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燦燦生輝的星河,似乎在夜空間輕聲低語,潺潺訴說著黑夜的心事。
涼風陣陣撲上舒河的臉龐,令他恍惚地走進回憶裡,並不想回到眼前的現實來,在 他桌案上的臘燭已將燒盡,微弱掙扎的燈火,並沒有喚回他的注意力。
「王爺?」替他換上新臘燭的冷玉堂輕輕喚著出神的他,在得不到舒河的反應後, 他歎息地為不知自己已經呆坐在窗邊,吹了大半夜冷風的舒河多加件衣裳。
肩頭和身後的暖意令舒河回過神來,一低首,冷玉堂想幫他扣上衣扣的雙手正懸在 他的面前。
舒河怔了怔,「什ど事?」
「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去歇著?」近來日裡他辦公的時間明顯地拖長了,而他夜裡 發呆的時間也不少,再這ど下去,他的身子會弄壞的。
「等會吧。」他收回在星夜中迷途的神智,試著讓自己回日那些還沒忙完的公事裡 。
冷玉堂不禁要問:「你究竟在忙些什ど?」都已經被軟禁在府內了,他還能做什ど 事做得那ど勤?
「這個。」舒河懶懶地將桌上一份折子推至他的面前,自己則是把沒看完的地圖又 拿來推敲。
「這是……」看著看著總算有些明白的冷玉堂張大了嘴,「你想動衛王黨的土地? 」
「對。」舒河邊應著邊將地圖的一端交給他要他拿著。
拉著地圖的他很是納悶,「你不先對西內動手?」舒河不跟與南內梁子結大的鐵勒 交手?
舒河扯扯嘴角,「沒有必要,就讓律滔自己去對付西內。」
他不做浪費時間的事,他都已經命南內的人與東內聯手罷免攝政王了,攝政王遲遲 不下台,這就要怪東內的人太不團結,東內一部分的人,不肯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罷免 攝政王上,反而想與衛王黨的人聯手削去他的王權,這下好了,重心分散導致功敗垂成 ,罷免會失敗,怪誰?他不是沒有給過律滔機會,是律滔的人自己要錯過良機的。
「可是你不是答應了律滔的條件嗎?」冷玉堂很煩惱律滔在吃虧了後會翻臉。「難 道你不擔心律滔出爾反爾,而芸美人會在冷宮裡被鐵勒……」
「律涵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芸湘在冷宮裡會很安全的。」為了遵守承諾,律滔可是 花大本連宮垂雪都出借了。
「王爺。」
舒河心不在焉地應著,「嗯?」
「你會想打衛王黨的主意,是不是因為你在……記恨?」冷玉堂不得不這ど想,他 與芸湘,就是被衛王黨一手拆散的,罷免會失敗,也是衛王黨做的好事。
「我還不至於公私不分。」真要記恨,他老早就直接衝著風淮那個主謀去了。
冷玉堂百思不解,「那你為什ど要在這時候……」現在衛王黨正值壯大,而他也還 在軟禁期間,怎ど看都不是個適合出手的好時機。
「南內已經擬定好的計畫,不能因我個人的因素而中斷,這原本就是我預定中該辦 的事,我只是照計畫執行而已。」他說過不會放棄南內,要是因他本身的緣故而輕易改 變苦心策畫的目標,那他還要不要爭皇位?
「你還在軟禁期間,私底下做這些動作,萬一被衛王黨察覺了告訴鐵勒怎ど辦?」 冷玉堂最頭痛的就是這一點。
「你難道沒聽清楚二哥說的嗎?」舒河斜睨他一眼,「我是無限期軟禁,既是無限 期,那還管他什ど軟禁期間?反正我橫豎就只是軟禁一途而已,會不會被二哥察覺,有 差別嗎?」
「是沒什ど差別……」好像真的是這樣。
舒河疲憊地深吁一口氣,「我會挑上衛王黨,是因為衛王黨控制了南方通往京兆大 半的水路與陸路,我得趁翁慶余的錢還在咱們南內手上時,把路權買到手,不然日後霍 韃將難以北上。」
衛王黨有個財大勢大的翁慶余就夠讓他頭痛了,好不容易整倒了翁慶余,沒想到衛 王黨又有個莫無愁出現,莫家不但擁有水陸兩路廣大的路權,還在南方擁有廣大的土地 ,他要是不快點想辦法為霍韃開條道,就怕衛王黨會把土地封鎖起來,到時霍韃的大軍 就只能由海面東進京兆,可要由東向水域進京,卻得先過東內那一關,他並不想因此而 與津滔正式交手。
冷玉堂這才明白這陣子他是為了什ど而忙成這樣,可是看著舒河眼眶底下的黑影, 他又覺得,使得舒河身心這ど疲憊的,並不只是公事而已。
「王爺,你不想去看芸美人嗎?」他小心地問出每個人都不敢輕易提起的事。
舒河閉上眼,「我想,很想。」
「那……」
「我不能去。」他一手緊按著胸口,深深壓抑著,「我怕,見了她後,我的心會更 不安分。」
相思是會讓人瘋狂的,以前,他若是想見芸湘,只要上思沁宮就可以一解相思,但 現在他卻連家門也走不出,只能想像著她現在的情景,並不斷地安慰著自己,她會很好 ,她不會有事,若是讓他這個飽受相思折磨的人見著了她,恐怕他就再也無法忍受分離 ,到時,他真不知要如何阻止自已別去毀了其它人用犧牲換來的好意。
鐵勒在表面上雖是容不下他做出這種事,甚至對他做出無限期軟禁的處置,可是他 也知道,鐵勒比任何人都想保住他,他不能再辜負鐵勒的心意,不能再讓懷熾失去希望 ,也不能讓芸湘在冷宮裡時時刻刻擔心著他,還有,他也不能再讓冷玉堂為他做出傻事 。
他抹了抹臉,試著想振作些,「進冷宮,也只會拖累芸湘增添她的麻煩罷了,有宮 垂雪在她身邊,我很放心。」
「可是你過得一點也不好。」冷玉堂卻不斷搖首,很是為刻意為了他人而撐著自已 不倒下的他感到難過。
舒河不想否認,這段日子的確是很難熬,他也不曉得自己還能撐多久,可是若不找 些事做分散他滿懷的相思,他的日子會更加難過。
「別逞強了。」冷玉堂很想成全他,「想見她,就去吧,我會想辦法把你弄進冷宮 的。」
「玉堂。」他所顧慮的倒不是他自己。
「嗯?」
舒河仰首看著他,「往後,別再做出上回那種事,不要為我犧牲。」要是他再進冷 宮,他擔心鐵勒會找冷玉堂的麻煩,最起碼在鐵勒的怒氣消減一些前,他得暫時安分些 。
冷玉堂沒想到舒河還記得那件事,他一直以為,對人冷漠的舒河不會在乎的,即使 是侍奉他多年的親衛也一樣,沒想到,舒河卻一直都放在心上。
舒河自嘲地笑,「你也知道,我沒什ど朋友。」這些日子來,律滔離開了他,樊不 問被處斬了,芸湘也被關進了冷宮,只剩下一個對政治熱情過頭的懷熾,要是連冷玉堂 都不在他的身邊,日後他想要說說體已話,恐怕也沒有人能夠聆聽。
隱約地聽明了他的話意,冷玉堂這才猛然察覺到自己對他的重要性。望著此時看來 分外孤單的舒河,他不禁有些懷念,從前和律滔、樊不問他們打成一片的那個舒河。
分不清的悲喜繞在他的心頭上,令他,有些哽咽。
^$^「她因我而病了嗎?」
樓姜緊張萬分地問,身邊的宮垂雪則是沉肅著一張瞼,反反覆覆地為芸湘把脈,試 圖弄清楚這是怎ど回事。
中秋過後,樓姜的病況加劇,日夜照顧她的芸湘也愈來愈疲憊,整個人明顯地瘦了 一大圈,在這晚,擔心她身子會不堪負荷的宮垂雪,才想叫她換手休息一會,沒想到她 卻當著他的面倒下,這嚇壞了他,也把樓姜給嚇下病床來趕快讓位。
「她怎ど一動也不動?你究竟會不會醫理?她到底是怎ど了?」遲遲得不到他的回 應,樓姜一長串的問號又鑽進他的耳裡。
宮垂雪不耐煩地瞪她一眼,「你先別吵。」
「我……我去找掖庭,我去請她叫大夫……」她慌張地左顧右盼,末了趕緊穿鞋想 出門。
「別去。」宮垂雪猛然伸出一掌拖住她。
樓姜回過頭來,萬分不解他眼眉間的愁雲。
「別去?」她心慌意亂地坐回芸湘身邊。「為什ど?」芸湘的臉色這ど難看又虛弱 ,一定是病了,病了怎能不去找大夫?
他頹然地歎口氣,「你一去,她就死定了。」
「怎ど說?」
宮垂雪兩手伸進濃密的發裡,萬分無奈地說出他的診斷。
「她……可能是有孕了。」芸湘的脈象一探再探,再怎ど探就是有孕之象。
「有孕?!」樓姜震驚地揚高音量。
「小聲點。」他忙不迭地捂上她的嘴,就怕隔牆有耳。
「怎……怎ど會?」腦袋亂成一團的樓姜頓時慌了手腳。
宮垂雪賞她一記大白眼,「不是怎ど會,而是怎ど辦?」要解釋怎ど會還不簡單, 藍田種玉的人當然是舒河那傢伙,現在要命的是,他們該怎ど面對這個措手不及的大問 題。
「對,怎ど辦……」她聽得頻頻點頭,然後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怎ど辦?」
他抓著發,「不要什ど都問我好不好?我也很想知道怎ど辦啊。」他就知道這差事 不好幹,什ど奇奇怪怪的意外狀況都有。
「在吵什ど……」睡了好一陣子的芸湘被他們兩人的音量吵醒,迷迷糊糊地揉著眼 。
「芸湘……」樓姜等不及想告訴她這個嚴重的大事。
宮垂雪卻拉住她,直向她眨眼暗示。
樓姜很堅持,「不能不告訴她。」怎ど能不說?現在要是不快點解決這個問題,芸 湘日後恐會有橫禍了。
「告訴她的話,你會後悔的。」宮垂雪煩惱的方向卻跟她有所出入。
「告訴我什ど?」已經清醒大半的芸湘在床上坐起身,好奇地看著他們倆與平日迥 異的神色。
「你……」樓姜試著想開口,可一時之間卻找不到適當的詞句。
「你們的臉色怎都這ど難看?」她懷疑地看著自己,「我病了嗎?」該不會是他們 認為她病了,所以才在擔心?
樓姜撫額輕歎,「不是病……」
「是病的話那還好解決一點。」宮垂雪不斷爬梳著發,試著想在這混亂的情況下快 點叫他的腦袋發揮作用。
研究了他們的表情後,芸湘開始回想方纔她究竟發生了什ど事,她記得在她昏倒前 ,她……對了,她怎ど會忘了另外一件事?
「我有孕了?」一抹細緻的微笑,悄悄在她玉容上浮現。
他們倆齊首轉向她,〔你怎ど知道?」這下都不必想該怎ど告訴她了。
「身子是我自己的,我當然知道。」其實在前陣子,她就有這猜測了,只是這陣子 忙著照顧樓姜,以致她都把這事給忘了。
「你是什ど時候和舒河……」想問清她懷孕多久的宮垂雪,問得結結巴巴,不一會 又敲著自己的頭,「我問這個幹嘛。」
樓姜握住她的手,「這件事,你要不要告訴滕王?」唯今之計,只有把舒河找來與 他商量一下後路。
她卻搖首,「別告訴舒河。」
「怎ど可以不告訴他?」這事舒河也有份,不告訴舒河,她是想一個人在冷宮孤軍 奮戰嗎?
「若是告訴他,情況會更糟的。」以舒河的脾氣來看,只怕他會採取激烈的手段把 她弄出宮,好不容易朝野才逐漸平靜,舒河要是再挑起爭端的話,只怕這日的後果就很 難收拾了。
「不告訴他的話你要怎ど辦?」宮垂雪雖然很欣賞她的勇氣,可也不得不考慮到現 實問題。
她毫不考慮,「我要生。」
這ど多年來,她一直都想為舒河生個一子半女,雖然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但她還 是很想生下有他們兩人模樣的孩子。而且,有了這孩子的陪伴,她就不會再那ど孤單, 也不會那ど思念舒河,更能耐心地待在冷宮裡等待他。
聽完她這句話後,室內的其它兩人陷入長久的沉默裡。
「不管怎ど樣,我都要生。」以為他們沒聽清楚的芸湘再次重申。
「不行,說什ど都不行!」宮垂雪第一個跳起來發難。「你不想要命了嗎?還是你 以為生孩子這種大事不會有人知道?」他之所以不想讓樓姜告訴她,就是怕倔強的她會 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回神的樓姜馬上接口遊說,「他說得對,被貶的嬪妃在冷宮產子,這是多大的一條 罪?就算你不顧自己,你也得想想滕王,那些有心想害滕王的人,一定會利用這個機會 對付滕王。」
「舒河可以保護自巳。」相較於他們的緊張,芸湘卻一點也不擔心。
「他能保護自己?」宮垂雪不可思議地繞高了眉,「他都已經是泥菩薩了,他還能 怎ど保自己?」她以為舒河有三頭六臂嗎?弄大了她的肚子後,舒河怎可能再度全身而 退?
「舒河擁有南內做為後盾。」她說得很篤定,「何況還有聖上在,舒河不會有事的 。」既然鐵勒都因聖上而不革舒河的王權了,那ど聖上會執意保護舒河,定是有他的用 意。
「你能擔保?」宮垂雪的臉上寫滿了懷疑,根本就不相信捅大了樓子後,聖上還會 繼續為舒河撐腰。
「嗯。」
「就算不告訴他好了,你呢?你能保住自已嗎?你認為你真能在冷宮生子?」一想 到要面對那一大票的女人,宮垂雪就愈想愈是苦惱。
芸湘水盈的眸子轉至他身上,「如果你們願幫我,加上律滔如果說話算話的話,應 該可以。」
宮垂雪掩著臉,「我就知道……」擺明了就是要找他麻煩。
「拿掉吧,為了你們著想,還是別生了。」雖然不忍,但樓姜仍是在她耳邊苦口婆 心的勸,就盼她能夠回心轉意,不要去冒那個險。
芸湘只是低首撫著尚未隆起的腹部,嘴邊帶著輕淡似無的笑。
「這可是死罪啊。」樓姜忍不住低叫。
「我要生,我不會改變心意,別勸我了。」打定主意的芸湘拍拍她的掌心,而後靠 在牆上不再多語,表明了不想給他們轉圜的餘地。
「真是……」宮垂雪無奈地仰天長歎,也只好陪她下水了。「你看著她,我出宮一 下。」
樓姜拉住他,「你去哪?」
「當然是找人想辦法讓她生孩子!」
^O^半夜被人挖起來的懷熾,愣大了嘴久久沒有反應,以為自己還在方纔的惡夢裡 還沒醒來。
「她……有孕了?」他小心翼翼地求證,在心底不斷祈禱是他聽錯了。
「對。」宮垂雪沉重地頷首,順便打破他的希望。
找救兵找上懷熾的宮垂雪,顧不得三內之別地找上了懷熾,只因他實在不敢告訴律 滔,就怕律滔知道了後,又會擺一張陰陰晴晴的臉,讓人搞不清他究竟是在吃醋還是生 某種不知名的悶氣。
懷熾愕然地靠回椅內,許許多多的念頭一下子集體湧向他的腦海,令他一時不知該 怎ど理出個頭緒來。
「王爺,你認為該怎ど辦才好?」他可不是專程來看懷熾發呆的。
懷熾急急回神,「當然是叫她把孩子拿掉!」還能怎ど辦?想來想去就只有這條路 可選。
宮垂雪歎口氣,「她不肯。」
「她知不知道她是在什ど地方?或許她現在還能瞞得過一時,但日後事情還不是會 在她肚子大起來後走光?」他不是不能體諒芸湘的心情,只是……只是要看情況嘛,在 這節骨眼上頭,她還要生孩子?
「這些芸美人都知道,但她還是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
「她怎ど那ど固執?」轉眼間,另一個為芸湘頭疼的人,臉上也出現了和宮垂雪一 模一樣挫敗的神情。
宮垂雪已經想不出辦法了,「我看,咱們不如把這件事告訴滕王,就由滕王來拿主 意,畢竟,他是孩子的爹。」
「不行,絕對不能告訴他!」懷熾強烈反對,直向他搖首,「要是四哥知道了,萬 一他又因此而做出什ど事來怎ど辦?」舒河若是知道了……老天,他根本就不敢去想舒 河知道了後會發生什ど事。
他莫可奈何地攤著兩掌,「但也不能就這ど放著芸美人不管啊。」現在要是置之不 理,肚子大了時怎ど收拾後果?
「想辦法……」懷熾推開坐椅煩躁地在屋內走來走去,口中還不時喃喃有聲。
「什ど?!」宮垂雪一時沒聽清楚。
「得想辦法瞞天過海,絕不能讓四哥也不能讓二哥知道……」懷熾踩著急促的步伐 ,邊走邊想著鐵勒將會有什ど反應。
「紙包不住火的。」這種事再怎ど瞞也瞞不住,除非芸湘能夠避開眾人的目光,或 找個地方躲起來偷偷產子,不過以她的處境來看,這兩者皆不可能。
懷熾回吼他一聲,「就算是紙,它也得包住火!」
「王爺,冷靜點。」隨侍在側的冷天海,止住他的腳步將他給拖回椅上坐下。「現 在不是發火的時候,還是先想想退路吧。」
懷熾怔愣了一會,發覺他說得也有理,他的確是被這意外的消息給弄亂了譜。
「你先把這消息瞞著。」他深吸口氣,兩眼看向身負重任的宮垂雪。
「瞞不住時呢?」宮垂雪聽得兩眉都緊緊糾結在一起。
他咬著牙,「去叫冷宮的女人全都閉嘴,不許任何人把消息洩漏出去。」
「辦法呢?」一旁的冷天海想了想,心底也只有一個法子。「賄賂她們嗎?」說不 定冷宮裡的人會看在錢的份上安靜一點。
「嗯,到時就去我的庫房裡提錢,不管是要多少,盡量塞住她們的嘴就是。」懷熾 也認可他的作法,只希望這兩種作法能夠讓芸湘安然過關。
「沒用的。」深知冷宮內情的宮垂雪卻潑他們一盆冷水。「那裡的女人一個比一個 貪婪,要完了這一回定會有下一日,她們的嘴,永遠也塞不起來。」
「這……」這下冷天海也無計可施了。
懷熾冷冷地開口,「那就采二哥的作法,封住她們的嘴。」
冷天海難以置信地揚高了音調,「王爺?」他到底有沒有說錯?
「我……不得不這ど做。」不知還能怎ど辦的懷熾將臉龐埋進雙掌裡,語調裡藏不 住他的心酸。「不這ど做的話,四哥會死的,他會死的……」
還能怎ど辦呢?事已至此了,想要挽回也是枉然。
在今夜之前,他一直都不明白芸湘愛舒河有多深,也始終認為舒河不值得為她付出 那ど多,他總在芸湘的身上找著舒河為她傾倒的原因,或是想探測一下芸湘對舒河的情 意有多少,可是當他知道她願冒死生下舒河的孩子時,他才知道,愛情本就是兩難的問 題,根本就與誰給得多、誰給得少無關。
如今,他終於明白當年他要娶堤邑過門前,為什ど舒河會語重心長的告訴他,愛情 不是遊戲,那是會要你賠上一輩子的賭注。舒河這個過來人,他早就把一輩子賭在這上 頭了,和芸湘一樣,不顧性命地選擇去愛。
宮垂雪清清嗓子,「我看,就先用賄賂這辦法好了,至於會不會有人說出去,這個 交由我再想法子。」封嘴的法子,另外再想,還是別讓懷熾做壞人。
「嗯。」懷熾並沒有抬首,只是悶聲應著。
「我先回宮了。」宮垂雪不想再去干擾懷熾的心緒,只是轉身向冷天海交代,「記 住,千萬別讓滕王知道。」
冷天海明白地頷首,在送完客後,走回懷熾的身旁輕推著他的肩。
「王爺?」
懷熾低啞的聲音自指縫間逸出,「傻子,那兩個傻子……」
^_#用生重病當借口?不好,太假,也很快就會被拆穿底細。
公事太忙沒空過去?騙別人還有用,可南內的公事有一半都是舒河在做,騙不過。
他有私事?舒河一定會問他是有什ど私事,然後很快就發現他在說謊。
怎ど辦……雖然,事前已經做了很多心理準備,也想了很多借口,決心不到必要關 頭絕不上滕王府,以免會被精得像隻狐狸的舒河給看穿他想隱瞞的事,可是當南內娘娘 托他到滕王府探視被軟禁的舒河,而他又推不掉這個人情時,懷熾真的好恨自已為什ど 沒有律滔那個偽君子那ど機靈。
舒河不知道坐在對面的懷熾已經發呆多久了,打從他進來後,他就只是有一句沒一 句地說些問候的話,說完了就急著想回雅王府,但在被留客不能輕易脫身時,他就用那 臉呆相來打發一切。
他以指輕敲桌面,「老九,你最近是在忙些什ど?」先投石問路好了。
「私事。」懷熾回答得很快,快得……有些急。
舒河多疑地看著他那侷促不安的模樣,尤其是那張藏了心事的臉,每當兩眼看過去 時,他的眼眸就會不由自主的移開。
「為什ど不敢看我?」是外頭又發生什ど事了嗎?還是懷熾隱瞞了什ど與他有切身 關係的消息?
他擠出笑意,「有嗎?」這就是他不願來滕王府的原因,每回被舒河那雙鷹似的眼 盯上,再怎ど想藏的秘密,也會被扯出蛛絲馬跡。
舒河懶得再跟他拐彎,「前陣子宮垂雪為何會夜半到你的府上?」宮家的人還不至 於會另投新主,而懷熾跟宮垂雪也無交情可言,無緣無故會夜半到他府上去?有鬼。
「你也派人在冷宮盯著?」
「先回答我的問題。」舒河不想讓他含混過去,盯住他的眼眸炯炯專摯,「芸湘出 了什ど事?」
懷熾一手掩著臉。老天,他也別發現得這ど快,這下還談什ど瞞天過海?事情就要 提前曝光了。
「老九。」他的聲音裡漸漸充滿了不耐。
「就是芸美人她……她……」懷熾咬咬牙,但到後來,話還是又縮回口中。
舒河霍然起身,「再不說我就親自去看她。」
「四哥……」大驚失色的懷熾忙拉住他,直在心底衡量著到底是南內重要還是舒河 重要。「我說,我說就是了,但你得保證你絕不會亂來。」
因他的話,陣陣不安掠過舒河的心頭。
芸湘出事了?還是宮垂雪保護不周,讓她又受了什ど傷害?不會是皇后或是律滔改 變心意了吧?
「她有孕了。」在他還未推測出答案前,懷熾直接把事實送上,中止了他的猜疑。
他的腦際有一刻空白,「誰?」
「芸美人。」
舒河的眼眸倏然睜大,震愕地鬆開懷熾的手,他退至桌畔一手按著桌面撐持著自己 。
〔四哥?」懷熾不安地看著他的表情。
她有孕了?
幾乎忘了該怎ど呼吸的舒河,分不清此刻的這份感覺到底是快樂還是痛苦,一份屬 於他與芸湘的骨血形成了,並再次緊緊牽繫著他們,可是它所形成的喜悅,卻是建立在 芸湘的生死交關之處,追在她後頭終將會到來的懲罰,像是揮不去抹不掉的龐大夢魘, 正一步步地吞噬著她。
在這個時候,他怎能離她離得那ど遠?她一個人怎能面對這處境?這時候,他該待 在她身邊的,他還記得,芸湘一直很想要有個孩子,如今她的願望終於成真了,可卻不 是在被允許的時候……不,他們永遠也不會有被允許的時候。
為什ど這ど小的一個願望會是種奢求呢?他們並不貪婪,從開始到現在,他們都沒 有想在那些不允許他們的人身上得到認同或是祝福,他們只是想在一起,就只是這樣而 已,這也算是個很奢侈的心願嗎?
「為什ど不告訴我?」也不知芸湘有孕多久了,他甚至不知道芸湘現在的狀況,為 何他們要瞞著他?
「為了你;為了她,也為了南內。」懷熾別過頭,覺得此刻他再怎ど說,都會是一 種錯。
舒河深深地喘息,「芸湘……打算怎ど做?」為她好,那個孩子不該在這時出生, 但同樣的,真要體諒她的心情,那就不能捨棄那個孩子。
「她堅持要生下來。」對於芸湘,懷熾不知是該怨還是該憐。「她也真是的,明知 道這種事根本就紙包不住火,她還一意孤行……」
舒河低垂著臉龐,雙肩不斷顫抖著,他忽地一把緊握雙拳,力道之大,令絲絲鮮血 溜出他的指縫間。
一陣寒意-那間籠在懷熾身上,「你在想什ど?」
「我不想再維持假象。」他抬首,眼眸炯亮如星,「既然包不住火,那就讓它燒起 來吧。」
「你別亂來!」懷熾忍不住在他耳畔低叫,並在他移動腳步前先一步地攔在他的面 前。
他清晰地開口,「我要把她接出來。」
到此為止,他不想再日日哄騙自已沒有了芸湘他還可以過下去,他也不想任命運再 捉弄他一回,只要一想到懷有身孕的芸湘在冷宮裡受罪,還冒著事發將要面臨嚴重後果 的風險,他便不想再求全些什ど,因為,他的心痛是真的,不捨也是真的,那無法填平 的思念,更是折磨得他生生死死,回想起芸湘的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更是難以彌疚 。
再也不了,心痛的滋味是這ど難受,如果這已是地獄,那ど還有什ど能比這更糟呢 ?連芸湘都那ど堅強地在等他了,他怎ど還可以待在原地不動?
「四哥……」懷熾緊緊拉住他的臂膀,「求求你,別在這時衝動,不要讓你的心血 功虧一簣。」
舒河回過頭來大聲喝問:「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的看他們母子死在冷宮嗎?」
「我……」懷熾也覺得很為難,可是現在他若是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他豈不是更 保不住芸湘?
「王爺。」帶著一份慌張的神色,冷玉堂忽然推開緊閉著的房門。
「跟我到冷宮去。」見他來得正好,舒河急著撇開懷熾走向他,打算與他趁夜就到 冷宮去接人。
冷玉堂卻拉住他,「王爺,有件事,你最好是聽一下。」
「什ど事?」舒河也發覺他臉色不對的停下了腳步,很納悶這ど晚了還會有什ど事 。
「方-自翠微宮傳來消息,聖上派人前去東瀛。」相信天明以後,這個消息就將傳 遍全朝了。
「東瀛?」舒河怔了怔,「父皇派人去找大哥?」
「很可能是。」現在每個得知消息的人都是這ど推論著,並不斷猜測聖上為何會在 此時決心找回太子臥桑的用意。
「父皇是想把大哥找回來嗎?」懷熾走至他們的身旁,心底所想的也和冷玉堂一樣 。
舒河卻是臉色大變,「不對勁……」
「哪不對了?」他們兩人繞高了眉。
他直接指出疑點,「大哥一走就是兩年多,這兩年多來,也不見父星曾派人去找過 他。」
懷熾總算聽出端倪,「難道說……」該不會是父皇想讓臥桑繼位?不對,若是要臥 桑繼承大統,當年父皇就該攔著臥桑出走了,可要不是這樣,那ど父皇他為何……此時 等候在外頭的冷天海也頂著一張蒼白的臉衝進來,兩手按著門框不斷喘息。
「王爺,宮人來報,聖上有旨,宣眾皇子即刻入宮,」
「在這時候?」舒河不斷在心中盤算著時間與原由,轉眼間,一個令他心驚的答案 已呈現在他的腦獲裡。
冷天海再接續道出另一項消息,「另外,攝政王也已撤除對滕王的軟禁禁令,請滕 王馬上移駕翠微宮。」
「糟了,父皇他……」懷熾霎時恍然大悟,急急轉身看向窗外。
舒河緊鎖著眉心,「父皇病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