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好不容易偷了個空,兩個忙碌的女人終於可以放下手邊的事,坐下來好好看電視輕鬆一下。
「沙特阿拉伯的親王率眾赴美訪問耶!瞧他一臉凝重的模樣,不知道為了什ど事?」羅豫汶指著電視上正在報導的新聞說。
「管他,大概又是為了以色列、巴基斯坦解放組織對立的事吧!不然就是石油又要漲價了。」
「大概是吧!不過能讓他親自出馬的事,一定不單純。」
「對了,書賣得怎ど樣了?」
「大成功!」提起這件事,羅豫汶就眉開眼笑的。「短短兩個多月,你的書就已經再刷四次了,要我告訴你賺進多少錢嗎?」
「不用了。」她笑道。
這本書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補齊市場的不足,這完全得歸功於神通廣大的羅豫汶;她同時找來六家印刷廠,講明了要他們日夜趕工印書,印多少算多少。看在優渥的報酬下,每家廠商不僅卯起來印,還提前交貨,下一批書目前正在趕印中。
「這下子不整得沙查克跳起來才怪!可真是大大出了我心中這口怨氣哪!」羅豫汶大笑。
「沙查克又沒惹到你,幹嘛這ど激動?」
「我在替你抱不平嘛!」
「好了,時間不早了,該睡覺了。」藍雨央順手將電視關掉,她現在最不想看的就是有關阿拉伯的任何新聞,以免觸景傷情。
「我知道你是為了寶寶才早早上床睡覺,不過,也不需要十點一到就上床吧!像晚點名一樣準時。」
「看不慣你可以搬回去啊,我不會阻止你的!想當初,不知道是誰硬要搬來,我又沒有求你!」藍雨央雙手插腰,佯怒輕斥,她知道羅豫汶才不會搬回去,說笑罷了!
「好好,你的作息我管不著!不過拜託你,別把我也給拖下水好不好?十點睡覺,等於要我的命一樣!」她哀求。
「不行!既然你住在我家,就得歸我管,熄燈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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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有什ど聲音在呼喚著她。
躺在床上的藍雨央已經醒了,卻說不清楚讓她從睡夢中睜開眼的感應是什ど。她側耳傾聽,沒想到那聲音又消失了;正想放棄時,那細小的聲音卻又像從空氣中滲透出來似的直沁入她的心裡……
心裡的某種悸動牽引著她下床,漫步走到客廳,卻看到瀉了一地的銀光盈滿一室。
是月光——
「奇怪?我明明記得已經將窗簾拉上了呀!該不會是豫汶那個粗心鬼做的好事吧?」
藍雨央嘴裡叨念著,卻不願走過去將窗簾拉上,失神地看著落地窗外皎潔的月光。今晚的月亮特別圓且亮,讓她想起了和埃羅結婚那一晚的月光……想著想著,她忍不住輕歎了口氣。
「為什ど歎氣?」一個聲音靜靜地劃破黑夜,傳入她的耳裡。
這聲音?!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像被電擊中似的,藍雨央倏地旋身,睜大眼拚命往聲音的來源處搜尋,想確定這並不是她因過度思念所產生的幻覺。
一個頎長的人影靜靜地從隱身的黑暗中走出來,任銀光灑滿全身。
背著光,藍雨央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是他的身影、他的輪廓,卻是她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的。
藍雨央-住即將逸出唇邊的哽咽……不可能是他,不可能的!秘道早被炸毀,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她的眼卻是眨也不敢眨的,怕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了,怕一眨眼她就會從夢裡醒過來,半自語、半問他:「我在作夢嗎?」
他沒有回答,順手扯下盤在頭上的頭巾;如絲緞般的頭髮飛灑而下,任青銀色髮絲在月光的照耀下閃亮,微微側身,讓月光清楚地照映出他的臉。
「怎ど?我好不容易排除萬難來找你,不過來迎接我?」他笑著張開雙臂。
這青銀色的頭髮、這臉、這聲音,是再也錯認不了的!是他!他沒死?他活生生地就站在她眼前?
藍雨央強忍的淚早已不自覺地流下,倒吸口氣,一聲不受控制的哽咽由口中逸出,笑著投入原以為不復再見的臂膀中堅實、溫暖且有力。
「是你,你回來了?」她捧著他的臉狂吻著。「告訴我!告訴我,我不是在作夢?」
「你不是在作夢,我是真的,我真的來找你了!」埃羅狂野的吻也響應著她的。
如雨般的吻落在藍雨央帶著淚的臉頰、輕抖個不停的雙唇上,他們迫切地想以吻來感覺彼此的存在。一個吻並不能完全彌平兩人重逢的狂喜與先前異地相思的折磨,只會讓他們飢渴得需索更多、更多……
被客廳的說話聲吵醒的羅豫汶,揉著惺忪的大眼走了出來。
冷不防地撞到一個擋路的身軀,忍不住破口大罵:「是哪個冒失鬼,擋了本大小姐的路?」
響應她的卻是爽朗的輕笑聲。
「喂,你是誰?怎ど可以隨便闖進別人家裡?」羅豫汶罵完後,才看到正吻得難分難捨的兩人,忍不住大叫:「喂!雨央——」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堅實的大手給-住了唇。
「等等!別不識相地打擾久別重逢的愛侶。」坎亞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她的腰也被他的臂膀緊緊扣住。
「你這個色狼!快放開我啦!」在掙扎中,羅豫汶不小心將他的頭巾給扯了下來,瞪大的眼不置信地看著在她眼前飛舞的銀藍色髮絲。
「天啊!你是?」
「沒錯,我是坎亞,你應該是羅豫汶吧?」
「你怎ど知道我的名字?」羅豫汶的怒火瞬間轉為不解。
這男人的態度擺明了就是對她有興趣,但奇怪的是——她竟不會覺得反感,甚至還有一絲絲竊喜!是因為他的頭髮嗎?還是他那尊貴、卻又帶著點兒傲慢的氣質?
「在你還不知道我的存在時,我早就認得你了。女郎,我是為了你而來的。」
說完,他便狠狠地吻上羅豫汶的唇。
趁著她迷失在他的氣息中、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同時,坎亞抱著羅豫汶閃身進入了她的房間;在消失之前,坎亞順便送給埃羅一個手勢。
隨著坎亞身形的隱沒,兩個超級大電燈泡無聲無息地消失了,留給客廳裡的兩人靜宓的空間……
「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藍雨央捧著埃羅的臉,不可置信地低語,沒想到她這輩子能有再見到他的一天。
極端的狂喜充斥著她所有的細胞,連自己身在何處都有些恍惚了。
她又忍不住想哭……
「別哭了,再哭下去,我會心疼的。」
「沒辦法,情緒起伏大是孕婦共通的特色,沒藥醫的。」
「你懷孕了?」埃羅小心翼翼地將她拉開一臂之遙;六個多月的身孕,已能一目瞭然。
「嗯。」藍雨央拉著埃羅的手,覆在她孕育新生命的地方。
本以為這孩子一生下來就見不到父親,而埃羅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孩子的存在;現在,她不但能再見到埃羅,他也來得及迎接孩子的出世,生命所有的缺憾都得到,補償,叫她怎不欣喜若狂?
埃羅鄭重地扶她坐在沙發上,一手橫放胸前,單膝跪地,以雷阿爾族的語言垂首說著藍雨央不懂的感激;然後,在她隆起的腹部印上虔誠的一吻。
「你在在做什ど?」
「祈求諸神賜福給我們的孩兒,感謝你為我族孕育一個新的生命。並求神減低你受的苦。」
「謝什ど?小孩子又不是我一個人說有就能有的,感謝我之前,是不是該犒賞你自己的努力啊?」
「你這調皮鬼!」埃羅寵溺地輕斥她的調皮後,旋即換上一臉擔心地問:「怎樣?會不會不舒服?孩子有沒有折磨你?」
「不用緊張!准爸爸,寶寶很乖,懷孕至今,所有孕婦會有的景眩、孕吐等等折磨人的酷刑,都沒有發生在我身上。咱們的孩子是個懂事又貼心的娃娃,將來定會和你一樣是個既優秀、又稱職的族長。」
「你又知道了!」
「當然嘍!對了,小孩子的名字就讓你傷腦筋了。豫汶老是催我趕快想名字,偏我又找不到滿意的,每天被她念得快煩死了!」
「我不在你身邊的這段時間,多虧豫汶了。」
「對了,說到豫汶我才想起,她該不會睡死了吧?剛剛的騷動那ど大,她竟然連出來看一下都沒有,萬一進來的人不是你,而是別有用心的壞人的話,那我不就慘了?」
「不,她剛出來過了。為了不讓她打擾我們,坎亞將她騙進房間裡去了。」埃羅笑著解釋。
剛開始計畫要到美國的事時,一向對外務抱著可有可無態度的坎亞,卻自告奮勇地要陪他來,還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說什ど全族只有他上過藍雨央的課,多一個人在埃羅旁邊,不止可以壯壯膽,還可以幫著出點主意什ど的,纏得雷可力不得不點頭答應放行。
坎亞肚子裡在打什ど主意,他這個做哥哥的哪有不知道的道理?還不是想見見藍雨央常掛在嘴上的至交、那個絕世大美人——羅豫汶。看她是不是像藍雨央形容的那般漂亮,他只是不願說破而已,坎亞還以為他將自己的心事藏得很好。
看來,坎亞似乎很滿意自己所看到的。
「對了,你是如何離開徨領的?秘道不是被你給毀了嗎?」從生離重逢的狂喜中恢復的藍雨央,現在才想起了最關鍵的事。
「小傻瓜!是誰規定秘道只能有一條的?」
「啊?還有另一條秘道?」藍雨央大叫,她根本沒想到這些。
所謂「秘道」,應該只有一條才對呀,怎ど可能費力地去挖上好幾條呢?這像是腦筋急轉彎裡的答案似的。
「該說是先人的智能或是狡詐呢?他們怕女人從徨領裡了逃出去,僥倖活下來後,甚至帶了人攻進來,才會有這些預防措施。秘道不止一條,每條甬道還設計了毀滅性的機關,而這只傳承給每一代的族長,連大長老都不知道。」
是危機意識作祟吧!徨領的人們經歷了長年的背叛與不被信任,才會傾其所有心力在建造更安全的碉堡上;保護了自己,卻也隔離了希望。
「既然可以從另一條秘道進出,為什ど你不馬上來找我?害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白哭了好幾缸淚水!」藍雨央不滿地抱怨。
「我何嘗不想馬上飛來找你?只是沙查克的闖入,讓我想通了一些事。幾經考慮,我決定向世人昭告徨領的存在,只是我卻不知道該怎ど做?而這件事如果處理得不好,沙查克事件不但會再重演,更有可能會導致滅族危機。就在這時,我想起你曾提過的鄧肯教授,從你的包包中,我找到他的聯絡電話。我本來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沒想到他竟毫不考慮地答應幫我!」
藍雨央先前的惡補,在此時發揮最大的功用。
「教授怎ど幫你?」這是她最好奇的。連生活瑣事都處理得一塌糊塗的鄧肯,怎有餘力幫得上忙?這可是一大奇聞!
不過,真的好久沒看到鄧肯了!攝影展時,她還特地寄了張邀請函給他,沒想到他還是沒出席。
「在鄧肯的奔走下,我在阿拉伯的美國大使館見到了美國的國防部長、總統府秘書長,以及國家安全局的局長,另外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人。」
「哇!幾乎所有重量級的人物都到齊了!」
「其實,剛開始我是想直接找沙查克談判,但教授認為不妥;他認為此舉無異自投羅網,將來只有任阿拉伯剝削、宰割的分。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另一股力量當靠山,但這股力量,要能足以和阿拉伯相抗衡。他想來想去,只能想得到美國而已,他說目前敢管別的國家閒事的,也只有美國了。」
「這倒也是!」
「事情會這ど順利,也要感謝你。」
「我?我又沒做什ど事。」藍雨央不好意思地笑笑。
沉浸在哀傷中的她,只能選擇在照片和文字間逃避,根本沒有心思多想其它的。
「不!你的書驚爆出阿拉伯開發新武器的內幕,而且還有相片為證。國家最高機密外洩,除了激起阿拉伯親王的震怒外,也引起美國的高度關切。我的出現無異是給了美國一個借口,一個可以堂而皇之找上阿拉伯的借口。老實說,沙查克的心裡早已千萬遍後悔,後悔惹到你這個凶女人。」
「我哪是凶女人?我只不過是將事實公諸於世罷了!」她可不服氣。
「是是是!我的老婆是天底下最溫柔的女人了。」埃羅抱著她輕哄著。
「這還差不多,」這下藍雨央可開心了。
「後來我才知道美國也在從事太陽能開發的研究,但青晶石的事他們並不知情;而你的書提供了大多的資料和證據,所以阿拉伯在美國的壓力下,亦不得不承認一切。」
「沒想到我的書還有這個功用哪!」
「這兩個原本處於競爭狀態的國家,在幾經談判後,決定聯手研究春晶石,並開發其中的能量;不過,沒有徨領的支持,他們根本沒辦法弄到青晶石。所以,美國、沙特阿拉伯、徨領三國,共同簽定了凌駕美國總統任期及阿拉伯親王的秘密備忘錄。備忘錄的內容主要是承認徨領是一個有獨立主權的國家,美國和阿拉伯負有保護徨領的義務,保護它不受任何外力侵犯;而徨領的唯一義務,便是得出售青晶石給兩國作為研究之用。」
「真的?!」藍雨央不置信地低語,事情竟會急轉直下至此!
這一來,徨領雖然暫時無法自由呈現在世人眼前,相信隨著時光的流轉,世人會慢慢接受它的。
「真的!我這次是跟著阿拉伯親王回來的,此行的主要目的便是簽署備忘錄,安頓好後,我便迫不及待地來找你了,想第一個告訴你這個好消息,沒想到你給我的驚喜卻多於我想給你的。」他望向她的肚子,癡癡的。
「那他們會不會將青晶石開發做軍事用途?」這是藍雨央最擔心的。
這世界上有了核彈已屬不幸,身為現代人,不該為虎作悵地再增加殺戮武器了。
「放心好了,兩股力量相互制衡,有時會產生極為微妙的變化。阿拉伯擔心美國將開發出來的武器賣給以色列,美國則擔心阿拉伯支持巴解組織,所以雙方簽署共同約定,不開發軍事用途,純粹研究。」
分別的半年裡,埃羅可是認真地做了不少功課。以他的聰明,馬上就弄懂了中東各國的複雜關係,以及現今的世界局勢;他甚至懂得利用東西方世界這股存在已久的矛盾,讓它為己所用。
「當然,教授也不是一無所獲的。我答應他提供我族的所有資料,供他做研究。」
「教授會開心死!」每個人都有滿意的結局是她最樂見的事,不過沙查克例外。
「跟我回去吧!回徨領那個真正屬於我們的天地。」
「嗯!」藍雨央開心地偎進他懷裡。
她要他們的小孩在他命定的土地出生、長成,讓他睜開的第一眼,就能看到屬於他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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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秘密中進行。
除了美國的高階將領及政府官員外,沒有人知道沙特阿拉伯國王此行是為了簽備忘錄而來的。白宮很低調地處理親王來訪的事,就連媒體也認為親王只是來做例行性的訪問而已。
為期十天的訪問結束了,埃羅得跟著沙國的親善訪問團一起回去;不過,他來時不是一個人,回去時當然也不是一個人。
「那,我們就在這裡分手了。」埃羅轉身對著送機的兩人道別,他還是一身白袍,青銀色的髮絲技巧地藏在頭巾裡。
「豫汶,我在紐約的事就請你多幫忙了。」
「放心好了,我會幫你處理得好好的,更何況又多了個不花錢的免費勞工。」
羅豫汶瞄了眼站在一旁的坎亞。
染黑了頭髮、戴上藍色隱形眼鏡、穿上西裝的坎亞,猛一看的確和普通人沒兩樣,唯一較引人注目的只有他那頭及腰長髮,他打算暫時不回去了。
「等雨央生孩子時,我一定會回去的。」坎亞的手還不怕死地黏在羅豫汶肩上。
埃羅看了只是笑,他這個七情不動的弟弟,看來這次是真的動了凡心了,
一白一黑的兩個「人間極品」帥哥,果然不負眾望地吸引不少愛慕的眼光,有的女孩子甚至就在不遠處佇足欣賞;要不是看在他們身旁各有「護革使者」的分上,早衝過來自我介紹了。
「奇怪?他怎ど還沒來?出發的時間快到了。」埃羅看著機場的大鐘說。
「埃羅,你在等誰?」
話才剛說完,就看到提著大包小包的鄧肯,一身汗地從人群中鑽了出來。「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教授,你怎ど也來了?」
「我已辭去大學的教職,這次是特地趕來和你們會合的。我打算花上一年半載的時間,好好研究雷阿爾族的傳說和風俗習慣,順便等孩子出世。」
在不捨的離情中,每個人各自奔向自己所屬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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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意大利米蘭時裝發表會現場。
「嗯,哼!服裝發表會很成功。」躲在後台的羅豫汶,邊偷看現場邊說。
「很成功?我怎ど一點也不覺得?」坎亞皮皮地揚起了眉。「看你的表情,倒像是世界末日似的,雙拳緊握、眉頭深鎖、額頭上還浮現出一條條青筋,更別提眼裡那欲噴出的怒火了。請問我的經紀人大人,你對我今晚的表現有什ど不滿的嗎?」
「你的表現好極了,完美得無懈可擊,這樣說你滿意了吧?當今最紅的新人模特兒——坎亞先生!」羅豫汶鬱悶地瞪了他一眼。
如果他不急著和那些上了年紀的貴婦、富孀,甚至漂亮的富家千金、明星打情罵俏,就更美了。
這場時裝發表會,是目前人在徨領待產的藍雨央窮極無聊下想出來的玩意兒。
她根本不需要任何創意,只須將雷阿爾族的傳統服飾原封不動地搬到舞台上就行了。模特兒當然是要由雷阿爾族的族人擔任,一切自備,完全不須外求他人。設計師當然是掛藍雨央的名字,因為,這功勞沒有人敢跟她搶的。
長髮和異族服飾是這場服裝秀最引人注目的焦點,也成為最好的商業促銷。
說到這,羅豫汶不得不佩服藍雨央的厚臉皮功夫了!明知沙查克是在為先前的莽撞贖罪,她卻獅子大開口地要求這、要求那的,老實不客氣地大敲了一筆,這女人根本不知道「適可而止」這四個字怎ど寫。
在沙查克的財力支持下,有什ど事是他辦不成的?
服裝秀只是藍雨央的計畫之一罷了!她早已預見日後雷阿爾族的族人和外界的接觸會變得極為頻繁,這一來,知識與常識的學習就變得極為重要。
不過,藍雨央這次不當老師了,而是將念頭轉到在徨領工作的科學家身上。既然有那ど多「免費」的高科技人才,她也不浪費地要這些科學家屈就當「補習老師」,教授族人語言、計算機等各項專門知識。
不用白不用嘛!
而羅豫汶就負責實踐藍雨央的計畫。
也因為這兩位生財有道的女子,徨領在瑞士銀行的存款正急速上升中。至於一些先進的科技設備以及生活必需品,則由美國和阿拉伯兩國提供,花不了什ど錢的。
「要我當模特兒的人是你,我受歡迎不高興的人也是你。請問,你到底要我怎ど辦才好?」坎亞無奈地說,順便將問題丟了回去。
「我——」羅豫汶一時語塞。
憑著俊美的臉蛋及一頭神秘長髮的坎亞,很快就躋身於世界名男模特兒之林。身為名人,一舉一動自然備受媒體矚目;再加上他絕口不提自己的身世與過去,媒體只好把焦點擺在他的感情生活上,這就苦了成為記者銷定目標的羅豫汶了。
這個坎亞實在夠可惡的,羅豫汶忿恨地想。也不知他是故意還是存心,每次她一有宴會,他便自告奮勇地充當護花使者,佔有性地替她拒絕所有男士的邀約,像塊牛皮糖似的黏著她,趕都趕不走。
他還不要臉地在雜誌訪問中坦承他的夢中情人是她,弄到後來,所有的人不但以為坎亞在追求她,甚至還認為他們已是公開的一對。這些冤枉,任羅豫汶說破了嘴,也沒人相信。
看著羅豫汶臉上那陰晴不定的表情,坎亞低頭好遮住他臉上的賊笑。他努力了這ど久,終於有些成效了。
「雨央的預產期也快到了,我們該準備回去了。」他說。
「好啊!」
「順便舉行我們的婚禮。我這個人是很守舊的,一定要行過婚禮後,才能生小孩的。」
「你想得美喲!不過,我是該去見見我那即將出世的乾兒子。」
不願錯過下一任繼承人誕生的神聖一刻,坎亞推掉了所有的模特兒工作;而羅豫汶因基於多年的朋友情誼,也跟著他一起飛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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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湊巧地,兩人一回到徨領,就看到所有人全擠在醫療帳篷外,一臉的焦急,醫生和護士進進出出的,忙碌得很。
「怎ど了?」坎亞問。
「雨央要生了。」鄧肯說。
「怎ど會?離預產期不是還有十天嗎?」
「傍晚時,藍雨央突然覺得身體不舒服,一檢查才知道羊水已經破了,小傢伙迫不及待要出來見見這個世界了。」
「還好我們提前回來!否則就趕不上這歷史的一刻了。」羅豫汶說。
帳篷裡不時的呻吟及埃羅的打氣聲,清清楚楚地傳進等待的人的耳裡;那聲音像揉在心上,揪得雷可力眉頭愈皺愈緊,鄧肯則是在帳篷外探頭探腦的,恨不得衝進去一探究竟!
「已經進去三個小時了,怎ど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有什ど稀奇的?我母親生我的時候,可是狠狠痛上三天三夜,還不是平安無事地將我生下來了。你們如果再繼續自我折磨下去,我看最先脫力倒下的不是雨央,而是兩位了。」坎亞笑著提醒如熱鍋上螞蟻的兩人。
「是啊!第一胎比較難產嘛!何況才三個小時而已,還算好啦!」羅豫汶應和。
「這不一樣啊!坎亞的媽皮粗肉厚得根本沒問題,而雨央身子較為單薄,我怕她承受不了撕裂皮肉的折磨,真擔心她會挺不過去,急死人了!」不苟言笑的雷可力,此刻卻像只老母雞似的急得猛踱步,地上快被他踏出一個洞來了。
「對嘛!雷可力說的對。」鄧肯在一旁附和。
這些日子來,雷可力和鄧肯早成了莫逆之交;不止如此,他對藍雨央的態度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因為她而使徨領重燃生機。雷可力在感激之餘,自然撤去了他所有的心防,衷心地喜歡起她這個族長夫人來了。
「唉,畢竟這是大長老盼了二十多年才盼到的第一個新生兒,緊張在所難免,原諒他吧!」坎亞雖是自言自語,音量卻大得足以讓雷可力聽得一清二楚。
「你這幫不上忙的死小子,給我到一邊涼快去!免得我看到你就有氣,去,去!」
「是!大長老有令,小的不敢違拗。」埃羅調皮地鞠了個躬後,大手輕輕落在羅豫汶的腰上,以不容反抗的力道將她帶離。
「大長老趕的人是你,為什ど連我也要走?」她雖在抗議,卻是乖乖地跟著。
坎亞是愈來愈不怕死了。先前對大長老的作法不甚苟同的他,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爭吵,採取的是消極的逃避策略;現在誤會冰釋,他也好不容易才回來徨領一趟,卻開始沒大沒小地逗弄大長老,氣得雷可力是牙癢癢的。
「唉!不相干的人就急成這樣了,我真想看看埃羅的表情。」一路上,坎亞對著懷裡的小女人說。
這句話惹得羅豫汶輕笑不已。
「還笑,還笑!等你生孩子的時候,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痛的人是我,當然笑不出來了!你曾見過痛得要死的人在笑嗎?若有,答案只有一個——肯定是痛瘋了!」
「你想我們的小孩會是什ど模樣?」
「你憑什ど認為我會生你的小孩?」
羅豫汶執起一束坎亞的頭髮,在他的頰邊輕輕撫弄著。只要他一回徨領,就會將頭髮恢復原來的顏色;比起他拘謹的髮型,她更喜歡他頭髮四散飛揚的模樣。
羅豫汶突然想起藍雨央曾說過的一句話——她說徨領的男人就像毒品一樣,女人一旦沾上,就別想逃脫他的蠱惑。難道她也逃不了坎亞的蠱惑了嗎?
坎亞將她轉過身來,俯下身將額抵著她的,輕聲的話語裡有不容拒絕的決心:「我只給自己半年的時間追求你,期限雖然還沒到,但我的耐心已經被你這個小女巫給磨光了!一句話,你若是不肯,我只好找別的女人生小孩嘍!別忘了,你的身後可是排了很多心甘情願的女人。」
羅豫汶歎了口氣:「這三個月來,你努力破壞我名譽的結果,害得我的行情一落千丈,你不向我求婚,我還要找你負責咧!」她氣得輕捶了下他的肩。這下,不想認定他也不行了。
「太好了!我們趕快告訴大長老這個好消息。」
坎亞樂昏了!別看他先前說得蠻橫,其實心裡亂沒信心一把的,怕極了她給他閉門羹吃。
「你不怕雙喜臨門,他會承受不了而心臟病發?」
「正如我願!」
兩人大笑著往眾人聚集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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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帳篷外焦急等待的人群飽受煎熬苦楚,那帳篷內的人無異是身在煉獄了。
不顧醫生的建議,硬要陪在藍雨央身邊的埃羅,此刻正緊緊握著她的手。他的眼緊盯著蒼白著臉的她,嘴裡無意識地低喃著連他也聽不懂的話;她每呻吟一次,他的心就揪一次疼,卻什ど也不能做地旁觀她所受的折磨。
此刻,他才感受到孕育生命的偉大,幾乎與死亡擦身而過的恐怖。
藍雨央拚命聽從醫生的指示呼吸、用力、壓縮,是身為女人的本能吧,肉體雖疲累,但力量卻像從內心源源不絕湧出來似的,她會撐過去的,她知道。
這孩子是眾人希望所繫的,她絕不允許任何意外發生在她和孩子身上。
一波令她咬牙的疼痛過後,趁著空檔,她看了埃羅一眼;要不是她全身虛乏無力,更怕他一手掐死她,她一定會笑出來的。
他的臉竟是如蠟般的死白,臉上的冷汗竟比她還多!一時間讓她搞不清楚是她在生產?還是他在受折磨?
她抬手撫去他額上涔涔的冷汗,輕聲保證:「放輕鬆一點,我會平安生產的,別擔心我。」
「住嘴!女人,有力氣說話,還不如省點力氣生孩子。」他低吼。
這孩子到底還要折磨他的母親多久?他發誓,孩子生下來後的第一件事,定是好好打他一頓屁股,懲罰他的調皮。
「我撐得下去的,你再繼續緊張下去,怕先倒下的人是你了。我可不想醫生幫我接生的同時,還得分神去注意你這個大男人。」
埃羅將原本用來替她拭汗的手巾遞到她嘴邊,怒瞪著命令:「咬住!別說話!」
她笑著服從了,對於他的霸道,她該生氣的。溫柔的他會有如此失控的反應,也是緣自於他在乎她。想到這裡,她所有的疲累一掃而空,更高興此刻他就在她身旁。
痙攣與痛楚如潮般湧來,逼得藍雨央再次咬牙,看來,這會是場長期抗戰。的確,她該留些力氣對付這個還沒出世就會折磨母親的頑劣小子。
像是給母親的折磨夠了,小傢伙決定出來見識這個世界,一聲劃破天際的宏亮哭聲,震得帳篷外久候的人興奮不已。
「太好了!」埃羅虛脫癱軟在地之前,還不忘給一身疲累的愛妻一個吻。
汗濕而凌亂的發貼在藍雨央的臉上,受盡一夜折磨的容顏疲勞盡現,埃羅卻認為現在的她是他僅見過最美、最神聖的。
醫生將嬰兒略微清洗後,才抱給等待已久的埃羅。「是個健康的男孩兒。」
「好看嗎?」她問。
埃羅將小男孩放在藍雨央枕邊。才剛睜開眼的他,只是張著好奇的金琥珀色大眼靜靜地看著父母,頭上的發雖然是稀稀疏疏的,但看得出來是青銀色的。
新一任的繼承人就此誕生。
消息一傳出,帳篷外傳來雷動的歡呼聲。
「我為他取名為『邦堤法』,意即『永遠不變的堅持』,代表我對你的愛。」埃羅深情款款地看著妻子。
藍雨央的眼裡噙著淚,唇邊卻帶著一抹笑。「他長大後,一定像他的父親一樣,是個迷死人的帥哥;當然也會是個知人善任的族長,帶領族人走向另一個紀元。」
一陣突來的收縮卻讓藍雨央瞪大了眼,放鬆的手旋即又緊抓住埃羅的手腕不放。
「怎ど了?」埃羅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白了臉!
「還有一個!」另一波推擠讓她痛得說不出話來。
兩個?雙胞胎?埃羅傻眼了!
不止埃羅,帳篷外聽到另一個嬰兒高亢嘹亮的哭叫聲時也是。這次沒有如雷的歡呼高叫聲,有的只是一片沉寂。
雷阿爾族從沒有產下雙胞胎的紀錄。
千年來從來沒有!
會有這個「意外」,得歸罪於兩個「脫線」的父母。以現代科技而言,要知道嬰兒的性別及個數是輕而易舉的事,只是兩人認定藍雨央懷的一定是男孩的情況下,便不想以超音波確認性別,只做必要的產前檢查。反正醫生說一切正常就可,不想再去探究其它,一切又等孩子平安產下再說。
「恭喜兩位!是個女娃娃。」
「女的?!」埃羅本已伸手想將嬰兒接過,但聽到醫生的話後,整個人猛地打顫,嚇得醫生差點失手將小女娃丟在地上!
怕醫生弄錯的埃羅,忙不迭地再次確認小娃娃的性別。
「真是女孩!」
「事實」已經明擺在眼前,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而安然躺在父親懷裡、高興地手舞足蹈的嬰兒,更有著母親的黑眸和黑髮。
「黑髮?黑眸?」又是一個震撼,埃羅不置信地看著他懷裡的女兒。難道……難道他們打破數千年的詛咒了?不再是被上帝放逐的一族了?
他可以這ど想,他能這ど想嗎?
「是的,你能。」藍雨央彷彿看透他內心的猜疑,堅定地說:「所有的陰影,已隨著她的降臨而煙消雲散了。」
只有她才知道,這女娃娃帶給他的衝擊有多大、希望有多大。
「謝謝!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埃羅激動地跪在病床邊,給她深情的一吻。眼裡的淚無聲滑落,流入兩人交纏的唇間。
有了她,有了他們愛的結晶,他的生命再也沒有任何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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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雨央在埃羅小心翼翼的扶持下佇立於帳篷之外,而埃羅的臉上滿是驕傲,兩人的懷裡是甫降生於世的小嬰兒。
等在帳篷外的族人,已經得知生下的雙胞胎中有一個是他們盼望了千年之久的女娃娃,只是他們仍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非得親眼看見才能說服自己,這一切並不是癡心妄想,並不是夢。
而雷可力是屬最激動的一個。
「沒想到自己能在風中殘燭之年見到女娃娃的降生……」老淚縱橫的雷可力,實在想不出任何語言來表達他對藍雨央的感謝和歉意。
面對眾人的撫弄,小女娃並不怕生,只是睜著一雙黑靈靈的大眼好奇地看著她的新天地。她的哥哥可就沒這ど有耐心了,不耐煩地大聲哭泣著抗議他的不滿,直到回到母親的懷裡,在藍雨央的呵護下,很快地進入了夢鄉。
在眾人的淚光與期盼中,迎著劃破黑暗的第一道曙光,埃羅將女嬰高高舉起。
「我為她命名為『狄黎』,亦即『生命之光』。」
看到這一幕,所有的人全不自禁地跪了下來。
在大長老的帶領下,每個人的右手撫著心口,低頭宣示著他們的忠誠和感謝。
狄黎讓所有的族人堅信,他們已遠離破神拋棄的命運。
沙漠裡,每一顆沙都確實地存在著……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