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著好些天,天色皆是陰霾的,遠處天邊的雲朵,像是身著一襲黑衣的寡婦,雷聲躲藏在其中嗚嗚咽咽,近處頂上的雲朵,則像是披了一層又一層灰紗的怨婦,絲絲陽光也無法偷掀起一道隙縫,一窺婦人面貌,為大地透出些許光明。
愛染不知該如何是好地看著與她作對的天際。
在差點渴死前走出漠地後,她獨自來到了一座在漠地邊緣的小城,賤賣了身上值錢的首飾籌得了盤纏,她離開小城,再次像只無頭蒼蠅般地到處找著回家的路。
都因近來天候不好不出日,且神子又敬神而近之、憎鬼而遠之,見著她不是躲得遠遠的,就是成群結隊地聚在一塊,以不友善的眼神瞪著她,或四處追著她打。在這塊屬於神子的土地上,她根本就無從分辨方向,當她終於自一名願意與她開口說話的神子口中問出目前她身處何地時,她發現,不善認路的她一路下來並不是往東走,而是朝西北,此時的她已離中土愈來愈遠,就快靠近地藏的另一個國家鬼伯國了。
嘹亮的鳥鳴聲劃過她頭頂的天際,愛染抬首一看,一隻連著好些天都跟著她的飛鳥,再次在她的頂上盤旋。
她曾聽石中玉說過,天宮的神子生來就會差遣鳥類,在連馬秋堂都已知道她知曉第三道神諭的事後,或許整個三道都傳遍這個消息了,說不定,這些日子來她常看見的那些鳥兒,就是天宮派出來找她的探子。
她簡直就跟個人人都想緝拿的要犯沒兩樣。
一顆扔向她的石頭,令她在些微的痛感中回神,愛染中斷了思緒,環首往四下一看,而後她不禁倒抽口氣。原本行人寥少的街道,不知在何時聚集了不少的神子,從他們的眼神中,她再次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麼不受歡迎,還有,她要是繼續這麼大剌剌地站在這兒的話,不用再過多久,她定可以招來更多也更難以招架的麻煩。
在下一顆孩童們手中的石頭扔向她前,她拉緊頭上的黑紗覆住她那張白皙到幾乎沒什麼血色,一看就知道來自冥土的臉龐,快步地跑向街道的另一頭,但那些先前只是遠站在一旁瞧著她的神子,這回似乎不打算再讓她這個外來客獨來獨往,數不清的步伐聲,在她急於離開時也自她的身俊跟上。
奔跑中,斜打的雨絲湊熱鬧似地落下,她邊跑邊回頭,發現愈下愈大的雨勢並沒有澆熄那些神子追逐的熱情,她逃命似地加快腳步繞過街角,接著詫愕地止住腳步,怔看著前頭街道上另一群似也在聽到消息後,正四處在找她的神子。
前後無路,她也不想闖進附近的民家裡給裡頭的神子逮個正著,渾身濕意的她心似油煎地站在原地左顧右盼,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個全身而退之道,但就在這時,一輛自一旁小道疾馳而來,並在她身畔停下的馬車,緊緊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在她猶分不清來者是敵是友時,一隻素手自車內掀起了車簾,朝她勾了勾指尖,似在邀她入車。
管他來者是誰,反正現下她也沒得選,先進去避難再說。
一骨碌沖爬上車的愛染,還沒坐穩也沒看清車中那個邀她進來的人是誰,坐在外頭的車伕已叱聲一喝,用力揮著韁繩策馬疾馳,飛快地離開神子為數眾多的街道,一路朝城外奔馳遠離。在車內被震得東倒西歪的愛染,好不容易才扶穩坐正時,絲絲的雨水氣味滲進了她的鼻梢。
她皺緊眉心,緩緩抬首看向那個正坐在她對面的女子。
「我是鬼伯國的雨神,雨師。」在她開旦肘,救她一命的雨師先向她介紹起自己。
眼前花容月貌,渾身上下水漾漾的美女,一眼看去,還真像朵出水的芙蓉,愛染彷彿可以自她身上嗅到雨水的氣味,她邊擰著濕透的衣裳邊想,怪不得外頭原本已沉悶了好些日的陰日,會在方才突然下起大雨,原來就是因為這個還保有神-一半血脈,不像其他神子早已沒有神力的女人施法所致。
打量完了救她免於麻煩的恩人後,愛染並沒有開口道謝,因為美女的表情似乎也不要她道謝,相反的,眼中似帶了什麼目的。
「我不會殺你。」打破車內寂靜的雨師,首先向她澄清這一點,像是希望她能夠放下戒心。
「但你也不會平白救我。」愛染很有自知之明。
見她這般上道,生性爽快的雨師也大方地道出救她的用意。
「我只想知道,女媧在哪?」不但是西域將軍翻遍了整座九原國都找不到女媧,就連冥王馬秋堂也找不到女媧半個人影,同樣也急於知道女媧在哪的鬼伯國國王段重樓,在收到消息後也四處在打探女媧的消息。
愛染簡直想翻白眼,「我不知道。」怎麼只要是有關於神諭的事,這些神子統統都要來問她?
以為她不瞭解地藏與女媧的關聯,雨師沉聲地表示。
「女媧的存在,對我們地藏而言相當重要。」
她心浮氣躁地撥著額間的濕發,「你不需向我解釋這些,因為打我踏上地藏起,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偏偏就只有你們想知道的,我一概都不知道。」說真的,她已經開始有點恨那個把她綁來地藏的牧瑞遲了。
雨師的眼神還是帶著懷疑,「你真不知情?」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隱忍到極點的愛染終於爆發出來,情緒激動地握拳大喊,「就算你們三道每個人都來問我,我還是只能對你們說不知道這三字,因為我真的是不知道你們的女媧或天孫在哪,我更不知道那個聽說正在睡覺的海皇什麼時候才會睡醒,求求你們就信了我成不成?」
有些被她嚇到的雨師,在怔了怔後,遺憾地輕歎。
「好吧。」看樣子她是真的沒撒謊。
「謝鬼謝魈謝閻羅……」她兩手合十,感激涕零地一個徑謝起自家所拜的鬼。
「你回去你的故鄉吧。」為了避免她再回到四域將軍的身旁助威,雨師大方地把這個她認為帝國所養的奴隸還予自由。
「回故鄉?」愛染古怪地繞高一邊的柳眉,「我只想回中土。」
雨師一愣,「你不想要自由?」
自由?
對她來說,到底什麼才是自由?記不起已經有多久沒去想過這問題的愛染,結結實實地呆怔在她的問題裡。
雨師微笑地一手撐著面頰,「神子與人子終究無法共存,同樣的,中土與冥土亦是。你的主子南域將軍,充其量只是將你視為一枚可利用的卒子罷了。」
聽明了她在暗示些什麼後,愛染一反先前的態度,大大地掛下了臉。
「請你別弄錯,我從來都不是石中玉的囚犯或奴僕。」
順著她的話,雨師不以為然地再問:「那你是石中玉的什麼人?」
窗外的雨勢下得又急又大,敲打在車頂上的雨滴像是陣陣有力的鼓聲,一聲聲地在愛染的耳裡造成了某種迴響,面容覆上一層冷意的她,一語不發地瞪視著眼前善與惡都只在一瞬間的女人。
「你愛他?」雨師開始旁敲側擊起她與石中玉的關係。
愛染陰冷地橫她一眼,「我的私事用不著你來管吧?」
「你想證明什麼?人子能夠接受你?」雨師隨即換上一副嘲弄的模樣,一改先前友善的態度,「別忘了,你是個巫女,你們流著不同的血,你們永遠也不會站在同等的地位。」
愛染悶悶地撇過頭,「以一個神女來說,你的話算多了。」
雨師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車身示意前頭的車伕停下車。
「到了。」馬車車輪停止轉動時,雨師笑意可掬地替她掀起車簾。
「多謝。」一刻也不想多留的愛染,也不管外頭是什麼地方,急急忙忙就跳下車。
在馬車駛離前,雨師探首出簾外,「冥土在你右手邊的方向,中土則在左。你的前途,你自個兒決定。」
孤立在滂沱大雨中,不知身在何方的愛染,看著馬車在迷濛的雨絲裡離去時,一徑地想著方纔所聽到的話。
她的前途,由她決定?
她向來就不是個會考慮前途的人,可是身為巫女的她卻會考慮命運。記不得究竟是在多久前,好像也曾有人對她說過命運這回事。
當年她若沒被豐邑獻出,或許她這輩子不會遇見石中玉,他倆將會各據在人間的一角,各看各過浮光掠影的人生。
不相識,不相逢,這就是命運了。
但後來她卻沒有蜷縮在屬於她的角落裡,他也沒佔據著他的角落不動,就像是兩朵流雲在穹蒼間碰了面,而後你纏住我、我綁著你,一同高掛在天際邊面對面。
原本不相識,卻相逢,這也是命運。
在她的命運中,石中玉除了是道劃過她生命的閃電外,同時也是朵黑夜裡乍然迸放的煙花,他綻亮出最是絢麗光燦的光彩,映照出她寂寞的靈魂。
自聽她說過有關於巫女的詛咒那回事,並明白她在為他擔憂些什麼後,這些年來,石中玉變得愈來愈善戰,戰功彪炳的他,似乎是刻意想藉此證明她並不會為他帶來什麼災禍,而他也不會因她而死,他力圖扭轉她所相信的命運,用積極的行動改變一切,就只是要她安心地待在他的身邊。
記憶中,石中玉曾微偏著俊臉,一臉不以為然地反問。
「認命?我從不懂得什麼叫認命。我只知道,做人該知命,卻不該認命。」
或許就是因為如此,漸漸地,她由一個習慣躲在櫃裡思念黑暗的人,變成了一個習慣仰首尋找火花的人,她知道,在她的命運已被他改變了後,她已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愛染,一日一她的天空失去了那朵煙花、她的眼前失去了那個她總是等待他回來的身影,那麼她的生命,就與關上櫃門再次回到黑暗裡沒有什麼不同。
滴落在面頰上的雨滴,為她帶來了些許的冷意,同時也提醒了她眼前所必須選擇的道路。
愛染看了屬於冥土的方向一眼,將頭紗拉好覆住自己後,轉身走向中土的方向。
翻遍了黃泉國非但沒找到人,還給馬秋堂派人趕出境外的石中玉,一路打聽愛染的下落,一路順著她曾走過的地方想追趕上她的腳步,但愈追愈找,他的眉頭也就鎖得愈緊愈深。
難道沒有人告訴過她,不認得路,那就別亂走嘛。
那個女人,她最大的本事就是迷路,她沒事一路走到鬼伯國去幹嘛?她以為她是在遊山玩水嗎?不認得路也不會乖乖待在黃泉國國境內等他,她以為他不會來找她嗎?還是她認為她長得不夠顯眼,不會被那些神子抓起來當柴燒,而他不會因她而急白了頭髮?
站在懸崖高處,石中玉眺望著遠方一座座聳立的山崖宛如迷宮般地矗立在大地上,他若再往前跨一步,便是鬼伯國的國境了,而一路聽他碎碎念的攜雲與握雨,在陪他走至這處鬼伯國邊境時,不得不拉住嘮叨個不停的他要他仔細考慮一下。
「現下怎麼辦?真要進去嗎?」攜雲現實地提醒他,「別忘了馬秋堂可不歡迎咱們在地藏上停留太久。」
石中玉哼了哼,「鬼伯國又不是馬秋堂的。」
「難道你以為鬼伯國的段重樓就會歡迎你?」握雨蹲在地上看著他那張無論走在地藏哪一國,都不會受歡迎的臉。
石中玉煩躁地搔著發,也不想再闖地藏的另一國,可若不進去,難不成要把那個迷路的女人扔在那不成?
「你們倆先回中土,若出了什麼事我會通知你們,你們儘管備好兵馬等著我就是。」也沒考慮太多,他彈彈指向他倆吩咐。
「什麼?!」大大受驚的他倆,爭先恐後地擠在他的面前問。
「我得親自去鬼伯國一趟。」管他會有什麼下場,反正先把人找到再說。
「不行!」巴不得他改變心意的兩道響雷直落在他耳際。
「誰教你們學我多嘴的?」石中玉將眉一擰,左右開弓,兩拳分別揍在他倆的頭頂上。
不畏疼的攜雲,拍撫著他的兩肩直要他冷靜,「主子,你得想清楚,這可不是咱們的南域。」
他煩不勝煩地將手一揮,「找人誰管這是哪一域?」
「不如咱們先回中土吧,或許愛染晚些就會找到路回家了,咱們就在家裡等她回來好不好?」頂著一張苦瓜臉的握雨,則是拉著他的衣袖,苦口婆心地勸著他。
石中玉瞥他一眼,「你要我等?」
「對。」他大大地點了個頭。
「我不是愛染,我沒她那麼堅強。」石中玉向他搖搖首,「我不能像她一樣等我回來。」
誰說等待是件很容易的事?
等待,是世上最磨人的一件事,他情願主動去找去追,就是不要懸著一顆心站在原地等著,擔心對方會不會回來,會不會這麼一走後就一去不歸了?
愛染卻與他不同,愛染很擅於等待,又或許該說,她是因他而學會了擅於等待。
身為南域將軍,鎮守南域是他的職責,因陛下信任他,故南域上頭的大小事都在他管束的範圍內,也因此,他的生活總是充滿了忙碌,偶爾回家才待了個十來天,只要南域出了什麼事,他又得再次離家遠行,他就像朵停不下來的雲,風兒一吹,就算再怎麼不想走,也還是得離開。
也因此愛染總是在等著他回家。
他記得,好像是三年前的事吧,大過年的,聽說南域的礦脈出了岔子,為數上千的盜匪非但劫礦,還殺死了不少民工,強佔礦脈劃地為王,當地方官的急報傳至京裡時,正巧就是在全家都團聚在一塊吃飯的大年夜裡。
在愛染頂著下個不停的細雪送他至家門前時,他回首看著才與他相聚沒多久,就又得與他分離的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心底就是有股沒來由的心慌。
「你會不會離開我?」他一把握住她總是冰冷蛇小手。
「為什麼這麼問?」沒頭沒腦的問話,令愛染狐疑地蹙起眉心。
他不安地把她的手握緊了些,「我常在想,會不會我這次出門,回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愛染沉默地看了他一會,而後朝他勾勾手坦不意他彎下身,就在他照著辦時,她以指節在他的額上用力一敲。
「我不會離開,我只會等待。」
石中玉用力搓著被她敲紅的額際,「等待?」
「因為每回你出門前,都會叫我等你回來。」她邊說邊拉開他的大氅躲進裡頭避雪,順道藉著他高人一等的體溫溫暖自己的身子。
「倘若我回不來呢?」他伸手環住她的腰,低首認真地看著她明媚的黑眸。
愛染伸出兩手捧住他的面頰,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我不知道戰場上的世界,是如何血腥的一個世界,但我知道戰場外的世界是怎樣的一個等待。如果你知道有個人一直在等著你,那麼你一定要回來,就算你在外頭缺了手斷了腳,你還是要回來,假如,你再也回不來了,那你也要轉告攜雲或握雨,叫他們一定要騙我,你只是會晚了點回來。」
徘徊在她眼底的堅定,他說不出那是怎樣的一個真心,他只知道,他原本空曠而不安定的心房,一下於被她塞得滿滿的,除了她外,再也塞不下其他的東西,而他的雙眼,也再無法容得下其他的女人。絲絲的柔情透過她的目光,拂過他的眼角眉梢,在他的心頭匯聚成一道漩渦,令泅泳在其中的他,怎麼也無法脫身離開。
「完了。」石中玉大大歎了口氣,一手拍著自己的額際。
她不明地眨眨眼,「怎麼了?」
「我真的會栽在你手上。」他認栽地收緊兩臂,彎身在她的耳畔喃喃低語。
一抹紅暈,悄悄染上她白皙的面頰,像極了雪地裡初綻的紅梅,躲藏在她唇角的羞澀笑意,令他衝動地俯下身以唇將它納為己有,他拉緊了包裡著他倆的大氅,將紛飛的雪花都隔絕在外頭。
他怎麼能夠等待?
哪怕是要翻遍地藏,他也要把她找出來。
熾熱的南風在遠處山谷間穿梭嘶哮,石中玉將總是踞站在他肩上的黑鷹移至手臂上,喃喃在它耳畔低語了一陣,而後舉高了右臂。
「去找她。」
振翅飛向天際的黑鷹,在天頂盤旋了一陣後,俯衝向遠處宛如迷宮般的山谷,在下一刻消失了蹤影。
「仇家?」愛染一個頭兩個大地問。
照著雨師指點的方向走,走著走著半途又再次迷路的愛染,在深陷於某處叢林裡找不到方向,也沒法在這荒山野嶺找個人問路時,突然間,一個半路跳出來,臉上橫劃了道長疤、長滿一嘴落腮鬍,身形有點類似野熊的男子,拿著一柄九連環刀指著她的鼻尖,先是確認了她是誰,而他沒找錯人後,便大剌剌地告訴她,他是石中玉的仇家,他要找石中玉報仇。
「對,我恨石中玉恨之入骨。」站在她面前的孟焦,齜牙咧嘴的模樣,恨不能將石中玉給生吞活剝似的。
愛染雙手合十地向他拜託,「在把我當成他的替死鬼前,你可不可以好心的先給我個提示?」
「什麼提示?」他呆了呆。
她眨眨眼,「例如說你是哪位。」在她迷路的這些日子來,她沿途已撞上了不少跟石中玉結過仇的仇家,而眼前這位仁兄,她已不知該排到名單上的第幾位才是。
「我是最恨石中玉的那個人!」他邊發出野獸似的吼聲,邊把手中的九連環刀搖得刺耳作響。
「老實說……」愛染為難地皺著眉,實在不是故意想潑他冷水,「那傢伙一年到頭所結的仇家,我從來沒有數清楚過到底有幾個,而每個找上我的人,也都說他是最恨石中玉的那個仇家,這位大哥,你要是不主動報上名來,我真的很難記得起你是哪位。」
「我乃常山虎孟焦!」像要證明他的仇家地位是排第一似的,孟焦拉大了嗓門大聲嚷嚷。
「孟焦?似乎曾聽過……」她忙不迭地抬起手要他緩一緩,「你等等,讓我想想。」
「不必想了!」等不及逮著她好用來威脅石中玉的孟焦,亮著大刀大步衝向她。
忙著在腦中搜索人名的愛染,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在百忙之中朝天際彈彈指,並在唇邊輕喃。
「雷兵降臨。」-
那間,晴朗無雲的天際轟然落下一記響雷,正正地劈中了孟焦身旁的一棵大樹,由上而下整齊裂成兩半的樹身,分別倒落在孟焦的腳跟前後。
「什、什麼?」被嚇得差點魂遊天外天的孟焦,瞪凸了眼瞧著腳邊還冒著縷縷白煙的斷樹。
愛染陰冷地橫他一眼,「我不是叫你讓我想想嗎?」她最討厭有人在她想事情時來打擾她了。
「你不是巫女?」他趕忙弄清楚他聽來的情報到底準不準確。
「是啊。」
「那你為什麼會這種旁門左道的東西?」巫女不都是會些醫藥卜巫的東西而已嗎?
愛染笑得很不懷好意,「就是巫女才會這種東西呀。」開什麼玩笑,他以為她能一路平平安安的迷路迷到這來憑的是什麼?想當年她為了練成這種特殊的防身術時,可是足足花下了十年的工夫。
「你……你想做什麼?」在她愈笑愈詭異,也愈讓他頭皮發麻時,他一反先前的態度,怕怕地閃躲著她寒氣逼人的目光。
「你來得正好……」她邊撩起兩袖邊怒氣沖沖地朝他前進,把這陣子來滿腹無處發的怒火全都往他身上燒。「我不過是想去探個親而已,就被莫名其妙的綁來地藏,被那些仇視冥土的神子關起來不說,還被餓了好幾頓。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什麼都可以忍,就是肚子餓這回事不能忍,結果他們在餓過我之後,竟然就這麼把我給扔在那個我看都沒看過的鬼地方,想回家卻迷路得找不到家,搞得我為了避那些神子得四處躲躲藏藏外,半路上還得聽那個叫雨師的莫名嘮叨,而現下,我還倒霉得必須來認一認石中玉那傢伙不知在何時結過的仇家!」
「啊?」孟焦呆滯地看著她。
言百自語了一陣後,愛染看著他發呆的臉龐,而後也忍不住頓了頓,發現方才自己的行為,似乎……跟某人一模一樣。
「哎呀。」她一手拍著額,「我好像也變得長舌了。」原來真有近墨者黑這回事。
「那些又不是我幹的!」也跟著她回神的孟焦,用力甩甩頭後,首先撇清她方才。指控的那些。
「石中玉所結下的那些梁子也同樣不是我幹的!」她凶悍地回吼至他的臉上,還一下又一下地以指戳著他的額際,「我是欠過你們啊?還是我臉上寫了石中玉這三字?你們這些蠢蛋要報仇前都不會先認清楚報仇的對象嗎?石中玉是石中玉、我是我,你們要報仇幹嘛全跑來找上我?我天生活該倒霉就得當他的替死鬼呀?還是你們以為我是女人就好欺負?」
「我、我……」被堵得節節退敗的孟焦,在她懾人的氣勢下啥話都吐不出來,只能一個勁的頻往後退。
她說著說著又揚起一手,「告訴你,現下只要敢在我面前說要找石中玉報仇的人,就都是我的仇家!」
轟隆一聲,夾帶著刺眼電光的響雷再次落下,兩手緊抱著頭蹲在地上等著挨轟的孟焦,在等了好一陣子後,怯怯地抬起頭,錯愕地發現,這回愛染沒再打中他,反倒是打中了那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石中玉。
「啊。」愛染呆愣愣地看著石中玉冒煙的頭頂,「打錯了。」
石中玉的眉峰隱隱抽動,「你以為……一句打錯了就沒事了嗎?」所謂的五雷轟頂,大概就跟他目前的情況差不多。
「那麼……」她不好意思地掩著嘴,「失禮了?」誰曉得他會不通知一聲就沒頭沒腦的冒出來?
「你瞄準的技巧永遠都這麼差!」也不管旁邊是否還杵了個合不攏嘴的孟焦,才剛找到人就差點被雷轟焦的石中玉,頂著一頭焦味十足的亂髮開吼。
愛染兩手叉著腰,音量也沒比他的來得小。
「誰教你在家裡都不讓我練?」自從他被打過兩三回後,她就被嚴格禁止在家裡使用這招數了。
「讓你練?」他氣得三步作兩步地來到她的面前,以指頂著她的俏鼻,「好讓你一年到頭都用那玩意打我嗎?」
遭他倆晾在一旁的孟焦,在他倆大眼瞪小眼地開吵時,緊張兮兮地不斷朝四下探頭探腦,卻怎麼也沒看到素來跟在石中玉身後的攜雲與握雨,更沒見著那票屬於石中玉的南域大軍。
「這回我沒帶兵啦,你窮緊張個什麼勁?」吵到一個段落停下來休息的石中玉,在他躡著腳尖想離開時不客氣地叫住他。
孟焦頓時殺氣騰騰地回首,「你沒帶兵?」這根本是老天賜給他的報仇良機嘛,少了那票替石中玉撐腰的大軍後,他就不信這回他還是報不了仇。
愛染在他倆準備報仇泯恩怨之前,站在他倆中間抬起一掌。
「慢著,我有個疑問。」她首先問向禍首,「你們兩個的梁子是怎麼結下的?他又為什麼那麼恨你?」
當下兩個男人面容上,不約而同地分別抹上一抹令人費解的心虛與恥辱。
「呃……」石中玉以指刮著面頰,「這個嘛……」在個姑娘家面前,那樁陳年舊案,到底是說還是不說好呢?
「你為什麼恨他?」愛染乾脆轉首問向另一人。
不知為何突然漲紅了一張臉的孟焦,在她質疑的目光下,硬是忿忿地緊閉著嘴不答腔。
「你也不能說?」她愈問愈納悶,「哪,連話都說不出口,那你還口口聲聲的說要報仇?」這兩個男人是在搞什麼鬼?
「愛染。」好心替孟焦解圍的石中玉,朝她勾勾食指要她過來。
她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一臉神秘的模樣,來到他的身邊站定後,就見石中玉深吸了口氣,低首在她耳邊娓娓道出兩個男人多年來的仇恨原由。
「我剛剛沒聽清楚。」聽完了後,她呆然地掏掏耳,示意他再說一回。
他又在她的耳邊嘰哩呱啦一陣。
「再……再說一次就好。」愛染顫顫地抬起一指,還是不太相信方才耳邊所聽見的。
石中玉索性拉大了嗓門,「哎呀,還不就是當年他閒著沒事幹,在我南域地頭上劫走了一大筆要上稅朝廷的稅款,我在把他逮著時,他橫豎就是不肯說出他把稅款藏在哪,而他又是出了名的一身銅皮鐵骨,別說用刑壓根就對他不管用,他還不怕我的長舌兼嘮叨,就算我說到口乾舌燥他也全有聽當沒聽見,所以我一氣之下就叫人將他給剝了個精光,將他五花大綁後,就拉著渾身光溜溜的他在全城百姓前遊街繞城走一圈,結果城都還沒繞到半圈,他就自動自發的把他祖宗十八代全都供出來啦!」
眼眸呆滯不動的愛染,張大了嘴愣愣地瞧著他,沒想到他竟讓孟焦由一條在道上走路有風的好漢,一夜之間變成了一隻差點害人笑掉大牙的狗熊。
「打那回以後,這傢伙就到處嚷嚷放話說要砍掉我的人頭……」石中玉想不通地搔著發,「真是的,都八百多年前的往事了,我都不追究他劫稅銀的事,也沒押著他法辦一刀砍了他的人頭,他幹嘛還記仇記到現在?身為男人,心胸幹嘛這麼狹窄呢?」
聽完了孟焦慘無人道、令人不禁要一掬同情淚的報仇辛酸史後,愛染僵硬地轉首,對孟焦奉上無限贊同的目光。
「我現在完全明白,為什麼你會說你是最恨他的人……」換作是她的話,她也會恨死他!
「石——中——玉……」最最不願再次想起的醜事,再次在人前被說出來,而且還說得那麼大聲,孟焦咬牙切齒的緊握著刀柄,恨不得能立刻將他給大卸十八塊。
「喂,咱們先說好。」趕在他動手前,石中玉朝他伸出一指,討價還價地向他商量,「看在咱們以往交情的份上,這回我可以大方的讓你七七四十九招,但是第五十招時你要讓我打死喔。」
這男人,沒藥救了,十足十的性格有缺陷……
愛染忍不住朝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而後搖頭晃腦地走至一旁的樹下蹲坐著,打定主意不再去管這兩個男人之間,那件令人難以啟齒又沒完沒了的大仇小恨。
下一刻,言出必行的石中玉,赤手空拳地對上了那柄九連環刀時,還真的是左躲躲、右讓讓,前頭四十九招全都讓給了已恨他多年的孟焦洩憤,不多還手也不多挫孟焦的銳氣,只是,一過四十九招後,身形比孟焦更像頭熊的他,先是力震山河地大喝一聲,以聲喝震住孟焦,而後以強勁的掌力一掌擊落那柄大刀,再以一掌直擊在孟焦的胸口上,讓他撞上一旁的大樹去夢周公。
「是吧?」石中玉得意地拍拍兩掌,「我就說過五十招嘛。」
「他死了?」愛染有些擔心仇沒報成的孟焦,會不會就這麼魂歸離恨天了。
「沒。」他朝她擺擺手,「這年頭像他這種有毅力的仇家可難找了,他要是隨隨便便就掛了的話,我會覺得很惋惜的。」他所結過的那麼多仇家中,就屬這一隻最是努力不懈。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愛染在他走至她面前時,站起身直視著那張已有好一段時曰沒見著的臉龐。
他抬手指著還徘徊在他們頂上的愛鷹。
「靠它。」這一路上他就是由它在上頭探路,他在下頭跟著找,邊探邊找才找到她的。
愛染沉默了一會,忽地拉下他的手,先低首檢視他掌心上的紋線,而後鬆了口氣地將他的掌心靠在自己的面頰上,再抬起美麗的黑眸,一動也不動地凝睇著他。
「愛染?」
她歪著頭問:「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說?」
「你呢?」他堅持不肯吃虧,「你有沒有話要對我說?」
這些日子來,她一直在想著那日雨師對她所說過的話。
自由到底是什麼?
所謂的自由,對她來說,是指有個可以安心回去的地方吧,而能夠讓她安心歸來的地方,就是眼前這具總是不吝嗇讓她倚靠的胸膛。以往待在他懷裡,她從來都不會覺得不自由,相反的,在離開了他後,她才發覺,在他胸懷外的天空,少了他後,看起來竟變得那麼窄小,處處都是不自由,放眼所及的一切都是相思。
在措手不及的離別,與來得太突然的重逢後,許許多多在她心裡堆藏著的話語,在此時,全都在她的心梢融化成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暖意。
「我好想你。」
石中玉呆怔在她的話裡,作夢也沒想到,老是什麼都不肯說的她,竟會在他的面前對他說出心底的老實話。
「我好想你……」她投入他的懷中將他抱緊,久久,都不肯將他放開。
空氣間漫著濃濃的夏意,穿過林子裡的清風,揚奏起一闋風與葉的清歌,透著灑落的日光,嫩綠的葉片,像是無數顆綠色的寶石掛在枝梢間閃爍。
然而愛染的心情,卻不似此時在林外高照的艷陽般開朗,因為自昨日與石中玉相逢起,一路上只要她回過頭去,就一定能夠瞧見石中玉那臉暈陶陶的模樣。
「可以請你停止那臉蠢相了嗎?」都怪太久沒見到他,還有自己一時的衝動,沒事說什麼想不想他的那些話,害得她身後的男人,打那刻起就發春發個不停。
「再說一次嘛。」笑得一臉心花怒放的石中玉,討好地拉著她的衣袖。
她緋紅著臉撇過頭,「好話不說第二遍。」
「再一次就好,求求你嘛。」他不死心地又揪著她的衣袖拉來拉去,那副德行活像個情竇初開的大姑娘家。
「我警告你,別再嘮叨了。」已快到忍耐底限的她,兩眉不斷抽動。
他還不識相地繼續拖著她撒嬌,「你這顆冰塊一年到頭都是這樣冷冰冰的,也從沒聽過你說些什麼甜言蜜語來聽聽,難得你破了戒,就再多說幾個字嘛,說啦說啦!」
「夠了!」受夠他長舌功力的愛染,忍無可忍之下,終於克制不住她那只朝他鼻尖揍去的拳頭。
樂得心花朵朵開的石中玉,非但沒把她的花拳繡腿看在眼裡,一掌牢握住她的拳頭,順勢將她一拉,攬過她的腰後,低首就給她一記萬分熱情的熱吻。
「有人在看……」在他更加投入也更忘我前,她赧紅了臉瞥看向那個被他們用粗繩綁在腰際拖在後頭的孟焦。
「他都不知昏到哪一殿去了。」不知足的石中玉拐正她的小臉,一下又一下地啄吻著她的唇瓣。
「等一下……」她還想再說些什麼,但他闖入她唇間的舌,卻成功地阻攔住她接下來所有的話語,在她倒抽口氣時,他將她拉貼在自己的身上,側著臉更加深入地吻她。
充斥在胸臆裡的、口鼻間的,都是這陣子來她心心唸唸的他,她有些昏眩,不知不覺中拉緊了他的衣襟更加靠近他,但彷彿再怎麼靠近,也還是留有些空隙似的,她索性伸長兩手繞至他的頸後,讓他俯靠得更近也更難與她分開。
一直以來,她都不喜歡他在出門前給她的離別吻,那感覺好像是他即將一去不回似的,她最最想念的,是當他回到她身邊時,二話不說用力將她揉進懷裡的吻,就算是有些霸道,也有些不看四下情況,她還是喜歡這種吻,因為在這裡頭,充滿了濃濃想念的未道。
急速喘息中,一張饜足的男性臉龐,近距離地擺在她的面前,修長的指尖來回地劃過她的眼眉後,石中玉心滿意足地將她摟進懷裡,耐心地等她的氣息平復下來。
「這裡究竟是哪?」半晌後,她以指敲著他的胸口問。
「四不管地帶。」她也真會迷路,迷著迷著,竟迷到了龍蛇最足混雜的地方。
愛染在他懷中疑惑地仰起頭,「四不管?」
「也就是三道與中土都不會管的地方。」穿過林間的日光愈來愈猛烈,石中玉拉著她到一旁的樹下坐著乘涼。
「我們來這做什麼?」她不解地問,「不是說要回家嗎?」
他聳聳寬肩,「反正都出來了,就乘機四處走一走也好。」
「在你仇家遍佈的情況下?在神子們都想逮到我的這種情況下?」她質疑地挑高黛眉,愈看他的表情愈覺得他似乎另有隱情。
「因為……」他搔著發向她承認,「我想順道打聽一件事。」
「那他呢?」愛染一手指向還在昏睡的孟焦,「你為什麼要帶著他?」要辦事還拖著一個仇家到處跑?
「等他清醒了我有話要問他,他可是道上出了名的包打聽。」石中玉不但不嫌他累贅,反而還很感謝他主動找上門。
「你想問他什麼事?」
「我想知道,究竟誰是煽動邊郡叛亂的幕後主使者。」他沉下臉,正經地一手托著下巴,「我一直都很介意,廣鄉侯為何至死都不肯說出叛亂的原因。」
「我絕不會告訴你半個字!」早就已經醒來,卻因遭人五花大綁而動彈不得的孟焦,在偷聽至此時,一臉得意地大聲回絕。
「喲,你醒啦,睡得還舒服吧?」石中玉一把將他拖來腳跟前,低首朝他咧笑地亮出白牙。
他將頭用力一撇,「哼!」
「你知道是誰煽動邊郡叛亂的嗎?」對這事也已好奇很久的愛染,蹲在他的身邊好言好語地問。
「你們休想從我的口中探出一絲口風。」對於他倆不同的作風,孟焦是軟硬都不吃。
「這種問供的小事交給我就行了,你一邊看著。」石中玉扳扳十指,笑意可掬地將愛染推回樹下坐下。
她不解地看他伸出一手,自蹲踞在他肩上的黑鷹身上,用力拔下兩根羽毛,受痛的黑鷹當下尖聲啼叫。
「你做什麼?」對自家寵物心疼不已的愛染連忙將黑鷹搶過來。
石中玉沒回答她,只是一把將被捆得像顆粽子的孟焦拎正坐好,然後蹲在他的面前朝他亮出手中的羽毛。
「在我動手前,我再給你一次自白的機會。」
「你作夢!」別笑掉人家的大牙了,不過就是兩根羽毛而已,他能變得出什麼花樣?
就等著他拒絕的石中玉,當下興匆匆地動手脫了孟焦兩腳上的鞋,在孟焦赫然明白他想做什麼時,他已拿起其中一根長羽,輪流搔起他的左右腳心。
他心情很好地鼓勵,「說吧說吧。」
時而輕輕撩撥,時而緩慢地滑動,腳心受到劇烈刺激的孟焦,雖很想堅持自己的原則,卻又敵不過腳底傳來那陣陣讓人生不如死的折磨。
「不……不告訴……哈哈哈哈!」
「誰是主謀?」石中玉開始用那根羽毛在他的腳心畫圈圈。
「你……哈哈,你卑鄙……」完全耐不住癢,孟焦笑到兩管眼淚齊流。
「再不說的話,你會更快樂喔。」這回他乾脆亮出兩根羽毛,沒同情心地雙管齊下。
「哇哈哈哈——」臉部嚴重扭曲變形的孟焦,石破天驚的笑聲,在林間裡不斷迴響著。
聆聽著孟焦既愉悅又痛苦的笑聲,愛染一手掩著臉,實是不忍卒睹,同時她也努力地抿緊唇,免得她會沒良心的跟著笑出來。
「我招了、我招了,我全都招了!」再也受不了這種非人的折磨,臉上涕淚齊流還笑個不停的孟焦,大聲地向他投降。
「乖。」石中玉相當滿意地頷首,當下收起了兩根凶器。「來,告訴我主謀是誰。」
「聽說……」孟焦笑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聽說是海道的人……」
「海道?」石中玉歪皺著眉,「哪一島的人?」
「不知道……」兩頰已經笑僵無法恢復的孟焦,心不甘情不願地被迫對仇家繼續擺著張笑臉。
「是嗎?」一根黑羽隨即又擺至孟焦的眼前。
「不要搔了!」他求救地大喊,「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哪一島的人,我只知他是個年輕的男人!」
石中玉撇撇嘴,「年輕的男人滿街都是。」這種答案也未免太過籠統了,這傢伙是莊唬弄他嗎?
「嗚嗚……我說的都是真的……」笑到體力不支的他,笑著笑著已經演變成嗚咽的哭泣。
「石頭,別折騰他了。」看不下去的愛染,在石中玉打算再接再厲時,一把按住他的肩頭制止他「殘暴」的行為。
「好吧。」石中玉勉強點頭同意,彎身解開他身上的粗繩。「這回就這麼算了,你走吧,我會很愉快地期待著下回你來找我報仇。」
笑到渾身無力、四肢發軟的孟焦,在一獲得自由後,也顧不得先前他是想找石中玉報什麼仇,歪歪倒倒地站起身後,頭也不敢回地趕緊離開這個讓他再次記上一筆新仇的仇家。
「你要去海道查出真相嗎?」愛染拍拍一徑站在原地沉思的石中玉。
「海道不是我的地盤。」他攏緊了雙眉,「這是紫荊王東域的事,我可不能撈過界。」
「那……」
他攬過她的腰,「咱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