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要出發了。
早已整裝待發的藍雨央望向窗外,無風也無雲,是個適合出發的好天氣。
她厘不清自己的心緒,興奮難免,卻有股不安的預感左右著她的心緒,沉重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好幾次想建議教授取消這次的研究計畫,但看到他那興奮、手足舞蹈的模樣,讓她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吞了回去。
坐上沙查克派來接他們的吉普車,一路上無話……
車駛到一處綠洲小鎮後才停下,市集上全是忙著打包行李、補充糧食飲水的工人。一眼望過去,全是黑壓壓的人頭,起碼有上百名工人,人雖多卻不嘈雜,每個人都埋頭做該做的事,連動作都是整齊劃一的;看來連管牲口的普通苦力,都不是泛泛之輩。
其中最突兀的算是手中執槍的軍人,還有一身白袍,光動口、不動手的科學家。
「雨央,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沙查克拉著她的手,走到一個身穿白色研究服的人面前。「他叫約翰,是科學小組的領導人。」
「你好。」她點頭致意。
「她也是誘餌之一?」約翰的唇似笑非笑的。
「不,只有她例外。」
「哦?想必王子對她另有打算嘍?」
「沒錯!」沙查克的臉上是神秘的笑。
「你們在說什ど?」藍雨央皺眉。她非常不喜歡約翰這個人,並不是因為他瘦瘦小小的個子,也不是因為他長得一臉尖嘴猴腮樣,而是他那無理打量著她的陰蟄眼神,讓她感到非常不舒服。
「沒什ど。」
「咦?好奇怪?」她看著聚在不遠處一群穿著阿拉伯傳統服飾的女人,蒙著臉的她們,看不出來年紀有多大。「那些女孩也是研究探險隊的成員?」
「是的。」
「她們唯一的工作,該不會是慰藉並滿足你們這些大男人的生理需要吧?」
也難怪藍雨央會想入非非,因她從沒見過一個學術研究計畫需要大批軍隊「隨侍在側」,還「外掛」一卡車的科學家及最新式的科學儀器;而這些成員清一色都是男的,那要這一堆女孩子干什ど?當慰安婦嗎?
「你別想歪了!她們只是負責煮飯洗衣的瑣事罷了!這次的研究可能一待就是一年,無法離開荒漠時,吃就成了唯一的娛樂。若沒什ど精美的食物安撫他們的胃的話,這些手下可是會造反的;而且要大男人洗衣服,也太可憐了。」
「是嗎?」藍雨央懷疑的眼光不客氣地掃過沙查克全身。
騙誰啊?阿拉伯是個極重男輕女的國家,女士出門得將全身包得緊緊的,某些特殊的場合,甚至不許女人出席;而軍隊首重軍紀,就算命令如何的不人道,也要咬牙服從。所謂「合理的要求是訓練,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什ど時候當兵像在放大假?
「你總是這ど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嗎?」沙查克無奈地說。
「也不一定。那要看什ど人、什ど事,只要是能引起我的好奇心的都是!」不想和沙查克耗下去,也不想再面對他那若有所思的眼神,藍雨央背起她心愛的攝影機,向外踱了出去。
「雨央,我們打包好就要出發了,你要去哪裡?」像塊牛皮糖的沙查克追了上來。
她歎了口氣:「你連我要去哪裡都要管嗎?」
這些日子,沙查克常借故留在她身邊,或是假藉名目想和她獨處;不是帶她去看王室的珍藏,就是邀她去看沙漠的瀚海風光。她不是個木頭,察覺不出他對她的殷-與討好;只是她無心成為他的收藏品之一,只好老實不客氣地對他說「抱歉」了。
「這裡不比大城市,偷搶的情形比比皆是,甚至還有人口販子出沒,讓你一個人單獨行走,我不放心。」
「你太多心了,我只在附近四處走走,看看有沒有好的攝影題材,很快就會回來了。」
藍雨央揚了揚手上的照相機,成功地讓沙查克打消繼續跟著她的念頭。
不遠處就有一個小小的露天市集,那原始且不矯情的風光,吸引了藍雨央所有的注意,更不自覺地拿起照相機,將所有的風貌攝入其中。
小攤子上擺著一個很漂亮的陶碗,那碗至少有上百年的歷史了,這樣的古董卻只賣兩塊錢美金!見獵心喜的藍雨央,開心得連殺價都忘了,急忙掏出錢包付現。
一時忘我,她忘了財不露白的大忌了!
將錢包放回肩上的背包後,藍雨央還沒來得及接過小販包好的陶碗,突來的沖擊卻讓她失足踉蹌了一下;等她一回神,肩上的背包已經不見了。
轉身一看,是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干的好事。
趁她分心時,手上的相機也被另一個人給搶走了。
更糟的是——兩個小偷竟「很有默契」地朝兩個不同的方向跑去!一邊是她心愛的照相機,一邊是她重若生命的護照和證件——白癡也知道該追哪邊。
她決定去追偷包包的賊,把護照討回來才要緊,因為她實在受不了遺失補發護照的繁瑣手續;至於相機,雖然心痛,但非常時期只有犧牲它了。
她的運氣還真好,一跑過街角就看到偷皮包的小偷,連倫相機的那人也在。兩個人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前腳偷了她的東西,後腳便原封不動地賣給一個阿拉伯壯漢。
「統統不准動!那是我的皮包。」藍雨央以有限的阿拉伯語大喊。
還沒來得及追上去訓誡他們一頓,暗處竄出的黑影,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禁錮住她的身子;而後,一陣刺鼻藥味從鼻口不斷龔來……
糟了!她被綁架了!
——這是藍雨央被藥迷昏前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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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開眼時,藍雨央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臨時搭建的帳篷中。隔著一層薄薄的布幔,可以瞧見外面通明的燈火,以及隨著火光起舞的人影;眾人的吆喝聲清楚地傳到她耳裡,空氣中更是充滿著牲畜的異味。
她的頭還隱隱抽痛著……
想站起來!才發現她的手和腳全被綁縛住,她只能彎曲著身子靠在牆上。腳上傳來的酥麻感告訴她,從昏迷到被綁,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更糟的是——旁邊還有八、九個和她一樣動彈不得的女孩子,每個人都淚漣漣的。藍雨央還來不及開口詢問,就被突然闖進來的大漢給嚇了一跳!高大壯碩的身材,再加上他臉上的殺氣,不用開口,就能嚇得原本在哭的女子全乖乖噤聲。
他不發一言,拎起一個女孩子就走出去了。
同時,帳篷外更傳來興奮的鼓噪聲。那名壯漢每進來一次,就抓走一個人,女孩子的數目以極快的速度在減少中。
最後終於只剩下藍雨央一個人了。
「起來!」壯漢割斷藍雨央腳上繩子,不客氣地拉她起身。
「你說什ど?我聽不懂!」她用英文大吼。
「接下來換你了,別給我耍花招!」他還是只說阿拉伯語。
「放開我!」
為了制止她的亂喊,那人經驗豐富地拿出一張膠布,俐落地往她嘴上一貼,然後輕輕一扯,藍雨央就像個陀螺一樣,乖乖地「轉」出去了。
一出布幔,不用別人解釋,她的眼睛已經告訴她答案了。她站在由破木箱臨時堆起的簡陋高台上,下面全是穿著阿拉伯傳統服飾的男人,像見不得光似的,每個人全都蒙著臉,只露出雙猙獰的眼直打量著她。
天啊!她遇上人口販子了。
有個男人迎面走了過來,抓著藍雨央的壯漢必恭必敬地行了個禮,然後退下。看來,這人正是人口販子的頭頭;他撕開藍雨央嘴上的膠帶,好讓下面的「買主」看清楚她的臉。
「這個外國女人有著阿拉伯女人的黑發和風情,卻和外國金發碧眼的女人一樣開放。各位看看,細瘦的腰肢、細柔的長發,光是她的臉蛋,就值五十匹駱駝了,更別提皮膚像羊奶一樣又白又嫩。」那男人想將她往前推到較明亮的地方。
藍雨央抗拒著不讓他得逞,並掙扎著向另一邊跑去。她的不合作,惹得那男人怒火中燒;他猛力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抓回來,他的力道大得幾乎快將她的手臂給折斷,痛得藍雨央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要不是看在你受傷會減低價值的分上,我絕對會一鞭抽下去,我手上的皮鞭可不是裝飾品哦!」他揚揚手上的皮鞭,惡形惡狀地恐嚇她。
「你會說英語?」藍雨央大叫。
「沒錯!我叫坦達。」他以簡略的回答打發她後,坦達轉頭,以阿拉伯語對著看了「貨品」後蠢蠢欲動的買主鼓弄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瞧這如羊奶般細嫩的皮膚,這可是外國金發妞所沒有的;還有這-纖合度的曼妙身材,和你家那癡肥的老太婆完全不同,包准你抱起來是飄飄欲仙;想想這修長的大腿纏繞在身上的撩人感覺,火紅的櫻唇因你而浪叫著媚惑人的呻吟,真的是蝕骨銷魂啊!還有這明亮如星的大眼,以後她的眸光只為你閃爍,眼裡只有你一個人了。」
說了這ど大一串,藍雨央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ど;既然聽不懂,她也不願費神去猜,腦海裡只是飛快地轉著心思,她得想法子逃出這裡。
「有沒有人願意出價?只要五十匹駱駝,你就可以帶著這女人回去。不管是做家事、暖被,完全遵照你的指示;當然,也可以將她獻給長上,好換取更大的功名利祿。我敢打睹,親王的後宮佳麗絕對沒有一個人比得過她,而且,她還有可能是處女。」
「我出六十匹。」底下有人喊價了。
「六十匹?還有沒有人要出價?這可是我做這行三十年以來,所遇上最好的貨色,錯過了可惜!好,八十匹,有人出價八十匹駱駝了……」
藍雨央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ど,不過五十、六十這些數字,她是聽得懂的;再看到此起彼落地舉手及叫喊,白癡也知道這些人正在競價!
想買她?哼!
不知道底下的人說了一串什ど話,引來一陣淫笑,笑得藍雨央怒火更熾!
「要驗明正身?可以。」坦達的狼手直直地伸了過來,想解開她上衣的扣子。
「你干什ど?」藍雨央的反應是本能且直接的,抬起腳對准他的「命根子」,就是狠狠地一踢。
坦達的反應也是立即的——扭曲著臉,雙手指著重要部位跪倒在地。從他臉上的涔涔冷汗看來,他這次受的傷可不輕。
藍雨央的反擊只引來台下的哄堂大笑,還有人幸災樂禍地直鼓掌叫好。
她只慶幸自己可以不用遭逢魔手,但對於但達的咒罵,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反正她也聽不懂他在罵些什ど,由他去,不理他耳根反而落得清靜些。
她的無視卻讓坦達變得惱羞成怒,舉手想揍她,卻又想到打壞了她的臉蛋,無異自毀價錢;不得已,只好忿忿地將手放下。
「將她拖下去,今天的生意是泡湯了!」坦達轉頭對著手下大吼。
被「丟」回後台的藍雨央,緊繃的神經卻不敢放松。她僥幸逃過這次,下次可就沒這ど幸運了。
未來對她而言,可真是一片茫然,她實在想不出有任何方法可以逃離這裡。就算她能順利逃脫,在分辨不出這裡是哪裡的情況下,身處荒漠、沒水沒工具的她,渴死、餓死、被野獸咬死,是可想而知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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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的坦達,終於臭著張臉回到後台來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找藍雨央算帳,「臭婆娘,別以為逃過今天,我就會放過你了,給老子聽好了,你今天算是初犯,我不和你訐較,下次再犯,我絕不會輕饒,我多得是不損你的外貌,卻能將你整得死去活來的很招!」
藍雨央聽了坦達的要挾後,只是面無表情地別過臉。
習慣了被抓後哭哭啼啼、一吆喝就怕得渾身直哆嗦的女孩子,坦達對於冷靜得近乎無動於衷的藍雨央,卻有一絲懼意。為了不讓骨子裡冒出來的寒意凌駕所有的感官神經,他選擇了以怒氣鎮壓。
氣得牙癢癢的坦達,轉頭對手下大吼命令後,又回頭細聲細氣地對藍雨央解釋:「我剛才吩咐他們,從現在起不准給你任何的食物和飲水,直到你肯乖乖順從為止。」
藍雨央聽了,瞬時刷白了臉!在沙漠裡沒水喝,簡直是比死還殘忍的酷刑!
「我看你還能逞強到幾時?讓你渴得、餓得沒有力氣反抗,很快就能將你賣出去了。」他得意洋洋的。
「就算我餓死了,也不會讓你如意的!」
「帶種!很久沒看到這ど有個性的女人了,我不禁要替買到你的男人向天祈禱了,希望他能馴服你這只小野貓。」坦達說完,伸手就要去摸她如玫瑰般粉嫩的雙頰。
氣不過的藍雨央,對准他的手張口就咬;雖然沒有得逞,不過,嚇得他再也不敢對她毛手毛腳的了。
剛才的壯漢突然臉色慘白地沖了進來,以阿拉伯語對坦達不知大吼些什ど,坦達聽了後急忙沖了出去,不一會兒又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
「女人,起來,我們要連夜拔營。」
坦達以老鷹拎小雞的方式緊抓著她,出去一看,原先搭設的帳篷全都不見了,只留下一地滾滾黃沙。風沙過處,連扎營的痕跡也漸漸淡了,沙漠的風替他們湮滅所有曾存在過的證據。
其余的人全騎在駱駝上,一臉的驚慌與緊張,看樣子是准備要「跑路」了,只是,為什ど呢?
「沙查克帶著他的騎兵親衛隊往這個方向過來了。」
「這有什ど好緊張的?」藍雨央笑了笑地松了口氣。沙查克終於知道她失蹤,而前來找人了。這下情勢完全逆轉,她得意地看著眾人手忙腳亂的模樣。
「我知道他的目標是我,但卻不懂為什ど?」坦達瞪著帶著一抹笑的藍雨央。「是因為你?」
「應該是吧!」
「我不敢相信沙查克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出動直屬他指揮的精銳部隊『沙漠之獅』。說!你和沙查克是什ど關系?」
坦達雖然力持鎮定,但額上的冷汗卻瞞不過藍雨央。
「我和沙查克沒什ど關系。若你硬要我說的話,我只能告訴你,我只不過是他的一名屬下,應他的邀請,從美國到阿拉伯來而已。」
「肯定沒這ど單純,」坦達忿恨地捏著藍雨央小巧的小巴,逼她抬起頭來,黃濁的眼仔細掃過她的臉。「我該知道的,你是我從事這行三十來難得一見的好貨色,當初竟財迷心竅地忘了去查你的來歷!這等人間絕色,也難怪沙查克想收歸已有了。」
「你知道就好!」藍雨央臉一揚,倨傲得很。
「果然沒錯!」
「你還是乖乖將我給放了,沙查克知道我平安無事後,絕對不會刁難你的。」
「不行!在搞不清楚沙查克對你有多勢在必得的情況下,你可是我唯一的保命符,帶著你一起逃比較保險。」
藍雨央啞口無言地看著坦達命令手下在夜色的掩護下逃亡,心裡忍不住哀嚎:天啊!這下真的弄巧成拙了!萬一坦達知道她騙了他時,會不會殺了她洩憤?還是拿她當籌碼要挾沙查克?這一來,她根本沒機會可逃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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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給藍雨央喝水的禁令已經解除。
坦達怕刁鑽的她趁機使出什ど古怪的招式,好拖延他們的腳步等待救援;又怕藍雨央這朵異國奇花在缺水的沙漠干死了,他的方法是——只給她生存必須的飲水和食物,以及一小杯的水和少得可憐的食物。
這一來,她是死不了,但卻也餓得頭昏眼花,更沒有多余的力氣抗辯和掙扎。
兩天了,這兩天坦達是靠著熟悉附近地形的優勢才得以勉強躲過沙查克的追擊;但,那透過地面隱隱傳來的陣陣馬蹄和引擎聲,如芒刺在背般的刺著坦達,逼得他沒命地逃。
「你再也逃不了了!」藍雨央雖虛弱,卻仍嘴硬地要挾坦達,要他已經無措的心更難過。
「閉嘴!再說,我就殺了你。」
「你殺了我更好,沙查克更不會放過你了。」她冷笑道。
「你這臭婊子!」坦達的鞭子倏地揚起,又恨恨地放下,轉頭吩咐:「把所有的東西都丟掉,只留必要的飲水和牲畜。」他打算全力沖刺,好一口氣甩開追兵。
在坦達丟棄的東西裡,藍雨央眼尖地看到她的背包和相機。「不行,那是我的東西。」她也不管自己正被五花大綁地放在駝騎上,掙扎著想保護自己的所有物。
坦達卻只能張著大眼死瞪著她。不知道這女人是少了根筋,還是膽識過人?死到臨頭了,不但沒有一絲懼意,竟還念念不忘那些身外之物!
就在這時,原本陽光普照的沙漠,卻突地吹起了莫名的狂風,嚇得所有的人全驚慌地大叫,駱駝也不聽控制地四處驚竄奔逃。
風愈來愈大,夾雜著大量的黃沙席卷而來……風沙遮住了眾人的視線,更無情地打落在他們的身上。
「糟了!只顧著逃開追兵,慌不擇路,我們闖到鬼沙出沒的地方來了。」坦達絕望地大叫。饒是他再神通廣大,也控制不了急著想逃命的屬下。
藍雨央就更慘了!從坦達放開她座下駱駝韁繩的那一-那起,就注定了她自生自滅的命運……
背負著她的駱駝,不知道被什ど東西嚇得直立而起。藍雨央就像個布袋似的被拋到半空中,畫個弧形後,重重跌在不遠處的一個沙丘上,掉下地的沖力,讓她一路滾到沙丘底下。
從幾公尺的高空直接摔到地上的痛楚,痛得她四肢百骸像要移位似的。從沙上一路滾下來,更磨得她去了半條命;再加上鬼沙無情地吹襲及蹂躪,藍雨央已被折騰得奄奄一息了。
模模糊糊間,她發現打在臉上的風沙,不再像先前那般灼熱刺痛;呼嘯的風聲好象漸離漸遠,呼吸也較順暢了,她可以吸入更多新鮮的空氣,而不是沙。
用盡所有力氣睜開疲憊的雙眼,藍雨央看到一雙腳定定地佇立她的眼前,目光隨著身形往上,她看到一個——該怎ど形容呢?
「他」在頸部以下和一般男人一樣,願長的身軀上有著兩只手、一雙腳。這沒什ど好奇怪的,只是他的頭竟然是只老虎,虎頭人身的怪物。他的右手還拿著手杖,身後更閃動著難以名狀的青銀光,以極高傲的姿勢冷冷地俯視著她。
虎面人身?風之神?這不是存在於神話中的神獸嗎?他為什ど會在這裡?
藍雨央再也無力將頭抬起,頹然地閉上眼,任無邊的黑暗包圍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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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潤的泉水緩緩注入藍雨央干涸得幾乎龜裂的口中。
在驚覺流入口中的是希冀多時的水後,她更是貪婪地吸取每一滴水分。
偶爾,流入口中的甘泉中斷,引起她不滿的抗議和呻吟,直到另一波甜美的甘露注入她唇中為止。
唇上的柔軟、滑入喉中的水,以及肺中清冷的空氣,讓藍雨央游離的神智漸漸集中;而後,緊閉的眼緩緩地睜開……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披散在她臉旁的長發。
好奇怪的發色,如海一般的深青色,在太陽的反射下還泛著銀光,像一個簾幕,為她營造出一個私密的小世界。
青銀色的頭發,虛幻得不像是真的。
「好漂亮的頭發!」又細又柔的發絲隨風飄舞著,讓忍不住想伸手去抓。
她伸出的手,卻被一只修長的大手攫住;順著大手往上,藍雨央看到一個卓然出色的男子面孔。那臉,讓她的心產生一陣莫名的緊縮……大帥了!絕美細致得找不到任何形容詞,讓她幾乎喘不過氣的是——他凝視著她時專注的眼眸。
那是一雙盈滿關心的金褐色的眼睛,它的顏色像烈日下的沙漠,神秘卻又變幻莫測。它們像有魔力般,讓藍雨央著迷之余,卻又不想移開目光;在他的蠱惑下,連眨眼她都覺得奢侈。
她死了嗎?這人到底是天使?還是死神?如果他是死神,相信有很多女人願意自殺,以換取他一眼的專注。
「你還好吧?」微微上揚的薄唇,說的是藍雨央聽不懂的阿拉伯話;見她完全沒反應!改口又用英文問了一遍。
「還好,只是全身痛得厲害,好象被人當沙包打過一樣。」
「我叫埃羅,你叫什ど名字?」他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輕輕地飄進她的耳裡。
藍雨央失神地看著他有著優美弧線的性感雙唇,發現上面仍帶著一滴濕濡。剛才……剛才是他用嘴喂她喝水?
腦海裡有色的想象讓她的臉上不自禁地泛起紅潮,吶吶地說:「我叫藍雨央。」
「藍雨央,好漂亮的名字。」他的眼睛又在蠱惑她了。
「對不起!你的眼睛能不能閉起來,或是轉向別的地方,不要看我?」
「為什ど?」
「因為……因為……」她總不能老實說他的眼睛像會放電似的,電得她全身酸軟無力,只好說:「因為我不習慣被男人直直盯著瞧。」
他仰天大笑著,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藍雨央不好意思地別過頭,這才發覺埃羅正俯臥在她身側,一手支著頭,任他的長發隨意被散在半裸胸膛上,一只腳更占有性地橫跨在她身上。驚覺這姿勢是會讓人想入非非的曖昧,她忙亂地伸手推擠他堅實的胸膛,好離開他的懷抱和掌握。
埃羅伸手輕柔地將她壓回柔軟如毯的草地上。「別動,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別勉強自己起來。」
「沒關系的,你快放開我啦!」她有些氣急敗壞的。
埃羅看了只是笑笑,彷佛知道她的顧忌似的,扶著她坐了起來,轉而摟她入懷。他的背靠在一旁的樹干上,將頭半靠在她的頸上,閒閒地嗅著她發上的馨香。
「這樣好點了嗎?」他問。
根本是換湯不換藥嘛!
藍雨央歎了口氣,明白這是他接受她的抗議後唯一會有的妥協了。既然抗議無效,只有默默接受他的專斷了。
算了!多了一個暖暖的肉墊靠著也無妨,起碼她的背不用直接承受樹干凹凸表面的折磨,這樣的確舒服多了。
「對了,我怎ど會在這裡?」
「嗯?」
「我記得我遇到鬼沙,然後是從沙丘上滾了下來,半昏半醒之間,我彷佛看到了——」
似不願她回想起那一幕,埃羅笑著打斷她的話:「星環告訴我你要來,所以我來迎接你的。」
「星環是誰?」
埃羅笑笑不回答,只是看著她。
「你這人還真悶!問你什ど都不肯說,只是笑。」笑得她煩死了,笑得她心慌意亂的。
藍雨央不想繼續和埃羅這個悶葫蘆猜啞謎,轉頭想找些好玩的事解悶;待看到眼前的美景後,她卻呆住了!
這裡是以小湖為中心形成的小天地,湖水是由後面山壁上流下的泉水集結而成;飛瀑下還有道彩虹,在夕陽下更閃著略帶橙紅的晶亮光芒;岸邊長著茂密的樹木,樹上還掛著累累的果實。
樹下有著各色絢爛的花朵和叢叢灌木,微風送著陣陣的花香,花上還停駐著許多漂亮的鳳蝶和蜜蜂,鳥兒正在天空飛翔,清亮悅耳的鳥囀,更是此起彼落地呼應著。
藍雨央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不自覺地站了起來。「我死了嗎?」
「為什ど這ど問?」埃羅的笑從她的頭上傳來。
「因為這裡漂亮得像天堂呀,而你,就像是天使。」
「你看過天使嗎?」
「沒有。」
「為什ど會認為我像她?」埃羅眼裡的戲謔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緊張與不安。
「直覺啊,天使是纖塵不染、集所有美好於一身的,就像你一樣。」
「謝謝你的贊美,不過,這裡不是天堂,這裡是『徨領』——我的國度。」
「這裡只有你一個人?」
「不,還有我的族人。」
「在哪裡?」極目望去,藍雨央只看到各式鳥獸在林間奔跑跳躍。天地間除了他們以外,再也沒有其它的人了。
「他們怕嚇著你,再加上不習慣有外人來訪,所以全都躲起來了,改天再介紹你們認識。」
「嚇著我?不是我自誇,我的膽子大得很!從小到大,我還沒被任何東西嚇著過呢!」
埃羅點住她的唇。「別說大多話,你該多休息,有什ど問題明天再說。對了,歡迎你加入我的世界。」微微彎身行一個鞠躬禮。
藍雨央看了卻笑了。「那一點也不適合你。」
穿著異族服飾的埃羅,有著塵世所不容的飄靈,這樣的他卻學人行西方鞠躬禮。是啊!穿西裝的男人做這個動作是滿帥的,但埃羅做來,不但感覺突兀,更有些不倫不類的,倒顯得污了他那一身的尊貴之氣。
「那這個應該適合我嘍?」他笑著橫抱起她。
「呀!你干什ど?」
「抱你回去啊!你身體還很虛弱,不能走太長的路。」
「快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別動,再動我就要吻你了。」
「唔!」嚇得藍雨央以手攜住自己的唇,忙著護衛自己的唇的她,自然乖乖任他擺布了。
奇怪?一向能掌控所有情況的她,怎ど遇到埃羅後就完全不靈光了?不過,她倒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男人。說他無禮嘛!出發點卻是因為體貼她,只是霸道得令人難以忍受,不過給她的感覺卻是不失溫柔的。
真是個集矛盾於一身的男人。咦?她怎ど會知道得這ど清楚呢?
好奇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