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月夜,皎潔的明月月影投映在湖心之中,湖中那一片片蓮葉上的露珠,在月下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芒。倚坐在窗邊欣賞著月色映湖美景的步青雲,心情甚好地再喝下一碗藥。
「侯爺,人帶到了。」遠站在廳外的幾名男子,將手中被細繩給五花大綁的如意拎至廳前。
他揚揚手,「都下去吧。」
從被窩裡遭人挖出來,二話不說就將她給捆了帶出閣樓,再將她送至天字一號房裡,這讓接連著好些天沒吃好沒睡好的如意,在身上的繩子一解開後,即肝火十分旺盛地踱進廳內找那些綁架犯的主使人算帳。
「大半夜的,你派人把我綁來這裡做什麼?」她氣極地將那些繩子扔至他的面前。
步青雲調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地瞧著她雲髻未梳、一頭快垂曳至地的青絲,以及她身上入睡時所穿,單薄、看上去卻非常秀色可餐的衣裳。
滿足了視覺饗宴後,他懶洋洋地應著。
「我閒著。」
「所以?」忙著阻止自己春光繼續外洩的如意,去一旁架上搶來他的外衫穿上之後,將自己包得緊緊地問。
他聳聳肩,「你得陪我。」
「什麼?」就為了他老兄閒著不睡,他就夜半派人把她給綁來這?
「坐。」他朝她勾勾指,示意她過來一同坐下。
姑娘她才不領情,「免了,我要回府。」
打算要走人的如意,才轉過身,眼前就一花,因步青雲那張過近的臉龐,就在她的面前咫尺,若非她緊急止住腳步,只差那麼一點點……她的雙唇就會主動免費奉送給他了。
「你做什麼?」深深屏住氣息的她,先前還僅剩的一點睡意,此刻已全遭他嚇跑,令她再清醒不過。
「怎麼,你怕了?」他執起她一手,邊問邊低首看著她指間因長年握筆而生的繭。
「放手。」她想抽回自己的手,沒想到他卻握得更緊。
「不放呢?」他已經漸漸摸透這個一次只能想一件事的女人了。
「侯爺想輕薄民女?」逐漸有了危機意識的如意,開始滿腦子在想該怎麼由此脫身。
步青雲愈看愈是滿意,「若我說是呢?」很好,現下,她只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了。
「再不放手我就叫人了。」
「在我的地盤上,你想找誰救命?」他興致很好地繞高了兩眉。
如意瞥了瞥他那張狂的模樣一眼,下一刻,她絲毫不給面子地扯大了嗓門大叫。
「來人哪——」
步青雲在她還沒叫完之前,快速地一手掩住她的嘴,再一手摟緊她的腰,任她怎麼扳,也扳不開他的上下兩手。
「安靜點,你想把湖裡的魚都吵醒嗎?」他將唇湊至她的耳際,低聲地對她說著。
熱呼呼的氣息就吹拂在她的耳畔,加上他那原本就偏低的低沉嗓音,當下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一路自她的耳畔往下竄至她的腰際,令天生就怕癢的她忍不住在他懷裡扭來扭去。
為此,步青雲索性再將她摟緊一點,心情不錯地看著被掩住嘴的她,兩頰不知是因氣息不順,還是因其他緣故,逐漸變成一片嫣紅。
沒地方躲,又被掩住嘴,不能動彈的如意,就只能與他兩相對看,並在注意到他的嘴角始終噙著笑時,她赫然發現,這個會笑的步青雲,遠比以往那個只會對她擺臉色的步青雲,似乎,又更俊上些許……這使得原本注視著他的她,為免自己將會因此定力不夠而開始心猿意馬,挪開兩眼,有些不爭氣地往旁邊瞄。
步青雲只是轉正她的臉龐,勾回她的視線,繼續與她沉默對視,只要她一躲,馬上又會被他給逮回來,弄到後來,她也只能死死地瞪著他。
就在她以為他倆會就此相看到天荒地老時,總算覺得有點滿意的步青雲,這才緩緩鬆開手。
「呼……」她忙不迭地喘了口氣,「差點被你給悶死……」
他涼涼地警告她,「若是再吵醒那些魚,我保證,我會把你扔下去與它們作伴。」
面上紅霞尚未褪去的她,在他拖著她走向窗邊時,只能不情願地瞪著他高大的背影。
「你曾說過,你的記性不好,一回只能想一件事。」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下腳步,害得被拉在後頭的她直接撞上他。
「你知道就好,放手。」雖然早就知道他說話時,老愛捉著人,可他今晚怎麼愈來愈變本加厲?
他回頭朝她眨了眨眼,「既然你打一開始就在算計我,那,我已被你放在心上想很久了是不?」
如意頓了頓,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承認或否認,因她的確打從一開始就算計他,也打從一開始,整個人的心思就都在他的身上繞……等等等,等一下!他老兄以為他在做什麼呀?
「你想做什麼?」兩手緊摀住那一雙突然低下來差點吻上她的唇,整個人急急回神的如意,滿面通紅地問向動不動就偷襲人的他。
「同是一丘之貉,何須言明?」他親親她的掌心,揚起頭,朝她笑得壞壞的。
啊?
打哪時起,她與他同是一丘之貉過?他這是在暗示些什麼?
「別過來!」在他又朝她俯探下來時,及時扳開他的手後,如意忙繞過小桌與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
「你怕?」似是非常享受般,步青雲愉快地扳扳十指。
她也不在乎承認,「我手無縛雞之力,當然會怕!」小人,竟然跟她來這一套。
他將頭一偏,「你不是不在乎你的閨譽?」
「這是兩碼子事!」在他繞過小桌過來逮人時,如意忙不迭地跑給他追。
三步作兩步,輕輕鬆鬆就將她給捉住的步青雲,兩手捧著她的面頰,一雙明亮的眼瞳,定定地瞧著她。
「你,會將我放在心底惦著我吧?」她不會像那些曾經路過他生命中的人一般,都只是過客而已,是不是?
「在這種情況下,容得我說不嗎?」她好像也沒什麼選擇的餘地不是嗎?
「我就是欣賞你的識時務。」他笑了笑,以指輕彈著她的鼻尖,再拖著她走向窗邊。
她一手捂著鼻尖,「你將我綁來這,究竟是想做什麼?」
「殺時間。」他以下巴朝窗邊的小桌努了努。
「弈棋?」她低首看著桌上已擺好的棋盤,「我可沒工夫陪你玩遊戲。」
步青雲鬆開手,任她姑娘掉頭就走,半晌,走至廳前就被一堵人牆攔下的如意,一手指著前頭的人們,回首問向他。
「這些是你的人?」
「嗯。」他靠在桌邊,一手撐著下頷,懶聲應著。
她好聲好氣地問:「可以請你開開金口叫他們讓路嗎?」
「不能。」
「我爹會來要人的。」感覺他可能真的打算與她在這耗上的如意,兩手握緊了拳,有些氣不過地瞪著他。
步青雲有恃無恐地亮出一口白牙,「遺憾的是,他怕死得很。」就算來要人又如何?諒那個上官卿也沒膽量敢走進他的天字一號房。
眼下的情況,擺明了就算插了翅也難飛,登時如意腳跟一轉,再次走回廳裡,與他保持好安全距離後,停下腳步兩手環著胸問。
「咱們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說,我要如何你才願放我走?」
步青雲只是一手指向身畔弈棋的坐位,「若你想走出這間客棧,我建議你,最好是快點過來坐下。」
※※ ※※ ※※
和局、和局、和局……還是和局!
從頭到尾,全都一路和局到底……
被綁來一個日夜,自夜半下至天明,再由天明下到天黑,下棋下到頭昏眼花的如意,從沒想過,下棋竟是件如此痛苦的差事。
「要服輸嗎?」在又下完一局和局後,步青雲心情不錯地問著半趴在桌上的如意。
生性不服輸的如意,慢條斯理地抬起頭,眼底儘是不寢不歇所造成的紅紅血絲。
「憑你?」他又沒勝過半局,要她言敗?他想得美!
「看不出你還挺高傲的。」他拍拍手表示讚許,順道再為她倒了碗丹心剛過來沖好的熱茶,「喝點茶,好精神些。」
還精神些咧,他們都連下了多久啊?試問在這種情況下,誰還能有什麼鬼精神?打從她坐下開始,直至現在,她已不知灌光幾壺濃茶了,現下她是一聞到茶香味就想吐。
「你……一點都不累嗎?」她埋怨地瞪著他副精神奕奕,就像是再熬幾個日夜不睡也都不成問題的模樣。
「不累。」他一手撐著面頰,十分享受地瞧著她憔悴的表情,「相反的,我覺得很有趣。」以往他在自學讀書時,若他興致好,他還可以接連個三四日都不睡呢,加上他現在身子也復原得差不多了,他多得是體力可以陪她慢慢耗。
如意一把推開棋盤站起,三兩下就把自己的散發給攏好,決定這種折磨人的事就到此為止。
「夠了,姑娘我不奉陪了!」反正再怎麼下也不會有結果的。
伸手輕輕一拉,即拉住如意背後一頭秀髮的步青雲,不疾不徐地將她給拉回他的身邊,再轉過她的身子,大手微微使上勁,她便不得不一如往常彎身面對他。
他狀似憐惜地以指撫過她的臉,「瞧你,眼窩都黑了一圈。」
「拜你所賜。」這是誰害的啊?
「是嗎?」他沉吟了一會,一手突地伸至她的頸後,猛然將她按向他,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時,他已側首在她的唇上吻了一記。
睜大眼的如意登時楞住,隨即一手掩著自己遭偷香的唇,朝後大退一步。
「嗯,你的精神好多了。」他點點頭,狀似滿意地再拉著她的發將她給拉回來。
唇上,還麻麻燙燙的,生平頭一回遭人輕薄的如意,紅透了兩面秀頰之餘,簡直不敢相信他竟連這種手段也使得出來。
難得結巴的她,顫顫地一手指著他。
「你……你居然來這套?」難怪……難怪她就覺得這一日多來他看她的眼神總是怪怪的,有時他的目光還會讓她覺得太過熱切了些,沒想到他還來真的……
「怎麼,不成?」朗眉一挑,他索性放開她的發,站直了高大的身子,一步步逼向她。
一路被他給逼向牆角無處躲的如意,在他兩手撐按在她的身旁,同時再次俯下他的臉龐時,她忍不住情急地大叫。
「慢著!」
「怕了?」他低下頭,先是以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後,再壞壞地笑問。
她猛點頭,「當然怕!」開什麼玩笑,若是用男女之間來較輸贏,身為女人的她,哪有什麼勝算?
「那,我就老實告訴你吧。」他面色一變,忽然一臉正色地執起她的雙手,再認真不過地告訴她,「上官如意,我很中意你,或許我還愛上了你也說不定,因此,我想將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當下腦海一片空白的如意,就只是直楞楞地瞧著不像在說謊的他,好半晌過去,滿面通紅的她,抽回一手撫著心口,總覺得胸坎裡的那個心,險些就不能負荷這殺得她措手不及的消息。
「……你也未免說得太直接了吧?」嚇、嚇死她了……長這麼大以來,她還從沒這麼徹底地被人嚇過和訴情過。
「我懶得拐彎抹角。」步青雲以指撫著她微微發燙的面頰,而後以一指抬高她的下頷,「你的答案呢?」
「什麼?,」啊?這是要回答的?
「你願不願留在我身邊?」眼中閃爍著不可動搖決心的步青雲,打鐵趁熱地繼續追問。
俊美惑人的臉龐就近在眼前,那雙打從一開始就吸引她的明亮眼眸也正瞧著她,如意不得不承認,她的虛榮心,的確是被他給喂補得飽飽的,但據她對他的瞭解……
「且慢。」趕走了滿腦子粉色的綺思後,如意命自己冷靜下來,「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請說。」
「你把我留在這近兩日的目的是什麼?」她相信,他方纔所說的話是真的,因他這人天生就懶得對人拐彎抹角,而他要騙她,她也很難上當,只是,在他對她剖白他的心意之餘,她才不相信他沒有什麼附帶利益。
步青雲轉了轉眼眸,半晌,他也刻意擺出她先前那號用來騙人的無辜貌。
「被識破了?」
還當真被他給坑了?就知道他是個小人!
如意氣得一手揪緊他的衣襟,「你在暗地裡動了什麼手腳?」
「我是正在動手腳沒錯。」不知何時,已經在對她上下其手的步青雲,語氣十分愉快地回答著她時,他的大掌已攬過她的腰,另一手則是繼續往他處游移尋找其他的樂趣。
「說!」很執意要得到答案的她,一時之間,沒空去理會他的偷香。
他也不介意抖出內幕,「我在拖時間。」
「拖什麼時間?」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嗯,算算時間,這一日一夜,應當是夠那兩個姓陸的把事情辦妥了。
在他的雙唇又想附上來時,如意只是一手掩住他的嘴,揚高了下頷對他宣佈。
「我要回府!」她要是再不趕回去瞧瞧他在暗地裡干了啥好事的話,她先前所有的努力,說不定在他翻手作雲覆手雨的能耐下,全都付諸東流也說不定。
「請便。」這一回,步青雲不再纏著她不放,只是抬高了兩掌。
仍是穿著他外衫的如意,也顧不得身上穿著男人的衣物,一心只想盡速趕回上官府,但就在她快步走向大廳廳門口時,步青雲卻在她身後輕喚。
「如意。」
很少聽他這麼喚她,也覺得他這叫法太過親暱的如意,頓了頓,慢條斯理地回過頭。
他倚在牆邊笑道:「世事不是都在你掌握之中的。」
※※ ※※ ※※
「小姐,大事不好了!」
方回到府裡,想睡又不能睡,可在回府的一路上又始終猜不出步青雲在暗地裡坑了她什麼,神情疲憊的如意,在八月慌慌張張地衝進閣樓裡時,勉強自己打起精神。
她扳扳兩掌,「步青雲做了何事?」來吧,不管他使出了什麼招數,她都已準備好見招拆招了!
「咱們的銀票全都不能兌現!」滿頭大汗的八月,為了手中的銀票,急得都快哭了出來。
「什麼?」如意怔了怔,忙一把按住欲灑淚的八月,「京外的銀號你試過了嗎?」
「全都試了……」這下子輪到她們和那些個不小心劫到官銀的山賊一樣,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這些銀票,能看不能用啦!
這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吧?
如意愕然地撫著額,「他是怎麼辦到的?」才短短一日多的時間,他去哪疏通那些關節的?且,銀票上面也沒寫名字呀,他怎有法子讓所有銀號都不兌換她的銀票?
「小姐,這下該怎麼辦?」看著手中好不容易才賺來的銀票,八月欲哭無淚地問。
拚命叫自己必須冷靜下來思考的如意,在深吸一口氣後,猛然憶起自己在事先為了提防會有這日,而曾經做過了什麼。
「八月,事先叫你藏著的三百兩現銀呢?」好險她還留著現銀,當時若是連這現銀也拿去換成銀票的話,這下她可就真得無語問蒼天了。
「還在。」八月吸吸鼻尖,走至閣樓角落,搬開一地的書籍後,自書櫃的暗櫃裡拖出那袋現銀。
「立刻收拾細軟,咱們現在就走!」總覺得步青雲不可能就這麼放過她的如意,邊吩咐她,邊快手快腳地收拾起東西。
「啊?」八月看了看外頭夜色已深的天色,「現在?」
「若不連夜逃走的話,往後咱們就哪都別想去了!」她拿出一隻布袋,一把將桌上她按記憶繪出的地圖和文件全都掃進裡頭。
替她收拾好衣裳後,打開房門看向外頭有無動靜的八月,在確定府裡的人們都已入睡後,有些擔心地問。
「小姐,咱們要去哪?」
「先去你家鄉下避避風頭,再去與寨主會合。」已經打包好的如意,瞧了瞧外頭後,即朝八月勾勾指,躡著腳尖偷偷下樓,再從後頭花園牆角邊的狗洞先後鑽了出去。
離開了上官府後,選擇不走官道也不走民道的如意,一路帶著八月走出即使是深夜也未關的城門後,在進入吞月城時,她們繞過整座城,直接往城郊的山林走去。
淒清的月光映灑大地,在風兒的吹拂下,林中竹聲蕭蕭,走在一大片密集的竹林裡的主僕兩人,為了難走的山路而走得艱辛萬分,也很少這麼累過的如意,在走至半山腰時已是氣喘吁吁。她才想對後頭的八月說就在這兒先休息一會兒時,突然間,一道反射著月光的劍影自她的面前一閃而過,霎時,一大片竹林就在她的面前遭人一劍削去大半。
「小姐,小心!」走在後頭的八月急得朝她大喊。
根本就來不及知道發生何事的如意,在下一刻,只覺得自己的後頸遭人輕觸了一下,隨即失去了意識。
背對著月光的男子,慢條斯理地收劍回鞘,他先是將如意一手給扛至肩上,再瞥了瞥被嚇得蹲坐在原地站不起來的八月一眼,而後走上前順手拎起她。
「就當我半賣半送,你也一道來吧。」
※※ ※※ ※※
這是怎麼回事?
一覺醒來,瞧著四周熟悉的擺設,赫然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天字一號房,如意隨即一骨碌地自床上坐起,努力回想著究竟發生了何事。
她依稀記得,月光、竹林,還有一道流銀般的劍光……接下來的她就一概不知了,她甚至來不及看清楚到底是誰綁她來的……
「睡得可好?」坐在床邊的椅上手握一卷書的步青雲,在她還一臉茫然之時,輕聲地問。
如意緩緩地側首,「你早料到我會逃?」
「不難猜。」他合上書卷,順手將它往桌上一擱。
「劫我之人,是你的手下?」到底是什麼人,身手好到連看都來不及讓她看一眼?
「不,他只是我的鄰居。」他才請不起這種高貴的手下,這回純粹是那位仁兄在東翁的威脅下,勉強賣他一回面子。
「這兒的房客?」她忍不住蹙著眉,「他是何人?」她是聽八月說這裡有很多怪房客,也有很多「聽說」,就不知這是哪一號人物。
他徐徐提供解答,「姓靳,武林中人。」
「姓靳?」奇怪,她怎麼覺得這個姓氏好耳熟?
趁她猶在沉思,早已不著痕跡摸至床上坐至她身旁的步青雲,伸出雙手往前一攏,即將她整個人給摟進懷裡。
他低首在她耳畔輕呵著熱氣,「在這等狀況下,你只想知道擄你來此的是何人?」
「哇啊!」被嚇得不輕的如意,在回過神時忙轉身推抵著他的胸坎,「你是什麼時候靠過來的?」
他的語氣頗酸,「在你想著別的男人的時候。」
這才發現自個兒被脫得只剩下件內衫的如意,忙一把拉過床上的厚被,將自己捆成一團之餘,頻頻往床角處縮躲。
「你……你一直靠過來做什麼?」眼看步青雲脫了鞋也脫去了外衫,還直朝著她這方向爬過來,她不禁心慌意亂地問。
「你猜。」他笑了笑,拉住厚被的另一角,使勁一手搶回來。
「等等……」失去那床厚被後,如意忙不迭地抬起一掌抵住他的胸膛,「有、有話好說……」
「與其浪費唇舌,我認為身體力行會較快。」步青雲一手握住她的兩隻細腕,仗著身形優勢將她壓倒在軟綿綿的被褥裡。
「你……」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有力氣,如意瞪大了眼,赫然發現,他敞開的內衫裡頭的身子,遠比他穿著衣裳時更加精壯,一點也不像是什麼病弱之人,這讓她不禁更加慌亂。
將她所有反應都盡收眼底的他,整個人壓在她的身上,心情甚好地一口一口地啄著她嫣紅的唇瓣。
「我喜歡你的挑釁,更喜歡你的自投羅網。」
「什麼自投羅網?我是被你綁來的好嗎?」她忍不住想抗議,卻馬上被他壓下來的另一個吻給堵住。
溫熱濡濕的唇舌交纏,感覺起來,沒有她想像中的壞,而他熱烘烘的身子,雖是重了些,但也沒壓壞了她讓她喘不過氣來,尤其在他的雙唇游移至她的耳畔,輕吮著她的耳垂時,那等無法抵抗的酥麻感覺,更是讓她癢得直想笑……
「不行……」在他開始啃起她的玉頸時,她終於逮回理智,一手抓住他的發逼他抬起頭,「我說不行!」
「喔?」步青雲想了想,當下出乎她意料之外,真的照她的意願放開她。
忙著把露出來的肩頭全藏回衣裳裡的如意,邊在心底暗罵著自己定力不夠邊把衣裳攏緊,就在她一腳想踏下床時,卻又迅即遭他一臂環在腰上給拖回原處。
也沒打算強迫她的步青雲,只是將她在床上擺好坐正,與她面對面地坐著,然後不語地瞧著她。
難道從沒有人告訴過他,他的這種眼神……大大的有害嗎?
就怕他使出這招的如意,邊閃躲著他的眼神,邊阻止自己不要去看他在衣襟敞開後,那具挺誘人犯罪的身材。就在這時,步青雲一手撫著她的面頰,語氣甚是平淡地問。
「與我在一塊,不是挺有樂子嗎?」若是無他,只怕這些日子來,她不但會玩得很沒勁,更別說有什麼緊張刺激了。
如意沉吟了一會,忍不住別過臉,「那是兩回事。」
「是你說過的,永遠的無敵,不就等於永遠的寂寞?」他乾脆兩手捧著她的面頰,不讓她逃避地問。
「那又如何?」
他一手指向她的心口,「你,就不寂寞嗎?」
被他問得怔住的如意,在他的目光下,很不願意去回想這些年來待在閨閣裡的落寞與寂寥,和她又是為何一心想要脫離姊姊們的命運,寧可冒著天大的風險,就算是頭破血流也好,也不肯認命的原因。
她只是不想被束縛而已。
可是她沒有想過,在沒有了束縛之後,往後,又該過什麼樣的日子。
一切重頭來過?或是慢慢摸索、溫吞吞地去挖掘其他她不知道的人生?這些她都想過,她也已準備好勇氣去面對它們了,只是若只有她一個人的話,那麼,這條路上,未免也顯得太淒清了些。
「除了我外,你還能上哪找個與你旗鼓相當的對手?」在她沉思不語之時,他執起她的手,低首親吻著她的手背。
動也不動的如意,只是就著燭光,看著他低首吻著她的模樣,並在他抬起頭來時,靜靜看著他那一雙她始終覺得比星子還要亮的眼眸。
他將她的掌心貼平放在他的頰上,「若是讓你也同其他女人一樣,過著平淡無奇的人生,那也未免太浪費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如意,過了許久之後,抽回自己的手,語氣十分認真地問。
「你倒是說說,我該過何種人生?」她都沒個譜了,他呢?他能為她帶來些什麼?
他毫不猶豫地答道:「隨心所欲。」
其實,他也不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只是,他愛莫能助。
倘若她能生為男子,那麼,或許今日她就是他在朝中的勁敵,或是個躲在暗處,三不五時扯他後腿的能手。可惜的是,她並不是男人,可就算是如此,她仍是有法子讓自己賺了一大筆不說,還打亂她爹加諸在她身上的計畫,不讓她爹隨意將她嫁給一個她不想要的男人,更甚者,她還讓他得下足工夫,這才有法子去收她所捅出來的樓子。
光只是這樣,就足夠讓他拋開成見和世俗的眼光,任她在暗地裡大展身手了。因為自小就被迫與眾人隔絕的他知道,能為卻不能為,是件多麼痛苦的事,因此,她若是想要展翅飛翔,他倒不介意為她提供一片天空。
那片……其他只能任人安排一生的女子們,永遠也觸不到的天際。
許久過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般的如意,伸出兩手捉住他的左右衣襟,用力將他扯向自己。
「如意?」在她的雙臂環上他的頸間時,他有些意外地瞧著始終都低著頭的她。
「你知道嗎?」她抬起小臉,直起身子將唇湊向他,並在他的唇邊低喃,「你不是我爹替我安排的。」
步青雲楞了楞,隨即自信地一笑。
「那當然,我是你選的。」
※※ ※※ ※※
正午的日光,將外頭四處環繞的湖水映成一片璀璨明鏡,點點銀光,穿過窗欞投映在室內的天花板上,與地上所鋪的玉石地板相映成輝。
就像面照妖鏡一樣。
而她,就是被打回原形不得不去面對現實的人。
一路睡至晌午才醒來的如意,側躺在步青雲的身邊,兩眼直看著身旁睡得正沉的男人。
這一切是怎麼亂了譜走了調的?
嘖,他這一招殺得她好狠好措手不及,害得她被拐了不說,還得再從頭計議起往後的日子她該怎麼過。
只是一徑地想著未來的日子,在不知不覺中,她的目光又再次背叛了她的意志,偷偷溜至他那張生得甚是好看的臉龐上,走過他的朗眉、高聳的鼻樑、再徘徊在他的唇上許久……到頭來,她赫然發覺,她在看他看得入迷之餘,還數起他的眼睫究竟有幾根起來了。
真是要命……
很努力想將自己拉離這片溫柔鄉的如意,小心翼翼地自他的懷中退開,並輕輕拿起他還環在她腰際上的大掌,只是她這麼一動,他隨即收緊了手臂,再次將她給圈得牢牢的。
她登時定住,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以免擾醒了他。
「想不戰而降?」沒睜開眼的步青雲,語氣裡有著濃濃的睡意,和說不出的滿足感。
「放手,我要走了。」她推推他的裸胸,在他還是不動如山時,有些沒好氣。
「天色還早。」步青雲懶懶地睜開眼瞧了一室的日光一會,再次閉上眼將她給摟進懷裡。
「都晌午了……」在他的四肢又再次與她的纏在一塊後,如意紅著臉,兩手緊握成拳,捶打起他的胸坎叫他起床。
他歎了口氣,百般不情願地睜開眼,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已翻身將她壓至身下,然後那雙仍是睡意朦朧的眼,開始盯著她鮮紅的唇瓣直瞧。
「你別又——」讀出他眼中意緒的如意,在他二話不說地低首開始吻起她時,試著想要阻止他,不過她微弱的音量隨即遭他給封住。
慢條斯理地吻過她一回後,稍感滿足的步青雲總算是鬆口放開了她,並趁她猶在喘氣之餘,伸手攏了攏她的長髮,然後將她的螓首擱放在他的肩上睡得安安妥妥的。
不打算繼續睡下去的如意,以指戳了戳他的腹側。
「你在我的銀票上動了什麼手腳?」不行,沒問到這個答案她會很嘔的,他別以為她會輕易就忘掉他是如何毀掉她辛辛苦苦賺來的那些銀票。
他翻了個白眼,「你可真是會殺風景……」全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她會挑在這個節骨眼上問他這問題吧。
「說。」如意乾脆趴在他的身上,兩手直揉著他的臉龐,不准他再去夢周公。
步青雲張開眼,靜看著她沐浴在陽光下,既秀麗又讓人垂涎三尺的模樣。
「我只是教唆。」他邊說兩手邊不規矩地溜至她的美背上。
她挑高了柳眉,「教唆了誰?」
「兩個也住在這的鄰居。」修長的十指在巡視過背上的領地後,開始朝兩邊發展地去巡視她身上其他的地方。
「他們有法子左右京城內外所有銀號?」她拍開他作亂的手,很認真地問。
「不,是全國的銀號。」步青雲咧出一笑,在她吃驚地張大了嘴時,翻過身,再低首把她所有的問句統統封起,不再讓她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