,對得起自己嗎?」

    「小姐。」柳兒輕喚了一聲,也不再執意說雪飛痕及劍雲山莊的不是了,既然小姐都看開了,她又能怎樣?笑一笑,柳兒也看開了。

    見柳兒不再多言,水月路也笑了,「這不就好了麼?」是呀,這不就好了嘛?除了她心中有的那淡淡的一痕落寞……

    十三年前吧,她方五歲,那年,雲之陽十歲,還未拜無名為師前。

    「雲三哥哥!」她小小的身子賣力的追著雲之陽跑。

    「你不要再跟著我了,」他說,「我要去找二哥練武了。」

    「我不能去嗎?」她眨著大眼睛,見他似有不允之意,急忙聲明:「我會很乖的,很乖哦!」

    「那好吧!」儘管才十歲,雲之陽還是很善良,很溫柔,很容易被感化,她長大後常常想。若是當年他沒有答應,那麼也不會發生那件事,他也不會離開山莊與無名上山,而他也不會有機會認識雪飛痕。他,會一直是她的。

    只可惜,當年他答應了,於是也就有了後來的一切。

    他受傷,無人能救。無名雲遊到此,願出手救他一命。但條件是收他為徒,一同回山上。然後,他有了雪飛痕,從此在他心中有重要地位的女人。

    而他,甚至都不記得她了,當年的小妹妹——

    該怎麼說呢?這一切,其實都是她種的因,如

    今,她又怎能再拆散他和她所愛之人呢?把自己的落寞拋開,就成全他一次,算是,還他的吧!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嘛。

    頭一次,水月路一向不曾停佇落寞的心有了落寞,她真的與他無緣嗎?

    「小姐!」柳兒又開口,「前兒說老爺來了呢,正在前廳。」

    「是嗎?」水月路看向一旁另一名剛由外跑進來,還在喘氣的婢女。

    前兒點頭,  「是,是了,老爺正和莊主在前廳,在前廳……」話未說完,就見一向冷靜自持的小姐急匆匆的放下畫筆,走了出去,「小姐,等等我啊!」

    柳兒也追出去。

    「爹爹!」一見到父親,水月路跑了過去。「女兒見過爹爹!」她福了一福,起身後便依在水獨清身邊。

    水獨清拍拍愛女,  「這麼大了,還如此不識規矩,先去見過世伯呀。」

    水月路也只得向雲翔福身,雲翔略微苦笑,他是明白的,近來關於雲之陽、雪飛痕和水月路之事在下人們之間所傳的也吹到了他耳中,他私心裡也偏向雪飛痕一些,畢竟雲之陽喜歡的是她。但於理,他卻不能待水月路不好,因為水月路才是有名有分的正主。雲之陽自尋到雪飛痕回到山莊之後,便一直未去看過水月路,他身為人父,也不好去斥責他,畢竟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呀!

    「父親您喚我來有何事嗎?」雲之陽跨進廳門即道,卻在目光掃到水月路時愣了,她也來了?而她一旁,那個粗獷的中年男子,好生面熟呢。

    「之陽,快來見過你水世伯。」雲翔道。

    「水世伯?」他疑惑著,看著那個笑得善意的男人。哦,他記起來了,十三年前,他見過他。那麼,水月路,不就是記憶中那個梳著丫髻的小女娃嗎?

    他向水獨清恭手道:「世伯,十三年一別,可安泰無恙?」

    「好!」水獨清大笑,「當然好,只是若是喝到你與月兒的喜酒,那就更好了!」

    嗯?雲之陽苦笑,與水月路的喜酒?怕是喝不到了,因為,終其一生,他也只愛雪飛痕一個呀,斗轉星移,愛永不變,他要的也只有她呀!

    水月路則暗自心忖,雲之陽和雪飛痕二人早已花前月下,如膠似漆,糊塗的爹爹呀,他們之間哪有女兒的落腳之地呢?

    雲翔也是苦笑,這杯喜酒,他怕是做不了主了,一切但看之陽如何吧!

    廳上四人,三人各懷心事,一陣沉默捲來。水獨清不知所以然,笑道:「如何?我知道再過五日便要有一場惡戰,所以你山莊之人無心操辦這喜事,但無妨,五日後一戰完後,再議此事不遲。」

    也只好權且如此了,雲翔道:  「水兄遠道而來,還是先歇息一番,我便去命人操辦酒席,與水兄接風。」

    說著,正要離去時,卻又遇上匆匆而來的管家。

    「什麼事?」雲翔道。

    「莊主,」管家神色焦急,「南宮世家、慕容世家和唐門都帶了大批高手前來,屬下正安排他們去荷軒。莊主快去吧!」

    「知道了。」雲翔擺手讓管家離去,轉身向水獨清道:「水兄,不妨一同前去?」

    水獨清看看雲之陽和水月路,別附深意的笑笑,道:「好,同去吧。」

    二人走出前廳,獨留雲之陽和水月路。

    水月路見狀,匆匆向雲之陽行個禮便也走了出去。她不想多和他相處了,因為,既已知道他心中不會有她,她又何必給自己再添新愁呢?』    出了廳門,在園中撫著廊柱,她笑了,她還真理智呵!

    五日後,盟主之位的擂賽要開始了。

    揚州郊外那一片偌大的綠野上早巳佈置好了擂台,一圈木樁圍出了一方空地,正適合單打獨鬥。

    兩側分別有幾個主位,供兩方人馬的領導者所坐。

    南首是逍遙宮,北首是以四大世家為首的江湖中原群傑。

    斗粗的朱木旗桿分豎在兩方的同一側,上面飄著各自的旗幟。

    兩方艷紅的旗上都用黃絲繡出各自的名號,場中,已聚了很多人。

    雲之陽站在雲翔身後,望著對面逍遙宮高高聳起的十個座位,俱是空的。那分別是逍遙宮主和其下九宮宮主之位,如今,還沒有主呢。

    「他們還未到。」雲之陽輕輕的開口,心中卻期盼著早些結束這一切,他想著雪飛痕。

    「快了吧。」雲翔也輕輕的開口,與慕容世家的大家長慕容耀、南宮世家的南宮淳、唐門唐一慶一同走上主位。

    忽然,逍遙宮那邊起了一陣喧動,除了最上首那張金漆寶椅外,其下九個座位都在轉眼間坐上了人,速度之快令人堪歎,可見他們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雲翔暗想,恐怕他才剛剛有此功力吧!也許還不及呢?望著第五個座位上之人,他暗歎,那個人,可能他才與之打成平手。

    他所指的正是浩天宮主。

    逍遙九宮中,宮主的實力依次由玉劍宮至紫香宮遞減,以玉劍宮主最強,紫香宮主最弱。浩天宮主既是排在第五,那麼,他之上還有四位高手,這其中尚不包托那只聞其名不見其蹤的逍遙宮主。

    其實,除了虹香宮主和紫香宮主在江湖上露過面外,其他宮主,在中原群雄看來,也只聽過其名而已,今日是第一次見到。

    只見虹香宮主、紫香宮主和求香宮主都是美艷的中年婦人,那三天宮主又是三個乾瘦的道人打扮的老叟。而銀劍宮主則是一個滿臉絡腮鬍的醜漢,金劍宮主卻是一個俊美男子,冷冽異常。玉劍宮主臉罩面紗,一身翠紗,顯然是個青春正少的女子。

    中原群雄無一不驚,這逍遙宮素聞藏龍臥虎,高手雲濟,怎麼那傳立武功甚高的金劍,玉劍二宮宮主卻是如此年少呢?.    雲之陽看著對面那空著的首位,心下暗思,這據說武功出神入化的逍遙宮主,到底會是個什麼人呢?

    遠遠的,一聲金鼓敲擊的聲音傳來,只見逍遙宮主以下的宮人全都垂手侍立,第二聲響聲後,逍遙九宮宮主也都垂手立起。看這情形,那逍遙宮主就快到了。至第三聲響起後,逍遙宮所有的人都分開兩側,跪在地上。

    只見遠處一輛八匹紅馬拉的朱紅車子行來,車上綴滿紅紗,垂著無數銀鈴,遠遠望去,銀光爍爍,華貴非常。

    待行得近了,就見車上紅紗撩起,走出一個黃衣少女來,懷抱一卷紅氈,腳尖點地,就如風般飛來,將手中紅氈鋪成一道路。

    那女子鋪完氈路後,返身跪在車前,朗聲道:「請宮主下車。」

    那逍遙宮人無一敢動,口中齊道:「恭迎宮主。」

    車上紅紗再度撩起,由內跳下兩個青衣少女,一人手掀轎簾,一人扶住紅紗。這時,方從車上伸出一雙掩在紅紗衣下的手。

    雲之陽看著,心中卻道,原來這逍遙宮主也似飛痕一般酷好紅色。

    那逍遙宮主緩緩的下車,面罩紅紗,一頭如雲秀髮上挽了一圈銀色小釵。眉目如畫的雪容在掩面的紅紗中若隱若現。

    一股凌然不可逼視的傲氣在她體內釋出,讓看她的人不知不覺的沉在她的霸氣之下。

    那雙眼眸震撼了雲之陽,因為,他熟悉那雙眸子了,還有那遮著紅紗的樣子,她分明就是雪飛痕!

    這個認知讓他心中抽痛,他一心一意戀著的人,那柔情如水的人竟然就是他的敵人,他的對手?他要情何以堪呢?

    雪飛痕也是一下車便看到了雲之陽,在遠遠的,那一大群人之間,他仍是一眼就鎖住她的心。一個月不見了,她癡迷的看著他,縱然知道現在他們的身份是對立的,但她就是捨不得移開目光啊。

    任由蘭影和菊影扶住她向前走,她的視線一徑地鎖在他身上。她好想他、好想他,他瘦了一些,可是因為想她的關係?看著他驟然冷下的表情,她不忍也不捨。他認出她了吧?可會恨她呢?畢竟,這麼一件大事,她卻隱瞞了他好久。

    她也不願呵!但一方是情,一方是義,她又如

    何取捨呢?

    走上那最高的台上,坐在朱金二色的椅子上,她仍是凝著他的目光。

    他移開臉,不再望著她,看著她,他會發狂,這個他用盡一生的愛去愛的女子呵!卻是騙他最深的人。她可是曾偷笑過?就在他為她癡迷的時候。

    想必捉弄他是件很有趣的事吧?否則她又怎會樂此不彼呢?我愛你?都是假的!連她的身世也都是假的,說不定,就連雪飛痕這個名字也不是真的呢!

    他苦澀的想,心痛大於氣怒,大於一切。

    雪飛痕也垂下眸,心痛極了,他對她連看都不屑於看了,那麼,他可是恨她入骨了?繼而,她又振作起來,不要想了,你不要步上雪嫣明的後塵,為愛獻出生命,你不要再癡迷下去!你不能心軟!

    你不能背棄師訓,你不能成為逍遙宮的叛徒,你一定要勝利!你知不知道!她心中如是狂喊著。

    於是她向身邊的蘭影道:「梅影和竹影留在宮中嗎?」

    「是,宮主,他們留守宮中。」蘭影恭敬的答著。

    「很好。」她狂笑一聲,似乎天下已為她所有。

    「現在宣佈開始吧!」她斜視著對面的中原各大門派。

    「是。」蘭影應道,朗聲向著對面說:「逍遙宮主令諭,盟主爭霸賽開始。」聲音清清朗朗,中氣十足,顯然功力不弱。

    這下子,雲之文和雲之武也看清了,那逍遙宮主身側二女不正是在杭州雪園之中,雪飛痕身邊那兩名丫環嗎?當時還道這只是普通的丫環,沒想到現在都成了逍遙宮主身側的人。那麼,當日她二人在雪飛痕那裡,難不成雪飛痕——

    雲之文擔心了,他扯扯雲之陽,見他並無擔心的跡象,忍不住道:  「你見到那宮主身邊的侍女了嗎?當日在雪園之中,守在飛痕身邊的不就是她們嗎?那麼,雪飛痕怕是不測呢,你——」話未講完,卻見雲之陽嘲諷的笑了。

    見大哥怔著,雲之陽自然明白緣由,他擔心她幹什麼?那蘭、菊二女是她的侍女,她會有什麼危險?何況,她是傳言中武功出神入化的逍遙宮主,又有誰人奈何得了她?只可悲,雲之陽呀雲之陽,枉你生就一雙慧眼,竟沒看出她是有武功之人!

    「三弟,你笑什麼?」雲之武擔心地問,三弟該不是被雪姑娘有難的事給嚇呆了吧?若不然,他何以不急反笑呢?

    「不笑又幹什麼?」雲之陽反問。

    「雪姑娘有難,你——」雲之文也道。

    「她沒事。」雲之陽一口咬定,見他們不信,他才又道,「她就是逍遙宮主!」

    什麼?雲之文和雲之武一愣,雪飛痕是逍遙宮主?他們沒聽錯吧?

    轉眸,發現他們愣著的樣子,雲之陽苦笑道:「很難接受嗎?我也是方才知道的。」他頓一頓,咬牙道:「她把我們耍的團團轉,真是罪該萬死。」

    雲之文和雲之武對視一眼,道:  「莫告訴父親,暫時不要讓他知道。」是呀,否則真不知父親會如何呢?敵人竟被當成客人,還曾住進劍雲山莊。

    「我不會說。」是呀,一旦父親知道,以他的烈性,非要以死謝罪中原豪傑不可,當初的錯,並不在他呀。何況,劍雲山莊出一萬兩白銀找尋雪飛痕之事已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若是中原豪傑知曉,那劍雲山莊豈不就斷送在他雲之陽的一段錯亂迷情之中?他不能讓山莊毀於一旦呀!

    正想著,卻聽一聲「我先來討教一下逍遙宮的招數。」

    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子躍入場中,正是慕容家的世子,慕容耀之子慕容飛。慕容飛年紀輕輕,卻在江湖上博了個「多情劍」之名。

    因為他為人多情,好劍術,又愛美人,紅粉知己在江湖上亦是為數不少。他早已久聞逍遙宮三劍宮中劍術精絕,今得此良機,自是不甘放過,所以第一個躍下場中,指著玉劍宮主道:「我想向這位姑娘討教幾招。」

    玉劍宮主是一身著翠紗面罩綠巾的蒙面女子,乃九宮之首,她柳眉一擰,不悅的看著慕容飛,心下暗忖,豈會不知他心中安的主意?見她一弱質女流,又是蒙著面巾之人,想當然必是國色天香之人,以他「多情劍」之名,豈會錯過?

    「姑娘?」慕容飛俊臉上帶著幾許驕氣,不可一世的揚眉,似是認為玉劍宮主必是怕他才遲遲不肯下場。

    玉劍宮主柳隨風向一旁的金劍宮主韋求風看去,只見他俊臉上正凝著不屑的冷冽,心中暗笑,似是感到她的注視,韋求風轉過頭來,原本冷冽的眸光卻在望向柳隨風時轉為似水的溫柔,他以目光昭示著世人,柳隨風對於他的特殊意義。

    「姑娘!」慕容飛又道,有些不耐的。

    不悅的瞪著慕容飛,柳隨風口氣不屑:「你不配與我動手,」她掩在面巾之下的唇輕撇,「紫香宮主?

    你與他一戰可好?」

    紫香宮主聽了,立刻起身。因為除了逍遙宮主外,玉劍宮主可以支配她之下的任何一人。紫香宮主在聽到玉劍宮主之令後,當然要依令起身了。

    卻被雪飛痕喚過:  「慢著,」她向身側的蘭影看了一眼,道:「隨風,你何必派一名宮主去呢?叫蘭影去便成了,也好試試他的劍術,看看有何不足之處。」

    「慕容公子,請了!」蘭影笑道。

    「你的劍呢?我劍下不傷手無寸鐵之人。」慕容飛氣惱著,因雪飛痕那一番話,分明是看不起他。

    「劍?」蘭影又是一笑,伸手在腰際的銀帶上一扣,「啪」一聲響,那銀帶彈直,成了一柄銀劍,她皓腕一振,銀劍如一道閃電般炫目。

    而此時,楚清如和楚清若正在劍雲山莊通往擂場的小路上飛馳。

    「唉呀,已經開始了吧?」楚清如說著,與楚清若加快了腳下的速度,忽然,前方的樹側轉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楚氏姐妹不及收腳,向那人撞去,眼見就差一尺了,那身形向後飄了一丈,站定後冷冷的帶點戲侃的說道:「你們去哪兒?」

    「啊?」楚清如立定後向那人一看,驚呼聲脫口而出,楚清若在看清那人的面目後也訝異的說道:

    「表哥?」

    「……」那人不答話,反而盯著她們,右眉微挑。以目光詢問,你們到底想去哪兒?

    「唉。」楚氏姐妹相視一歎,這表哥怎麼這個節骨眼上來了,害她們都不能去擂場,要知道之文和之武都在擂場呢,等會兒為了中原武林,他們還要下場與逍遙宮的人決戰,她們焉能袖手旁觀呢?還有這表哥,好好的長安風王府不住,跑采揚州做什麼?

    原來這男子就是楚清如和楚清若姨家風王府的長子,她們姐妹的大表哥。風還影,為人淡漠,但對親人卻是絕對的護重,此番既已被他攔住,恐怕是去不成了,因為,他大抵是不允許親人去那麼凶險的地方的。

    「表哥,你放我們去吧!之文在那裡,我不能坐視不理呀!」楚清如哀求道。

    「不行。」他回絕,一臉的冷然如昔,他絕不允許親人去危險的地方,絕不允許。

    「表哥!」楚清若也喊著,「讓我們去吧!」

    「不行。」沒有迂迴的餘地。

    「那麼,只有得罪了!」楚清若看了楚清如一眼,清如會意,二人一起發動攻勢。

    風還影表情不變,身形忽左忽右,既不攻擊也不放她們走,只是以輕功制住她們,想讓她二人回心轉意,因為,他絕不允許與風家有血緣的親人遭遇危險。

    就在三人二攻一守打鬥的同時,樹林中又出現了三條人影,一紅、一白、三黑。

    那身著白紗,白巾蒙面的女子輕笑:「這裡也有一場追逐戰啊!」她清嫩的聲音聽來又有一股冷冷的音色。

    楚清如和楚清若聞言,不知來者是敵是友,所以收了攻勢。風還影見狀,也止住身形,立於楚氏姐妹身前。

    只見來者三女,中間的就是那剛才說話的白衣蒙面女子,一雙明眸澄澈無邪,卻又似兩道劍光,能穿透人心,任何人在她眼前,都無所遁行似的。

    看她冰肌雪膚,如墨般烏髮柔滑有光,梳在身後,未做任何裝飾卻讓人感到眼前一亮,若是除去面巾,想必是一個絕代佳人。

    再看她身側二女,一紅一黑,黑衣女臉容姣好,卻有一層濃濃的冷意,眉目之間散著一股「閒人免視」的氣質,甚是煞人。

    而那紅衣女子,楚氏姐妹心中驚歎,本來以為這世上喜好紅色之人也不過是雪飛痕一人罷了,沒想到這女子也是如此喜紅,並且將一襲紅紗穿出飄然出塵的靈氣,雖不如雪飛痕的華貴,卻更有世俗中所缺的雅致清靈之氣。

    白衣女子正是蘭御風,她又道:  「這兩位姑娘,你們想去什麼地方就去吧,他攔不了的。」此話一出,楚氏姐妹也不及去猜這來者到底是敵是友了,轉身欲走,卻又被風還影擋住。

    風還影神色一寒,卻又教一側掠過的紅影遮住,楚氏姐妹趁機飛奔而去。他瞪視著眼前的紅衣女子。

    莫驚蕪聳聳肩,一句話也不說。

    風還影又掠向蘭御風,一手自腰際抽出一把短刀,銀光爍爍的向蘭御風指去。蘭御風動也不動,神態自若的望著向她逼近的刀尖。

    譚雲素目光更寒,她身形微動,遮在蘭御風身前,那把短刀的刀尖在離她咽喉一寸處停了下來。

    風還影望進譚雲素的眼中,以目光詢問,「你如此做,值得嗎?」

    譚雲素仍是不動,冷冽的眸中明白的寫著:她是我的天,為她生,為她死,都值得!

    風還影卻驀地笑了,他已沒有了剛才的怒氣。

    因為,在她眼中,他找到了相同的執著,他暗忖,也許那白衣女子是別有用意的。

    於是他望向譚雲素身後神態自若的蘭御風,後者一徑巧笑,他揚眉道:「你不怕?」

    蘭御風搖頭:「我不認識『怕』字。」

    風還影笑了,好自信的人,就像「他」一樣。

    蘭御風別有用意的看著風還影道:「你放心,楚姑娘會安然無恙的,我保證。」她輕笑。

    風還影點頭,他信。不知為什麼,他就是相信了那白衣女子的話,而他,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是誰。

    蘭御風看了仍在她身前的譚雲素一眼,心中有著感動。這個人哪,明知道別人傷不了她分毫但見她有難時,她仍是不顧一切的為她擋去一切災難。

    有她如此的忠心,她還能再奢求什麼呢?所以,不能讓她就這麼的在碧寒宮中過一輩子,她要為她安排好後路,要讓她眉宇間溢出溫柔,全心全意的為自己而活。

    風還影收回短刀,向譚雲素看了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轉身掠走了,向擂場的反方向,蘭御風明白他的意思,也笑了開來,她身形一掠,雙臂微張,似翔鷹振翅般飄飛過空中,轉眼即消逝在譚雲素和莫驚蕪眼前。

    擂場中,蘭影和慕容飛戰得甚是激烈,只見兩道銀光在游移的二人手中時隱時現,二人功力似是相差不遠,一時之間也無人取勝。

    慕容耀坐在椅上,心中也不由的急了,飛兒一直是他的最得意,最看重的,如今正要用他在中原群雄面前揚揚慕容家的威風,如今卻與這逍遙宮的一名小小侍女持久戰不下,教他面子往哪放?

    而雪飛痕對於場中戰況卻不怎麼關心,反正蘭影會勝的,她相信蘭影的功力,所以才把慕容飛交與她。而她的注意力則一直放在雲之陽這邊。咦?

    那剛掠來的一黃一紫,不正是楚清如和楚清若嗎?

    她們也來了嗎?雪飛痕心中一緊,她對楚氏姐

    妹一直心存愧疚,想在劍雲山莊的那段日子裡,她三人同說同笑,簡直就似三姐妹。哪知一個月不見,卻成了對頭敵人?

    「清如?」雲之文愕然的看著嬌妻出現在眼前,「不是不許你來嗎?你怎麼來了?」他斥責,實是不忍讓嬌妻踏入這江湖是非之中。

    楚清如瞪了他一眼,哀怨的說道:「你當真以為這是為我好?你當真看我就是那朝三暮四之人?你心中對我就像那句古語所言「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的嗎?」

    雲之文在她一番話後啞口無官,他本意是為她好呀,哪知她卻不希望那樣,罷了,罷了,人已來了,說什麼也沒用丁?他無奈的歎口氣,擁住了嬌妻。

    楚清若一見到雲之武便沉下臉,走到他身前,不由分說便依在他懷中。

    雲之武與雲之文一樣的心思,都是不想讓所愛之人踏人這渾水,是以見楚清若追來之後,也說道:「你怎麼來了?你——」話未講完,便被楚清若瞪了回去。

    「你閉嘴!」她凶巴巴的,俏臉上佈滿風雨欲來的陰沉之氣。

    雲之武歎惜著,張開雙臂擁住她,心中有著難盲的憐惜與柔情。

    此刻,場中二人已到了最後關頭,慕容飛求勝心切,誤中了蘭影設下的圈套,一個不小心,手腕就被銀劍的劍鋒刺下了一道血口。

    勝負已明,蘭影飄後一丈,向逍遙宮眾人一揖表示功成。哪知身後慕容飛落敗而心存不甘,竟用未傷的手執劍偷襲向蘭影,蘭影聽得背後風聲,欲閃不及,眼見要傷於劍下之時,卻見慕容飛的劍在半路上硬生生的剎住。

    慕容飛偷襲不成,劍又像是中邪一般在空中定住,不由的大驚,就聽清冷的聲音響起而發聲處又不是一個方位,而是如圓般,四面八方同時湧過來。

    這一變故,場外諸人也都看得一清二楚,聽得明明白白。

    「堂堂慕容世家,竟學會了所謂邪道都不屑用的偷襲之術,莫非這便是那所謂正道嗎?」清清冷冷的聲音傳進每個人的耳中。慕容耀臉色發青,他站起身來,向空中喝道:「哪一位高人?何不現身一見!」

    「哈哈哈哈……」那清冷的聲音聽來諷刺意味十足。

    雪飛痕卻心中一喜,她也來了!

    「請現身!」雲翔也站起身,向空中道。

    「既是雲老莊主都如此說了,那本宮也不好推卻了!」這一次的聲音可添了份嬌嫩的味道,隨著話尾餘音,一條快的令人咋舌的白影自樹林中飄來,於空中打個旋身,一左一右兩道白光射出,穩穩的纏在兩根旗桿上,那白影便順勢在白鏈上坐下。

    如此精厚的功夫讓場中眾人驚愕,除了雪飛痕外,就連柳隨風也忍不住訝然失色,那樹林離旗桿少說也有五十丈,而白衣人竟然在轉眼之間便完成了一連串的動作,這份功力,連她都及不上其百分夕一-

    雪飛痕雖不驚愕,但心下也是暗歎,三年前與蘭御風初識之時曾連戰七日七夜,那時二人輕功不相上下,怎知三年後,蘭御風的輕功竟然一日千里,進步神速!

    蘭御風坐白鏈之上,也正是逍遙宮眾人與中原群雄之間的擂場上空。她望著場中的慕容飛與蘭影,對慕容飛不屑的撇唇:「你可盡得慕容家的絕學呀!」言下之意便是慕容家盡出些善於偷襲之人。

    聞聽此言,不僅逍遙宮大快,就連雲翔、南宮淳和唐一慶都對慕容投以不屑的目光。慕容耀更是氣得臉色又青又白。

    蘭御風逕自又向蘭影道:「還不去與你家宮主討賞?」話中帶著幾分戲侃。

    蘭影向蘭御風一揖道:「多謝方才相助之恩。」

    蘭御風輕笑著擺擺手,道:「不用了,快上台去吧!」

    蘭影只覺一股柔和卻有力的勁風將她托起,向雪飛痕所處的高台上飄去,心中又一次驚於蘭御風的功力。

    以前只以為宮主的功力已是登峰造極的,孰料還有人可與宮主匹敵。蘭影在雪飛痕身邊立定後,又看向蘭御風,只見她不在意的隨著白綢輕蕩,絕麗的面容掩在飄動的白紗巾之下,整個人看起來聖潔如神女。

    慕容飛在眾人的目光下退出場外,俊臉上一片猙獰之色,他恨恨的望了擂場上空的蘭御風一眼,心中暗自發誓;此仇一定要報!更要加倍的討回來!

    蘭御風在半空中將慕容飛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心下冷笑,憑你能奈我何?轉眸之時,望見那一紅一黑二影掠來,唇角上揚,綻出好看的弧度。

    這時,雲之文和雲之武兄弟二人也躍下場中,雪飛痕見狀卻不知該由誰去下場了。若要任何一名宮主下去,若要以一對二,恐江湖上笑雲家兄弟以多敵少,若要派宮人二名前去,又怕下手重了,傷著雙方,而她因為雲之陽,是不忍雲家兄弟掛綵的。

    蘭御風見雪飛痕枉自傷神,不由的輕笑,揚聲道:「莫驚蕪、譚雲素聽令!」她向剛至的紅、黑二影說道:「本宮之令,你二人下場去與雲家少莊主一戰!」

    此言一出,譚雲素和莫驚蕪即飛身掠起,撲向場中。

    中原群雄又是一驚,莫驚蕪與譚雲素不就是近來江湖上走動的煞名遠播之「黑紅雙艷」嗎?她二女聽令於碧寒宮主,難不成輕功出神入化之人便是與逍遙宮主齊名的另一神秘傳奇人物?

    沒有時間再思考了,莫、譚二女已取出各自的兵器,莫驚蕪兩道赤鐵雲鏈握在手中,而譚雲素則手持一柄斷劍,那是一把曾經在江湖造成轟動的血影劍。雲之文和雲之武也都手持利劍,雙方抱揖施禮後開戰。

    雪飛痕因為心中不願雲之文和雲之武受傷,心中也明白蘭御風手下的莫驚蕪和譚雲素在蘭御風的調教下均泛泛之輩。更因雲家兄弟絕不是莫、譚二女的對手這個認知,她暗運內息,將聲音凝成一道線傳向蘭御風。

    「可否讓莫、譚二女手下留情?」她道。

    蘭御風輕笑,向雪飛痕點點頭,隨即也暗運玄功,將聲音吹入莫、譚二女耳中,「雪姑娘要你們不傷雲家兄弟。可知道了?」

    莫驚蕪點點頭,與譚雲素交換一個眼神後,手下雲鏈登時甩開兩條赤弧,緊緊的依附向雲之文的劍,「喀」的輕響後,雲之文手中的劍被赤鐵雲鏈鎖住而脫離了雲之文的手。

    譚雲素手中的劍則是連連幻了劍花,將雲之武的劍繞人其中,順勢一挑,雲之武的長劍也脫飛出,斜斜的插在一側草地上。

    勝負已明,雪飛痕見未有傷亡,不由的釋然,向蘭御風投去感激的一笑。

    雲氏兄弟退下後,場中又躍下一人,仔細看去,赫然便是唐門的大家長唐一慶。唐一慶一身肥大的袍子,顯然藏了不少暗器,他在場中立定後,向紫香、虹香、求香三宮宮主看去。

    紫香宮主旋即起身,向雪飛痕請令道:  「宮主,這次由屑下出馬吧。」

    雪飛痕點點頭.,又叮囑道:「唐門暗器不凡,小心仔細了。」

    紫香宮稱「是」,正欲下場時,卻又被蘭御風喚住,「且慢,」她望著紫香宮主,似笑非笑的,「先讓我試試吧!好久不曾玩過暗器了!」她言下之意,竟是把一場盟主之位的大戰看成遊戲。

    不待雪飛痕有所表示,她已旋身自白練上飄下,立在唐一慶身前。見唐一慶皺眉,她也揚眉道:「怎麼?可是認為本宮不夠資格接你的暗器嗎?」

    唐一慶搖搖頭;說道:「你不是逍遙宮的人,如何與我一戰呢?」

    聽了此話,場外之人也俱俱點頭,是呀,碧寒宮亦正亦邪,不入四大世家所領的正道一門,也不是逍遙宮的手下,如何與唐一慶一戰呢?

    尤其是楚清如和楚清若也看出那下場的便在樹林中為她們解困之人,當時還以為是友非敵,而現在看來,可能是為敵了。楚清如看看楚清若,悄聲說:「妹妹,你看那白衣女子到底是敵是友呢?」

    楚清若皺了皺眉,也輕聲道:「在唐門主那句話之前,或許不是敵,但唐門主那話出口後,可能就不會是友了。」

    她看得出那白衣女子生性清傲,別人愈是反對的事,只怕她做得愈起勁兒,所以唐門主那句話一出,這一戰勢必難免,那白衣女子永遠也不會與中原各派結成同盟對抗逍遙宮了。再者,碧寒宮本就是一個江湖人眼中亦正亦邪的門,派,它的主人性情亦是如此!

    果然,只聽場中蘭御風一聲清笑,道:「若是我放棄中立,與逍遙宮結盟,那麼,唐門主便願與本宮一戰了!」她句句清冷,口氣甚是逼人。

    唐一慶暗道,你早巳放棄中立了,若不然,上一場你何必讓「黑紅雙艷」出場戰退雲家兄弟呢?」於是道:「姑娘先請出招吧!」

    蘭御風冷笑,  「本宮出戰,從未有過先出招之例。今日,更不想破例,還是唐門主先出招吧!」

    唐一慶暗怒,也不再推辭,伸手自袖中抓出一把暗器向蘭御風擲去,那暗器之中不乏見血封喉的浸毒利器。

    蘭御風在平地打個旋兒,一陣勁風即把那一把暗器盡數送回,速度較之先前快上十倍,唐一慶從未見過此種打法,更是閃不及了,只得眼見那暗器向自己撲回,心中苦笑,真所謂,「整日城打雁,不想反被雁啄了眼。」

    不想那暗器撲到唐一慶身前時卻忽然轉了向,從他身側繞了過去,又飛了一丈有餘才落下地。眾人看時,,只見那閃著藍光,浸過劇毒的細針、鐵丸、透骨釘等物散了一片,可見唐一慶心中並未小看蘭御風。

    蘭御風拂拂水袖,一旋身又飄上白練,道:「不玩了,紫香宮主還是下場吧!」她向雪飛痕眨眨眼,無聲的傳達:我功力又增進了吧?

    唐一慶黯然垂首道:  「不用了,老夫已輸了。」他行事一向果決,輸便輸了,雖然不光彩,但絕不至於死不承認,況且,對於蘭御風的功力,他已經心服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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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近黃昏,三十幾場大戰下來,逍遙宮大勝,眼見盟主之位唾手可得,只要再戰敗雲翔和雲之陽、南宮淳和慕容耀,那麼,中原武林就要臣服於逍遙宮的統治了。

    雲之陽寒著眸,躍下場中,正欲向雪飛痕開口挑戰,卻被她眼中凝聚的哀淒吸去了理智,雪飛痕一雙明眸含著深切的憂傷、哀愁、淒婉。

    為什麼你要下場,又將目光望向我,還帶著那麼深的恨意。難道,你當真恨我入骨嗎?百年前雪嫣明和風清揚的故事又要重演嗎?你,你當真要與我一決生死?她的心在瑟瑟發抖,在秋風中,她的人也沉入了深深的,深深的絕望的深淵。

    雲之陽強迫自己別開臉,不要讓她臉上那雙眸子攝去心智。他告訴自己,假的,都是假的,你所愛的雪飛痕已隨風逝去,已經成為回憶了,對面高台上那個高高在上的是逍遙宮主,她根本不是雪飛痕,她只是一個善於戲弄別人,喜歡看別人被玩耍在掌心的怪類,你不要再上當了!不要再上當了!

    你是如此恨我?可是我卻深深的愛你——雪飛痕無聲的,嘲諷的笑了,  自以為堅貞的愛又如何?還不是經不起外界的因素的影響,她盯著雲之陽,一個字、一字的緩緩吐出:「今日之戰到此為止,兩個月,若你們還勝不了逍遙宮,那麼,中原武林就正式納入了我逍遙宮的門下。」

    她這麼做,是為他呀,他可會明白?不去看下屬宮主與宮人的神情,也不去猜雲之陽的表情與心理,雪飛痕返身掠向遠方,紅衣轉眼間成為如血殘陽的一點。

    在場的,不論是逍遙宮還是中原各大門派,包括莫、譚二女在內,人人都被雪飛痕的話驚得怔住了。

    而蘭御風在白練之上,望著那遠遠的紅影,流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怪異笑容,有苦澀、有理解、有心疼、有不捨,還有更多更多的支持。

    女人呀,最怕的就是一個字了。枉你神功蓋世,在情字面前,你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罷了。渴望被愛與愛人,渴望諒解與體諒,渴望著,渴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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