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開玩笑的愚人節 第一章
    ——該死、該死、該死的愚人節!

    要是讓他逮到是哪個死人發明愚人節整人無罪的白目風俗,他絕對要挖他出來鞭屍!

    裴宇耕癱在草皮上曬太陽,有氣無力地回想起一個多小時前發生的事——

    當時正在計劃蹺掉的這堂數學課要到哪裡去打混,忽然聽說他那個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嬌弱弟弟「病情告急」的消息,無法解釋那一刻,他居然會覺得胸口一陣抽緊,心臟有那麼零點零一秒停止跳動,然後他發現,他什麼也無法多想,翻牆出了校門,用他無法形容的速度返家。

    為什麼會有那麼強烈的反應?由小到大,他看這小子從沒順眼過,如果他夠記恨,這十幾年來的仇怨堆起來保證比喜瑪拉雅山更高,他死了不正中下懷嗎?

    不,當然不!就因為對這小子不爽至極,欺負他已經成了他的人生樂趣之一,要是輕易嗝屁了,以後他還玩誰?

    媽的,裴季耘,你給我爭氣點,我怨氣還沒發洩完,好膽你給我死死看!

    他一路狂飆回來,結果呢?人家安安穩穩地靠坐在床頭喝鮮奶,與火燒屁股滿頭汗的他,形成十足可笑的強烈對比!

    他愣了幾秒,上下打量蓋著棉被喝ㄋㄟ  ㄋㄟ的弟弟。「你——沒事?」

    「呃……」裴季耘一臉茫然。「除了你踹門時,差點害我打翻鮮奶之外,其他還好。」

    的確,臉色看來有些蒼白,那是因為前陣子感冒,引發支氣管炎,住了兩天醫院,剛回家休養的關係,這對裴季耘來講,算是家常便飯了,應該還不到住加護病房的程度。

    他瞇著眼,開始回想這件消息是怎麼來的。

    好像是聖人告訴凱子,說是小傅講的,然後凱子再傳給阿東,要阿東告訴他的——

    所以呢?兇手是誰?

    「哥,你表情很奇怪,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上課嗎?」

    「問我?你問我?我還聽說你快掛了呢!」

    裴季耘訝然失笑。「看情況,恐怕還有幾年好撐。」

    「真是令人失望的消息,不是嗎?」他皮笑肉不笑。「等了這麼久,還以為終於有五子哭墓可以看了。」

    裴季耘一點也不介意他惡毒的詛咒,溫聲問:「你是因為這樣才趕回來的嗎?」以為他出了什麼事。

    裴宇耕悶哼。「不曉得是哪個白癡亂放話。」

    裴季耘怔了怔,若有所悟地輕笑出聲。「哥,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什麼了不起的良辰吉日?還是你終於決定挑這一天當忌日?」

    「不是。今天是四月一號愚人節。」

    「那又怎樣?」干他屁事!

    「求生法則第一條,任何事件與愚人節牴觸者無效,你沒聽過嗎?」

    「聽你在唬爛。」明明就是任何法令與憲法牴觸者無效。

    「愚人節這一天,很多事情虛虛實實,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整,如果你沒有這樣的警覺性,就難怪你現在會站在這裡了。」

    也就是說,他被耍了?而且還抓不到兇手?

    裴宇耕狠狠被這樣的事實打擊到,回不過神來。

    這、這是哪一國的歪理?

    都怪裴季耘!誰教這小子看起來就是一副隨時會掛掉的樣子!

    當然,那些嫌疑犯,他也不會忘記!

    「哥,你去哪裡?」

    身後傳來裴季耘的呼喚,但是他連應聲都懶,夾帶著磅 氣勢衝出大門,直接殺向校園。

    抓不到兇手,就全列入清算名單,搞不好全都有分,反正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

    於是,二十分鐘前,就在校園一角,謝東儒、游丞凱、傅崇熙和莊秉聖,這四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傢伙全被他揪了出來,二話不說,鐵拳伺候。

    「老大、老大饒命——」一陣哀鴻遍野,最後一尾逃生不及的凱子,被揍得跌退好幾步,苦著臉投降。

    「老大明鑒,這不是我的意思啊,是聖人出的主意,阿東附議,小傅逼我的!」

    「凱子,你這個叛徒!」三道聲音聯合轟來,貪生怕死的傢伙!

    「哦?」他要笑不笑,眉頭挑高,一步步逼向另外那三尾,展開第二輪清算行動。

    「老大,你冷靜點,今天可是愚人節——」阿東搖頭又擺手,兩掌擋在胸前,做徒勞無功的可笑掙扎。

    「那又如何?」砰!鼻血流出,第二尾陣亡。他扁人從不管節日!

    「愚人節整人無罪。」小傅趕緊在有生命危險之前聲明。

    「我三百六十五天扁人都無罪。」第三尾,搞定!

    聖人直往後退,結結巴巴道:「開、開個小玩笑嘛,我們也有被整啊,這些事在愚人節是合情合理兼合法的!老大你不能怪我們!」

    原來愚人節遭整,還沒有翻臉的權利這是什麼不成文規定?

    「拎北就是沒風度,怎樣?」嗚呼哀哉!第四尾認命受死。

    「老大,你不公平。」聖人苦著臉抗議。為什麼他就被打得特別重?

    「因為你是禍首!誰准你們拿裴季耘來開玩笑?你們不知道他真的很容易掛掉嗎?這玩笑開過頭了!」

    四人被扁得冤枉,無辜道:「老大不是一向看他不順眼,巴不得他早死嗎?」

    「對呀,我不懂耶,你現在到底在氣什麼?」自己一天到晚掛在嘴上,卻不准人家提,嗚嗚,他上輩子一定是當州官的。

    正欲揮出的拳頭停在半空中,他懊惱地抽回手,氣悶道:「因為你害我白高興一場!」

    「是這樣嗎?可是我覺得,你還滿關心弟弟的耶。」不知死活的凱子秉持誠實美德,發表觀察所得。

    「媽的,你再說一次。」

    「開玩笑、開玩笑的,今天是百無禁忌的愚人節,記得嗎?」

    裴宇耕吸氣,再吐氣,鬆開緊握的拳頭。

    「而且啊,老大在聽說裴季耘出事時候的表情,簡直是晴天霹靂,我搶隔壁小胖的棒棒糖吃的時候,他就是這種表情,可惜我手上沒有V8,不然……」

    「你們可以再放肆一點沒關係。」他開始扳指關節。

    「愚人節、愚人節,這只是無傷大雅的小玩笑——」

    真、是、夠、了!

    「好,很好,你們給我記住!」裴宇耕憋了一肚子鳥氣,恨恨地拂袖而去。

    他自認修養還不到家,再磨下去,他怕會控制不住,一個個宰了他們沾哇沙米吃掉,管它是什麼愚人節還是聖人節!

    真是愈想愈悶,太陽曬得頭昏,他由草皮上翻身而起,打算回教室補個眠,也許一覺醒來心情就會好很多。

    忽然間,意外就這麼發生了——

    砰、叩!

    一團鐵製物品——更正確的名稱是,水桶!

    是的,沒錯,就是水桶,在他眼前實地上演了一場自由落體實驗,而且用著他完全無法防備的方式,由樓上準確地、無誤地、毫釐未差地——砸上了他的頭。

    噢,該死、該死,真他媽該死的N次方!

    他一手撫上頭頂,發現這場自由落體實驗,在他身上迅速發揮成效,那顆成效——噢,不,那顆腫包,讓他在痛得齜牙咧嘴之餘,同時聽到上頭傳來一聲輕細的抽氣聲。

    拷!他真的和愚人節犯沖嗎?被人當白癡耍著玩也就算了,還要被砸得腦袋開花?這又是誰的惡劣玩笑?

    他氣得頭昏眼花,不管是誰,媽的,他發誓不管是誰——你、完、蛋、了!

    「你沒事吧?」一個女聲傳來。

    他仰首,一顆頭顱探了出來,順勢垂落的烏黑秀髮遮去大半容顏,他看得不是很清楚,隱約覺得她好像有點面熟,但也只有三秒鐘的思考時間而已,她立刻轉頭就跑。

    這「俗仔」!居然肇事逃逸,就不要讓老子逮到,否則——

    「啊,是、是你——」

    就在他氣沖腦門,直逼中風邊緣時,那道軟軟甜甜的嗓音再度傳入耳中,不知道是不是快速奔跑下樓的關係,氣息有些不穩,粉嫩嫩的小臉看起來像顆紅蘋果,誘人地讓他想咬上一口。

    停!他發什麼春啊,人家沒落跑已經算是有良心了。

    不過她那副見了鬼的驚恐樣,他就很有意見了,他有那麼可怕嗎?看得他情緒更加惡劣。

    百無禁忌是嗎?

    整人無罪是嗎?

    合情合理兼合法是嗎?

    很好,那他就來個百無禁忌、整人無罪、合情合理又合法的愚人節玩笑!

    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人家耍他,他就耍她!

    一腔被惡整的烏龍氣,終於找到發洩的出口,突如其來的念頭竄上腦海,來不及思考就已伸手按住胸口,淺促地喘息。「我、我——」

    「你怎麼了?」見他不對勁,她微慌,不知所措地瞪著他。

    被水桶砸到,會變這樣嗎?最多應該也是腦震盪吧?

    「我有先、先天性、心、心臟病——」

    「怎麼可能!」她驚叫。他打架很神勇啊,他吼人肺活量十足啊,他是這座校園的大哥大,他一聲號令,氣蓋山河,萬夫莫敵啊!那種軟弱的形象怎麼可能發生在他身上?不可能、不可能!

    她用力搖頭,抗拒接受這項事實。

    為了加強逼真度,索性把心一橫,他裝出一副吸不過氣來的模樣,直接兩眼一翻,倒地了事。

    「啊!」這下她可真嚇壞了,想探探他的心跳,偏偏他手掌按得死緊,她改探鼻息,居然——沒有

    不會吧?這樣就掛了?

    她腦海一片空白,本能地揚聲大喊:「同學,快,叫老師來!」

    然後呢?然後呢?她要怎麼辦CPR!對,做CPR,上學期護理課,老師有教過的,怎麼做去了?心臟上方的、上方的哪裡?不管了,就這個地方,她手忙腳亂地找到她要的部位,手掌貼上,重捶、按壓,然後呢?口對口人工呼吸!

    她用力吸上一口氣,俯身貼住他的嘴——

    裴宇耕自認不是柳下惠,何況這顆蘋果看起來甜得很誘人,既然是她自己送上門來的,他也就大大方方地吻了上去。

    她張大眼,驚嚇地瞪住他,他不以為意,按住她的後腦勺,親了個結結實實!

    在他稍稍鬆了力道時,她慌忙推開他,用力喘著氣。「你、你——」

    「我怎樣?」他懶懶地坐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塵。

    呼!這下心情好多了,世界真美好,太陽在微笑,小鳥在靠麼——

    「你騙我!」她氣憤地指控。

    這似乎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吧?

    他一點也不同情地回視她。「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愚人節這一天,任何蠢事都可能發生,被整是你笨。」

    所以說,這只是愚人節的一個玩笑

    「你怎麼可以拿這種事開玩笑,你知不知道我真的被你嚇到了!」她羞憤交加,一時氣沖腦門,揚手就是一巴掌揮去。

    他傻眼,而她,氣憤地轉身跑開。

    直到臉頰傳來一陣熱辣感,他都還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事。

    她——打他

    媽的,他這輩子還沒被女人打過,誰借她的狗膽?

    很好,這下他們的仇結大了,她就不要讓他堵到,否則——哼哼,咱們走著瞧!

    「哈——」

    「哈哈——」

    「哈哈哈——」

    完美的三部重唱在放學後的校園一隅響起。

    裴宇耕神情陰鬱地瞪著笑到東倒西歪的狐群狗黨。「笑屁啊?」

    「不是……老大,你原諒我們,這、這真的太好笑了——」忍著臉部傷口被扯痛的危險都要暢笑一番,不然會得內傷。

    他恨恨咬牙,一手撐著被打紅的左頰,瞥見一旁安安靜靜,沒隨這群瘋子「起肖」的聖人。「難得拎北有這個肚量,你不笑一笑嗎?」

    敢情被他扁得太嚴重,連狂笑神經也扁到短路了?

    聖人歎了口氣。「老大,你真的不是普通的混。」

    那段「惡作劇之吻」的小插曲,在女主角賞了裴宇耕一記鍋貼後落跑的同時,老師也趕來,和哭著跑開的她擦身而過,一臉不解地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他摸了摸微紅的左頰,三兩句打發過去。「大概是計較我沒找個花前月下的時機吻她吧,你知道的,女人對這種事都很小家子氣。」

    再然後,現場目睹全程親吻實況的同學,在下課之前傳遍校園,再再然後,死黨由他這裡得到了翔實內幕。

    再再再然後,就是這樣的狀況了。

    而他只是一逕地詛咒那個該死的女人就不要讓他堵到,他這人向來是有仇報仇,沒仇練拳頭的!

    笑聲驟停,小傅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不會吧,老大,你真的不曉得葉心黎是誰?」

    「哪裡不知道?不就是砸得我腦袋差點開花、賞了我一巴掌再落跑的混蛋女人嗎?」說到這個依然咬牙切齒,他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叫葉心黎。

    「全校都知道女主角是誰,男主角居然不曉得,別扯了,老大!」凱子訝叫。

    「恭喜老大了,嫂仔可是才女,功課呱呱叫,讀書一把罩哦,每年領的獎學金都有她的分!」阿東補充。

    「噢。」又一個和裴季耘一樣變態的人類。

    居然對「嫂仔」一詞沒反應,本以為會被踹去吃屎的阿東愣了下。

    聖人忍不住再歎一口氣。「老大,你進這所學校也有半個學期了,好歹班上同學的名字記一記吧!」

    「咦?」裴宇耕意外地挑高眉。「你說她是我們班的?」

    聖人更無力了。「還是本班的風紀股長咧!」每次段考完,姓名都要被報上一次的第一名,他居然完全沒印象?

    裴宇耕懶懶地趴在涼亭桌面上。「誰會去留意那個。」

    那是因為他蹺課次數永遠比上課多,會安安分分待在課堂上也只是因為要補眠,照這樣下去,就算混到畢業,走在路上他也不可能認得出誰曾和他同班過。

    這下好極了,他不用去路上堵人就可以輕輕鬆鬆扳回顏面。頭一回挨女人巴掌,這口氣要是不討回來,他老大的威嚴往哪擺?

    想起那張怯生生的小媳婦臉,他扯出陰陰的笑。「聖人——」

    「啊?」

    「我現在開始覺得,乖乖坐在課堂上,似乎不是那麼無趣的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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