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毅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敲著桌沿,眉峰因他面前正在大吃特吃的女人剛才所說的 話,隱隱抽搐著。
「胭脂,你全身上下裝了幾個胃袋?」他忍不住打斷她的進食,既認真又嚴肅地問 。
「嗯?」吃到一半的胭脂,不情不願地放下碗筷。
樂毅將她從頭到腳打量過一遍,「吃了差不多一個男人一天的飯量,你居然還能跟 我喊餓……我實在很想幫你數數你一共有幾個胃袋。」很可能她身子裡頭的器官全都是 胃袋,不然怎麼能夠裝下這麼多東西?而她吃了再多也不長點肉,真是太浪費國家糧食 了。
「我吃得並不多。」胭脂聽著他又損又貶的話,不以為然地糾正。
樂毅怪叫地指著桌旁已經堆成一座小山的碗盤,「這還叫不多?」都已經吃了十來 碟了,他還要供應多少才能滿足她的大胃口?
胭脂不好意思地摸摸俏鼻,「還沒吃飽嘛。」她的肚子還有一半是空的哩。最近她 的胃口變得非常好,這個男人燒的菜她怎麼也吃不厭,只要他能做出來,她就能全裝進 肚裡。
「居然還沒吃飽……」樂毅挫敗地趴在桌上,對這個嗜吃如命的女人完全沒轍。
胭脂正想拿起碗筷再接再厲的把肚子裝滿,樂毅已抬起頭往帳外的方向望去,先一 步離開與她同坐的桌前,站至她的身旁。
一陣腳步聲直往將軍帳前進,隱約可以聽到許多人的勸阻聲,但來人的斥喝聲更大 ,一一把想攔下他的人喝退,不通報也不上奏就直闖將軍帳。
胭脂聽著那耳熟又囂張的聲音,就曉得敢這麼闖她將軍帳的人是誰。她火上心頭地 握斷了手中的筷子,俏臉上寫滿了風暴。
她憤瞇著眼,「又不通報?」他到底有沒有把她這個將軍放在眼底?
「誰來了?」樂毅打量著她除了沒吃飽時才會出現的壞臉色,對正往他們這兒來的 人的身份感到好奇。
「欠揍的男人。」胭脂霍然站起,兩手按著粉拳,非常想把那個在她吃飯時來擾她 的男人,一拳轟出帳外。
將軍帳的門簾迅速被不速之客掀開,大搖大擺地走進一個也是身穿官服的男人。
「右將軍,我聽說你這裡有個叫——」韋駒一進帳,氣焰就被軍階比他更大的胭脂 給壓下去。
胭脂冷聲向他威脅,「韋參軍,你到今日還弄不清你的上司是誰嗎?再擅闖一次我 的軍帳,我會立刻叫你滾出虎騎營。」
韋駒臉色難看地瞪著身份比他高一級的胭脂,而後又揚高了下巴,對胭脂的火氣有 恃無恐。
「你要看我的父帥准不准。」就算他捅了天大的樓子,他還有一個當元帥的親爹可 以保他。
「你好有骨氣啊,又拿韋元帥來壓我,我聽了好害怕喔。」胭脂一手撫著臉龐害怕 地磨著柳眉,另一手則是迅雷不及掩耳地將桌上的斷筷抽手射向韋駒頭上的軍帽。
韋駒的軍帽不但被勁快如風的斷筷射穿,還順勢飛出帳外。
「你……」掉了頂戴的韋駒,火冒三丈地朝她大跨一步。
胭脂不慌不忙地抬起另一根斷筷對準他的腦袋,讓韋駒又趕緊縮回腳步。
「立刻對我行禮致敬,不然我就將你拖出帳外,親自教你軍禮該怎麼行。」她還沒 看到這個男人對她下跪行禮,再不對她恭敬些,她就打斷他的兩條腿,讓他一輩子都跪 著。
韋駒草草地對她行過禮,兩眼瞟向站在胭脂身邊的樂毅。
他尖酸地笑,「你不也吃起軟飯來了?有誰曉得咱們偉大的右將軍本事這麼大,居 然在帳裡藏了個男人。」軍中盛傳右將軍得了個比御廚還有能耐的男人,三不五時就與 這個男人窩在帳中,就不知她收容了這個男人是來餵她的口腹之慾,還是喂其它的。
「還沒有你的本事大。我只叫個男人為我送飯菜來帳裡,而你呢,則能在帳裡藏了 十來名家妓。我這將軍的本領怎有你這個參軍高?」胭脂禮讓地把破壞軍紀的榮銜還給 韋駒。
「你們之間感情似乎不錯,需要我為你拿把刀好讓你去砍嗎?」無辜被捲進戰火中 ,樂毅輕側首,在胭脂的耳邊細聲的問。
胭脂不屑地冷哼,「對付他,我只要用拳頭就行了。」用刀?哈!她一拳就可以將 這個花拳繡腿的男人擺平。
「這個得罪你的笨蛋來這幹嘛?」樂毅一眼就可看出這個叫韋參軍的人,無論是功 夫和官銜都差胭脂一大截。想不出他怎麼會笨到自討沒趣地來這裡給胭脂削。
「找碴。」來找她准又沒好事,八成又是想到什麼新花招想來扯一扯她的後腿。
韋駒高傲地叉著腰,對樂毅勾著手指,「喂,你叫樂毅?」
「屬下正是。」樂毅虛偽地笑笑,覺得自己的容忍度跟胭脂半斤八兩,也很想拿把 菜刀把那根對他不敬的手指剁掉。
「無形士樂毅?」韋駒眼神閃亮地偏著頭問。當今六扇門急欲捉拿的欽命要犯無形 士,名字剛好就跟這個剛入營不久的小兵相同;若是讓他給逮著,他可向六扇門領一筆 數目龐大的賞金。
「什麼無形士?」樂毅張大無辜的眼眸,一問三不知的表情演得很認真。
「你不知道這號人物?」韋駒環抱著胸,兩眼細瞇地占看著樂毅高大的身形;
他的身材和特徵,和榜上所形容的無形士非常相近。
「屬下見識淺薄,只是一名廚子。」樂毅謙恭地拱著手,把自己的身份主動降到廚 子一職。
「那個與你同名的樂毅,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韋駒仍是不信任,這種看起來就 像江湖漢子的男人會是一名廚子?
「與我同名?好巧啊。」樂毅滿面笑容地撫著手,興奮得像中了大獎。
「你不是他?」
樂毅又把關係推得遠遠的,「屬下只會燒飯,沒那份榮幸當江湖上的名人。」
這個傢伙真的是來找碴的,他不禁想著是否該將這個會破壞他大事的人滅口。
「給我說實話!你是誰?」韋駒壓根兒就不信,假如讓他在將軍帳裡找到一個欽命 要犯,他不但可以向六扇門領賞,還可以將胭脂從右將軍的寶座上拉下來。
胭脂終於搞懂韋駒這回想耍什麼把戲,他想把她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大廚給搶走,便 按個欽命要犯的名字給樂毅,並且順水推舟地扯她一把!
「他是我的廚子,你還有別的廢話要問嗎?」要犯她可以,但若是犯到她視如料理 天才的樂毅就不行,她沒這麼好的運氣再去找一個能煮出人間美味的樂毅。
韋駒兩眉高挑邪笑,「你的?」
「他專燒我吃的飯。」胭脂忍下韋駒暗諷的笑意,再次為樂毅澄清身份。
「你將這個與欽命要犯同名的人私納為你的廚子?」韋駒走至他們面前,嘖嘖有聲 地打量他們,想從中找出一絲曖昧。
「不成嗎?」胭脂冷颼颼地問。
「不成,這人我要了。」韋駒指著樂毅,決定將他從胭脂的身邊搶走。
胭脂的火氣全冒出來了,「又想與我搶人?」韋駒已靠他老爹的勢力搶走無數對她 有利的部屬,而這回,他想搶走做菜手藝無比高明,而且已經讓她吃上癮頭的樂毅?
「軍營裡的人員分派,本就屬我這參軍來負責,我不要他燒你一人的飯。」韋駒不 疾不徐地提醒她,偏要把這個能做出好菜的樂毅從她身邊調得遠遠的。
「他是我的。」胭脂沒得商量地站在樂毅身前,無論如何都要把她珍視的樂毅給留 著。
韋駒下流的鄙笑,「你的?你的男人?」
「韋駒,你的嘴巴再帶一點侮辱我的髒字,我會讓你在病床上再躺上三個月。
我保證,這次韋元帥絕對認不出他兒子的長相。」上回她太有良心了,沒把他揍得 面目全非,這次她保證能夠鐵石心腸的把他揍得看不出原形。
樂毅看著站在他身前極力想保住他的胭脂,嘴角隱隱扯出笑意,大約能推算出她和 這個韋駒之間的過節。只是他沒料到她竟把他看得如此重要,這讓他不禁感到窩心,為 她做菜了幾天,他的功夫總算沒全白費。
「你是怎麼讓他躺上三個月的?」他不著痕跡地靠在她身旁小聲的問。
「把他打得手腳全斷。」上回她就是用這個方法讓自己的耳根子清靜了三個月。
樂毅忍不住拍手讚揚,「你的心地還真是純真善良。」真看不出來,這個美美的小 美人對得罪她的人,下手還不是普通的狠。
「看在他老子是元帥的面子上,我已經夠客氣了。」要不是得顧及韋靖元的面子, 她早讓這個看不順眼的韋駒去投胎了。
「右將軍,咱們現在就公事公辦,把那個男人交給我。」韋駒不理會他們倆的竊竊 私語,伸手就向胭脂要人。
胭脂火大的想直接海扁韋駒一頓,但樂毅及時拉住了她的手臂;他可不能因為胭脂 的一時不能忍,而壞了他來這裡的大事。若是胭脂因此而出事,那麼她的利用價值就變 小了,他得讓胭脂繼續當她的女將軍,他才方便行事。
「公事?這是你捏造出來的私事!」胭脂氣不過,但樂毅緊握著她,令她不得不再 忍不這一波心火。
「我會向我父帥申請批准的公文。」韋駒又把親爹的官位抬出來鎮住胭脂的反對。
胭脂怒咬著粉唇;可惡!要是她的官位能高一些就好了,要不然她也不會連一個廚 子也留不住,每每都要被制於元帥的軍威之下。
「你要將他調去哪裡?」她現在是留不住樂毅,但不代表她往後沒機會把他給調回 來。
「離開你這將軍帳和伙房以外的地方。」韋駒刻意彰顯他的目的,就是要看胭脂無 能為力的樣子。
「他將被換到什麼職位?」胭脂的心中蒙上一層隱憂,開始為樂毅即將被撤換的軍 職感到擔心。
韋駒咧大嘴笑,「馬前卒。」
「你敢?!」胭脂聽了身子震了一震,激動的想甩開拉住她的樂毅,要去找韋駒算 帳。
樂毅一手輕拉回她,「胭脂,什麼是馬前卒?」軍中的職位他始終搞不清楚,這次 這個馬前卒又是什麼職位?她為何要大動肝火?
「最前線的探子,隨時都會丟掉性命的短命鬼!」胭脂又急又氣的向他解釋。
「這代表我會離這軍營很遠囉?」樂毅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性命會有危險,只關心他 是否會離開這座軍營很遠。
「我要吃你做的飯得跑上一百里才吃得到。」這才是胭脂生氣的主因。
樂毅也拉緊了神經,「一百里?」這麼遠?把他弄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他要怎麼當 刺客和拿那個藍胭脂?
「他存心跟我的肚子過不去……」把樂毅弄到那個隨時都會死的鬼地方去,韋駒分 明就是要讓她再度過餓肚子的日子。
「叫樂毅的,等會兒就來我的營帳報到。」韋駒得意洋洋的低視胭脂臉上的火氣, 轉頭對樂毅撂下話,便踩著痛快的腳步大步跨出軍帳。
胭脂又氣又煩地在帳中走來走去,樂毅跟在她後頭,看她把地上踩出一個一個步印 。
「胭脂,我該去嗎?」樂毅走至她的身旁低頭問。
「你不得不去。但是,為了我的肚子著想,我會想法子盡快把你調回來。」韋靖元 的命令一下,他就非去不可了,她得好好想個法子看怎麼把他給弄回來。
樂毅的腳步停往,沒好氣的瞪著她。原來她不是在擔心他的安危,她擔心的是會沒 有好菜吃?虧他剛才還為她保護他的舉動感到窩心不已,原來這個女人只是怕會虧待了 自己!
樂毅咬著牙,「說來說去,你在乎的只有你的肚子。」他看透了,這個女人只對吃 感興趣,其它的,她才不會在乎,他要把對她剛剛建立起來的好感全都消滅掉。
「當然。民以食為天,就算耍手段,我也會把你弄回來煮飯。」胭脂走至他的面前 理所當然的告訴他,並且表明她有多麼為她的肚子著想。
樂毅不感激地翻翻白眼,「這點你放心,不用你要手段,我很快就能回來這座不正 常的軍營。」周不著她出手,他自己會想辦法快速回來這裡,並盡快把事情辦完。
「你要怎麼回來?說不定你在回來之前就已經丟了性命。」胭脂很擔心到時回來的 樂毅會是個死人。死人要怎麼幫她煮飯?
「我是個很長命的禍害兼廚子,我的命,絕對丟不掉。」他拍拍她的額頭,這世上 能拿他性命的人,數來數去,可能只有一個,但那個人現在不在這裡。
胭脂避開與他的接觸,很不習慣有男人如此觸碰她。這三年來,還沒有一個男人敢 這麼碰她。
「那就好。你最好給我活著,我還沒吃夠你做的飯。」她退離他一段距離,拒絕再 與他有任何接觸。
樂毅看著她退避的舉動,對她臉上不自在的表情很有興趣。
「除了擔心你的肚子喂不餵得飽之外,你偶爾關心一下其它方面的事行嗎?」
他不禁想知道,當這個把男人全都踩在腳底下的女人動了心時,她會有什麼反應?
不屑?還是不知所措?
「我還要關心什麼?你對我也就只有這麼點用處。」胭脂瞄他一眼,一點也不把他 放在心上。
「你的嘴巴就一定要這麼毒嗎?」樂毅不以為忤地望著她臉上的不齒與自傲,愈來 愈想讓她換上另一種態度。
「我只是實話實說。」他的用處就是為她燒愛吃的菜,其它的,沒有。
樂毅朝她伸出一指輕搖著,「未必。我的用處可大了,日後你就會發覺你錯得很離 譜。」他除了會燒菜之外,還有很多本事。
「有多離譜?」她頗存疑。
「離譜到只要三天,你就能再見到我。」他有把握,他這個馬前卒的新職位絕對干 不了三天,他便能回來她的身邊繼續對她下功夫。
「三天?」胭脂臉上的懷疑愈加擴大。
衝著她的這句話,樂毅更堅定回到她身邊的決心。
「我可以更快一點。」
※※※
所謂馬前卒的職務,不外乎就是監視敵軍陣營有何舉動,探測軍情搜集情報,以及 在開戰時打先鋒當頭一個陣下亡魂。但是,並不是所有的馬前卒都能對自己的職務這般 瞭解,至少,有一個人就根本搞不清楚。
那個人,正是剛由伙頭夫改行為馬前卒的新兵——樂毅。
正在元帥帳裡與大將議事的韋靖元,為來人所通報的消息傻愣了許久,之後忿忿地 霍站起身。
「你說什麼?」他大掌朝桌上一拍,怒視前來通報的校尉,「馬前卒私自由前線回 營?」守在最前線的小兵沒得到上頭允許就私自回營了?敢無視於他這個元帥的威令?
「是的,正在帳外候著。」通報的校尉回頭看了帳外的兩人,再度向他點頭。
一直和胭脂過不去的韋駒,聽到這個破天荒事件後,又有了打壓胭脂的新借口。
「右將軍,你的人還真是迫不及待的想回你身邊呢!你是怎麼帶人的?」敢情那個 樂毅看上了胭脂的美貌,才會迫不及待地從百里外趕回營來會佳人。
早就習慣與韋駒在口頭上交戰的胭脂,習以為常地接下損招,然後再還給他一詞重 擊。
她陰險地笑笑,「韋參軍,他現在是你的人,記得嗎?你把他給要去了。我帶的時 候,他人好好的也遵守軍紀,交給你後卻變得渺視軍紀私自回營,這個小兵如此失職, 我該不該罰你這個頂頭上司?」終於給她找到借口了吧!她可以利用這個正大光明的藉 口把韋駒痛揍一頓。
韋靖元見兒子口舌之爭敗與胭脂,忙不迭地趕快消煙熄火,怕胭脂真的拿自個兒的 寶貝獨子開刀。
他大掌一揮,「我不管他以前或現在是誰的人,傳他進帳。」
軍中司馬顧清風隔岸觀火了一會兒,朝胭脂眨眨眼,而後謙恭地起身向韋靖元報告 。
「元帥,韋參軍失職這事,我得記上一筆。」他這個軍中司馬專門負責記載軍中的 大小事,還得定時向朝廷報告,有此良機能整他也看不順眼的韋駒,他當然也要湊熱鬧 。
「你……」韋靖元對老與胭脂連成一氣的顧清風憤然不已,但顧清風已是虎騎營裡 歷任三位元帥的老司馬,連皇帝都對這個清廉正直的司馬推崇三分,使得他想下手開刀 除去又沒法除。
「屬下得罪了。」顧清風得意的欠了欠身,一落坐便拿起筆墨開始書寫準備上奏朝 廷。
「顧司馬,這帳是否也得記在違反軍紀的馬前卒身上?」胭脂火上加油地笑問,巴 不得韋靖元的面子再丟一點。
顧清風有模有樣地慎重搖首,「非也,屬下失職,罪過得由上司來擔待。」他要記 的話,就先記上頭的韋駒,反正規矩是死的,而寫上去的理由他要怎麼掰卻沒人管得著 ,就算是歪理他也要把它寫成真理。
「傳他們進來!」韋駒咬牙切齒地瞪了老記他過的顧清風一眼,火大的對那個報消 息的校尉出氣。
校尉拍拍韋駒發射過來的炮灰,聳肩出帳去請把韋氏父子惹得雷霆大怒的兩個馬前 卒,自個兒留在帳外不再進去接炮灰。
等不及當家的韋靖元開口詢問,韋駒就先找這兩個害他被記的人算帳。
「你們不在前線探刺軍情卻回營,膽敢無視軍令?都不想要腦袋了?」害他顏面掛 不住,他要照軍法先斬了這兩個人!
樂毅不卑不亢地站在所有將官之前,心頭大樂地看韋駒氣得哇哇亂叫;當他轉首見 到臉上也帶著笑意的胭脂時,他乾脆閉口不回答韋駒的問話站在原地當啞巴,等看韋駒 待會兒得知原因時,臉上又將會如何風雲變色。
「屬下……」跟樂毅一塊兒執行任務的馬前卒很無辜地低首面地纖悔,也不敢開口 講明私自回來的理由。
「先告訴我前線軍情的現況。」胭脂淡淡地命令,沒空理會韋駒滿肚的怒水,只擔 心前線少了馬前卒會出岔子。
那一名馬前卒膽戰心驚地看了身旁的樂毅一眼,悄悄拉開與樂毅之間的距離,猶豫 再三,不知該不該把實情稟出來。
「直說無妨。」胭脂對他的舉動頗納悶,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於是她放柔了 音量輕聲地道。
馬前卒終於壯起膽量,深吸了一口氣,把話吐出一半,「稟將軍,屬下所監視的敵 軍先鋒快刀營……已經……」
胭脂的胃口被吊上吊下的,「如何?」
「全滅。」馬前卒小小聲地應著。
「全滅?」帳中全體將官不可思議的問。
樂毅看了所有人的反應,掩著嘴要笑不笑的,快樂的在一邊看戲。
馬前卒無奈地歎了口氣,「敵軍先鋒快刀營無一人存活,屬下實在不知該如何由死 人口中探得軍情,故此才會回營。」都是他旁邊這個殺人魔王害的,沒事把人家的快刀 營給滅了做什麼?害他們前線的馬前卒無事可做,只好回營來給人家削。
「何人所滅?」胭脂在眾人訝異之時冷靜的再問。竟然有人能滅了那座快刀營?
軍中有這等高手她怎會不知情?
「屬下。」樂毅終於打開金口,好心的提供胭脂正確解答。
胭脂難染訝異的神色,「是你?」他這麼有能耐?
「我說過,我很快就會回來。」哼哼,把他調到百里外花了一天的時間,而他回來 也花了一天,總共不多不少兩天整,他就證明給她看他的速度有多快。
胭脂在震驚過後,回頭細想他曾說的話——難怪他會說他能在三天之內回營!
「開什麼玩笑,就憑你這個伙頭夫?」韋駒衝口駁斥,打死他也不信一個只會煮飯 燒菜的伙頭夫能滅掉一隻強勁的軍旅。
「韋參軍似乎不信?」樂毅譏笑地問,他最喜歡看人氣得蹦蹦跳和不能接受事實的 表情。
「不信!」
「老夫也不信。」韋靖元也站在獨子那一邊,「區區一個由伙頭夫改當馬前卒的小 兵,能憑一己之力滅掉以強悍出名的快刀營?」他們虎騎營長年以來一直與先鋒快刀營 對峙著,遲遲無法消滅掉這個心頭大患。
胭脂不停地研究著樂毅臉上那抹滿心暢快的笑意,對他的來歷愈是感到好奇。
之前每當她想問時,他就端出一道她無法拒絕的美食,把疑問都扔到一邊去,可現 今他卻做出了這等大事,她不得不對這個不但菜燒得好而且殺人也快的樂毅徹底改觀。
「樂毅,你如何辦到的?」連她也無法辦到的事,他是怎麼在三日之內辦到的?
這一點她一定要搞清楚。
樂毅指指背後,「憑我身後的這把刀。」什麼快刀營嘛,那種刀法也好意思叫快刀 ?他只要三兩下就清潔溜溜了。
「你的菜刀可有快刀管的刀快?」胭脂在想,他是否就是拿那把重死人的菜刀辦到 的?但那把刀那麼重,就算功夫再好也不易施展,他究竟是怎麼用刀的?
「當然。」樂毅攤攤兩手,神情寫著輕而易舉。
韋駒聽了又開始嘲諷,「吹牛也不打草稿。」
「派去的探子不只是樂毅一人而已,這裡另有一個人證,韋參軍若有存疑,何不問 他?」思考中的胭脂不悅地中止韋駒的噪音,直接找與樂毅同行的馬前卒釐清所有人的 存疑。
「你說,是誰滅掉快刀營?」韋駒伸手一指,要那個馬前卒立刻吐出實話來。
「就是他……」馬前率怯怯地指著樂毅,回想起樂毅不顧勸告單槍匹馬地去挑了那 座營的手法,心頭就掠過一陣寒意。
韋駒的氣焰頓時熄滅,「當真是他?」
「屬下親眼所見。」馬前卒頻頻點頭,並再拉開與樂毅之間的距離,很怕與這個殺 人快速的殺手站在一塊兒。
「韋參軍,看來這個樂毅吹牛之前也是會打草稿的。」胭脂快樂地落井下石,愜意 地欣賞韋駒難看的臉色。
「我不信憑他一個人能辦到!」韋駒在喪氣之餘瞥見樂毅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心 火又起地吼了起來。
胭脂知道該如何消韋駒這股不信任的小火,更想乘機探一探樂毅的底子,於是順應 情勢地想出了個好法子。
「樂毅,你可願示範你是如何用你的刀?」眼見為憑,她也正好可以看看那把刀到 底長什麼樣子。
喲,想用這種方法看他的刀?
樂毅心頭百兒八十個不情願的想,這裡淨是將官和武將,這些人和朝中或江湖的人 多多少少都有些關係,搞不好還有人認識想要捉他的左斷,刀一亮出來,他的身份也會 跟著暴露,這麼一來,他不就得趕快落跑了?不行不行,他還沒把韋靖元的人頭摘下來 ,而且他也還沒拿到藍胭脂,說什麼也不能把刀亮給這些人看。
不過,眼前的情勢似乎不允許他不動動拳腳……該怎麼辦才能打發這些人呢?
樂毅想了半天,想到了一個不用拔刀出鞘,又能展現實力兩全其美的法子。
他朝胭脂頷首致意,「屬下獻醜。」做菜的方法多得是,同理,殺人和用刀的方法 也多得是。
「好,到校場去。」胭脂率先起身,帶著自己的部屬先一步走出營帳,後頭的韋靖 元與韋駒也不得不跟著去一探究竟。
樂毅一腳踩上校武台,以腳踏踏地板衡量它的厚度和硬度,然後估量圍觀在四周參 觀的人數之後,決定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解決,以免他在搞破壞時誤傷了觀眾。
胭脂滿頭霧水地看他這邊踩踩那邊踏踏,滿心好奇地跟在他旁邊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
樂毅朝她招招手,偷偷叫她過來。
「胭脂,這個校武台可以借我用一下嗎?」他以手掩著嘴,小聲的在她耳邊問。
「行啊。」她本來就是要他上校武台來施展刀技,借給他又何妨?
樂毅有良心的向她言明,「壞了……我可不賠喔。」這個軍營很快就要建一個新的 校武台了。
「只要你拿出實力來就行,韋靖元賭得起。」壞了又怎麼樣?要賠的人是當家的韋 靖元,反正又不是她要向朝廷交代。
「你最好退遠一點,別站在台邊,跟他們站一塊兒比較安全。」樂毅笑嘻嘻地輕推 著她閃邊去。
被推下台的胭脂滿腹疑惑的走至遠處站在顧清風身旁,看樂毅慢條斯理地拿下身後 的刀,也不把包裹在上頭的錦布拆開,只握著刀柄靜站在校武台的一角。
「右將軍,你想他要做什麼?」顧清風看樂毅大半天動也不動,忍不住小聲地問比 較瞭解樂毅的胭脂。
胭脂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在耍什麼把戲。」不拔刀?他在做什麼?
「他在台上唱大戲啊?要我們先為他鼓掌嗎?」韋駒等得不耐煩,走向校武台想去 催樂毅。
「有點耐心,別像只急躁的野猴。」胭脂在損他之時,不忘提醒他,「還有,我建 議你別太靠近台邊。」她可不敢保證那個樂毅會做出什麼事來,到時要是發生什麼驚天 動地的事,她才不會去救他。
「我就愛站這兒怎樣?」韋駒站在台邊,耀武揚威地回頭笑沒膽子往前站的胭脂。
胭脂滿不在乎地聳肩,「請站,有什麼後果也請自理。」她已經難得這麼有人性地 警告他了,不聽活該。
取下夜磷刀後,樂毅在台上站了許久,就是在將全身的真氣凝聚在未拔出鞘的刀上 ,當他認為已經可以動手時,卻發現有個不知死活的人居然站在台邊,他不懷好意地笑 笑,一點也不介意製造出一件人為的意外事故。
他將手中的夜磷刀握緊,高舉刀身,傾盡真氣與內力將刀尖往地上一插,吸收了他 所有力道的校武台,開始由樂毅的腳邊下陷直延伸至校武台最遠的另一端,轉眼間台身 似被吸進地底足足深陷了數尺之深;正當眾人皆睜大眼時,由硬石所建造的厚厚檯面猛 然由地底下爆裂而起,碎裂的大小厚石塊快速飛奔向天,宛如施放的白色煙花。
當所有石塊再度落下時,樂毅仰著頭,輕鬆地舉著沒出鞘的夜磷刀,一一將在他頭 上墜落的石塊打碎或打飛,直到所有石塊在塵土飛揚中全都落盡,頗有成就感的樂毅才 慢慢把刀放回背後。
「右將軍,校武台……」顧清風吶吶地指著前方。
「毀了。」胭脂木然地應著。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胭脂仍是和每個人一樣被樂毅給嚇著了。他只是將刀往地上插 而已,純花崗山石製厚達五尺的校武台便成了碎石或粉末。就這麼一個動作,他就讓韋 靖元得向朝廷申請一筆款子重建昂貴的校武台。
樂毅深厚的內力她一看便知,而她同時也知道了一件事——樂毅絕對不是普通人, 他一定是武林高手。
樂毅在漫天塵土消散之後,閒閒散散地散步回到被他嚇愣的那群人面前,走至一半 時,他停下腳步暗中竊笑被壓在石塊下不能動彈,只能伸出一隻手求救的韋駒。
樂毅以手指輕鬆地挪開厚重的石塊,對還有一半身子卡在石中的韋駒不好意思地陪 著笑。
「哎呀,韋參軍,你怎麼會站在這兒啊?不想活就告訴我一聲嘛,我有別的方法可 以讓你死得比較不痛苦的。」他陪完不是後,一手將韋駒從石塊中拎起來,滿臉的訝異 和愧疚。
「你……咳……」被人拎在半空中的韋駒嘴裡還塞著沙子,又嗆又悶地猛咳著,而 樂毅又很「善心」地幫他拍背想幫他吐出口中的沙,誰知被他這麼一拍,韋駒差點被他 的力道給拍扁,愈咳愈嚴重。
「韋參軍,你還懷疑他一人滅不了快刀營嗎?」胭脂在樂毅把韋駒拎回他們面前時 ,對全身上上下下都是傷的韋駒笑問。
「不……」韋駒痛得齜牙咧嘴的,生氣地扳開後頭樂毅的手,而樂毅也合作地放開 他,看他掉至地上時又是一陣哀叫。
「元帥,這個小兵立了大功,我得上報朝廷。」顧清風覺得自己為朝廷挖到一名人 才了,他非把樂毅目前屈居的職位給升上幾級,才對得起這個缺乏能用之人的國家。
「就……就上奏吧。」韋靖元看見樂毅製造的破壞後早已啞口無言。
「元帥,我要讓這個小兵破格由兵升為官。」胭脂見機不可失,傚法顧清風把握時 機地也幫樂毅邀功。讓樂毅由兵成為官之後,他就再也不必離開軍營去當馬前卒了。
「他憑什麼陞官?」喘過氣的韋駒第一個出口反對。
胭脂冷冷地掃他一眼,「因為他只花兩日,就滅了你這個韋大參軍數年來屢拿不下 的快刀營。」
「你……」韋駒一時氣結,滿臉漲得通紅。
「顧司馬,本將軍這提議是否可行?」損完了韋駒之後,胭脂又回頭問顧清風。
「可行,立此等大功,理當該破格陞官。我立刻回帳中再記一筆,今日就派人上奏 。就不知元帥意下如何?」顧清風的眼神瞟向韋靖元。
「照準。」韋靖元揮著手,滿腦子只想著他該怎麼向朝廷解釋那一座被毀的校武台 。
這麼多人想要他當官?樂毅聽著是覺得很欣慰沒錯,但是對當官一事卻是敬謝不敏 。
「元帥,屬下只想升一個小職,不求當什麼大官。」他欽命要犯做得好好的,他才 不要當官,而且當刺客也比當官刺激多了。
「你要升什麼?」韋靖元茫然的回頭問他。
樂毅的眼底閃著精光,「由馬前卒升為右將軍的專屬伙頭夫,往後只聽令右將軍一 人。」他要留在胭脂的身邊辦他的私事,而且再也不容人把他給調走。
「右將軍的意見呢?」韋靖元轉頭看向笑容滿面的胭脂。
胭脂快樂地一口答應,「請求照準。」如此一來,韋駒再也沒法子跟她搶人,她的 肚子也不會再挨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