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已到營業時間的月光酒吧,此刻正緊閉著大門,坐在店內的兩名員工,分坐在兩張高腳椅上,等待著害他們遲遲未能打開大門營業的另兩名遲到員工大駕光臨。
等待復等待中,一陣緊急煞車聲在後門處響起,當霍飛卿急急忙忙地自後門衝進店內打卡後,店內的另兩名員工,不約而同地逐走了先前等不到人來上班的火氣,滿面迷思地站在兩個遲到者的面前。
「這個是……」高居正拖長了音調,一手指向緊黏在他身後的背後靈。
霍飛卿抬手看了看表,「不用理她,再過幾分鐘她就會自動清醒。」
「這個是……」段樹人再遲疑地指向他臉上那兩圈與迦藍臉上十分相似的黑輪。
怎麼也說不出口熬夜打電玩這種事的霍飛卿,尷尬地別過俊臉,頻轉著腦子思考該用什麼藉口打發掉。
「通宵打電玩的代價。」然而不與他合作的迦藍,卻趴在他的身後把他做過的好事抖出來。
當場老臉掛不住的霍飛卿,含恨地轉首看了看那個害他打了一整夜電玩,最後雙雙掛倒累睡在客廳的地板上,導致他們都睡過頭才趕來上班的禍首。
「都是你,我明明說我要自己打,誰教你老是在我的耳邊鬼叫鬼叫的?叫到後來還下場跟我廝殺。」他把趴掛在背後的她拉來面前,將她攬在健臂中後,動作輕柔地揉去她因睡在他胸前,因而印上了襯衫扣子印的臉龐。
迦藍的眼簾還是閉著,「我哪知道你會肉腳到那種程度?」技術爛成那樣她怎麼看得下去?要教他,他又嫌她雞婆,所以她才會下場挫挫他再重新教他怎麼玩。
「不要叫我肉腳。」霍飛卿振振有詞地反駁,「還說那套遊戲是你的那個小組弄出來的呢,結果你還不是輸了好幾次?」高材生又怎麼樣?還不是照輸不誤。
「至少比輸了幾十次卻不認輸,硬要玩到贏的你好吧?」他們倆會一路玩到天亮,全都是他的男性自尊心在作怪。
忍抑不住的調侃笑意,壞壞地躍上段樹人的嘴角。
「霍大牙醫,都高齡一把了,您還玩那種小朋友的遊戲啊?」這個牙醫再和迦藍混久一點,說不定真的會愈來愈返老還童。
「住嘴。」霍飛卿白他一眼,轉過頭來以指撐開迦藍的眼皮,「睡鬼,你醒了沒有?」
「醒了。」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長了兩手環住他的腰際,又趴在他胸口想再賴床一下。
他皺眉地把她拉開,「醒了就別賴在我身上。」真是的,他都快變成她專用的床了。
「就讓他們去卿卿我我吧,我去外面叫他們再等十分鐘。」聽了他們倆之間讓人覺得甜來蜜去的對話,有點受不了的高居正,以指點點段樹人的肩頭,示意他也別不識相的留在原地打擾。
完全沒注意到在場的其他人,霍飛卿歎息不已地替被他急著拉出門的迦藍整理起儀容。
「這副德行要是讓你那些追求者看見了,看他們不幻想破滅才怪。」那些想追她想得快瘋的追求者們,絕對不會相信,她每天醒來時都是這麼狼狽和難以出門見人。
「你很難討好耶。」她沒好氣地也幫他打起領結,「打扮得太好看你又跟我抱怨你要趕色狼。」都因他限制東限制西的緣故,她近來十足得穿長褲上班,就是得找出那種包得緊緊的衣物,才可以通過他的審核標準。
他用十指攏散她的長髮,「至少也要看得過去呀。」
替他打完領結後,迦藍將一雙素手放在他的胸前,趁他還在忙著打理她的長髮時,偷偷打量起這個又把她打點照顧到家的男人。
是什麼時候起,他們從一見面就火大地對彼此大呼小叫,變成現在會幫對方整理儀容?她屏著氣息,凝望著他近在咫尺的面龐,他吹拂在她額際的鼻息,像層有著溫度的絲絨,將她自額際一路向下包裹起來,令她在心頭覺得暖洋洋之餘,還覺得沉甸甸的,像似裝盛了什麼東西般。
「好了。」將她的長髮在後頭綁東成馬尾後,他推著她去休息室-換上制服。
心思錯雜的迦藍,沉默地走進休息室裡,一打開她的櫃子,映入眼簾的,就又是他特地為她挑的保守制服。
她一手掩著臉。那傢伙,都快成了她的老爸了……
但,她老爸可不會像他一樣,管東嫌西之餘,還不時在眼底露出欣賞的目光,總是在忍耐到極點時捏著鼻尖阻止鼻血流出來,和像個體貼的戀人般,擁她在他的胸前入睡……
像是心結被打開了般,迦藍愕站在原地,一手撫著自己那顆又失去時速限制的心房。
直至開始上班,店-也照例擠滿了酒客後,一晚都顯得很沉默的迦藍,不務正業地將工作全都扔給高居正,來到演奏鋼琴的段樹人身邊,坐在鋼琴上,將一雙被牛仔褲包裹著的美腿,在琴邊晃呀晃地。
當坐在鋼琴附近的酒客們,全都心不在焉地邊喝酒邊看那雙美腿時,段樹人自覺罪孽深重地向她懇求。
「美少女,拜託你就別再造孽了……」她都沒看見有多少人暗中在擦鼻血嗎?
一直將視線定在吧檯前的迦藍,冷眼看向那邊又是群聚了—群鶯鶯燕燕,以及那個八面玲瓏,深受女性青睞的霍飛卿。
她有些不是滋味的問:「他的行情一向都是這麼好的嗎?」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段樹人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而後回過頭來好笑地看著她那沒什麼表情的玉容。
她輕輕搖首,「沒這麼敏感的發覺過。」也不知怎地,她就是忽然覺得,以往她都不怎麼放在心上的,那些圍繞在霍飛卿四周對他頻送秋波的女人們,今晚在她眼中看來,竟是如此刺眼。
「為什麼對他敏感?」嗅到一絲不對勁氣息的段樹人,有些保留地問。
「因為突然對他很感興趣。」她一手支著下頷,正經八百地低吐。
「迦藍?」段樹人被她太過直接的回答嚇到了。
兀自保持沉思的迦藍,在霍飛卿低首聆聽了其中一名女客的低語,仰首朗笑時,她的眉心也下禁隨著他的舉動淺淺地蹙起,而這種感覺,不但令她覺得十分不快,也像在她的心中投下了一塊相當具有份量的大石,讓她興起了一種近似獨佔欲的感覺。
「你在想什麼?」就著她那張冷淡的玉容,段樹人猜測不出她在盤算些什麼。
「想不開。」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眼前這幅會讓她肝火上升的畫面,就是一直催促著她下定決心的主因。
厲害的是段樹人也一點就通,「對誰?」
迦藍朝那個左右逢源的霍飛卿努努下巴。
「確定?」段樹人努力按捺著笑意。
「嗯。」現在她的年紀還算不上大,也許往後會遇上比霍飛卿更好的人選也說不定,但,她很懶得去想太過遙遠的未來,只想把握住當下。
他懶懶再問:「年紀差了一截也行?」
「勉強可以接受。」她勾了勾唇角,緩緩露出一抹挑戰的笑意。
「有勇氣。」他慎重地拍拍她的肩,「我支持你。」由保護的老母雞變成她追求的對象?真是便宜了那個牙醫了。
「謝謝。」心情豁然開朗,感覺自己再度充滿了生氣和無比力量的迦藍,輕輕躍下了鋼琴後,燦爛地對他一笑。
「別客氣,快去對付他吧。」
* * *
籠蔽了天際的灰沉雲朵,帶著灰色絲緞的白霧,在城市的高樓間飛行穿梭,為人夏以來總是熱度居高不下的氣溫,帶來了微微的涼意。
月光酒吧休假日當天,同時也是不上班的迦藍和霍飛卿,約定好得待在家中分工合作的打掃口、自睡醒吃完早飯後,就一直在屋裡打掃的霍飛卿,在將客廳整理到一個段落時,終於忍下住停下手邊的動作,回過頭來兩手擦著腰,對那個自始至終都拿著抹布,坐在沙發上兩眼顯得有些呆滯的人歎氣。
「迦藍,你在看著我發呆。」她是怎麼了?從醒過來後就一直保持著這種怪異的模樣。
「嗯。」凝視他的眼神顯得更加專注了。
他大感吃不消地搖搖頭,「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要不是他的定力已經練到一個程度了,他很有可能早就意志不堅地又想做出某些會讓他罪惡感復活的事情。
她還是只有一個單音,「嗯。」
「你在誘惑我嗎?」他伸手拿開掃把,走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下頷,低首直視著那雙美麗的大眼。
「或許吧。」迦藍漫不經心地應著,目光直直地將他從頭到腳掃視一遍。
他的兩眉意外地挑成小山狀,「或許?」小妮子今天吃錯藥了?
她站起身來,仰高了小臉看向他,並且不疾不徐地再對他扔下一顆原子彈。
「因為我發現你相當有男人味。」這是她連續觀察了他幾天後的心得。
「什、什……什麼男人味?」被嚇得不輕的霍飛卿,當下結結巴巴了起來。
她朝他眨了眨眼,「就是成熟性感得很吸引人那類的東西。」以前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身邊就有個臉蛋身材都可以保養眼睛的美形男,居然一點也沒注意到,真是浪費。
「迦藍,你還沒醒嗎?還是病了?」腹裡的擔心足以用卡車來計數的霍飛卿,好不緊張地撫著她的額際。
她莞爾地漾出芙蓉般的笑靨,「稱讚你一下也不行?」說他老,他就哇哇叫,誇他一下他又緊張兮兮。
他鄭重地搖首,一手直壓著胸口,「不是不行,只是你要考慮一下我心臟的承受度。」
「奸吧,霍大牙醫,你迷死人了。」她給了他一記飛吻,乾脆給他灌下會讓他當場心臟病發的迷湯。
「迦、迦藍?」吸進的空氣,差點在氣管定岔的霍飛卿,瞪凸了眼珠看著說完話就不負責任走人的她。
「有人按門鈴。」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一手指著大門邊發出悅耳鈴聲的監視器。
「我來。」胸門氣血都還沒平定過來的霍飛卿,快步走至大門邊,阻止她貿然地代接。
單指按下通訊鍵,監視器上傳來的影像,隨即又讓霍飛卿的心跳增快了幾拍,他隨意交代了幾句,連忙轉過身來把待在他身旁,好奇想知道是誰來的迦藍往她的房裡推。
「回你的房間去。」
「做什麼?」她莫名其妙地轉過頭看他臉上怪異的神色。
「待在裡頭不要出來。」一骨碌將她推進書房後,霍飛卿朝她伸出一指慎重地叮嚀。
她不禁疑心四起,「誰來了?」
「訪客。」他避重就輕地一帶而過。
看透人心功力一流的迦藍,兩眼刻意在他神色緊張的面容上轉了幾個圈。
「什麼樣的訪客?」瞧他這麼心急想要把她藏起來的模樣,難道來的是女人?
他等不及地隨意向她解釋著,「不適合讓她們知道你住在這裡的訪客。」要是給那些人知道他家裡住了個女人,他以後的日子就會不堪想像了。
她慢吞吞的輕應,「噢。」果然是女人,只是,並非單數,來者的數量要用複數計算。
「記住,別出來。」霍飛卿不放心地再次叮嚀後,將她推進裡頭關上門,並代她在外頭把門鎖上。
愕然看著被鎖上的房門,心底有些不痛快的迦藍,趴靠在門板上聆聽著外頭的動靜,在公寓大門一被他打開後,果然如她所料地傳來一堆女人的客套招呼聲。
只聽了一會兒,就不想再繼續聽下去的迦藍,離開了房門邊,坐在書房的電腦椅上,曲起兩腳,就著會旋轉的椅子在房內轉來轉去,沒多久,等得很不耐煩的她,索性打發時間地打開他的電腦替他收起電子郵件,但只看了信件標題的她,很快地又蹙緊了眉心。
女人的名字在他的收件夾裡氾濫就算了,怎麼就連他的通訊錄裡也是女陸人滿為患?受歡迎也要有個底限好不好?
氣悶地關上電腦後,迦藍反反覆覆地在書房內走來走去,挖空了腦袋思索,就是理不出一個能夠解釋她此刻心煩意亂的原因來,更無法自她的心底,將那份原本是由她獨佔,此刻卻必須與他人分享的感覺給驅逐出境。
她一手掩著亂跳的心口,「不行,這樣會換我心臟病發的。」
但在按壓著自己的胸口之餘,她不禁想問自己,為何要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在這裡跟自己過不去?平常每晚看他在女客之間優遊來去、打罵嘻笑慣了,為什麼現在她會容忍不下一些電腦裡的人名,以及幾個登門來找她的女人們?
想了半天後,她有些了悟地拍著自己的額。
「咳,我是個女人嘛。」對,她是女人,而女人,本來就該是小鼻子小眼睛,更會小家子氣的斤斤計較,不爽就是不爽,她幹嘛一定要去把它合理化?
但,會為他表現得小家子氣,也總事出有因吧?那麼,她的原因又在哪裡呢?
在眉心又開始打結前,迦藍坐回電腦椅裡撈起桌上的話筒,兩指飛快地按下一組號碼,並在電話接通,聽到了某個熟悉的聲音後,快刀斬亂麻丟出疑問。
「老姊,喜歡上一個人有什麼症狀?」
「不一定,視每個人的情況而定……」聲音聽起來好像還沒睡飽的葉豆蔻,邊打著哈欠邊告訴她。
一顆顆電燈泡霎時在她的腦中點亮,「好,我知道了。」
對方聽得一頭霧水,「你知道什麼?」她說得這麼模糊,老妹也能夠理解?
「我可能喜歡上那個牙醫了,就這樣。」迦藍輕鬆愉快地應著,並在把話說完後,立即掛上電話。
電話鈴聲幾乎是馬上響起,眼明手快的迦藍急忙趕在外頭的人發覺前把它接起來。
「什麼就這樣?葉迦藍,你把話說清楚!」話筒直接傳送出十萬火急的聲音。
只聽了一句就再次掛斷的迦藍,這回不忘連帶地拔掉電話線,而且為免老姊會不死心地想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她乾脆再拿出自己的手機順道關機。
當迦藍正高興自己解決了這樁窩藏在心中困擾她的小事之際,書房的房門忽地響起了一陣類似暗號的輕敲聲,隨即解鎖打開的門縫裡,露出了霍飛卿的臉龐。
「你姊的電話。」他亮出一支無線電話在她面前搖了搖。
「不接、」迦藍搖了搖首,兩手環著胸看他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樣,「你就這麼怕被那些女人知道我和你同居?」
「知道就好,」他也懶得跟她演戲,話尾一撂,又將房門關上。
瞪著被他關上的房門,在她胸口方平定下來的氣息,不知不覺間又因此翻湧了起來。
不過多久,房門再次悄悄打開一道縫隙,探監人朝她遞了個紙制的小方盒。
「點心。」覺得把她關在裡面很對不起她的霍飛卿,討好地搖了搖賠罪的小方盒。
她抬眼冷笑,「朝聖團進貢的?」
「沒錯。」他拉來她的小手,硬把它塞進她的手裡,再快速地關上門。
奸,居然這樣把她關在裡頭,還拿女人送他的食物來餵她……
胸中蘊滿不快的迦藍,拎著小方盒來到電腦桌前坐下,打開盒蓋後,一塊塊看似精緻可口的蛋糕和水果派頓時映入她的眼簾,她拿起叉子前後思索不過半晌,決定……
把它們統統消滅掉。
* * *
「霍醫師……」
在月光酒吧正準備開門營業前的半個小時,在後門處理進貨事宜的霍飛卿正忙得不可開交時,一個幾天前才造訪過他住處的小護士,怯怯地站在他身後輕喚。
「采芝?」送走送貨人員後,霍飛卿意外地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你怎麼跑這來了?」
「我是來……」神色看來有些緊張的辛采芝,說得吞吞吐吐地,「我是來這裡跟你商量一下,看你什麼時候才要再次開業。」
他不解地揚高了眉,「那天我不是說過我現在在幫朋友打工,要再過一陣子才會重新開業嗎?」怎麼問過了又特地跑來這裡問?
她遲疑地拖拉著音調,「可是……」
「你擔心你們在我休業期間會沒有收入是嗎?」他想了想,朝她漾開了爽朗的笑容。
「嗯。」看著他的俊容,很不想話題就這樣被他結束掉的辛采芝,乾脆順著他的話應下去。
他偏首想了一會兒,「這樣吧,在我回去上班前,你們就暫時留職留薪如何?」
「真的可以嗎?」他那副大方不計較金錢的模樣,又讓她難以克制地掩著胸口。
「可以。」把話說完的霍飛卿,彎下身子準備把送貨人員運來的二相箱啤酒搬進裡頭去。
她忙不迭地想留人,「還有……」
「嗯?」他把扛上肩頭的酒箱再放了下來,納悶地看著她支支吾吾的模樣。
「那個……」她愈說把頭垂得愈低,「那天我在你家發現……發現……」
「發現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來迎向他,「霍醫師,你有新的女朋友了嗎?」如果她沒有記錯,他早在一年前就跟前任女友分手了,但他家中不但有女人的鞋,她還在浴室-發現,裡頭的牙刷下只是一枝而已,
「女朋友?」霍飛卿訝揚著墨眉,不一會兒又很快反應過來,「是有一個。」他是有個女朋友,名義上的,而且,還是只能看不能越雷池一步的那種。
她的臉上霎時寫滿了遺憾,「我從沒聽你說過……」
「對呀,我也沒聽他說過。」悅耳輕快的應答聲,同時也在酒吧後門處響起。
「迦藍?」他回過頭去,看見那個不知已經偷聽多久的迦藍就蹲在門邊。
迦藍拍拍兩腿站起身來,筆直地走向霍飛卿,站在他身邊以拇指比了比那位來找他的女人,以兩人聽得到的音量小聲地問。
「貢品小姐?」該不會就是那天把她關在書房裡的原因吧?
霍飛卿撇撇嘴,「真難聽……」
得到了答案後,臉上表情分不清喜怒的迦藍,二話不說地又走回去。
「霍醫師……」嬌柔含怯的低喚聲,又再次自她的身後傳來。
愈想愈煩,也愈想愈不平衡的迦藍,在辛采芝那麼一喚後,心中瀕臨極限的獨佔欲,在此時開始像被踩著的地雷般爆炸開來,她突然停住腳步,轉身大步大步地走向霍飛卿,在他的面前停下後,抬手朝他勾勾食指。
他不明所以地低下頭來。
下一刻,她踮起腳尖,將軟綿綿的吻觸印在他的唇上。
他登時呆住,兀自張大了兩眼。
「啊!」近距離目睹全程經過的辛采芝,紅著臉訥訥地開門,「我……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心神一下飄至九重天外天,再狠狠墜回地球表面的霍飛卿,一動也不動地,頂著滿頭霧水和一排齊飛的烏鴉,站在原地瞠大了眼瞪看著一瞬也不瞬望著他的迦藍,甚至沒去注意到辛采芝是在什麼時候離開的。
「這是……怎麼回事?」經過突如其來的一吻後,他的發音變得有些困難。
「對不起。」看了他那寫滿錯愕的表情後,心情當下複雜萬分的迦藍,表情有些挫折,也有些尷尬。
霍飛卿不語地看她的兩腳開始往後退。
「對不起。」她邊說又邊退了兩步。
「迦藍?」盯審著她突然冒出的滿臉紅霞,愈想愈覺得有可能的霍飛卿,忍不住想伸出手拉住她。
「我喜歡你。」話尾一撂,她隨即轉身拔腿就跑。
怔看著她跑得飛快的身影,霍飛卿一手緊擰著眉心。
她是在對她又給他帶來麻煩道歉,或者是因又毀了他的形象道歉?還是……在為她喜歡上他而道歉?
再次看了看她那頭也不回,即將消失在巷中的背影,面對這個總是跑了再說的鴕鳥迦藍,他呻吟地吐出一口大氣,將一手插進濃密的發裡爬梳著。
「真是要命……」他低聲在嘴邊咕噥,轉首衝進店裡,自休息室裡捉來一把車鑰就往外頭沖。
正走出小巷準備上班的段樹人,在快走到後門處時,剛好與騎著輕型機車的霍飛卿擦身而過。他挑了挑眉,在後門處對正在打掃的高居正招招手。
「小高,你的那輛小綿羊呢?」
「我的小羊?」高居正走出後門一看,「咦,誰騎走了?」
像是背後有索命魍魎正在追她似地,一骨碌拚命往前跑的迦藍,在跑過兩條長長的小巷,正準備繞過第三條時,在她背後,忽地響起了某種讓她忍不住要回頭看看的聲響。
叭叭!騎車追在她後頭的霍飛卿,邊按著喇叭邊示意她停下來。
她愕然地瞪著那個用兩腳跑不過她,於是便學聰明改用兩個輪子來追她的霍飛卿。
輕輕鬆鬆就超越她的輕型機車,在下一刻即在她的面前來個大回轉,馬上熄火停車的霍飛卿,在她又像個風火輪般沖離現場前,一把握住她的纖臂,將她給拖進一旁小巷裡並壓在牆上。
既頭痛又拿她沒法於的霍飛卿,低首看著前不久才用告白把他嚇得心臟病發,現在卻是把小臉別向一邊,別彆扭扭不理會他的小女生。
「喜歡我,需要道歉嗎?」在她丟下了這個炸彈後,她可不能說了就跑,也不把話交代清楚。
硬著頭皮,始終不吭一聲的迦藍,在他的凝視下,無法克制的紅暈又漸漸染上她的面頰。
霍飛卿沉默地看著那色澤嬌嫩的紅雲一會兒,不受控制的指尖緩緩撫上她的面頰,流連了許久後才移至她尖尖的下頷處。
「順過氣了沒?」
幹嘛問這個?她不解地回眸。
就在她這麼一轉首後,她的下頷立刻遭人抬高,封鎖她氣息的熱吻也隨之罩了下來,令只對他扔了一個小火把,不料卻換來一場森林大火的迦藍,詫異地睜大了水眸。
修長的指尖,很快地覆上她的眼睫,阻止她繼續瞪眼殺風景,霍飛卿將整個人都抵向牆面的她拉過來,一手環上她的腰肢,將她整個人微微住上抬,在舌尖撬開了她的唇辦前去探險時,感覺她的十指深深陷入他的肩頭。
「換氣。」在她整個人都快窒息時,他稍稍挪開了唇在她唇上叮嚀,話一說完,又馬上不饜足地再次俯探馨香。
驚訝稍退,學得很快的迦藍,在掌握了換氣技巧後,一手攀上他的肩頭,一手探入他濃密的發裡,也不知是她的舉動鼓舞了他,或是他可能已經忍耐了很久,原本猶在她唇上輕拈慢挑的吻勢,立即猶如野火燎原,搖身一變為限制級的火辣熱吻。
當兩個人都太需要好好喘口氣,而放開彼此的唇,各自大口汲取新鮮空氣後,霍飛卿意猶末盡地低首看著努力調勻氣息的她,那張青春鮮麗的俏顏,此刻因他而盛綻如嬌艷欲滴的薔薇。
他頭痛地撫著額,「我一定會有罪惡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