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淨寒並不太清楚那兩個大男人在搞什麼鬼,只知道曲慕文和任飛宇兩人關起門來密談了大半天,出來後,又默契十足的絕口不提聊了些什麼。
幹嘛呀!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非得這樣神秘兮兮?害她好奇心都被挑了起來,可是無論她怎麼旁敲側擊就是探不出半點口風。
曲慕文是比較佔優勢啦!被她纏得受不了時,索性就以吻封緘,堵了她的嘴,但任飛宇可不同了。他既躲不掉,又不能用他以往對他的紅顏知己們的那一招來對她,否則恐被曲慕文給剁碎了餵狗。而且他身後還有個名喚洛兒的母老虎盯著他,他哪敢造次啊!所以羅!他每每被煩得七竅生煙時,只能叫苦連天的喊著:「曲慕文,來封你老婆的嘴!」
至於這名近來與任飛宇形影不離的洛兒姑娘嘛!據說是任飛宇「撿』來的,生得嬌美無雙,將她介紹給曲慕文認識時,他的表情無奈,「她是洛兒,我未過門的老婆。」
「任飛宇!你是那什麼啐死入表惰?」洛兒十足的河東獅吼樣,叉起腰瞪視他。
他委屈的掏了掏有些耳嗚的耳朵,「你亂講,我的表情哪有很死人…」
曲慕文看得有趣,沒想到這風流小子會被女人吃得死死的,對方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丫頭,這叫什麼?天理昭彰?風水輪流轉?雖說有些不該,但曲慕文真的很沒有手足愛的感到非常爽!
除此之外,商淨寒與洛兒兩人一見如故,感情好得連他都忍不住要吃醋。寒寒可從來沒對他這麼溫柔過那!
本來他是預備要離去的,但是商淨寒突然患了點小風寒,也就往後延了幾天。
大概任飛宇天生「掃把」吧!長久以來商淨寒在曲慕文的保護之下一直都沒事,沒想到自和任飛宇會合那天起,就大小事故不斷,一個小風寒演變到昏迷不醒,接著是身中劇毒,差點丟了小命……
還好這些至有驚無險的度過了,也許是商淨寒命大,也或許是他醫術太過了得,啊!他怎麼這麼了不起呢?真怕別人嫉妒那!
每每這麼說,總換來商淨寒受不了的白眼直翻,嚀道:「沒見過這麼不要瞼的人。」
「誰說我不要臉?我長得面如冠玉,人人都說我很帥,連我自己也這麼覺得,好怕很多人會愛上我那!」
說到這裡,商淨寒已經想吐了。就算是實話,他也沒必要
這麼大言不慚吧?
待商淨寒身子大致好轉,他們就準備離開,他們實在沒必要留下來看人家的愛怨糾葛,這「兩妹相爭,必有一傷」的戲碼,還挺殘忍的。想想,她其實算幸運的了,至少曲慕文不若任飛宇的天生桃花命,就算不去招惹人家,也會不知不覺就四處欠下感情債——雪蓮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洛兒敢愛他,還真有勇氣。」這是商淨寒的結論。像任衛字這樣的男人,有大多讓女人心碎的機會。
曲慕文只是笑笑,「你難道看不出來,飛宇已經栽了嗎?
而且栽得很深!」世事哪有絕對的呢?一旦動情,受磨難的又豈只是單方面,搞不好吃盡苦頭的會是那個風流小子。
雖說這時回去很合情合理,但也不曉得是不是她多心了,為何她看曲慕文的神情好似帶了點深沉的思量,他在打算什麼?還是——他知道了什麼?
問他,他卻隻字不提,只說:「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比較好,事實往往傷人,你懂嗎?今後,我可以什麼事都對你坦誠,就這件事,你讓我保留,好嗎?」
由此可知事態有多嚴重,而且想必與她有關。
回到平康玉府後,商淨寒引見他與邵正熙正式會面,還半開玩笑的說,她幸不辱使命,將文曲神扇給押了回來。
「真是少年英雄,今日得以一會,實屬三生有幸。」邵正熙早敬仰他俠義之名,熱情的以禮待之。
「不敢當,在下才是早已『久仰』王爺之名!」他加重了久仰二字,聽來頗含深意。
邵正熙一震,錯愕的望著他,見他笑得溫文謙和,目光一片澄然,是他多心了嗎?
掩飾住短暫的失態,他鎮定以對,「曲公子仁心仁術,商夫人的病,還望仰仗公子絕藝。」
「好說,在下自當全力以赴。」說完,曲慕文有意無意的瞥了一旁的商淨寒一眼。他不全力以赴行嗎?這小女人可會和他沒完沒了的。
商淨寒看在眼裡可不滿了,「你這什麼態度?活像我以惡勢力逼迫你似的!」
你沒有嗎?曲慕文以眼神回她。
「曲幕文!」商大姑娘不爽的撩起腰,纖纖玉指頂上他的鼻樑,正欲開罵——
「淨寒,不可無理!」邵正熙忙出聲阻止,「曲公子,真是失禮……」
「哪裡,是在下孟浪。」接著,」他還不著痕跡的朝商淨寒挑挑眉,顯示著「我有寬宏大量吧?」氣煞了商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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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他們一道前往穆念苔房中,會診後,曲慕文瞥了一分心急如焚的商淨寒一眼後,嘴角勾起一抹會心的笑意,拉回目光,行雲流水般的揮筆而就,吹了吹紙上的墨痕,將剛擬好的藥方交給她。
「喏,照著方子去抓藥,其餘的事就交給我,你用不著窮著急,我保證半個月內還你一個健健康康的母親。」
「真的?」商淨寒半信半疑,娘都病了大半年,大夫甚至說她熬不過明年秋天,曲慕文真有能耐在半月內醫好娘?
「對我有點信心,小娘子。」曲慕文笑得好溫柔,輕啄了一下她的唇,「去吧!」
嫣頰驀地飛上兩朵紅雲,她羞得不敢迎視母親投射而來的訝異目光,垂著頭閃身而出。
望著離去的纖盈身影,曲慕文憐愛的搖了搖頭,眼眸溢滿濃濃的寵溺。
收回視線,他望向床上的穆念芸,「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有些事,我想我們該有個共識。」
穆念芸困惑的楞了下,「你是指你和淨寒的事吧?」她看得出,這出色不凡的男子與她女兒之間有著濃濃的深情。
「這只是其一。」曲慕文坐回方才坐過的椅子上,「十一年前發生了什麼事、它又是如何發生的,我們心照不宣,」他一抬眼,見著了穆念芸駭然色變的神情,「我怎麼知道的?這不重要,我想,我們的重點是,你之所以守口如瓶了十一年,除了害怕寒寒受到傷害外,我是否可以大膽假設,邵正熙與她——」
穆念會倒抽一口氣,震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他怎麼會知道……
他淡然聳肩,「這沒什麼,只消用點心,真相便昭然若揭。」
「你……」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你真的可以安心,你愛寒寒,而我,將她當成了想呵疼一生的寶貝,我們都愛她,都希望竭力保護她不受傷害,而事實的真相將會對她造成的衝擊與傷害卻是無庸置疑的,所以,我希望能和你達成共識,永遠別讓她知曉。」
穆念芸總算放下心中大石,緩和神色的看著他,「是的,我本來就是這麼打算,但是淨寒的復仇之意十分堅定,而——」
「這你不用擔心,一切就交給我,我知道該怎麼處理的。」
她審視著曲慕文深幽的神情,「你——想代寒兒復仇嗎?」
曲慕文一挑眉,「怎麼,你捨不得?」
穆念芸一窒,表情僵硬。
他抿抿唇,陪笑道:「小婿無禮,冒犯了。」
這男人絕非池中之物。穆念芸已然有所領悟,能尋得這卓眾不凡的人中龍風為夫婿,也算是寒兒三生有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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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底下,曲慕文找上了邵正熙。
見到走人涼亭的曲慕文,他先是一愕,然後露出抹自然的笑容,「這麼晚了,怎麼曲公子猶未就「寢?」直覺告訴他,這男人絕非等閒之輩,無形中,帶給他一股難言的壓迫感,所以他盡可能的與他保持距離,以防萬一。
「邵王爺不也好雅興,夜闌人靜,猶有閒情逸致賞月觀星?」曲慕文瀟灑的步人亭子,隨意的擺著手中的白玉扇。
為什麼曲慕文的口氣聽起來好似充滿了嘲諷的味道?邵正熙不解。
斜睨了眼怔仲的他.曲慕文臉上的笑容不曾稍減半分,氣
度翩然的攤開手中的折扇輕輕扇著,好似自言般的又說:「本來人人稱我一聲神醫,其職責自是在於救人,但是,若有人膽敢犯到我頭上,不智的去動我的女人,我當然不會客氣。」
邵正熙驚詫的瞪大限,「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不,不會的,他怎麼可能知道……
「啪!」招扇俐落的一收,曲慕文臉上最後一絲笑容也逸去,冷眸如冰霜,「明人不說暗話,你我心裡有數!」
「你……」他訝然失聲。
「你以為我會不清楚?這一路以來,有人透過絕命門,處心積慮欲取淨寒性命,想軌草除根,邵正熙,你真狠!」
邵正熙駭然失色。「你……你究竟還知道些什麼?」
他嘲弄的勾起唇角,「比你多,至少你知道的我都知道。」
「你跟我說這些,到底有什麼目的?」
「你可以稱之為警告,要說示威我也不反對,我希望一切的恩恩怨怨到此為止,過去的,我會讓淨寒不再追究,在悲劇未造成以前,但願你能及時收手。」
「悲劇?」邵正熙淒楚的重複,「悲劇早就造成了!」
「至少我能阻止人倫悲劇。」曲慕文淡然回道,無意多言,他只簡單的說了句:「總之,別再動淨寒一根寒毛,否則,你會『後悔莫及』。」
邵正熙卻誤解此意,以為他在威脅他,「後侮莫及?呵,我還有什麼好損失的。」
曲慕文諷刺的歎息,「冥頑不靈!邵王爺,人心是肉做的,難不成你的卻是鐵打的嗎?淨寒好歹也叫了你十一年的邵叔,你當真狠得下心,說殺就殺?」
「是!淨寒是信賴我、尊敬我,你以為這些年來我不曾對她動過絲毫感情嗎?我也曾不由自主的喜愛過她呀!
「但是每當看到她,就會讓我想起那奪我妻子的男人,我如何不恨!加上她口口聲聲說要報仇雪很,我會笨到等她發覺一切後再來取我性命嗎?不,在這之前,我會先取了她的命,只有她消失,念芸的生命才能完完全全的抹去那個男人曾經存在的證據!既然我能毫不猶豫的殺了她父親,當然也能在十一年後取她的命。」
聽完他的話,曲慕文神色不改,平靜的緩緩道出。「就為了你私人的情感,你能眼也不眨的血洗商氏一門,你的愛太可怕,也太激狂了,就算今日你得以贏回淨寒的母親,但那又如何?這段感情的背後,將永遠埋藏商氏一條條赤裸裸的生命,這深沉的陰影,你擺脫得掉嗎?
「好,就算你的心夠狠,你能擺脫,但商夫人呢?她能嗎?
你雙手所染的,是她丈夫的血,你教她情何以堪?你知不知道你將她推入了怎樣一個萬劫不復的痛苦深淵中?使得她被愛與恨,更被深深的自責折磨了十一年!你深刻的愛,成了她人生中最大的傷痛與悲劇,這你想過嗎?」
「你…你是說念芸她…」邵正熙驚愕得連話也說不完整。
「是的,她知道。」
天啊!她知道,她竟然一直都知道,卻不曾質問過他,還故作無知的陪他演了十一年的戲!邵正熙無力的跌坐石椅,茫然道:「為什麼?她為什麼不說……」
「也許,是因為她不曉得當事情演變到那種局面,她該如何面對殺夫仇人的你吧!」
想到另一個問題,邵正熙拾起頭,「為什麼勸我收手?你不是沒有本事保全淨寒,也不是沒有把握與我正面交鋒,說明白點,你穩操勝算。」
他不置可否,「或許吧!但我與商夫人相同,不願事情演變到那種地步。」
「這又是為——」
曲慕文倏地渾身一震,抬手制止他。
該死!他竟如此輕忽!
「你聽到了多少?」曲慕文突出此語,蹙緊眉頭緩緩轉過身。
黑暗處,商淨寒淚眼中寫滿驚訝與痛心。
「寒寒。」他飛身而至,輕柔的展臂擁她人懷。他多不願她受到傷害啊!然而,事情仍是不可避免的發生了,是天意嗎?
懷中的嬌軀僵直而無知覺,她失魂般的茫然問他:「是真的嗎?你們說的全是真的?你早就知道了?」
「寒……」他心疼的望著她。
那個她敬之愛之,視如恩人的男人竟是個偽君子、是她始終耿耿於懷、欲除之而後快的殺父仇人?老天為何要這麼捉弄她!
殘淚未乾的容顏沒有任何表情,她離開曲慕文懷中,僵直的步伐一步步走近邵正熙。
「我作夢也沒想到,想取我性命的人會是你,只因為我是商定謙的女兒?我是如此的敬愛你、信任你……邵正熙!你究竟是不是人?」她悲憤的大喊,迅雷不及掩耳的旋身一轉,隨著拋散空中的兩滴清淚,一柄寒光點點的劍身也出了鞘,直往邵正熙揮去。
早料到了會有今天,邵正熙並無太大的驚訝,從容閃過她的攻勢,進而一步步化解她的招式,就在他欲一掌擊向商淨寒的同時,曲慕文一驚,無暇多想,攤開隨身的白玉扇,脫手朝他飛射而去,邵正熙來不及閃開,摀住受創的胸口吐了口鮮血,商淨寒旋即手腕一轉,劍尖直抵他的咽喉,他微一震愕,認命的閉上眼。
「寒寒不要!」曲慕文驚急的大叫出擊,「你不能殺他。」
商淨寒緊咬下唇,盈滿淚光的眼眸又怨又恨的瞅著邵正熙,「為何不能?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是我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而我竟差一點就認賊作父,不手刃他,我如何對得起在天之靈的父親?」
「不!寒寒,他不是你能殺的人,把劍給我,過往的一切就讓它隨風而逝,我不要我的寒寒當個冷酷無情、滿心只有仇恨的人,聽話!」
「不!」她尖聲大喊,下意識更加握緊了手中的劍,「我辦不
到,我不能放過他!」
她深深吸了口氣,咬牙刺去——
「住手!」同時脫口大喊的人除了曲慕文,還有穆急芸,她正驚惶的朝這兒奔來。
「別殺他,你不能殺他!」
「娘?」
曲慕文幽幽一歎,開口道:「你若殺了他,天理難容。」
「我若不殺他,那才是無理難容!」她悲創的叫道。
「聽我的話,寒寒,把劍放下,到我這裡來。」曲慕文勸道。
「寒兒——」穆念芸往前走了一步。
「我不!」商淨寒狠下心來,一劍猛然揮下。
「他是你爹!」曲慕文衝口而出,頓時,空氣全然凝結,邵正熙駭然色變,震驚不已。她失了魂般,眼神茫然的朝他望去。
曲慕文望著商淨寒歎息道:「是真的!邵正熙才是你的生父,這就是我阻止你們互相殘殺的原因,再怎麼樣,拭父之事乃人倫之悲,無理不容,你懂嗎?」
「不,你騙我。你騙我,這怎麼可能?」她激動的狂喊,淚水籟籟直落。
「慕文說得沒錯,寒兒,這是事實,我在嫁給你爹的時候,就已有了身孕,也正因為如此,當年我才會下嫁你爹。」
「淨寒是我的女兒,這是真的嗎?」邵正熙恍憾的喃喃說道,千百種情緒閃過臉龐,最後是∼片狂喜。「她是我們的女兒,與商定謙無關……客兌,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商淨寒死命搖著頭,淚水如決了提般難以遏止,鬆開緊握劍的手,、她癱軟的跌坐地上,崩潰的狂叫:「這不是拿實!我不相信!」
「寒寒——」曲慕文心疼的將她攬人懷中,輕輕拍著她顫抖的身軀,由著她盡情宣洩。
商淨寒什麼也無法去想,有如溺水之人,緊緊抱著曲慕文狂悲痛哭,泣不成聲。
現場除了商淨寒的悲泣,眾人皆默然無語。
直到商淨寒的啜泣逐漸轉弱,曲慕文溫柔的為她拭淚,「今天哭過後,我不允許任何人再令你掉一滴淚。」
「娘?」她望向母親,「你欠我一個解釋。」
「當年,我與邵正熙情投意合,但我只是一名卑微的賣唱女子,而邵正熙卻是平康王府未來的繼承人,於是我們被迫忍痛分離,但我腹中已懷了你,那時,我正好結識了你爹,他不在乎我的過往,更坦言會將你現如已出,於是我點頭答應嫁給他。
「他做到了當年的承諾,將你疼之如親生女兒,只是我沒想到,邵正熙會在九年後打聽到我的下落,想要搶回我,最後造成了那場無可挽回的慘劇。」事後她之所以隨他人府,是因為她太瞭解他不會甘心就此罷休,為了她,他不惜殺害多條人命,她為了保護商淨寒,也為了避免他們父女相殘的局面,她兩方皆隱瞞,沒想到……該來的仍是躲不過。
原來……這就是真相。商淨寒神情哀淒。
這麼說來,淨寒真的是他的女兒?邵正熙衝動的趨向前
去,「淨寒,我作夢也沒想到你竟是我的女兒——」
「住口!」她抓起地上的劍,反射性地∼劃,一道血痕出現
在邵正熙的手臂上,她往後退了一步,「我不是你女兒,終其一生,我只認定商定謙是我的父親。但因我體內不幸流了你的血液,所以我不能動手取你性命,而你所犯的過錯就交由上蒼論斷,只是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更不會承認我有一個殺人如麻、滿手血腥的父親!」
語畢,她丟下手中的劍,迎向曲慕文為她展開的臂彎,一步步離開了王府。
*******
夜,靜得沒有任何聲響,靜謐的一室,坐著相對無言的兩人,良久。良久,誰也不敢開口打破沉寂。
戴了十一年的面具,也該到了坦誠相對的時候了。邵正熙輕四,「為何不告訴我,淨寒是我的骨肉?」
穆念芙幽幽括首,「我該如何說?在你決然的滅了商氏一門後,一切都太遲了,再說什麼也已無用。」
「不,不遲!讓我們重新來過,我們一家三口再也不分開……」邵正熙急切他說道。
失去,一次就夠痛徹心扉,他再也不容許任何人奪去他的幸福。
一家三口?穆念會淒楚地一笑,「你以為,在你雙手染上我夫婿的血後,我還能心無芥蒂的愛你嗎?」
『我才是你的夫婿,商定謙不是,他不是!」邵正熙狂吼道:他奪走我的妻子、我的幸福,他該死!」
事到如今,他竟仍是毫無悔意……穆念芸望著他的眸光,好悲哀。
「真正該死的人是你!當年,你屈服於父威,便已放棄了擁有我的資格,今日你更無立場指控別人強奪你什麼。當我舉目無親,無依無靠時,你人在哪裡?當我懷著淨寒,求助無門時,如果不是商定謙,今日你目中的妻子與女兒,還有可能在這世上嗎?他待我們母女恩重如山呀!你怎忍心陷我於不義?!
「與你的過往,我從不曾瞞他,包括之後的重逢,他全都知道!當夜,他含著淚,堅定的告訴我,願放我自由,讓我與你重續前緣,是我感動於他多年的呵疼。不屈離開他。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從不曾勉強過我,是我心甘情願留下的;你都不懂?他是個真正有情有義的男人,而你呢?你又做了什麼?口口聲聲說著我是你的妻子,我請問你!你盡過一天當丈夫的責任嗎?你盡過一天當父親的責任嗎?所有你該做的事,全是商定謙毫無保留的在付出,因此,我才下定決心,一輩子守住這個秘密,不僅淨寒永遠是商定謙的女兒,我也永遠是他的妻子!」
「芸兒……」他愕然輕喚。「你不肯原諒我?」他做了這麼多,為的全是她呀!要不是狂烈的愛她,他又何必賠上一條又
一條的人命,何必執著這麼多年?
「談什麼原不原諒,我亦滿身罪孽。」最無辜的,是商定謙,他的情深義重,竟換來這般下場,豈不冤枉?
「你的意思是?」莫非真如曲慕文所言,他激狂的愛,卻成了她痛苦的根源?
「你還不瞭解嗎?當你雙手染上我丈夫的血時,我和你就再也不可能了。若說恨你,我其實更恨自己,我才是罪魁禍首,試問,我該如何淡然面對你?如何忘卻一條條血淋淋的生命,回到你身邊?」
「但你愛我!別否認,我看得出來。」
「愛?也許吧!但這世間有些事更甚愛情。」正如當初的她,願意捨棄愛情,守在恩重如山的丈夫身邊,道理是一樣的。
當年,若非為了年幼的商淨寒,她早就隨商定謙而去了,如今,見女兒尋著幸福的依靠,掛念多年的心總算可以放下,她虧欠商定謙大多,唯一能回報的,只有守著商夫人的身份,追憶他一輩子。
他終究仍是失去她!邵正熙無力的跌坐椅上,面容浮起波滄的疲憊與慼然。
盲目多年,費盡了心機,他得到了什麼?深沉的罪孽與眾叛親離的下場啊!
*****
離開王府後,曲慕文找了間尚未打烊的客棧暫宿一晚。
待商淨寒終於疲倦的沉沉人睡,曲慕文放輕步伐走出房門,一點也不意外的對著找上門來,久立其外的邵正熙說道:「她好不容易才睡著。今天她所承受的打擊量大多也太大了。」
「我知道。」邵正熙愁苦的低歎,「我是全天下最失敗、最不配當父親的人。」他竟曾處心積慮的要她的命,難怪曲慕文說他會後悔莫及,若她真命喪黃泉,他就是死都難贖其罪。「我錯得很離譜,對不對?」
曲慕文睨了他一眼,「你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
「我知道,也會補救。」
「怎麼補救?倒轉時空從頭再來一次嗎?還是能讓已死去的人再活過來?讓夜夜糾纏淨寒的夢魔不再?」他冷冷的說道,話中充滿了嘲諷。
邵正熙默默承受他的責難,這是他咎由自取。「絕命門的事,我會解決。」他平靜的說。
曲慕文愕然以視,「你知道後果嗎?」
他閉了閉眼,「知道。」最愛的女人無法諒解他,親生女兒對他根之人骨,對人世間他已無眷戀了。
曲慕文微微搖頭,「這件事由我出面就行了,我能解決。」
「不用了,這是我唯一能挽救的,你也不希望與絕命門有任何的牽扯,不是嗎?我不希望牽連你,我欠淨寒的已經夠多了,就當是我自食惡果吧廠他哀淒地一笑,「我知道我沒資格說這句話,但我還是想厚額的說一句——好好照顧淨寒!」
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次對商浮寒付出父愛——以他的生命。
「是的,我會,岳父。」
「謝——」他愕然止口,「你叫我什麼?」
「岳父,你是淨寒的父親,不是嗎?」曲慕文釋然一笑。
邵正熙感動的泛起淚光,「能讓文曲神扇喚我一聲岳父,是我莫大的榮幸。掙寒,就交給你了。
沉沉夜色中,一道身影緩緩消逝,融人漫漫無涯的夜幕之中。
*******
在曲慕文與商淨寒打算動身離去時,穆念藝卻出人意表,執意的住進了靜心庵中,不欲與他們同行,商淨寒好說歹說,就是無法動搖半分母親的意念,莫可奈何之下,只得同意了。
這並不是出家,只是茹素齋戒,不問俗塵,潛心修佛。如果,佛門聖地真能讓母親的心平靜下來,擺脫過往晦澀的記憶,她除了尊重她的決定之外,又還能如何?
幾天後,絕命門捎來信帖,正式取消這樁買個計劃,那時,他們正在回千回谷的途中。
「這是怎麼一回事?」商淨寒莫名其妙的標著信帖問道。
「你該不會不知道自己被絕命門追殺了數月吧?」他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不會少巴她的小寒寒有這麼笨嗎?
「少給我避重就輕!」相處了這麼久,曲慕文的性子她還摸不透幾分,那才真的是蠢到萬里長城去,「我是指絕命門為什麼會突然取消這樁計劃!」
「當然是有人出面解決了。」
「你指誰?」
「誰搞出來的,就由誰負責擺平。」他理所當然的回道。
「你是說——」邵正熙」
「邵正熙。」頓了頓,他深思的望住她,「用他的命擺平。」
商淨寒倒抽了一口氣,「我不懂。」
「依絕命門的門規,自毀約定的人,絕命門自當有一套應對方式,所以,為了阻止絕命門找上你,他選擇以他的命代替你的。」
望向瞬間沉默下來的商淨寒,他沒再多言,靜靜的將她摟抱於懷中。
「他——何苦?」良久,她開了口,聲音且低得幾乎聽不見。
他明知她不會領情,明知她絕不可能認他這父親,為何他卻肯為了她而以命易命?
曲慕文凝瞇著她幽然迷離的神清,輕問道「原諒他了嗎?」
商淨寒明白他的用意,深深倚近他的胸膛。曲慕文是不希望她的人生老是纏繞著仇恨的陰影。
「我可以不恨他,但,我仍是無法將他當成父親看待,」她抬起星眸看著他,「你會覺得我冷血。對我失望嗎?」
曲慕文憐借的一笑,「傻丫頭!」他偏下頭捕捉她柔軟的紅唇,什麼也不需要多說,只需讓無聲的纏綿回答她。
商淨寒環任他的頸項,專注的回應起他的柔情。
手中代表種種愛恨糾葛的帖子無聲落下,正如過往的恩怨情仇已然沉澱,悄悄的隨風而逝。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