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被電話吵醒的霍飛卿,神色凝重地掛上擾人清夢的電話話筒。
「誰?」兩手攀在他的頸間,整個人掛在他背後還沒睡醒的迦藍,帶著濃濃的鼻音問。
他的眉心緊蹙成一條直線,「麻煩。」神通廣大的小舅居然弄到了他新居的電話,也許再過不久,他逃難的好日子就要結束了。
「喔。」她應了應,愛困地將整張臉埋進他的背後用力磨蹭著。
「下要像只無尾熊賴在我身上。」拖著她四處-動的霍飛卿,已經很習慣她每天早上起來都會用這種姿勢巴著他不放。
「咖啡。」她把小手伸至他的面前晃了晃。
「喝光了。」走到廚房的他,皺眉地看著空空如也的咖啡豆空袋,以及一旁已經見底的咖啡罐。
「我要咖啡……」迦藍又孩子氣地用臉頰頻頻磨蹭他的背後、
「是是是、」他無奈地應著,拖著她走向自己的房間,在準備換掉睡衣時發現她還趴在他身後不放,「你總該讓我換件衣服再出去買吧?」
仍是閉著眼的迦藍,鬆開了雙手對他搖搖頭又點點頭,接著搖頭晃腦地走回自己的房間,當換好衣服準備出門採買的霍飛卿走至大門前時,赫然發現她不但已經早他一步把衣服換好,還坐在門口等他。
他兩手環著胸,「我不帶一個沒清醒的醉鬼出門。」眼皮都還黏著沒張開呢,她是想讓他拖著她出去丟人現眼嗎?
迦藍二話不說地抱住他的大腿不放。
「我只是要去對街一下。」對於她每天都會吃他豆腐的這類舉動,他已經由飽受刺激的狀態逐漸演變成麻木不仁。
緊抱著他大腿的兩手,忽地鬆了開來,改而摸上他的後背,一路直摸上他的肩頭,再攀住他的頸子牢牢鎖死。
「我投降就是了……」他告饒地撫著眉心,對她沒睡醒時的黏人功力投降。
方打開家門,隔鄰正要去上班的鄰居也剛好打開門來,與他們在廊上撞個正著。
「早……」隔鄰的道早聲,在見著了他身後的攀附物後,明顯地由高揚的八度音轉為小號進行曲,「早……早安,霍醫師。」
「早。「已然練成視若無睹大法的霍飛卿,面不改色地經過大驚小怪的芳鄰面前。
備受眾人注目的自電梯走出後,迎面而來的,就是老愛拿他當八卦主題的大廈管理員。
管理員曖昧地瞅看著他倆親密的模樣,「霍先生,女朋友這麼早就醉了?」
「是還沒醒。」他不痛不癢地應著,踩著穩定的步伐將迦藍拖出大廈外。
無視於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對他們投以怪異的眼光,霍飛卿直接帶著迦藍跨越過馬路,來到對街的便利商店裡,買了兩杯現煮咖啡後,便和她一塊蹲在店裡的角落等她喝完醒來。
灌她喝下兩杯卻還是沒見她張眼清醒,霍飛卿拍著她的小臉。
「女明友,還要不要再來一杯?」看來在這個夏天過完之前,這個小妮子恐怕得繼續榮任眾人眼中的他的女朋友一職。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美麗的長睫扇了扇,有些不明白狀況地看了看他,再打量著四周。
「不要問。」他撥開她的長髮,以長指代替梳子將它們梳順後,再把它們勾至她的耳後。
迦藍邊打著哈欠邊問:「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那已經變成一種常態了。」幫她把扣錯扣子的上衣重新扣過的霍飛卿,打理完她的衣著後,又拿來剛買的濕紙巾擦著她的臉龐,「清醒了嗎?」
「嗯。」她呆愣愣地看著他極為熟練的動作。
「那就走吧。」他拿過她手中的空紙杯扔掉後,一手拉起還蹲坐在地上的她。
與他一同走出店門口,迎面而來的晨風,伴著曦陽柔柔地撫上了她的臉龐,迦藍深深吸了口氣,感覺這座城市-往常總是混濁不清的空氣,在這早聞起來特別清新宜人。
手心上暖暖的體溫,令她低下螓首看去,自在店裡就拉握著她沒放開的大掌,此刻正牢牢地握緊了她的,她偏過頭淡睨著站在她身側的霍飛卿,他那副正在等紅燈準備把她牽過去的模樣,讓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直瞧,忘了該移開視線。
「怎麼了?」終於等到了紅燈,打算牽她過去的霍飛卿,不解地看著杵在原地不動的她。
她忽地漾出一笑,「我們去散步吧。」
「現在?」他挑了挑眉,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心血來潮。
「現在。」下了決定的迦藍,拉著他的手走向翠葉濃密的行道樹下,朝著附近的公園走去。
穿梭在林立大廈間的朝陽,投映在高樓上方的晨光,將高樓染成了兩截不同的顏色,偶爾,湛藍的天際飛過幾隻白鴿,振翅點綴著這座方自夜色裡甦醒的城市。霍飛卿仰首望著已有好多年未曾如此看過的景致,感覺這座城市繁忙的步調好像都在晨風中變慢了。
自長大後,他已經有多久不曾這麼靜下心來看看藍色的天頂,和綠意漾漾的翠色樹梢?
拉他來到公園後,望著那一大片還沾著露珠的綠色草皮,等不及想上前讓涼涼的青草拂過腳底的迦藍,開心地脫去了腳上的鞋,往後一丟後就住那片草皮衝去。
「迦藍,把鞋子穿起來……」霍飛卿邊幫她把鞋子撿起,邊對正在遠處又叫又跳的她大喊,「慢慢走,不要用跑的!」
聽見他叫聲的迦藍,邊往後退邊笑揚著一手招他也過來,眼看著她要撞上在公園裡晨跑的人時,霍飛卿連忙又扯開了嗓子。
「小心,你快撞到人了!「
銀鈴般的笑音,在空氣中輕快地跳躍著,懸著心站在遠處看她跑跑跳跳的霍飛卿,不時左叮嚀她一下,右提醒一聲,直到路經他身旁的行人都紛紛對他投以好奇的目光時,他才猛然發覺自己在做什麼,瞬間止住了所有叫嚷,站在原地思索起自己的行徑。
他倒豎著一雙墨眉,「我是她老爸啊?」擔心她的交友狀況、煩惱會不會有色狼吃她豆腐不夠,他怎麼變得愈來愈長舌囉唆?
不合作的心跳愈來愈吵鬧,在迦藍回首對他燦爛一笑偶,籠罩在他心頭上的那片老爸陰影,當下隨風散去,屬於男女之間的某種情愫,再次在他的胸腔裡造反了起來。
「不是叫你不要亂跳了嗎?」他神色嚴肅地皺著眉,抬起一手重重捶打著自己的胸膛。
原本還在草皮上四處跑跳的迦藍,忽地跑去某個清早批了貨經過公園的賣花小販前,跟他說了一會兒話之後,隨即以跑百公尺的速度跑回霍飛卿面前。
白淨的手心朝他一攤,「給錢。」
霍飛卿挑高了一邊的朗眉。怎麼這種情景跟小鬼頭正在對家長要零用錢的狀況很像?她不會真的把他當成老爸來看了吧?
她下耐地對坐在地上的他催促,「快點啦。「
他邊在嘴邊喃念,邊自口袋裡掏了幾張百元鈔給她,就看她又快快樂樂地跑回小販面前,興匆匆地買回了一束還沾著水珠的瑪格麗特。
「漂亮吧?」迦藍獻寶似地捧著花束,蹲跪在他的面前拿給他看。
類似雛菊的小白花,朵朵清鮮如露,襯著位在花束後方的那張容顏,人花相映,花朵因人而顯得清麗,而人也因花朵而更顯嬌俏。此時此刻的他,不知自己的雙眼究竟是看人抑或看花,也不知,此刻在他眼中看來異樣美麗動心的,是花還是她。
「嗯。」他悶聲地轉過頭去看向一旁,總覺得她靠得愈近,他胸膛裡那顆不合作的叛徒,也就跳得愈快愈不聽使喚。
「喂。」在他轉過頭不理她時,迦藍取來幾根花枝,邊摘下上頭的小白花邊問,「我是你的女朋友?」在今早之前,這個稱呼她已經聽過好幾次了。
「大家都是這麼說的。「每天都扛著她回家,會被人誤會也是正常的。
「你不介意?」她轉移陣地來到他後頭,將摘下的小白花插至他濃密的黑髮上。
不曉得她在做什麼的霍飛卿,早就習慣她在他身上東摸摸西摸摸,因此也就放任她去玩沒阻止她。
「我懶得去跟他們一一解釋。」就讓他們繼續誤會好了,省得左鄰右舍有人也想打她主意。
聽著他無奈的語氣,位在他身後的迦藍止住了手中的動作,看著那副背對著她的寬肩許久,視線緩緩游移至他線條弧度美好的側臉上,此時,愈升愈高的朝陽,將穿過樹叢間的光束灑在她的臉上,令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男人。
她好像……都不曾像這樣仔細的看過他。
和他在一起住久了,他漸漸習慣她這個小麻煩的存在,她也漸漸習慣每日趴在他的胸膛上醒來,認識他的這些日子來,他們自每天吵吵鬧鬧,到習慣彼此的存在就像原本就是一家人般……怪了,她是什麼時候跟這個中年人發展成這種關係的?
而她,對這種看似曖昧卻又令她覺得暖洋洋的關係,不但不覺得有何不妥或是突兀,反倒還覺得,他們彷彿本就該是這般存在於彼此的視覺中。
「我們回家吧。」覺得太陽愈來愈刺眼時,霍飛卿朝後伸出手對她招了招。
兀自深鎖著眉心思考的她,習以為常地把手心搭上去,任他牽著她的手一路走回家。
「迦藍。」在快走到自家大廈前時,霍飛卿在馬路的這一邊止住了腳步,拉了拉她的小手。
「嗯?」她漫不經心地抬起頭來。
他狐疑地看著四下行人忍俊不住的表情,「為什麼一路上大家都那樣看著我?「幹嘛每個人都愛笑不笑的看著他?他長得有這麼奇怪嗎?
「什麼那樣……」才想把話問清楚的迦藍,一抬起頭來,便赫然發現她自己造了什麼孽,「啊,糟糕。」完完完……完了,剛才在離開公園時,忘記幫他把插得滿頭的小花拿下來。
霍飛卿默然無語地看著她的兩眼所看的方向,隨後若有所悟地伸手往自己的頭上一探,待摸來一朵她買的白色小花後,總算知道自己頂著一頭插得亂七八糟的小花頭逛大街的霍飛卿,馬上明白了路上每個行人在見到他後為何會出現那些表情。
「對……」迦藍一手掩著嘴,結結巴巴地向他道歉,「對不起……」
他緊擰著眉心,「恭喜你,你剛剛徹底毀了我的形象。」
* * *
「那對活寶呢?」將整個外場打掃好準備開店的高居正,在店裡找了老半天,就是找不到那對總是讓店裡熱熱鬧鬧的男女。
「活寶一在外面處理狀況。」窩在吧檯邊看熱鬧的段樹人,伸手指向敞開的後門。
不明所以的高居正,也走至吧檯邊朝外頭看去,發現在外頭照亮了小巷的路燈下,他們店裡的招牌美少女,又被一群慕名而來的追求者給圍堵在後門處。
他挑了挑眉,「活寶二呢?」真難得,怎麼沒看到總是自動擔任護花使者的霍家老兄出現?
段樹人的指尖轉了個方向,「活寶二很快就會趕到現場進行驅離行動。」
順著他的指尖看去,透過玻璃窗,高居正奸笑地看著才在前門打發完一票女人的霍飛卿,在發現迦藍又被纏住了後,正挽起衣袖朝後門走去。
煩、死、人、了。
嘟著紅唇、兩手環著胸的迦藍,在捺著性子被人纏了將近二十分鐘,仍是沒法子趕走這些打擾她上班的追求者後,不耐煩到一個極限的她,已經開始揉按著自己犯癢的拳頭,想著到底該不該對這些有點無辜,又不太無辜的人們開打。
一縷白煙忽地在路燈下裊裊升騰而起,原本水眸四下漫遊的迦藍,視線捕捉到那縷白煙後,也不管這些人正在對她說些什麼,逕自好奇地轉過頭去,當她的注意力一轉-,被她冷落的眾家追求者,也好奇地陪她一塊轉首,看看究竟是誰能夠吸引她的注意。
倚在路燈旁灰牆上抽煙的霍飛卿,原本就已經夠高大魁偉的身軀,此刻在路燈的籠罩下,身形顯得更加健碩,一言不發的他,以指彈了彈手中香煙的煙灰,再慢條斯理地抬起頭來,面色嚴峻冷清地盯審著那些圍繞在她周圍的毛頭小夥子們。
咕嚕咕嚕的口水吞嚥聲,不約而同地在迦藍的身畔響起。
帶著一絲冷笑,眼裡藏刀的霍飛卿,察覺他們還是沒有撤退的意願後,又以刺人的視線掃射他們一遍,再懶洋洋地對他們吹出一團白煙。
難得看他擺酷的迦藍,愛笑不笑地一手掩著嘴,實在是很不想在這個時候笑出聲來害他破功。
不過,在她努力將笑意的氣泡按壓回肚子裡後,站在敵我兩方陣營中間的她,先是看了看身旁個個氣色不善的小男生們,再瞧了一眼活像她專用門神的霍飛卿,她忽地有了比較的心情。
一個是氣息內斂沉穩的男人,一群,是舉手投足間的青澀都還沒褪去的小夥子們,高低優劣,在路燈下映照得十分明顯……沒想到那個天天和她睡在一塊的中年人,在外人面前還真是亂帥一把的,怪不得他每晚上班前,都要先擺脫那群登門來找他的女性酒迷先……
咦,她居然覺得他還滿對眼的?
將外頭的沉默戰爭盡收眼底的段樹人,有點同情地搖首。
「可憐的孩子們……」那傢伙趕人就趕人嘛,幹啥這樣打擊小朋友們的自信?
高居正則是有感而發,「咱們的活寶二已經快變成她的老爸了。」瞧瞧他,戒備森嚴得活像只老母雞似的,這也未免太保護過度了吧?
他一手撐著下頷,白了白眼,「那這本書還有什麼搞頭?」
「說的也是。」高居正想了想,同意地點點頭看向外頭作鳥獸散的人群。
當後巷淨空得只剩他們兩人後,滿腦子迷思的迦藍,一手撫著尖尖的下頷站在原地沉思。
「今天出門時,我不是叫你穿長褲嗎?」霍飛卿走至她的面前,盯著她那雙老是勾來男人雙眼的美腿,有些抱怨地擰著她的俏鼻。
「我不需要英雄救美的。」思考被打斷的迦藍拍開他的手,揉了揉鼻子睨向他。
他聳聳兩肩,「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
她很是納悶,「既然知道,你還來湊什麼熱鬧?」
他的表情有點不自然地別過了頭。
「怎麼,吃醋呀?」迦藍看了,轉了轉眼珠後撒嬌地纏抱著他的手臂,笑咪咪地逗著他。
「我只是來普渡眾生的。」不受激的霍飛卿當下一反前態,倔傲的下頷高高揚起,並且伸出了一根手指對她搖了搖。
霧水在她頭上亂飛,「普渡眾生?」
「我在拯救他們免於發現你不但是個醉鬼還是個暴力狂之後,個個都被你揍成豬頭三。」說得一臉神聖偉大的他,在說完後還不忘對她雙手合十地行了個大禮。
「嘖,講這樣?」她不滿地撇撇嘴角。
他拍拍她的肩頭給予肯定,「不必太自謙,你有這個實力的。」三不五時就跟店裡對她毛手毛腳的酒客到後巷裡單挑,不然就是跟這一帶對她有興趣的小混混到巷裡大打一場,她這女好漢的惡名,已經廣為小巷中人所流傳了。
「迦藍!」耳熟的叫喚聲在他們身後遠處響起。
「別又來煩我了。」她只回頭看了一眼,接著便二話不說地拔腿就跑。
霍飛卿來不及攔下她,「迦藍,不要跑——」
「迦藍!「扯開了嗓子努力大喚的男孩,邊叫邊跑過他的面前。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男孩追逐的背影,慢條斯理地抬起一手,站在原地看著手錶計時,在覺得時間已經差不多後,他才侵吞吞地走進巷裡尋找那個被迦藍甩下的男孩。
「你想追她?」他的腳步停止在那個已經來找過迦藍不知幾次,卻又一直不肯放棄的男孩身旁。
喘得說不出話來的男孩,只能對他點頭又點頭。
他有點興災樂禍,「想追她,就得先跑贏她。」
「你……跑得贏她嗎?」草木皆兵的男孩,提防地看了看他。
「當然不可能!」開什麼玩笑,他哪有可能跑得過那個金牌級的選手?
一抹慶幸的笑意,霎時泛在男孩年輕的面龐上,這讓霍飛卿看了,心中甚不是滋味地彎起一道墨眉。
他低聲冷哼,「就算跑不贏她,那也輪不到你。」一個看起來連青春期都還沒過完的小毛頭也想追迦藍?他就不會留著自己用呀?頂多真的學光源氏來個美少女養成計畫就是。
「啊?」男孩不解地看他大爺突然說翻臉就翻臉,接著長腿一跨轉身就走。
在巷內跑了幾圈,並且在店外繞了好久才避開那個陰魂不散的追求者後,終於回到店內的迦藍,一進門就口渴地急著找水。
「面對追求者,你通常都是跑了再說?」倚在鋼琴旁等她回來的霍飛卿,淡淡地問出他心中的疑問。
正在喝水的她動作頓了頓,有些多心地看著他臉上的那副怪樣。
「對。」他是怎麼搞的,一臉正經八百?
「我看那小於長得人模人樣的。」他像個沒事的人般,再度對這個話題輕拈慢挑。
她白他一眼,「哪個人不是人模人樣的?」真要照這種標準的話,她都已經交了幾打男友了。
墨眉往上調高一寸,「幹嘛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是有選擇性的。」
「把條件開來聽聽。」他兩手往後一靠,好整以暇地倚著鋼琴對她努了努下巴。
「一要有讓我感興趣的色相。」她想了想,將第一隻手指頭朝他伸出。
他同意地點著腦袋,「嗯哼。」標準的人性。
「二要事業有成,經濟能力不能比我差。」她才不要交那種小男朋友打發時間,她的目標是訂在可以養她的社會人士。
「這個容易。」在外面隨便一抓就一大把。
她再針對她的需要,「三要能夠勞其筋骨,容忍我的壞醉癖和睡癖之餘,還要能夠對我照顧到家。「她可不要找個一知道她表裡不一,就覺得幻滅或是失望的男朋友。
他說得更理所當然,「很簡單啊。」
空氣間突地有陣沉寂,他們倆彼此皺眉思考了一會兒,而後,不約而同地抬首看了看對方。
霍飛卿擠眉皺臉地一手指向自己的鼻尖。
迦藍錯愕地高揚著柳眉,考慮了半晌後,嘖嘖有聲地對他搖首。
「年老色衰、體力不濟的中年人,不在我考慮的名單上。」錯覺,這傢伙不帥、不帥,一點都不帥,她只是一時有錯覺而已……不過,他滿符合條件倒是真的。
對她的反應暗自隱忍的霍飛卿,硬是擠出僵笑,對她勾了勾手指,並在她好奇地靠過來時,迅雷不及掩耳地轉身將她壓在鋼琴邊。
他眉心抽搐地直瞪著她嫌棄的臉龐,「想身體力行一下你的指控嗎?」和她相比之下,年老他是可以承認啦,但色衰他就不能認了,還有,體力不濟這一點,沒有親身試過的她更沒資格說。
「想摧殘國家幼苗嗎?」踩到地雷的迦藍,鎮定自若地仰首看著他。
「都滿二十了,你早就成年了。」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刻意低下頭來將唇懸在她的面前,半算是壓迫半算是想要刺激她。
吹拂在面龐上的氣息,有點灼熱,他身上散放出來男性香水味,也出乎意料的好聞。因靠得太近而無法讓視線集中的迦藍,直看著他形狀好看的卜巴,目光再緩緩游移至那兩片充滿威脅性的薄唇上,頭一次,她發現自己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跟他槓上。
選擇抽身而退的她,淡淡輕問:「霍家先生,您高齡三十有二了,差了快一輪的也忍心下手,不會有罪惡感嗎?「
又提他的年紀嫌他老!
他挫敗地以指梳著發,「不想被我染指,那就不要三下五時在我面前穿得那麼涼快!」可惡,年輕就了不起啊?老是用這個藉口來加深他的罪惡感,害他不敢亂動她一根頭髮。
「夏天熱啊。」她雲淡風輕地漾著笑,表情好不無辜。
警告的手指頭不客氣地戳在她額際上,「再不穿緊一點,就算是會有罪惡感,我也會讓你覺得很後悔。」
「你是認真的?」她沒想到自己的影響力有這麼大。
「我忍很久了。」這是實話。
迦藍不語地審視著他的雙眼,質疑著他話中的可信度,但當她發覺那對認真嚴肅的眸子不像是在作假後,頭一回,在她亂跳了一拍的心房裡,竟會出現了近似於退卻的心態。
「我要跟我姊姊說……」她深吸了口氣,忙不迭地祭出身後靠山。
他哇啦啦地大叫,「哇拷!」連這種小朋友跟家長告狀的手段她也好意思抬出來?
高居正在他呱呱亂叫時,朝他們倆拍拍手,「兩位活寶,開店了啦!」
「知道了。」求之不得的迦藍,趕忙想利用這個藉口逃之夭夭。
「等一下。」然而霍飛卿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將放在鋼琴上的牛仔長褲交給她,「拿去換上。」
手捧著牛仔褲的迦藍,略微帶笑地揚起柳眉,看向那個照顧她到家卻又老是表裡不一的男人。
他連忙撇清,「我是為了那些色狼的安危著想。」
美麗的柳眉更揚高了點,同時,唇畔的笑意也更加深了些。
「我已經改行當聖人很久了。」他清了清嗓子,不太願意承認地把臉轉過去。
她故意湊到他的面前,開始調皮地對他眨眨眼。
好嘛好嘛……
他呻吟地低歎,「不要讓我的非分之想又再度復活……」真是,他就一定要承認才可以?
下一刻,心情老是讓霍飛卿捉摸不定的迦藍,笑咪咪地投進他的懷裡,用臉頰頻頻磨蹭著他的胸膛。
他沒有抵抗力地揉了揉她的發,「還是剛睡醒的時候可愛多了。」雖然剛睡醒時呆呆憨憨的,至少那時的她不會有那麼多的心機。
「這麼遺憾啊?」她在他的懷中抬起頭來,笑意滿面地瞅看著他。
「是啊。」他說著說著便俯首在她唇上啄了一記,然後轉身對她揮了揮手,「別磨蹭了,快點去換起來。」
滿臉愕然的迦藍,在他走後,呆怔地站在原地,久久都沒有反應過來。許久過後,終於反應過來的紅暈飛也似地染上了她的粉頰。
「嚇……」喘不過氣的她瞪大了兩眼,一手直撫著胸口,「嚇死我了。」本來不是還在說說笑笑的嗎?怎麼他要親人都不事先打聲招呼的?
怔視著霍飛卿走向休息室的背影,那張她每天醒來時頭一個見到的俊逸臉寵,像個浮水印般,清晰地棲停在她記憶深刻的腦海裡,而在後巷裡看到的那張有點好笑,又讓她覺得很酷的帥瞼,也在下一刻擠進她的腦中,不久,那個頭上插滿小花,任她揉弄的認命苦瓜臉,突然也插隊跑進來。
一張張不同的面孔,一個個不同的他,開始在她的腦海中頻頻亂轉,最後停格在像在照顧個孩子般,溫柔地為她穿衣的那張臉龐上,再跳至剛剛突然朝她俯身偷親的那副遺憾模樣上。
短暫接觸過的體溫,漸漸自她的唇上消失散去,她抬手撫著自己方才被偷襲過的唇瓣,而後,她再低下螓首,直視著自己的心房。
「不要亂跳。」
* * *
「原來你躲在這裡。」一大早就跑來串門子的張樂芬,一手端著咖啡,站在落地大窗前遠眺整座城市清晨破曉的美景。
頂著一頭亂髮待客的霍飛卿,睡眠不足地打了個哈欠。
「誰告訴你的?」奇怪,他不是沒告訴任何人他偷偷摸摸的買了這間房子嗎?怎麼她還有辦法找上門來?
「尹書亞。」她不慌不忙地把洩密的人抖出來,」你不回家嗎?「都給他躲這麼久了,他還想躲到什麼時候?
他淡淡冷哼,「回去給那票親友團圍剿嗎?「好不容易才假藉僚傷的藉口逃了出來,他這一回去,不是被逼著去相親,就是要再接受他們的催婚洗腦大法。
她毫不同情地挑高-眉,「你也知道你會被圍剿?「
「你今天會來找我……」霍飛卿拖長了音調,有些懷疑地睨向她,」是不是因為那票親友團找上你了?「
「嗯。」把環境參觀完畢後,樂芬舒適地坐在廳裡那張看來價格不低的沙發上。
他笑咪咪地搓探著兩手,「你怎麼應付他們?「
「實話實說。」她老早就把他們兩個協議分手,還有她會另嫁他人的原因都報告給他家的長輩們聽了。
「你告訴他們實情了?」當下笑容散去,驟感末日提早降臨的他,抖豎著眉心看著同陣倒戈的夥伴。
「是啊。「
「呃啊——「他抓著亂髮氣得蹦蹦跳,「你這惡毒的女人……」居然把底給抖出來了,那些親友團在知道實情後絕對不會輕饒了他!
她不負責任地聳聳肩,「誰教你事前又沒有找我串供?」
「你——「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的霍飛卿,身軀忽地震了震,一雙白細的小手也自他的身後環住他,令原本打算走人的樂芬,當下拖住了腳步坐回原位,萬分好奇地看著這幅出現在她眼前的景象。
「咖啡……「微弱且泛著濃重睡意的低喃,自他的身後傳來。
「這個是……」樂芬側著頭看完他後頭的睡美人長得是什麼模樣後,不太確定地伸出一手指著他的身後,「美少女養成計畫?」他居然藏了個看起來未滿十八歲的女孩在家裡?
「不是那麼一回事,謝謝。」霍飛卿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拖著迦藍走王咖啡壺前倒了一杯,再把她自身後拉出來,「喏。」
只伸出一手接過咖啡的迦藍,側首靠在他的胸前邊灌下咖啡的同時,不忘以另一隻閒著的手攀緊他的腰際。
他無奈地掩著臉,「當完無尾熊今天變八爪章魚嗎?」
「不夠……」她開始用臉在他的胸口磨來磨去。
「不然整壺都給你?」霍飛卿都忘了現場還有個第三者,全心全意招呼起懷裡的睡美人。
「嗯……」她乾脆把臉埋進他的睡衣裡,口齒不清地應著。
「嘖。」摸透她習慣的霍飛卿,索性把杯子往旁一擱,捧著她的小臉開始搖晃著她,」都說過幾次了,不要站著睡!「
「飛卿。」覺得自己已經看得夠多的樂芬,極力掩住到了嘴邊的笑意,伸手拍了拍這個從快樂單身漢,一躍變成類似好爸爸的男人。
「嗯?」他正伸出五指幫迦藍把臉上睡出來的印痕給揉散。
「我先走了,記得有空回去面對現實。」她一定要把這個消息抖出去。
「知道了。」他朝她點點頭,「不送。」
「剛剛那個是誰?」樂芬前腳剛定,在他懷裡的迦藍隨即拾起頭來,邊揉著眼邊問他。
他停下了指尖的動作,「你醒了?」真難得她只喝一杯就能醒。
「那個。」帶著疑問的指尖直指向門口。
「前任女友。」他搔了搔滿頭亂髮,放開她走至窗邊。
「為什麼跟她分手?」有些訝異的迦藍,不解地走至他的身旁追根究柢。
他一手指向窗下,「原因就是來接她的那個。」
迦藍聽了,低首看去,在大樓下方的馬路旁,發現一個倚在車邊等人的男子,在一見到方才來的那位女訪客後,隨即迎了上去,吻了吻她的額際後,替她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原來是被橫刀奪愛……」把下方情況瞧個仔細分明的迦藍,壞壞地咧著笑睨向身旁的霍飛卿。
「抱歉,樓下的那個是我親愛的學弟。」他清了清嗓子,慎重地澄清,「那小子沒橫刀奪愛,我只是物歸原主。」
她皺著眉,怪聲怪調地問:「這麼大方?」
「你不知道我本來就是個好人嗎?」他再次伸手把她臉上還有的睡痕揉了一會兒,接著把她推住房間的方向,「去穿衣眼,不要讓我又有罪惡感。」穿著睡衣也出來晃?還好來的是樂芬不是其他男人。
被他推住房間的迦藍走了幾步,忽地像是想到了什麼般,停下了步伐,遲疑地回首看向坐在沙發裡看報的他。
「喂。」她站在沙發後傾身攀著他的頸間。
「灰姑娘終於把晚禮服換好了?」被她摟摟抱抱得很習慣的霍飛卿連頭也沒回,邊問邊把報紙翻過一頁。
迦藍拿起自己一繒長髮,直在他的鼻尖搔著癢。
「我住在這裡,會壞了你的行情吧?」來這裡住這麼久了,她還是頭-次見到有訪客來拜訪他,在今天之前,她好像從沒看他跟什麼女人在一塊過。
他拍開惹得他直想打噴嚏的髮絲,「你未免也反省得太晚了點吧?「
「如果其他人知道我和你住在一起……」她嘟著小嘴,心情不是很好地迂迴試探著,「孟姜女們會不會哭倒長城?「
霍飛卿幹幹冷笑兩聲,「自從我遇上了你後,孟姜女們統統都得了結膜炎,早就哭不出來了!」還敢問他這個?她就是害得他近來行情一路跌到底的元兇。
迦藍怔愣了片刻,許久,一抹安心的微笑躍上她的嘴角。
「記住,只有一個夏天。」他突然擱下手中的報紙,回過頭來擰著她的鼻尖,「等你失眠期一過,你就馬上打包回家。」再跟她住下去,他不是死於慾火焚身,就是死於陰陽失調。
她笑意盈然地對他扮了個鬼臉,「到時候不要太捨不得我而躲在被子裡偷偷哭啊。「
「一個夏天。」然而他卻握著拳頭說得很篤定,「到時候,我一定會把你踢得遠遠的不再來煩我。」
不能否認的,他的這番話,是有點刺傷她的心。
臉上的笑靨不自覺地散去,迦藍盯看著又回過頭去的他,理不清此刻心中所衍生的感覺是什麼,又為何會因他而起。
「這就有點難說了……」低喃不清的細語,不知不覺地逸出她的唇邊。
「什麼?」他沒聽清楚。
「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