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差陪睡 楔子
    位於某地下室一樓的夜店因為正逢萬聖節,舉辦了場化妝舞會。

    不到十點,裡頭已經擠滿精心裝扮而來的男男女女,舉凡是童話世界裡的人物,甚至是迪士尼人物,或者是中外鬼怪、國內外知名藝人,都有人裝扮前來共襄盛舉。

    幾百坪大的夜店,飄著淡淡暈黃的燈光,偶有銀白色雷射光線在其中掃射打轉,添增幾分詭魅氣息。

    「我要回去了。」在吧檯較暗的一隅,清亮的女音淡淡地拋下這句話。

    「子頤,別急著走,遊戲都還沒開始。」坐在她身旁,一身瑪麗蓮夢露打扮,臉上戴著古怪面具的女子忙扣住她。「幹麼,不是你說要來的嗎?我可是特地瞞過你哥才把你帶出來的,你不要忘了,你還未成年耶,你要是在這裡走散了,我回去會被殺的耶。」

    戴著遮去半邊臉面具的徐子頤噘起粉嫩的唇,不悅地坐回原地。「可是,我不想扮成茱麗葉啊。」很俗耶。

    「有什麼關係,絕對不會撞衫。」為了不撞衫,她可是很努力地構思呢。「瞧,那邊的吸血鬼至少有十個,白雪公主也出現兩個,就連裝扮成灰姑娘的也不只一個人,多沒創意啊,哪比得過我們兩個?」

    「宇姊,我們是為了不撞衫才扮成這樣的嗎?」

    「是啊。」杜心宇點了點頭。「你沒發現打從我們進店到現在,都沒有出現跟我們一樣裝扮的人嗎?化妝舞會嘛,就是要別出心裁,要不然老是那幾種小兒科裝扮,多無聊啊。」

    「可是我扮成這樣很彆扭。」真不知道宇姊到底是上哪找到這些服裝的,居然連假髮都有。

    舞會上人好多,還好戴著面具,不然她會覺得很丟臉。

    「才不會,說不定你待會還能遇到羅密歐。」

    「又看不到臉。」這場化妝舞會規定要戴面具,管他是什麼樣式的都可以,反正就是一定要戴就對了。

    她不懂為什麼,但既然是遊戲規則,她就照辦。

    「反正好玩就好,你別忘了是你強力跟我推薦,我才勉為其難陪你一起來的。」虧她還唬弄她大哥,說是為了幫她補習才把她借調出來的。「別忘了,你可是明年要考高中的人。」

    她下次模擬考要是沒進步,她就掐死她。

    「是是是。」別在這個時候提那麼掃興的事嘛。

    兩人聊著,突地聽到舞池中央傳來主持人的聲音,「遊戲開始。」

    霎時整間夜店歡聲雷動。

    「第一關,找彩蛋,最快找到五顆彩蛋的人回到舞池這裡,就可以換到一樣精美禮物。」主持人拿著麥克風高分貝地喊著,「彩蛋總共有一百顆,散佈在夜店裡的每個角落,所有包廂都可以入內尋找,現在,遊戲正式開始!」

    主持人聲落,待在舞池,甚至是各個角落的人,立即毫無目的地全速衝刺著。

    「走,我們也去找。」杜心宇拉著徐子頤就要往裡頭走廊跑。

    「等、等一下。」跑沒兩步,她突地蹲下身子。

    「怎麼了?」

    「姊,我的腳扭到了。」

    「就跟你說不要穿那麼高。」杜心宇蹙起金黃色的眉。

    「高一點,才不會讓人家發現我年紀小啊。」

    「算了、算了,我扶你到吧檯休息。」現在就數那個地方沒有人,而且也安靜一點。

    「不用了,你去找彩蛋吧。」

    「那怎麼行?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跟你大哥交代?」她可不敢想像後果。

    「不會啦,反正吧檯那邊又沒有人。」安全得很。

    杜心宇忖了下。「不行,最近家族裡頭問題多多,放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姑姑和姑丈前陣子才出了事,我不能不小心。」杜家雄厚的黑道背景,時常引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儘管現在已經漂白成媒體集團,但有些恩怨還是會無可避免地落在下一代身上。

    身為杜家的女兒,她有辦法自保,但她這個可愛的表妹,怕是一點縛雞之力都沒有。

    「可是,我想要精美獎品。」徐子頤扁起嘴。

    「你以為會是多好的禮物啊?跨年活動中,送得最好的也不過是一克拉美鑽,現在離過年還很遠,禮物不會那麼好。」杜心宇不由分說地扶著她走回吧檯,再替她點了杯無酒精飲料。

    「姊,彩蛋。」

    「嗄?」杜心宇才放下飲料,便見她自一旁的盆栽裡頭掏出一顆彩蛋。「不會吧,藏在這種地方?」

    「姊,那邊也有!」她驚喊著,指著另一隻盆栽。

    「哇,兩顆了耶。」杜心宇放聲大笑著。「真不敢相信,光是這裡的盆栽就藏了兩顆,那群人要是知道,絕對會嘔死。」

    「姊,去找啦,只剩下三顆而已,把五顆湊齊了。」她抓著杜心宇薄薄的衣角。

    「可是……」這裡龍蛇混雜,留她一個人在這裡,感覺就好像把一隻小羊丟進狼群。

    「沒問題的啦,我會乖乖坐在這裡等你。」

    「你那麼想要獎品啊?」

    「送什麼倒無所謂,重要的是參與遊戲的過程。」她老是被綁在家中,哪裡都不能去,難得這一回可以出來,雖然腳扭傷了,她還是希望宇姊可以玩得開心,順便把這一份開心傳遞給她。

    「好吧,那你可千萬別亂跑。」

    「姊,加油。」

    「沒問題,看我的。」不過一眨眼的工夫,杜心宇高挑的身影隨即消失在左側的長廊底。

    笑眼目送著她,隨即,便乏力地趴在吧檯上。

    嗚,她難得能夠出門,居然背得扭到腳,坐在這裡,面對著不認識的酒保,感覺好悶哦。

    排除萬難來到這裡,到底是為什麼?

    自艾自憐地歎息著,突地發覺身旁有片陰影襲來,她下意識戒備地側眼探去,發覺身旁多了幾個戴著面具的男人。

    「你是杜心宇杜小姊?」帶頭的男人問著。

    「……我不是。」找宇姊?這男人橫看側看都不覺得是善類,找宇姊做什麼?

    最近舅舅家好像很不安寧,連帶的爸和媽都出了事,而眼前這些人,該不會是跟那些事有關吧?

    「那麼,你是徐子頤了?」男人咧嘴笑著。

    糟,不妙!

    不安的念頭一湧上心頭,徐子頤跳下椅子忙往出口跑,但才跑了兩步,便被人整個人扛起。

    「救命啊、救命啊!」她大聲喊著,向一旁的酒保求救。

    「不好意思,我妹喝醉了。」帶頭的男人隨口說著,立即命令幾個大漢將她扛到外頭的停車場,硬是將她塞入一輛休旅車裡。

    「你們到底要幹什麼?」她死命掙扎著,一雙腿卡在車門邊,就是不肯坐進椅子裡。

    男人不語,一記火辣的巴掌往她粉嫩的頰面招呼過去,但見她唇角微滲血絲。

    她痛得放棄掙扎,一隻鞋掉在車門外,然後被人推進裡頭,關上車門。

    完蛋了,她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要是她真被人擄走,出了什麼事,宇姊豈不是要自責死?

    不行、不行,她一定要逃,至少不能害到宇姊。

    她張眼睇著四周,發覺身旁各坐著一個大漢,前後亦是,根本是將她的生活給堵死了,她要怎麼逃?

    徐子頤咬住下唇,淚水在眼底打滾,突地──

    叩叩叩,有人敲著車門。

    「不好意思,我撿到了一隻鞋,是不是你們的?」前座拉下車窗,外頭有個男人拿著她掉落的鞋。

    她聽見聲音,張大眼,放聲喊著,「哥,救我!」

    是大哥的聲音,儘管不懂他怎麼會跑來這裡,但能遇到他真的是太好了。

    車門外的男人戴著面具,朝她瞅了一眼,隨即笑道:「嗨,我的茱麗葉,我總算找到你了。」他一身羅密歐的打扮。

    她聞言,微怔。不是大哥,可是聲音好像。

    坐在駕駛座的男人,立即踩下油門,瞬間卻又放掉,因他的脖子上頭架了把西洋劍。

    「別動,這是真的劍。」站在車門外的男人好心地提醒著。「千萬別動,我已經喝了不少酒,一個不小心就會刺傷你的。」

    「喂,發生什麼事了?」車門外有人問著。

    「三劍客,過來幫幫忙吧。」站在車門外的男人往後笑喊著,手一偏,西洋劍微微刺進開車的男人胸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點醉了,手偏了,但是應該不會很痛吧。」

    些微的血滲透了襯衫,開車的男人嚇白了臉,坐在駕駛座上動也不敢動,眼看著其他三名手上也拿著西洋劍的男人將車子包圍。

    「麻煩把車打開,把我的茱麗葉還給我。」男人笑著下令。「快,我沒有耐性。」

    手上微微施壓,開車的男人立即喊道:「開門!」

    車門刷的一聲打開,裡頭走出一個大漢,三劍客之一立即上前,確定裡頭的女孩下車,立即將她包圍在身後。

    「拜拜。」羅密歐打扮的男人給了記飛吻,而車子已經揚長而去。

    他回過頭,睇著被救下來的女孩,漾起滿臉笑意。「嗨,茱麗葉,你怎麼沒等我來呢?」他拿著她的鞋子走到她的跟前。

    餘悸猶存,徐子頤戒備地看著眼前的四個男人。

    突地,羅密歐打扮的男人在她面前單腳跪下,幫她穿起鞋,教她不由得瞠圓眼,意外他突來的舉動。

    「下次要小心一點。」男人輕勾笑意,好看的唇挑起漂亮的弧形。

    「你、你是誰?」她認識他嗎?

    他抬頭,黑色的皮革面具遮去他大半的臉,但還是可以看出他有一雙迷人的眼,以及一張好看的唇。

    「我是你的羅密歐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啐,你什麼時候成了人家的羅密歐了?」三劍客之一極為不齒他的行徑。

    「你不知道今天的最後主題是配對遊戲嗎?」羅密歐依舊笑著,隨即站起身。「我是羅密歐,她當然是我的茱麗葉,這是我們的緣份。」

    「那你不進去了?」

    「好歹也先送茱麗葉回家啊,她一定嚇到了。」男人面對她,正要問她住哪裡,卻聽到遠方有人喊著──

    「放手,你們在做什麼?!」

    徐子頤朝聲音來源探去,脫口喊出,「宇姊!」

    「你認識的人?」男人瞥了幾十公尺外的影子一眼,回頭瞧她瑟縮地點點頭,他勾起邪魅笑意。「那麼,我就不打擾了。」

    「等等,你叫什麼名字?」見他要走,她不由得抓住他。

    男子回頭,依舊是慵懶得教人難以忽視的笑。「有緣我們會再見面的,再見了,我的茱麗葉。」話落,他在她的唇上輕輕地偷了香吻,像是一陣風地輕拂去她唇角的血漬,然後和三劍客消失在停車場的另一頭。

    「子頤,你沒事吧?」杜心宇氣急敗壞跑來,壓根顧不得假髮都快掉了,模樣十分狼狽。

    「我沒事。」她恍惚地瞪著早已不見人影的停車場一隅。

    她是不是在作夢?如果是,感覺為何是恁地真實?

    微顫地撫住唇,感覺那一閃即逝的淡淡溫熱摻著酒意殘留在她的唇上,鐫鏤進她的心版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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