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如果我沒看錯日期,那麼今天應該不是七月半,而且我初一、十五都有上香,初二、十六也有準備三牲四果祭拜,你為什麼還會出現在我這裡?」身著白袍的歐陽極半趴在辦公桌上,欲哭無淚地看著八百年沒見面的親手足。
一下開刀房回辦公室,歐陽極就有了這種想法——他定是流年不利或楣星高照,而今天的運氣絕對是背到最高點,不然被流放國外的歐陽家大禍害怎會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這個走到哪掃到哪的掃把星,這次不知道又要為他帶來什麼災害?
「你沒有更好的開場白嗎?」歐陽零靜坐在他對面的大椅裡,僵著笑臉瞪視與他大哥同樣沒手足之愛的親二哥。
「老實告訴我,是少林寺倒了,還是高野山垮了?」歐陽極撫著額頭悲觀地揣測。
只要是他小弟待過的地方,無論大小,好像還沒見過有一個是完整無缺的。
「都不是。」歐陽零流利地對答,至少在他離開之前那些地方都還好好的。
「中國的女人騙光了,而日本的男人也整完了,沒戲唱你才回來台灣另求發展,想拐拐第三性的男女?」歐陽極審視著小弟「可觀」的面容,才幾年不見,他居然出落得更美、更俊了,老媽若是看到他這副長髮人妖的怪模樣,鐵定會被送到加護病房來急救。
「我沒那麼博愛。」他在櫥櫃裡翻翻找找,翻出一套他二哥心愛的茶具組,開始泡起茶來。
「好吧,那你這次回來是想整倒哪間廟?」歐陽極已做好最壞的打算,準備替小弟擦屁股。
「目前還沒有這個閒工夫。」他在壺裡注滿熱水,技巧嫻熟地熱杯。
「想去龍山寺還是朝天宮你自己挑一挑,打點好我就送你上路。」雖然很對不起被點名的大寺廟,但歐陽極只同情了三秒,便決定對那些大寺投彈。
歐陽零隔著氤氳的熱氣斜睨沒有兄弟情的冷血二哥,「你就這麼想讓你弟弟出家當和尚?」
「總比讓你出現在我們面前好,禍人與害己,我選擇前者。」歐陽極抱胸涼涼地回道,與其把這個禍害留著害自己,還不如推出去讓別人來替他消災解禍。「二哥,我沒當妖孽已經很久了。」歐陽零看著長相與他大哥相似的歐陽極,一直覺得他爸媽不公平,大哥、二哥外表都正常,卻把他生得不倫不類。
「同一個娘胎出來的,你以為我會信你?」歐陽極不上當地搖搖頭,認識他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全家就出他一個美貌的怪品種,他不害人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老爸和老媽都好嗎?」歐陽零邊倒著茶邊問。
「好得很,有大嫂管著家產,他們開開心心的周遊列國去了。」歐陽家有萬能大哥和錢婆大嫂看著,他老爸、老媽再快活不過,一個國家玩過一個國家,遠比以往與禍害相處時開心多了。
歐陽零噙著一抹笑意,端來兩杯香茗放在歐陽極的桌上,坐在他的身邊準備與他喝茶順便敘敘舊。
「二哥,我不是大哥,我不會使毒。」歐陽零冷笑地看著二哥定在椅子上不肯舉杯的提防樣。
「等我提高保額後再說。」跟他在一起就有危險,為了確保安全,歐陽極硬是不賞臉品茗。
「大哥沒通知你我三個月前就回台灣了?」他自顧自地喝著熱茶,先清算起與他大哥、大嫂間的舊仇。
「有的話我早就先去避風頭了,何苦呆坐在這裡被你這個禍害堵上?」歐陽極恨得牙根發癢,他家淨是一堆沒良心的怪物,人人會閃,就是沒有人來通知他要避難。
「那他也沒說他對我做了什麼好事?」歐陽零小心眼地說,他可是從沒一日忘記那對夫妻曾對他做了什麼。
歐陽極愕然,「你被整了?」
「聽你的口氣好像你也被他們整過?」他現在才知道慘遭那對夫婦凌虐的受害者不只他一個。
「老哥會整我都是因為大嫂,那個陰險的小女人把大哥完全洗腦,他早忘光他前半輩子痛恨的東西,現在反而跟大嫂一樣愛得要命,叛徒!」提起舊事,歐陽極就義憤填膺,大掌朝桌上一拍,震得桌上的物品跳了三丈高。
「他們怎麼整你?」歐陽零很感興趣地問。
歐陽極兩眼朝上一翻,怒皺著眼眉,「還不是那個。」
「酒?」他臉色黯淡,心知一定是那個穿楊毒藥。
「不然你以為我們最弱的罩門還有哪個?」歐陽極垂頭喪氣,他改口一定要研發防醉劑,把他的醫學知識貢獻給歐陽家的後代子孫。
「大嫂灌的?」諒他大哥也不敢與脾氣相當的二哥正面交鋒,因此會使壞的人應該是他新上任的大嫂。
「大哥也有份。」歐陽極氣得折斷了手裡的筆桿,他老哥是標準的有異性沒人性。
「下場呢?」
「我醉死在手術台上,被推到太平間放了一天一夜,差點被當成死人放到冷凍櫃去。」在他醉得不省人事被擺在太平間時,苦不是專門為死人化妝的化妝師發覺他還有一口氣在,他可能已經被醫護人員冰凍起來,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英年早逝了。
歐陽零忍著肚裡的笑意盡量閉緊嘴巴不發出笑聲:
這招夠創意,而且比招待他的情況更慘、更毒。
「歐陽零,克制你面部的肌肉,我的手術刀是不長眼的。」歐陽極拿起一旁擺飾用的手術刀,陰陰地警告。
「好毒,他和大嫂不愧為十大惡人之首。」莫怪二哥的反應會如此激烈,那對夫妻可真的惹毛二哥了。
「你呢?有沒有比我的慘?」歐陽極相信那對夫妻也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回來台灣的第一天他們就灌醉我,半夜開車把我送至荒山野嶺,丟到馬路上任我自生自滅。」歐陽零拉下臉,冷眼看著捧腹大笑的歐陽極。「笑夠了沒?」媽的,最糗的人是他,他還好意思笑別人笑得這麼大聲?
「老哥……老哥半夜把你丟到馬路上……棄置?」第一次知道有人敢這樣整他妖怪投胎的小弟,歐陽極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歐陽零捺著脾氣等他二哥笑完才開口,「我來找你不是提供你笑話讓你發笑。」
「你本身就是個笑話。」歐陽極不給面子地繼續嘲笑。
「二哥,如果你的牙齒再露出來,我就拐光你醫院的醫生、護士去賣春,不怕鬧人才荒你儘管笑,反正你錢多嘛!」他撥撥及腰的長髮,提醒二哥他天生惹是生非的能耐。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個字。」同樣身為對錢反感的歐陽一族,一聽到那個字眼,歐陽極便面露凶光。
「大哥都已經不怕那玩意娶了個錢婆,你這個打光棍的大金主怕什麼?」歐陽零喝完桌面的茶水,以頗不屑的口氣說道。
「怕?我是堆到沒處放快煩死了,你的頂惱難道就會比我少?」歐陽極反問他。這小子避錢都可以避到廟裡當和尚去了,還敢笑他這個放著數家醫院院長不當、躲來別人的醫院當窮外科醫生的人?
「幾天前我去過我的那些公司,大略估算過一回,目前我名下財產的淨值可能比你的多出一些,幾年沒去管它;沒想到又暴增了幾倍。」歐陽零煩悶地歎氣。
早些年他是看準了台灣的建築業沒希望才猛放錢去投資,買了一家又一家快倒閉的建築公司,看看能否賠光他所有的財產;誰曉得被他買下的公司命都硬得很,不但不倒,還利滾利替他愈賺愈多,要不是他大哥夫妻倆擺他一道,他早就將那些公司免費奉送給死愛錢的大嫂。
「不要作夢想推給我,自己的臭錢自己處理。」歐陽極把話說在前頭,他自己的錢都煩不完了,哪有時間去甩他小弟的?
「我是準備要接手處理。」
「你要接手處理?大嫂給你喝的不是酒是孟婆湯啊?」怎麼連小弟也忘本地學起大哥愛錢來了?
「我沒被那女人傳染。」他才不像他大哥那般沒定力呢!
「那是被哪個女人傳染的?」歐陽極壓低了嗓音問。
「你的眼睛裝了X光機嗎?」歐陽零為他二哥的領悟力大感佩服。
「哼,歐陽家的男人會變性格還不都是為了女人?」歐陽極不屑地恥笑著,有他大哥的例子擺在眼前他怎會不明白?
「話別說得太早,遲早有一天會輪到你。」
「你會來找我是想談錢還是談女人?」歐陽極由衷感謝那些肯收留小弟的廟宇,幾個年頭下來竟能讓歐陽零轉了性格愛女人,果然和神多親近便會出現奇跡。
歐陽零交握著雙手閒適地靠在椅上。「女人我自己會擺平,找你是想請你借我一樣東西,而那樣東西是你用錢與才能得到的。」
「免談。」歐陽極巴不得能離他多遠就離他多遠,最好來個永遠不見,這小子幾年沒見,一來還跟他扯上錢,他會幫忙就是笨蛋。
「如果我說我能幫你消化那堆臭錢呢?」他很有把握二哥會回心轉意。
小弟肯幫忙出清他的臭錢?歐陽極聽完後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你肯全部接收?」
「我的胃口很小,幫你吃一點是無妨,但想全部推給我是絕不可能。」歐陽零一副很吃虧的模樣。
「能吃就行,你希望我幫你做什麼?」這傢伙青幫他花錢已是奇跡,他馬上把握住這個機會。
「把你在醫界的名號借我用用,我要拿來壓某個有錢人。」歐陽零別有意圖的冷笑道。
「我的好處呢?」他小弟要壓哪個有錢人不關他的事,只是沒利益的借貸他可不幹。
「我幫你接管幾家醫院,賣了的錢我自已吞。」
「好。」有人肯幫他花錢,要他借什麼他都願意。
「那就一言為定,多謝啦!」歐陽零見目的已經達成,拍拍屁股便要結束短暫的兄弟會晤。
「就這樣?你沒有別的要求或花招?」聽完他簡單的要求後,歐陽極惶恐不安地問。
「二哥,你被大哥他們整上癮了,很希望也被我玩玩?」他邪邪怪怪地盯著二哥,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他也可以有求必應。
「臭小子,沒事你就快滾,免得帶給我一屋子的穢氣。」歐陽極趕忙推他出門,趁他還沒興風作浪前快快送走這個大禍害。
歐陽零像是忽然想起某件事似地轉過身,「對了,二哥,你知道現在正在舉行的世足賽吧?」
「知道。」
「我來你醫院時正好碰上你在開馬拉松長刀,而那時電視正在現場轉播英格蘭對阿根庭一役,由於等待時間過長非常無聊,於是我就在護理站為你做了件事。」他以天真無邪的表情笑道。
「你做了什麼?」這種怪笑?歐陽極防備地問。
「提倡孫子發明的賭博運動。」他貼在門板上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讓醫院裡的員工賭足球賽的勝負?」歐陽極大駕,他根本就忘了這個禍害是永遠不可能乖乖不作怪的。
「對,以你的名義做莊。」
「以我的名義?有多少人賭?」要命,還讓他做莊家,歐陽極緊張極了。「不多,穿白衣服的都賭了。」他瞇著眼笑笑,這還是他聚賭人數最少的一次。
「什麼叫不多?你是讓整間醫院的人都下海了!」歐陽極瞪大眼睛吼道,穿白衣服?整間醫院員工的衣服也只有一種顏色,他居然趁他不在時讓兩百多人一起賭球賽?
「放心吧,賭盤是一賠五百,只要阿根廷一輸,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散錢,還可以減少你的煩惱。」歐陽零安慰他,他這個弟弟是很友愛兄長的。
「如果阿根廷贏了呢?」歐陽極擦著冷汗問。
歐陽零撫著下巴想了想,「那你就很可能會多出個幾百萬的零頭。」以他拉抬的賭盤倍率看,五、六百萬可能跑不掉。
「你這個禍水……」歐陽極就知道這個掃把星是會帶給他楣運的。
「奇怪,外頭沒聲音了,剛才還很熱烈地在談進幾球哩!」歐陽零發覺外面的人群似乎消音了,於是把耳朵貼在門板上仔細聽。
歐陽極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現在賽完了嗎?比賽的結果如何?」
「我不知道,你自己去看電視或報紙,我先走了。」他不負責任地甩甩手揮別,踏出門外時差點撞上一票堵在門口的人群。
「歐陽醫師……」一大堆苦主含著眼淚看著他。
「我哥在裡面。」歐陽零指指後頭的歐陽極,在人群中清出一條路,心情愉快地下樓。
「哪一隊勝了?」看著前來的一群人灰敗、哭喪的臉孔,歐陽極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嗚……阿根廷害我們……我們賠光了這個月的薪水……」
就是這句話,歐陽極心底的火山一個接一個的爆發。
那個禍害來他醫院不到幾個鐘頭,就讓他的戶頭突然多了一堆臭錢,誰遇上他誰倒霉這個真理,連他這個親哥哥也不能倖免。他火大地推開窗子,朝著樓下正愜意離去的背影大吼:「歐——陽——零,你這個大禍水……」
「小姐,你提早出關了?」碧玉正在為二樓長廊上的花換水時,訝異地看見意映走出臥房。
「不是。」意映兩眼無神地捂著額頭。
「是不是在裡面待太久了,想出來走走呼吸新鮮空氣?」碧玉的看家本領就是懂得察言觀色,光看小姐這張臭臉,她就知道說話要小心了。
「比起樓下的烏煙瘴氣,我房內的空氣夠新鮮了。」瞪著樓梯底下裊裊上升的白煙,她情緒愈顯惡劣。
「這個……人多嘛。」碧玉乾笑道。
「你沒上牌桌我老爸他們就三缺一,但那些麻將聲又是怎麼來的?」才早上十點不到,麻將碰牌聲就將她吵醒,她昨晚趕畫趕至清晨四點,才在歐陽零的強制下上床休息,睡不到幾個鐘頭,樓下就熱鬧得逼她不得不起床。
「老爺他們不缺人所以把我趕下牌桌,他們有了新牌友。」碧玉扁著嘴,為了不能多賺些零用錢,她的心情也很不好。
「哪個牌友?」天天和歐陽零在一起,她怎麼不知道歐陽零又收徒弟害人了?
「林覺民。」
「什麼?!」意映登時清醒,這人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那個人妖叫老爺請他來你家打麻將。」碧玉說這些話時還刻意仔紐地觀察意映表情的變化。
「他叫林覺民來?林覺民還活著嗎?手腳斷了沒?」他該不會擺了鴻門宴想砍林覺民吧?他的武功這麼高強,只怕林覺民會橫著出她家大門。
碧玉若有所悟地點頭,體恤地先安定安定她的元神,「四肢健在還活跳跳的,而且玩得很開心。」
「他到底在想什麼?我真搞不懂他。」意映捉著短髮悶悶地叫著。歐陽零早對她說過林覺民是他的情敵了,他怎麼還會把情敵邀到自已的地盤上共聚一堂?
「小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碧玉扯扯她的衣擺,兩眼寫滿了疑問。
「什麼問題?」
「那個人妖哪一點好?」至今她還是想不通那尊妖孽的魅力何在,小姐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點?
「為什麼這麼問?」
「要不然你怎麼會林覺民不愛反而愛上他?」碧玉口氣平淡地直接問出口。
「愛?我有這麼說過嗎?」意映聽得腦筋都快打結了,她什麼時候愛上了那個和尚連她的管家都知道?
「你們倆像同一面鏡子,既然照得出他的反應,當然也照得出你的,那傢伙愛上你了,我想你也差不多吧?」碧玉以第三者的立場分析道,儼然像個愛情專家。
「你管得未免也太多了吧?」意映蹙著眉消化碧玉的話。她對歐陽零的感情連一個第三者都瞞不過,是不是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
不吐實?碧玉看著她倨傲的神情想,好,不說她自然有辦法讓小姐乖乖招認。
「唉!我實在想不通,那人妖吃喝嫖賭樣樣精,古怪花樣一大堆,看來看去那個林公子樣樣都比他強——」碧玉故意哀聲歎氣地損著歐陽零,果然話都還沒說完,意映便忍不住插嘴了。
「少在我面前造謠,我不曾看過他喝酒,也沒見他嫖過什麼人。」
「酒是沒有,但他不是嫖過你了嗎?」碧玉無辜地抬高頭看著她。
「碧玉!」「別裝了小姐,這半個月來他每天半夜往你的房裡跑還留宿過夜,你和他之間的關係不言可喻,這不算嫖是什麼?」碧玉有時心血來潮便留在沉家過夜,所以他們兩人的關係她可是瞭若指掌,睜隻眼閉只眼大半個月了,她若看不出來小姐的心情,就枉費她在小姐身邊待這麼久了。
「你留下來監視我?」意映揪著她的領子問。
「純屬推理和意外發現。」碧玉笑嘻嘻地拉開意映的手,退了幾步避免惹到火苗。
她的職銜是管家嘛,大事小事都逃不過她的法眼,包括歐陽零夜夜會情人的舉動在內。
「他只是陪睡。」想起歐陽零每夜擁著她入睡的甜蜜景象,意映臉色泛紅地澄清。
「真的只有睡覺什麼也沒做?」碧玉失望地歎口氣,這麼好的機會歐陽零居然不會把握,笨啊!
意映火焰愈冒愈高,「要不要我上醫院開張診斷證明書給你,管家婆?」
「奇怪,是你的身材太過平板引不起他的性趣,還是他把你當成男人只想搞同性戀?」這也不太可能,那頭餓狼哪有可能望梅止渴就算了?其中一定還有內情。
「管家婆,你是不是家事不夠忙,所以閒到管起我的房事來了?」意映兩眼幾乎瞇成一條直線,也許是她閉關太久,這小管家婆才會忘了誰是這家的女主人,也才會無法無天地爬到她頭上來。
「我只是很好奇你們躺在床上都在做些什麼?」
「好奇?既然你這麼想做那檔事,我就叫那個和尚先幫你開開葷,一解你心頭之惑。」意映陰冷地笑笑,很大方地邀她先去試用歐陽零。
碧玉嚇得立刻摀住嘴巴不敢造次。「萬萬使不得,我這就閉嘴。」
「嘴巴最好是閉牢些,如果有半點不實的風聲傳到我老爸他們耳朵裡,我就唯你是問。」這個廣播電台若播送出消息,準會引起一番地動天驚的家庭會審。
「我消音,以後不講了。」碧玉連忙高舉右手宣誓。小姐整治她的功力和那個妖怪一樣高強,為了讓以後的日子好過些,她還是裝笨點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得好。「知道就好,放機靈點。」意映堵住她的嘴巴後,很滿意地點點頭。
「小姐,我能不能再講最後一句?」碧玉怯怯地舉手發問。
「說。」
「其實你也不必勉強自己,幸福不是靠犧牲就能擁有,當然也不能以任何借口去斷送它,也許你現在手上就握著自已的幸福,能讓你快樂的人絕不會是林覺民,反而是那個捧著心等你的人,而愛情與婚姻都不能靠犧牲和成全,我講完了。」壓抑不了說明真理的直腸子,碧玉由衷地對她說。看他們兩個繼續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歐陽零很明確地知道自已想要什麼,而她的小姐顯然是很需要別人將她點醒。
聽完她的話,意映兩眼睜得大大的,發愣地站在原地。
「小姐?」碧玉望著她慘白的臉色,擔心地問。
「多嘴,閉上。」意映別過頭喘了口氣,心底差點因她的話而窒息,扶著樓梯的扶手茫然地下樓,想逃開碧玉,不想面對刺人的真相。
林覺民看到心上人下樓,喜出望外地大喊:「意映卿卿!」
「乖女兒,出關啦?」方素素埋頭打牌,連抬頭打招呼都省略了:
「是你們又吵到我了,大白天的你們就打麻將,都不做正事了嗎?」她好不容易調整好雜亂無章的思緒,重新板起面孔訓斥他們。
「意映卿卿,你撿來的食客真是博學多聞,我從沒玩過這麼刺激的東西。」林覺民褪去一身輸慘的狼狽樣,張振起翩翩風采討好道。
「映映,不能再讓林公子和零對賭了,他會被零搾乾的。」沉重寂趁著大伙洗牌時把她拉到一旁,悄聲地求救。
意映冷哼了一聲,「他不是很有錢嗎?幾圈麻將他幹不了的。」她本就不指望有人能在賭桌上勝過歐陽零,林覺民也不過是上桌供歐陽零宰殺的對象之一。
「再讓他玩下去他會賠光老本的,到時候我們沒了財主怎麼辦?」沉重寂憂心忡沖。「林覺民輸了多少?」輸來輸去還不是幾萬塊而已,他老爸還擔心那個有錢的少爺會被歐陽零搾乾?
「兩家醫院。」沉重寂心痛地指出。
「他們賭這麼大?」意映震呆了,這個林覺民都不清楚歐陽零是什麼樣的對手,敢拿這麼龐大的資本來賭?他是錢太多還是笨蛋?
「就是啊,你快叫他們別賭了,他說沒把零贏走的東西贖回來,他是不會下桌的,怎麼辦?我和你老媽玩得好害怕。」
「他輸光了更好。」意映不經意地脫口而出,嬌容變得更加雪白。
「映映!」沉重寂不禁大聲喝斥。
「小管家婆,你來接手,我要中場休息。」歐陽零看見他們父女倆竊竊私語了老半天,決定出手干預他們的家務事。
碧玉眨眨晶亮的雙眼,欣喜萬分,「我替你上場?」
「沒錯,打得好的話我先前贏的全歸你。」歐陽零更是拿堆在桌前的戰利品加以利誘。
「我打。」逮到賺錢的機會,碧玉快速地坐到歐陽零的位置上。
「碧玉,你走開.我的對手是他。」林覺民輸得心火狂燒,直要找歐陽零報仇贖回財產。
「林公子,不必用到他這號超級賭徒,我一個人就可以收拾你們了。」碧玉故意忽略他話裡的含意,打算也來坑坑林覺民的祖產。
「你要去哪裡?這局我下了重注,你怎麼可以叫個下人來幫你打?」林覺民心有不甘地要歐陽零回桌。
「林公子,我這個下人不比他那個人妖差,你還是看緊自已的荷包要緊。」碧玉大剌剌地下戰帖。「小管家婆,好好賺錢。」歐陽零一手拉過意映踱至後門,不忘對精明的碧玉指示道。
「這還用你說。」碧玉揮著手,不到天黑,誰也別想下這張牌桌。
「映映!」沉重寂這時明白了大半,連忙開口想叫回女兒。
「失陪。」歐陽零說完,便與意映消失在門外。
意映被他拉著一路走至她心愛的百合花圃。「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曬太陽。」歐陽零領她走至花叢深處,直到花莖高度能掩蔽兩人才止步。
「你叫林覺民來是——」意映正想問他,歐陽零卻突然轉身將她擁至懷裡。
「你好香。」清除了其它礙眼的人,他輕嗅著她的髮際,愉快地笑道。
「是旁邊的花香。」意映不自然地推著他,想離開這自己夜夜棲息、太過熟悉且眷戀的懷抱。
「不,是你。」歐陽零說完,隨即覆上她的唇與她深探地擁吻。
「他們都在裡面,你克制點。」意映在他換氣時,連忙按住他的唇。
「怕林覺民看到?」他改吻著她的手心,兩眼尖銳地在她臉上探索。
「對他我何懼之有?」意映抽回手不屑地說。讓他看到又如何?她擔心的是爸媽會禁不起這種打擊。
「喔?」笑意霎時佈滿歐陽零俊麗的臉龐。
「你故意製造噪音把我吵下來的原因是什麼?」意映盯著他惑人的臉,不斷回想方才碧玉對她說的那番話。
「讓你看看何謂『優勝劣敗』。」「你和他牌桌上的勝負並不代表什麼,也不會改變什麼。」意映搖首低喃,現實和遊戲大不相同也無法相比。
「不,我是要你看其它的地方。」
「我沒看見。」
「在牌桌上人的本性顯露得一清二楚,林覺民是個意志薄弱的公子爺,跟了他,除了很快便會散盡家財,沒了金錢優勢之外,他能提供你什麼?你的人生還有什麼樂趣?」歐陽零惡毒地批評林覺民,反映她拙劣的選擇。
「我沒想過要從他身上得到樂趣,他只要提供我所需的便成。」意映娓娓道來,根本就不曾對林覺民有過冀望。
「你還是僵持在金錢上頭?」
「這點是不會改變的。」她深長地歎了口氣。
「普天之下,除了我還有誰能懂你?」他不信林覺民也能像他一樣觸及她真正的一面。
「你這個和尚就讓我很頭疼了,再有人懂,我會更煩。」修道千年,不及一夜成魔,這男人已不只是日日夜夜糾纏她的心魔,連帶地也將她帶入魔域,她的眼裡哪還容得下其它的男人?
「這就對了,少了我,你會錯失更多。」歐陽零對她的回答甚感滿意,於是再加把勁地鼓吹。
意映不能否認他所說的話,於是改口問道:「把我引出來就是想和我討論這些老話題?」歐陽零笑了笑,伸手摘了朵盛放的百合給她。「天氣這麼好,帶你出來賞賞花。」
「我的房裡就看得到。」
「你的房裡沒有我。」潔白的花朵映襯著她清麗的容顏,讓他更覺得她像朵精緻的百合。「沒有你?那每天偷爬進我房間睡霸王床的人是誰?」高牆鐵鎖都擋不住他,被他神出鬼沒地侵擾了這麼久,他還敢說這句話?
「那不同,我要時時刻刻都能看到你。」歐陽零撫著她白細的臉蛋,他要賞的花只有她。
「神經,不陪你曬太陽了。」每見到他柔情款款的模樣,她的心就多著魔一分,愈來愈難控制,意映心慌地丟開手中的花朵,掙出他的懷抱。
「我想你,相思會要人命的你不知道?」歐陽零拉回她貼在自己身上,勾起她的臉喃喃低語。
「那就快看醫生治好它。」意映撥開他的手看向一旁,阻止自已探陷於他眼中的情意。他每多說一句話就愈加速她沉淪的速度,心底交織的結愈是解不開。
「我正在治。」他轉過她的臉柔柔細吻。
意映終於忍不住大叫:「你不要讓我有罪惡感!」她就快要嫁給林覺民了,他就非得讓她無法自拔,把她逼到死角不可嗎?
「你漸漸變得老實了。」歐陽零心花怒放地聽進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她沉默地低著頭,緊閉雙眸不發一語。
「對我說實話。」他低下頭捧著她的小臉誘哄。
「好,我說。」意映倏然睜開雙眼,拉下他的頭狂吻。
歐陽零沒料到她的答案竟是如此,呆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你確定這就是你想說的?」
「再清楚不過,我只說一次。」她邊吻他邊伸手解開他胸前的衣扣,兩手卻不合作地頻頻顫抖。
「我說過我會等你心甘情願。」歐陽零按住她的雙手制止道。「再過幾天他就要娶我過門,你還有時間的話我不介意你繼續等下去。」她兩頰飛竄著紅雲,抬起頭忍著怯意等待他的決定,自己則是拋開所有顧忌,打算和他好好愛一場。
歐陽零看著她明亮的眼瞳,緩緩地開口,「那麼,我該好好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