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從未在該帶隊出操時卻請假的胭脂,坐在軍帳裡被畫分成兩半的書桌 前,兩手不停地揉搓著酸痛的四肢,而坐在另一邊的樂毅則是懶洋洋地打著呵欠,像是 睡眠不足。
胭脂微微發怒地按著自己又酸又痛的筋骨,緊抿著小嘴不肯跟害她請假的樂毅說上 一句話。
她居然會有請假這種不光彩的紀錄?而且是在樂毅住進來的隔天就請假,現在就不 知那些屬下們會不會胡思亂想,把她和樂毅之間想得很難堪?她已經不指望韋駒不會跑 來嘲笑她了,她只求她三年來建立的威儀和名聲沒被樂毅破壞光,她不要因為一個男人 而毀了苦心經營的心血。
樂毅無精打采地一手撐在桌上,嘴邊掛著一抹陶醉的微笑,很想在桌上打個小盹, 或是跑回地鋪再睡上一場。都怪他昨晚貪看胭脂的睡容,今早起床的號角吹響時,他才 知道自己居然看了她一個晚上。但即使是睡眠不足,他還是覺得很值得,也對身旁從起 床後就一直氣呼呼的女人更感興趣。
坐在他們兩人面前的顧清風,左看一會兒樂毅、右看一會兒胭脂,被他們兩人完全 不同的表情給弄糊塗了。
今日該出營操練的校尉來向他報告左右將軍同時請假時,他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 ;剛當上左將軍的樂毅請假就算了,但注重軍紀出名的胭脂會請假可是天大的事。在緊 張萬分的校尉請求下,他急急忙忙趕來這住了兩位將軍的軍帳問清詳情,可是他來了大 半天了,卻沒人告訴他為什麼他們兩個會同時請假。
雖然猜不出他們請假的原因,但光是看他們的表情,顧清風大概可以猜到昨晚他們 進帳後出現的情況——八成他們兩人又吵了起來,然後發生了某些事,但是到底發生了 什麼事就需要好好探究了。
顧清風打算終止這軍帳里長久的沉默,他看樂毅一臉睏意,再看胭脂一臉暗怒,而 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右將軍。」
胭脂撇著小嘴轉看在她面前滿面疑惑和無奈的顧清風,光顧著與樂毅生氣,她都忘 了這個顧清風來這裡已經有多久了。
「你怎麼了?」顧清風非常關心她的健康狀況,因為這個軍營倚賴她甚重,她若有 什麼事,不但上頭會緊張,下面的人會更緊張。
胭脂沒好氣地捶著雙腿,「筋骨酸痛。」她在這裡又捶又揉了半天,難道他還看不 出來?
顧清風兩道白眉緊皺著,她昨兒個回營時也沒聽她說什麼筋骨酸痛,怎會突然這樣 ?
「你病了?」顧清風心想也許是她得了風寒什麼的所引起的。
胭脂認真地點點頭,「我是病了。」從她身邊這個男人住進來以後,她就生病了, 她患了會犯心火的毛病,還有睡不到床的毛病。
「來人,叫軍醫過來將軍帳!」她真的生病了?顧清風情急地向帳外的人喚,盼軍 醫能快把她這軍中棟樑治好。
胭脂揉著額際,「老顧,用不著叫軍醫,我只是一時不習慣,再過一陣子就會好了 ,今天先讓我休息休息。」說來也真奇怪,她為何不能像其它人一樣生場小病或是請個 假?
「習慣?」顧清風又懷疑地看她一副不舒服的樣子,「你是得了什麼病?」再怎麼 操練也不會喊累的她會需要休息?是什麼病使得她這麼虛弱?
胭脂認為這種病的病名和病因說出來很不光彩,因此絕口不提,不想讓外人知道她 和樂毅昨晚為爭一張床,不但把床弄塌,還一塊兒睡在地板上。她自己想來都會覺得沒 面子,說出去以後她會更沒面子。
胭脂不願說,但是樂毅卻很樂意抖出昨晚的事。光是看她一徑在那邊暗暗發火,還 不如他逗逗她來得好玩,至少可以不再看她這張晚娘臉。
「地板病。」樂毅大聲把她的病名說出來,一手撫著臉撐在桌上,邪邪地怪笑。
她都不說了,他還故意說出來?胭脂頗惱怒地瞪著這個專門跟她作對的男人,從他 當上了左將軍後,他似乎沒有一件事順過她的心,處處找她麻煩,現在還讓她難堪?
「我會得這病都要怪你。」要不是他硬要住進來,她今日怎麼會這麼倒霉?
顧清風不解地舉著手,「左將軍,什麼是地板病?」怎麼他從來沒聽過?
樂毅刻意忽視顧清風的請教,發現自己非常喜歡逗胭脂,尤其愛看她兩頰氣得嫣紅 的模樣。如果他「徹底」地逗弄起她來,不知她還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昨晚我在床榻之前叫你睡在我身上你就是不聽,害我們兩個都淪落到在地上擠在 一起,你現在全身酸痛怪得了誰?」他曖昧地挨近她,手指挑弄地輕輕從她的肩頭一路 往下畫至她的手腕。
「你……」胭脂被他曖昧不明的話氣得滿臉通紅,手臂因他那種撩撥似的撫觸而感 到陣陣酥麻,不知所措地上上下下撫著自己的手臂止麻。
好美的臉蛋!
樂毅開懷地盯著她的面容,她果真是人如其名,臉上就像撲上了一層胭脂,唇色也 因她的緊咬而鮮艷欲滴。原來只要小小的調戲她一下,她就會變臉。
顧清風結結巴巴地指著她,「右將軍,你睡……睡在他身上?」她會做出這種事? 他叫樂毅跟她同一帳可不是為了這事啊。
「你半夜把手偷伸過來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覺得丟臉到家的胭脂努力壓下滿面 潮紅,硬扯過樂毅的衣領,小聲的跟他算帳。
問題是樂毅不肯跟她這般細聲細氣的算帳,偏偏要讓瞠目結舌的顧清風聽得一清二 楚。
他又誇張地叫,「哇!我好心把手臂借給你當枕頭你還不感激?」
又這麼大聲?胭脂看顧清風已經是滿面的懷疑,巴不得把樂毅不合作的嘴給堵上, 可惜已經收不回樂毅說出口的話,她的名聲已經被他破壞定了。
「誰要你的好心?」胭脂自知現在就算她說破嘴皮子,顧清風也還是會認為他們之 間有曖昧,她乾脆大方的跟樂毅清算。
「若不是我半夜好心借個胳臂給你當枕頭,你今天就不只四肢酸痛而已,會連脖子 都酸。我是心疼你耶。」樂毅拍拍她發燙的臉頰,看胭脂趕忙放開他的衣領好避開與他 的接觸,還有她的薄臉皮不聽話地又浮出兩朵耐看的紅霞。
胭脂以雙手掩著不爭氣的紅頰,「我又沒有向你借!」心疼她?他昨晚要是真心疼 她,為什麼不把床位讓給她?
「老顧,看到了沒有?女人最會知恩不報還有不領情。」樂毅朝顧清風撇撇嘴向他 訴苦。
顧清風忙碌的揮著手,「我還在隔岸觀火,你們之間誰睡了誰的這類問題……先不 要問我。」他還在試圖弄清楚他們所說的個中話意。才一個晚上就進步這麼大,他得研 究一下他們是如何停火和睡在一起的,至於現在他們之間又引燃的小戰爭,他沒空管。
誰睡了誰?
胭脂聽了柳眉倒豎,氣得想焰死那個興風作浪的樂毅,她開始一條條地跟樂毅槓起 來。
「為什麼我會蓋著你的被子?」她本來蓋在身上的大衣不知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反 而跑到他身上去了。
「我怕你會冷嘛。」樂毅又靠近她身邊,以手勾畫著她小巧的下巴。
胭脂又閃又躲地避開他挑逗的手指。怕她會冷?那昨晚跟她搶被子搶得那麼凶的人 是誰?
「那水盆怎麼會空空的?裡頭的水呢?」今天早上她一醒來,就見一個空水盆擱在 他們兩人的腳邊。空空的水盆能起什麼作用?他昨晚除了換被子之外,一定還有對她做 過什麼事。
樂毅腿著眼笑,「我睡到一半口渴。」他昨晚想出來解決那水盆的法子,就是直接 把裡頭的水喝掉!
「你喝完了一整盆?」胭脂詫異地問。那盆滿滿的水他全喝光了?
「嗯,味道不錯,很解渴。」樂毅朝她性感地舔著唇,並對她眨眨眼。
又被樂毅逗得臉紅心跳的胭脂,頓時全身都覺得不對勁;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
一覺睡醒他就變了樣,老是對她擺出這種奇奇怪怪的表情和舉動。
「口渴可以去喝桌上的茶水,你卻喝掉那盆水?」桌子就在他們所睡的地鋪不遠處 ,他不起來喝茶卻灌光了她拿來防他逾界的水?
樂毅憐惜不已地望著她,「我是為你著想。要是你的睡相不好,一個不小心打翻了 水盆,濕淋淋的睡,我怕你會染上風寒。」即使她不打翻,睡相挺差的他也一定會打翻 。
「你是為你自己著想,故意把水喝光了好逾界!」胭脂覺得自己的臉快燒起來了, 他再用那種眼神看她、用那種柔柔的音調對她說話,她就要去找些冰塊來鎮壓臉上的高 熱。
看著她又羞又怒的臉蛋上胭脂似的色澤,樂毅對自己的做法很有成就感。不過他再 不適時地停手,他怕待會兒胭脂真的會翻臉。
他老實地聳聳肩,「有那盆水在,我睡得不舒服。」他就是看那盆水不順眼。
要擺在他們之間可以,但不能裝著水讓他睡得不安心。
「我不管你睡不得舒不舒服,我今晚要把水裝回去。」他愛喝?好,她今天晚上就 換更大盆的水讓他喝個夠!
「我要照昨晚的睡法,只擺一個空水盆。」她若把水裝回去,他就不再喝了,他會 直接在她睡著後把水給倒掉!
胭脂一手重拍著桌面,「我要當個沒有危險的右將軍!」她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昨晚 對她做過什麼,她今天晚上不要再冒風險跟這個色狼睡一塊兒。
「沒有危險?」顧清風愈聽愈有趣,很想知道昨夜他們之間發生了哪一類危險的事 。
「你可以把水盆移走睡我身上,我不要當濕淋淋的左將軍。」樂毅完全不反對她來 睡他的身上,這樣不只可以讓她睡得更舒服,他本身也會有很多好處。
「還濕淋淋的?」顧清風捻著白髮,興味盎然地輕笑。
胭脂皺著俏鼻,「我說過我不要睡你的身子。」分開睡都這麼危險了,睡在他身上 會更危險。
「你已經睡過了。」樂毅朝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她的心底或許不願睡,但她的身 體卻很樂意。
胭脂拉長了聲音,「什——麼?」他……他怎麼知道?那時他不是還閉著眼沉睡嗎 ?
樂毅可是一整晚都沒睡,他怎會不知道她主動對他投懷送抱?是她自己順著他給她 當枕頭的手臂,一路直偎進他的懷裡並抱著他不放,他怎麼可以錯過這種軟玉溫香在懷 的機會?抱著她軟軟的身子一整晚,他對她的身材已經大致瞭解了不少。
「你睡到半夜便睡到我身上來,清早醒來發覺睡錯地方才趕快離開,以為我不知道 ?」樂毅眼眉間閃爍著笑意,她真以為她瞞得很好?
胭脂兩手掩著臉,好想挖個地洞讓自己鑽進去,好對今天丟盡顏面的事來個不見不 聽。都怪她那個怕冷的毛病,才會愈睡愈覺得身邊有個暖源,下意識的就窩進去讓自己 睡得更好;等她醒來時,她才知道自己窩的暖源是什麼——她居然窩在樂毅的懷裡還兩 手緊緊抱著他不放?天哪!這下丟臉丟大了。
「右將軍?」顧清風搓著下巴看胭脂要怎麼辯解。
「我……我誤以為他是床。」胭脂閉著眼,一手掩著唇,慢吞吞地在手掌裡把實話 吐出。
樂毅還頗有怨言,「把床弄塌後再來睡我這張床……昨晚把我弄得那麼累,你還好 意思說你的筋骨酸?」是她自己睡不慣地上才會全身酸痛,他後來還把她攬在身上解救 她哩。
「累?」顧清風聽到這個字眼,更有興趣知道他們做了什麼事了。
胭脂憤然睜開眼不再當駝鳥,「你不把床擠塌,我的筋骨哪會酸?」都是他!
她睡了三年的床就是被他睡塌的!
樂毅也振振有詞的反駁,「是你騎在我身上後床才會塌的。」要不是她突然坐在他 身上跟他打起來,那張床本來還是可以睡的!
兩個男女在同一張床,女的還騎在男的身上?太煽情了!顧清風腦海裡已經構想出 一幅畫面。
「右將軍?」顧清風還是想聽聽當事人的說法。
「我是一時氣憤。」胭脂對顧清風實話實說。
「左將軍?」顧清風再問另外一個當事人。
「她是一時激動。」樂毅說的也是實話。
「我該相信誰?」顧清風很為難地問,他們兩個的表情都不像是在說謊,到底誰說 的才准?
胭脂不願再讓這種丟臉的事件重演,速速地對顧清風交代,「老顧,麻煩你命人為 將軍帳造兩張床,其中的一張材質最好堅固點!」她睡普通床就可以,但樂毅那個大塊 頭,他要睡最堅固的一種床。
「有這需要嗎?」顧清風認為他們之間已經不需要分床了,但他還是禮貌地問上一 問。
胭脂嚴肅地向他點頭,「有!」她不要再跟男人睡!
樂毅慎重地向他搖頭,「沒有!」他要她繼續睡在他身上!
「兩位將軍請等等。」顧清風不禁歎口氣。
他們兩個都以期待的眼神看著顧清風,並且都希望顧清風聽自己的話照辦。
被他們忽視很久的顧清風,這次也忽視他們的問話,反而問起自己心中的疑問。
「請問,你們昨晚到底做了什麼事?」他要知道為什麼床會塌、誰騎在誰的身上, 以及睡到後來把人家的身體當成床這類問題的答案。
「什麼事也沒做。」胭脂嚴正明白地否認。
「只有睡覺……而已。」樂毅有點心虛地搔著發。
顧清風又一次收到不同版本的答案後,更加篤定這兩個人之間真的出了某件事,同 時,他也愈看愈覺得他們這兩個將軍很登對——胭脂酷愛美食,樂毅善於做菜;
胭脂行事一板一眼,樂毅就閒閒散散;胭脂在軍中人人懼怕,樂毅在軍中人人愛戴 ;
胭脂身材跟尋常女子沒兩樣,樂毅卻是個高壯的魁梧大漢……他再怎麼看,都覺得 他們兩個剛好互補得很完美。
他含笑地問:「我很想知道你們的睡法,還有你們都很累的原因,說來讓我參考參 考好嗎?」
他這個老頭子一直都很想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在床上都是怎樣做的?
※※※
剛剛當上左將軍的樂毅,天生就不是塊當將軍的料,而且他這只初進軍營的菜鳥將 軍對軍中的事務一概不知,所以倒霉的胭脂只好帶領他逐一瞭解軍中的事務,百般不情 願地讓樂毅跟著她到處參觀學習。
雖然胭脂有心教他,可是樂毅對軍中事務並沒有學習的熱忱,一整天跟著胭脂四處 行走,他看的聽的都不是別的東西,他的專心只用在胭脂的身上;他想學的並不是她所 教的那些雜務,他只想瞭解的只有一樣——她。
請病假的隔天,胭脂帶著樂毅四處逛著逛著,最後逛到了校武台。
校武台下站著一群百般無聊翻著白眼的士兵,而校武台上正在耀武揚威當起臨時指 導人的韋駒,大老遠就看到胭脂帶著樂毅走過來,正在耍槍的他突然槍頭一轉,將手中 的長槍直射向沒有防備的胭脂。
胭脂尚來不及反應,眼尖的樂毅已從胭脂的身後躍至她面前,一手截下差點刺中胭 脂的長槍,並甩手將長槍射回,直直插在韋駒的腳跟前。
暗算她?胭脂兩眼微瞇,大跨步走向武場,那群本來還在打盹的士兵一見到胭脂走 來,每個人忙不迭地打起精神站好,恭敬地彎身歡迎。
暗算沒有成功,韋駒頗氣樂毅的多管閒事,他惡狠狠地瞪了樂毅一眼,再看向那個 軍威十足,一出現就能使所有士兵們提心吊膽的胭脂。
他語氣曖昧地奚落,「右將軍,你和左將軍兩人在帳內可還恩愛?你那不知名的痛 ……好了嗎?」
「他在這裡做什麼?」胭脂站上校武台,問著在她一出現便迎上來跟在她身後的校 尉,而樂毅卻是在跟那些士兵們熱絡地打招呼。
「韋參軍說左右將軍病假,這裡就由他來暫代軍權。」跟所有人一樣,看韋駒不順 眼的校尉,從韋駒擅自來此之後,就一直很想去將軍帳內向胭脂報告此事,好把職位不 正的韋駒趕走。
胭脂聽了冷冷地笑,這個韋駒什麼都愛跟她搶,她一天不在,他就想跟她搶起軍權 來了?也不掂掂自己有幾兩重,他那只三腳貓不要把她的人都教成像他一樣不濟就成了 。
她不客氣地指著韋駒的鼻尖,「給我滾,這裡是我的地盤。」想來教她的人,他得 再去練個十年八年,並且有武狀元的資格才行。
佼武台下的士兵們見胭脂終於把韋駒這只三腳貓趕走,興奮地直拍掌大呼胭脂英明 。
受不了這等侮辱的韋駒一手抽起地上的長槍,另一手從袖中掏出暗器。
「我還沒教完,而你這有病在身的右將軍則該去歇息!」韋駒不懷好意地大聲說著 ,並趁胭脂正轉頭詢問身後的校尉時,猝不及防地將手裡的東西再次攻向胭脂。
背對韋駒的胭脂不知韋駒再度對她襲擊,而看得一清二楚的校尉忙推著她大叫,「 右將軍小心!」
胭脂的反應雖快,但她一閃身避開攻擊的話,校尉就避不了了。為了不連累校尉, 於是她只好半側著身接招。她不慌不忙地接下長槍,卻沒料到隨之飛來的還有暗器;一 只長釘似的暗器飛擦過她的右臂,她忍痛抬手撞開後頭跟來的暗器,正當其餘的暗器將 全射在她的臉上時,一陣掌風迅速將之全掃落至地上。
出手救胭脂的,正是剛剛還在跟其它士兵們聊天的樂毅。
眼看胭脂軍服的右臂染上一層血色,樂毅臉色轉瞬間變得鐵青。
他慢步踱至韋駒的面前,「韋參軍,你似乎忘了這裡還有我這個左將軍。」他是可 以不管韋駒與胭脂之間結的梁子,但敢在他的面前傷她?這個韋駒可能還不知道,他對 能夠睡在他懷裡的女人保護欲有多強。
「你也不過是個才剛當上左將軍的伙頭夫!」韋駒對這個一而再、再而三破壞他好 事的樂毅更是反感,也不管樂毅的身份高出他一輩,叉著腰就沒大沒小地與他叫囂。
樂毅扳扳拳頭,對台下所有的士兵吩咐,「弟兄們,把眼睛張大仔細看好我的示範 。」這個韋駒的示範太不正確了,他該教一下手下什麼叫作正確的試范。
「是!」新任的左將軍要出手了?士兵們整齊畫一地應著,並且聽話地把雙眼睜得 老大。
怕韋駒會被自己的力道打死,樂毅先提起韋駒的後領,然後握著一隻拳頭,意思意 思地在韋駒的肚上轟上幾拳,接著抬起腳,一腳把韋駒踢飛至校武台的遠處,讓他面部 朝下四肢呈大字狀的趴在台上。
「當你們要打狗時,記得要像這般打,知道嗎?」揍完了韋駒,樂毅還很有教學精 神地對台下的士兵們詳盡地解釋。
「知道了!」台下的士兵們痛快地鼓掌,大聲點頭應和。
「你……你說我是狗?」忍著疼痛勉勉強強抬起頭來的韋駒,雙眼寫滿怒火,瞪著 在人前侮辱他的樂毅。
樂毅咧著白牙徐笑,「我是在說我家的那隻小黃,我向來就是這麼教訓我家的狗。 」
看韋駒被揍得站也站不起來,胭脂雖然很想笑卻又不好意思笑得太大聲。她對台下 的士兵們眨了眨眼,示意他們也學她忍著,不要讓肚裡的笑蟲跑出來。
「派人抬韋參軍回去養傷,如果他中途斷氣的話,就直接抬去給韋元帥收屍。」
她朝校尉彈彈指交代。她敢斷定,這個韋駒又要在病床上躺一陣子了。
「是。」校尉掩著已經笑咧的嘴,招手叫人去抬走趴在台上的韋駒。
揍完了韋駒,樂毅的心頭痛快多了;但當他看見胭脂受傷的右臂正淌著血,心情轉 眼間又變得惡劣。他走至她面前,捉緊她的左手強制地拉著她。
「走。」她還在這兒站著?她知不知道她正在流血?
胭脂莫名其妙地被他拉著,「去哪?」
「回帳。」樂毅對她扔下一句話,然後對台下張大眼看他這種大膽行徑的士兵們微 微一笑,拉著她就要走人。
胭脂硬扯住腳步,同時甩開他的手,不肯與他在大眾面前如此親近,站離他遠遠地 與他撇清關係。
「你受傷了。」手長腳長的樂毅輕鬆地就將她拉回身邊,無視於她臉上的暗示,眼 底只看得見她手臂上的傷。
胭脂氣不過,又扳不開他握住她的大掌,在人前與他拉拉扯扯的,使她的臉蛋又開 始不聽話地泛紅。
「又沒什麼大不了,這種小傷是家常便飯。」她小聲在他身邊說著,拚命想辦法掙 脫。
「我從沒讓女人吃過這種飯。走!」樂毅沒得商量,執意拉著她走下校武台。
「樂毅,不要拉著我……」胭脂紅著臉蛋又推又拒地走著,頻頻回頭向那個站在台 上什麼事也不做的校尉求救。
「右將軍受了傷,今兒個由你代為監督操練。」樂毅轉頭向校尉下達指示,一手握 緊胭脂掙扎的腰身,便把她拖離武揚。
「是。」校尉含笑點頭,與台下那票都想將他們送作堆的士兵們,一塊兒目送樂毅 將他們的胭脂將軍架走。
一被樂毅捉回帳內,胭脂就甩開他放在她身上的兩手,向這個削盡她面子的男人發 火。
「剛才那樣把我拉回帳,你有沒有考慮到我的顏面?」他做事都不用大腦的啊?
在那種情形下拉走她,別人會怎麼想?
「我要看看你的手。」樂毅將她按在椅上坐好,也不管她是不是又在發火,直接拉 高她的衣袖察看她的傷勢。
她白耦色的玉臂雖沒被韋駒的釘形暗器射穿,但手臂上卻有長長的一條傷口。
樂毅愈看愈是皺眉,不但覺得很心疼,而且心頭泛著一股難言的熱氣,把他的心頭 燒得好熱好燙。
胭脂無所謂地拉下袖子,「用不著,擦點藥酒就成了。」從軍的人有哪個不曾受傷 ?小小一道傷口而已,隨便擦擦就行。
「你是個女人,這種傷怎可以用藥酒隨便擦擦?」世上有哪個女人不愛美?而她卻 這麼不愛惜自己!樂毅為她這種隨性的態度發火。
「為什麼不行?」女人又怎麼樣?這軍營裡的人都跟她一樣,受傷時都是隨便用藥 酒擦了就算!
樂毅濃眉緊蹙地向她吼,「不行!」她那身細緻的皮膚他才不准她隨意處置,他要 她全身上上下下都不許留有半點傷痕。
「奇怪了,我——」-胭脂正要開口嚷嚷,就被樂毅低沉的警告中止。
「閉上嘴,把袖子拉高。」他眼神不善地盯著她,看她乖乖地拉好袖子後,才從懷 裡掏出一小盒藥膏,將裡頭晶瑩剔透的水凝狀膏藥抹在傷口上。
「你在抹什麼?」隨著香氣四溢,胭脂還以為他在幫她抹什麼香料或是香膏。
「金創藥。」樂毅悶悶地答,也不曉得自己幹嘛這麼生氣。
「這跟我的藥酒有什麼差別?」胭脂以手指沾了些許在鼻間嗅著,她還沒聞過有花 香的金創藥。
樂毅不耐地拉直她的手,「不要亂動!這是天下第一神醫的藥,你可知它有多得來 不易?」這藥他是向蘭祈求了半天才求到這麼一盒,它可不是拿來給她聞的。
天下策一神醫?胭脂疑心四起,世上能叫第一神醫的,不正是江湖上那無字輩高手 裡的無常君蘭析?而他卻有無常君的藥?
「你跟那個天下第一神醫是什麼關係?」韋駒曾懷疑過他就是無形士樂毅,雖然名 字可當成是巧合,但他手裡有無常君的東西,這就不應該算是巧合了。
「他吃過我做的菜。」樂毅對她的猜疑不惑興趣,他現在只關心蘭析的藥能不能把 她的傷痕消除。
「那個神醫是不是叫蘭析?」胭脂提示著。
「不知道,我向來不愛記人名。」樂毅上完藥,邊收拾藥盒邊對她打太極拳。
胭脂才不相信,「無常君蘭析的藥千金難買,而你只為他燒過菜,他就願給你?」 傳說無常君之所以會叫無常,就是因為他可以見死都不救;只是吃過他燒的菜,無常君 就肯賜藥給他?這理由太牽強了。
「你還不是吃過我的菜就叫我當你專屬的伙頭夫?」樂毅揚眉反問。蘭析抗拒不了 他的美食,而她不也一樣?
「你真的不是無形士?」聽他說的好像是有些道理,但胭脂心裡還是非常懷疑。
「我是樂毅。」他說的是實話,因為無形士只是他的外號,他的本名叫樂毅。
胭脂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決定派人去跟六扇門要那五個欽命要犯的繪像,好跟眼前 這個名字巧到一樣的樂毅來做個比對。
樂毅把藥盒放在她的掌心,「這個你收著,往後身上有傷就要立即擦。」
「你命令我?」胭脂嘟著小嘴問。向來只有她命令人,而現在他竟命令她?
「沒錯。不然再有下回的話,我還是會親自為你再擦一遍。」她那身玉膚她可以不 愛惜,但他可愛惜了,而且他不介意親自幫她上藥。
胭脂眼神暗沉下來,「這裡是軍營,不要刻意把我當成女人。」她早年在這兒已受 夠了男人們對她的歧視,她寧可他把她當成男人看待,也不要再重演早年那些事件。
「難不成你要我將你當成男人?」樂毅不以為然地看著她,她全身上下不管他怎麼 看,他都認為她是個美女。要他把她當成男人?除非他是個瞎子。
「對,我要的是同等待遇,我不想有人在我背後說閒話。」
「同等待遇?好,我就成全你。」樂毅倒也從善如流。
胭脂納悶地看他突然站起身,先是把他身上的夜磷刀放在桌上,接著除去頭上的軍 帽,開始在她面前脫起軍服。
「你在做什麼?」他怎麼說著說著便脫起衣服來了?
「準備洗澡淨身。」樂毅壞心眼地對她笑著,並且脫掉上半身最後一件衣服。
盯著他赤裸的上半身,胭脂趕緊用雙手掩著羞燙的兩頰,偏著臉不敢看他身上那一 塊塊健美結實的肌肉。
「你要在……在這裡洗澡?」她結結巴巴地問,眼睛不小心瞥見他的身體後,一顆 心就開始不聽話地怦怦亂跳,差點就跳出她的胸口。
「你不是要同等待遇?我當你是男人啊,男人看男人洗澡有何不可?」樂毅故意走 至她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調笑地把身體挨近一臉紅就會下意識閃避的她。
「不准你在這兒洗!」胭脂兩手放在他胸前,用力將他推開一大步,但接觸過他身 子的手掌卻傳來陣陣燥熱。
「你突然發現你是女人了?」她不是要他把她當成男人嗎?現在她又害羞得像個女 人了?
「我……」胭脂一時語塞,不曉得該怎麼反駁他的話,又無法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 。在他面前,她不像跟其它男人相處時那麼自在,她總會覺得自己像個女人,動不動就 犯起臉紅和心兒亂跳的毛病。
樂毅興高采烈地看她臉色又紅成他最愛看的樣子,繼續解起腰帶,想再看看她不知 所措的模樣。
「你……你別脫!」眼看他就要把身上最後一件可以蔽身的褲子脫掉,胭脂急急忙 忙地大喊,並且趕快用雙手掩著臉不敢再收看他脫衣的過程。
樂毅開心地在她的耳邊吐著熱氣,「隨你走了一整天後,我滿身都是汗,我要洗澡 。」她不敢看他寬衣解帶?那他更要在她面前脫了。
「要洗也不能在這洗!」胭脂被他呵出來的熱氣弄得頻縮著肩頭,雙手緊掩著臉, 羞得掩著臉盲目的想逃出帳外。
樂毅一手勾回她,把她抱在胸前以身體和她廝磨著,滿意地看她抖著身子,大氣也 不敢喘一下地待在他的懷裡不敢亂動。
「我叫手下搬個浴桶進來。」樂毅轉過她的身子,低下頭說明他非要在這帳中洗給 她看。
胭脂終於拉下雙手露出大大的否眼,「大少爺,軍營裡頭會有浴桶?你以為這是客 棧啊?」他還搞不清楚他來到的是什麼地方嗎?浴桶?這裡哪有這種東西!
樂毅以前當伙頭夫時,洗澡都是隨那些伙頭夫從水井裡打出水來,隨意洗洗就算了 ,可是他才剛當上了將軍,還不太瞭解將軍該去哪裡洗澡才好,就像昨天他跑去伙房洗 澡時,就把那些伙頭夫們都嚇壞了,直叫他不能再去那裡洗。
他皺著眉心,「不然要去哪裡洗?」
「小溪。」胭脂不安地退出他燙熱的胸膛,把他脫下的衣服全扔回他的身上,開口 向他指點。
樂毅張大嘴,「在溪裡頭洗?」有溪怎麼不早點告訴他?害他老是要跟別人一塊兒 擠著洗澡。
「有得洗就不錯了,你還想挑地點?」胭脂以為他還不滿意,當他是個享受慣了的 大少爺。
「不挑,只是……你又在哪兒洗?」在江湖上混了這麼多年,洗澡他從不挑地點的 ,但他很關心她洗澡的地方又是在哪裡。
胭脂掩著紅燥的臉龐,「跟你同樣的地點。」軍中各個職位的人都有一個特定的洗 澡地點,以前的左將軍不屑與她共享一條溪跑去跟韋駒一塊兒洗,可是這個樂毅,她想 ,他可能不願與韋駒一塊兒洗澡。
「喔?」樂毅揚高了聲問,盡量掩下心底的笑意。
「左大將軍,你對洗澡這事還有任何疑問嗎?」他那是什麼意思?她都這麼委屈了 他還不滿意?
樂毅非常嚴肅地搖著頭,「沒有。你說得對,小溪的確是個洗澡的好地點。」
與美女共浴?嗯……他突然發現,其實當個左將軍也滿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