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浩浩沉沉入睡,紫萱溫柔的在他額上親了一記,這才放輕腳步回到自己的臥房。
不知是初到陌生之地,不太能適應還是怎地,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她輾轉許久,始終難以成眠。
她再一次翻身,擁著絲被的一角,瞪大了眼,呆呆盯視粉白的牆壁。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就在她漸漸產生睡意之時,模糊的樂音幽幽的傳入耳畔;起初她不予理會,打算繼續她好不容易湧起的睡意,但是,清靈幽揚的琴音執意不斷的飄進她的耳中,那樂音聽起來竟有些淒涼幽怨。
她睡意全消,放棄了和周公情話綿綿的計劃,坐起身來細細聆聽。她認得出那是鋼琴彈奏的聲音,但奇怪的是,塵香園裡裡外外,她並沒看到鋼琴的蹤影啊!而且,誰又會在三更半夜彈奏如此蒼涼的琴音呢?
她小心翼翼的翻身下床,開了房門,循著聲音的發源處看去,一直到靠近了樓梯,她仰首望去,聲音——是由四樓傳下來的。
紫萱頓時疑雲叢生,浩浩不是說樓少鈞不准任何人上四樓嗎?那……此刻彈鋼琴的人又是誰?!能上四樓的,當然只有男主人樓少鈞,但,他會這麼無聊嗎?
不,不能說無聊,如此哀怨的琴音,想表達的到底是什麼?無奈?淒怨?愁苦?
會是樓少鈞嗎?那個十足欠扁的惡劣男人?不會吧?!如此幽柔的樂聲,應該是女子才對。
她本想一探究竟,但才踏上一格階梯,便又頓時止住,浩浩說,樓少鈞禁止任何人上四樓,稍早,樓少鈞也曾親口對她說,除了四樓,這房子的任何一個角落她都可以去,包括他的床——如果她想的話。
說這話的當時,他仍是一臉欠揍的混蛋樣,所以她只顧著發火,倒忘了問為什麼。
四樓——究竟有什麼秘密?
罷了,他都這麼說了,她只能尊重樓少鈞的隱私,也許,明天可以問問他。
收回步伐,她反身回房。
然而,那一夜琴音幽幽,斷斷續續地飄進她的耳畔,伴了她一整夜,直至遠處傳來第一聲雞啼才告中斷。
? ? ?
「萱萱,你昨晚沒睡好嗎?怎麼一臉倦意?」吃早餐時,樓少鈞關切地在她耳畔柔聲詢問著。
「昨晚的鋼琴聲,搞得我一整晚睡不著。」她抬頭注視著他,「是你彈的嗎?」
一抹難解的異樣光芒迅速的問過樓少鈞的眼底,待她想探究時,已無痕跡。
「你最好學著適應。」他低沉道。
紫萱自然而然將這句話當成了承認,「你吃飽撐著啊!沒事擾人清夢。」
他沉默了好久,才低緩道:「不是我。」
紫萱聞言驚詫地撇過頭去看他,瞧他那表情不像裝蒜,而且,他神采奕奕,不似一夜無眠;她又轉首望向在座的一干人等,人人神色各異,卻全然靜默。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的表情好奇怪。」
「哎呀!媽咪,你別管這個,習慣就好啦!」倒是沒有心機的浩浩純稚的回答她。
「別叫我媽咪。」她再一次義正辭嚴的糾正,「奇怪,沒人彈鋼琴,而我卻確實聽到了鋼琴聲!」紫萱審視依舊沉默的眾人,「老天!你們該不會要告訴我,這裡鬧……」鬼?!最後一個字,消失在她的詫異中。
「別問這麼多。」樓少鈞將一塊抹上果醬的土司放到她盤中,俊容上面無表情。
就算鬧鬼,也該有個前因後果呀!上蒼啊!這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團謎?她對樓少鈞的反應不甚滿意,「少——」
「好奇心別太重。」他淡淡的阻斷她的話。
討厭!這樣就想打發她啦?紫萱悶悶的吃著。
用過早餐,樓少鈞率先起身,「浩浩,吃飽了沒?老爸送你上學去。」
「哦!等一下。」浩浩三、兩口解決掉杯中剩餘的牛奶,抓起書包跳下椅子。
「等等、等等,」紫萱緊跟著起身,抽了一張面紙追上去,「你看你,狼吞虎嚥的,小心消化不良。」她好笑的搖搖頭,蹲下身為浩浩拭去嘴角的殘漬。
「謝謝媽咪。」浩浩迅速在她頰上一啄,然後偏著頭將稚嫩的臉頰湊向她。
紫萱憐愛的輕笑,也在他頰上親了一記讓他稱心如意。
「偏心,我都沒有!」樓少鈞在一旁不平的叫著。
紫萱眨了眨眼,愕然的望著他,在理解他的意思後,頰上立即浮起淡淡的紅雲。
身後三雙眼目不轉睛的瞅著他們,加上樓少鈞唯恐天下不亂的嚷著「厚此薄彼」,她根本是騎虎難下。
好吧!豁出去了,反正只是演戲。
她移身向他,本來只是想在他頰上輕輕一啄,豈料他臉一偏,兩片唇不偏不倚的印了上去;紫萱大為震驚,急欲抽身,但洞悉她意圖的樓少鈞立即托住她蠢動的頭,更加密合的貼上她的唇,引導著她張嘴回應他的纏綿。
這是什麼樣的感受?她說不上來,只覺腦中昏昏沉沉的……
他溫熱的唇幾度試圖引誘她的配合,她無法思考,下意識裡極自然的迎合他,任唇舌交纏的旖旎情懷將她淹沒。雖然陌生,卻有著她無法言喻的歡愉感受,其中,還有那麼一點點令人沉醉的甜蜜……
他的唇不捨地離開她,輕輕移向她耳畔,以只有她才聽得到的聲音低語:「孺子可教也。」
驚人的艷紅霎時佔據細緻的嬌容,她羞到有股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的衝動!
人家只是在演戲呀!而她卻意亂情迷、忘形的沉醉其中……噢,老天爺!
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樓少鈞笑得別有深意。「浩浩,我們走NFDC4#∪媚懵檉湟桓鋈寺慢臉紅。」
「噢!」就連樓小少爺也笑得好不開懷,一副計謀得逞的模樣,與他老爸簡直如出一轍!
目送著這對出色的父子離去,她轉身回到餐桌,這才發現孫晏妮的表情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了,一雙美目簡直要噴出火來。
「呃——」她才剛落座,正欲說些什麼,怒火高漲的孫晏妮已忿忿然拂袖而去,留下一臉茫然的紫萱。
「怎麼了嗎?」她萬般無辜的望著其餘兩人。
「別理她。」樓芝眉平淡而簡潔的說完,也跟著起身離席。
「這……」她招誰惹誰啦?
「你別介意,晏妮就是這樣。」一旁的孫晏妤給她一個和善溫婉的笑容,大概也只有沉靜典雅的孫晏妤,才能讓她感受到友善的對待。
「令妹似乎對我……頗有成見,我能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嗎?」她小心措詞,雖然心中早有個底,但……太荒謬了嘛!
「因為少鈞。」果然,她給了紫萱這個答覆。
「為……怎麼會?」紫萱大感驚詫,難以成言。
「其實,我們與少鈞並無血緣關係,」孫晏妤望了錯愕的紫萱一眼,才又繼續說道:「我母親並非少鈞的爺爺、奶奶所生,由於他們只生了少鈞的父親,始終因為未能生個掌上明珠而引以為憾,所以才領養了我母親。」
「那……你的意思是,孫晏妮因為喜歡少鈞,所以才會對我……」
「可以這麼說。」
因為太意外,紫萱幾乎難以消化這樣一則訊息,她索性放下手中的刀叉,與孫晏妤一同步向庭院。
「能不能告訴我,昨晚的鋼琴聲是怎麼一回事?鬧鬼傳言不該是空穴來風,總有些依據的,對不對?」接著她又補充道:「你放心,我的接受能力很強,不會被嚇壞的。」
「呃——」孫晏妤為難地沉吟著。
「晏妤,」她態度很堅決,「不管多難以啟齒,我都要知道。」
「這……我也不很清楚。」孫晏妤期期艾艾的,紫萱發現,她竟在逃避自己的目光。
「那就把你清楚的告訴我,儘管只有一點。」
「那……好吧!」孫晏妤勉為其難的應允,十指不安地交握著,輕輕抬眼望向她。「那是四年多前的事了,原本四樓上住著的是……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他們還共同孕育了一個可愛的孩子,可是,後來……家破人亡!
「誰是誰非,在四年後的今天已不再重要,但是在那之後,每當夜闌人靜,偶爾便會聽聞蒼涼蕭索的琴音,如泣如訴,似有滿懷悲怨無處傾訴……噢!我忘了告訴你,那位溫柔婉約的美麗妻子能彈得一手好琴,在她還沒去世以前,時時可聽聞幽揚動人的琴音迴盪在塵香園的每一個角落。」
那,她的意思不就是……
一陣寒意襲向心頭,紫萱本能地雙臂環胸,想揮去那毛骨悚然的感覺。
「可是……這對夫妻與少鈞,和這棟房子又是什麼關係呢?」
「密不可分。」孫晏妤似乎察覺自己說得太多,頓然止口,「去問少鈞吧!
若他願意讓你知曉,你就能知道一切。」
紫萱陷入沉思。
那名夜復彈琴的神秘「幽魂」,與樓少鈞究竟有何牽聯?為什麼一提到她,少鈞的神情就會變得異常冷漠、深沉,及……複雜?!? ? ?
半個月以來的相處,除了夜裡偶爾響起的惱人琴音仍困擾著她,以及樓芝眉的冷漠、孫晏妮的敵視外,她倒也適應愉快。
白天,陪伴她的通常是待她最為友善的孫晏妤,半個月下來,她與沉靜溫婉、善解人意的孫晏妤建立起良好的友誼關係;下午,她通常會到學校去接浩浩下課,兩人有說有笑、開開心心的回到家中,她會準備一小盤水果或小點心陪伴浩浩邊做功課邊享用點心;等到樓少鈞回來,兩個大人和一個小鬼精靈聚在一起,經常笑笑鬧鬧,玩得無法無天,這是一天當中,他們真正感到開心的時刻。
他們,儼然是一個人人稱羨的小家庭。
雖然樓少鈞還是這麼可惡,老是捉弄她,讓她氣得牙癢癢的,一肚子火無處發洩。
這一天,紫萱只請司機去接浩浩,身體的不適讓她沒有多餘的力氣去顧及其他事。
浩浩得知她生病後,回到家馬上直奔紫萱房中。
「媽咪,你怎麼了?」床邊的浩浩小臉上堆滿關切。
紫萱勉強擠出一縷慘兮兮的笑容,「沒事。」
對於那聲「媽咪」,半個月下來,她已數不清糾正他多少次了,但浩浩固執得很,老將她的話拋諸腦後,充耳不聞;且很不幸的,樓少鈞顯然和他的寶貝兒子站在同一陣線,無奈之餘,她只有認了。
那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小子和他老爸一樣滑頭,居然還告訴她:有這麼一個聰明絕頂的兒子是你的榮幸!而那個不肖的老爸則在一旁猛點頭表示贊同。
她能怎麼辦?除了白眼一翻再翻,只有認命的份了。
浩浩甚至說:「我們班的同學都很羨慕我有個漂亮媽咪呢!他們說,自己家的媽咪都像歐巴桑、黃臉婆,醜醜的;你是我們班上投票選出,公認最正點的媽咪喲!」
這鬼靈精!乍聞此言,她和樓少鈞只能搖頭失笑。
人家馬屁都拍成這樣了,她還能怎麼辦?只好認命啦!
而今,那張純摯小臉自然流露出的憂慮令紫萱感到滿懷的溫馨,有這麼一個小東西如此關心她、在乎她,實在很不錯。
她伸手輕撫浩浩粉嫩的臉蛋,「浩浩放心,我真的沒事。」
「是嗎?那你哪裡痛?」浩浩顯然並不接納她的說詞,焦慮地將她由上到下細細打量。
「真的沒事,過些時候就好了,你聽話去寫功課,待會兒我要檢查喔!」
「可是,你生病要看醫生……」浩浩仍不放心,張口欲言。
「我說沒關係。」紫萱再一次聲明,「讓我休息就行了。」
「哦!」他乖乖應了一聲,「那我回房寫功課!」
紫萱含笑點頭,看著他離開後,才又蹙起眉頭,一手撫上小腹,無力地往床上倒去。
? ? ?
昏睡中,她隱約知道夜幕已然低垂,窗外是一片暗沉,星與月的交輝成了房內唯一的光源。
其間,浩浩曾進來請她下樓吃晚餐,但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哪來的胃口吃飯,所以只得請他轉告眾人先吃,不必等她。
彷彿又過了許久,她睡睡醒醒,腹間傳來的疼痛讓她睡意全無,索性坐起身,抱著棉被,咬著牙拚命忍耐磨人的疼痛。
輕緩規律的敲門聲響起,紫萱最直接的反應,便是浩浩一定又放心不下她,跑來一探究竟了?這小東西還真的是把她當自己的媽媽在心疼。
一股暖流滑過心間,她柔聲道:「是浩浩嗎?進來吧!」
出乎意料的,進門的是樓少鈞。
「聽浩浩說,你身體不舒服,怎麼回事?」
紫萱大驚失色,「沒……沒有,你……回房去,我沒事。」
樓少鈞擰起眉,「為什麼瞞我?」他大步走近床邊。
「我……真的沒有,你別管啦!」噢,天!她沒臉見人了,她總不能告訴他,她之所以不舒服,是因為……噢,不!她在心底哀哀呻吟,她寧可一頭撞死算了,這惡劣的傢伙肯定會拿這個當笑柄,取笑她個千年萬年,至死方休,她還要不要做人哪?
「到底怎麼回事?」見她臉色蒼白,他心頭一揪,眉宇蹙得更緊。
「跟你說沒事,滾出去啦!」她很想大聲吼他,無奈身上一丁點力氣也提不起來。就在此時,更要命的劇痛傳遍全身每一根神經,她面色慘白,冷汗直冒,再也顧不得偽裝,一手按上小腹,另一手死死地抓緊棉被,再也說不出話來。
樓少鈞見狀,有些無惜的坐在床邊,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毫無血色的容顏,向來鎮定的心竟感到慌亂了起來。
「你這樣不行,我送你上醫院。」說著,他動手欲抱起她——
「不!不要……」她無力的小手硬是將他揮開,要是讓他知道……噢,她會被笑死!
「那就告訴我原因!」他焦躁地低吼:「否則,我們立刻上醫院,沒得商量。」
隱於他浮躁情緒後的,是濃烈揪腸的關懷,只是,他倆都無心探究。
她投降了,反正也瞞不住,要恥笑就由他去吧!
「我不是生病,是……」她咬著牙,悶悶地坦承:「身為女人的悲慘,每個月必須承受這麼一次酷刑。」換言之,就是經痛啦!她一臉悲慘,「好了,要笑就笑吧!」
樓少鈞足足愣了好一會兒,之後卻不是她所預期的仰天狂笑,反而輕攏起英挺的劍眉,「你是說……」
「對啦、對啦!你說得都對。」她有氣無力地說:「我就不信你沒看過你老婆痛得死去活來的樣子。」他的反應也未免拙了點吧!好像……對這情況挺陌生的,怎麼可能!
「沒有。」叫他如何解釋,他其實……
「那就當我是異類吧!很少有人痛到像我這麼離譜……」未完的話,被抽氣聲所取代,緊擰的秀眉,顯示她正極力隱忍痛楚。「天哪!讓我死了吧!」
她哀哀低吟,泛白的雙唇微微輕顫,那楚楚可憐的神態看在樓少鈞眼裡,一顆心難言地絞痛了起來。
不假思慮的潛意識動作下,他伸出雙臂由身後輕攬住她荏弱的嬌軀。「萱萱,忍著點。」
突來的暖意包圍心房,她極其自然的靠向身後滿是柔情的呵護,一雙溫熱的大掌覆上她腹間,無言的傳遞著他的憐疼。
「謝謝——」她幽幽然地道,不知怎地,曾經難以忍受的疼痛,此刻似乎已離她好遙遠、好模糊了。
「你對浩浩所付出的,又何止這些。」他順口答道。但,他心頭真正想的是這樣嗎?他明知道,對她的疼惜與浩浩兩者間,是完全不相干的兩件事,可是,他偏偏無法用最貼切的詞句表達這種陌生的情緒。
紫萱心一沉,她就知道他三句話不離浩浩!浩浩才是他生命的重心,不論他做什麼,八九不離十——全是因為浩浩,就不能有那麼一次,單單只是為了她席紫萱嗎?蠢男人!
她無法否認,樓少鈞是個非常出色的男人,儘管她三令五申,告訴自己這個男人並不屬於她,但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將目光停駐在他身上。雖然他時常可惡的戲弄她、讓她氣得跳腳,可是……她的心卻在不知不覺中隨著他跳動。
「討厭,沒事長得這麼禍國殃民幹嘛!」搞得她意亂情迷、把持不住自己的心。
她突然蹦出的話語,害樓少鈞一頭霧水,「你說我嗎?」
奇怪,他的長相什麼時候礙著她啦?
「沒事,當我沒說。」在經過一番磨人的折騰後,她沒多餘的力氣再和他鬥嘴。
「你今晚什麼東西都沒吃,餓不餓?吃點東西好嗎?」
在他關切的凝注下,紫萱感動地輕點一下頭,雖然他平時可惡透頂,但是每當她有困難時,他總會顯露出無比的溫柔與體貼。
? ? ?
閒坐飯廳,紫萱把玩著竹筷,很期待的等候品嚐樓少鈞的手藝……等等,手藝?!她怔愣了一下,想起浩浩曾經跟她說過的話,若真屬實……那樓少鈞的手藝就不是「可怕」二字足以形容的。
「他沒把廚房燒掉……」會為這麼一個事實而感動莫名的人……她很好奇,真的很好奇,樓少鈞的廚藝真蹩腳到這種程度嗎?
她悄悄起身移步走向廚房,眼前所見的情況,令她忍不住想大笑出聲。
這男人真的是她印象中那個冷靜沉著的樓少鈞嗎?瞧他手忙腳亂,焦頭爛額的拙樣,哪還有一丁點樓氏企業冷面總裁的影子啊!
「鹽、鹽、鹽……媽的,到底哪個是鹽哪?噢,shit!」瞧,連髒話都出來了。
一抹會心的笑意自她嘴角湧現,看著他大粒汗、小粒汗的為她而忙,心頭的感動是筆墨所無法形容的,那雙好似無所不能的手也只有在拿起鍋鏟的此刻,才會顯得呆拙而令人發噱!
她幽柔一笑,靜靜移步上則,纖纖玉臂輕輕地、柔情萬千的環上他的腰,在他身子明顯的震動下,小臉貼上他寬闊的背脊,悄悄閉上了眼,藉由無聲的擁抱,傾洩她漲滿胸懷的撼動與繞指柔情。
樓少鈞完全沒了反應,拿著鏟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兩顆疾速跳動的心在無言的靜默中交融,合而為一……
直到抽油煙機的嘈雜聲喚回他恍惚的思緒,他直覺低首,而後驚叫——
「哎呀!怎麼『又』焦了!」人家他本來想雪恥的……
紫萱尋聲望去,「唷!慘不忍賭,晚景淒涼。」她為鍋內「含冤」的魚下了個中肯的評語。
樓少鈞表情好尷尬,自首道:「不是第一次了。」
「沒關係,淪落到你的魔掌,這條魚應該早有自知之明了。」
「萱萱!」他被糗得俊容微微發熱。還敢說,要不是她「鬧場」……
「好嘛!你收拾殘局,我乖乖回去等菜上桌不就得了。」
「可是……」看來紫萱對他廚藝的認知還沒有那條有「切膚之痛」的魚來得透徹。
硬著頭皮,他將所有的菜端上桌,也準備好迎接紫萱的狂聲大笑。
她清亮的明眸不斷睜大、再睜大,小嘴也幾乎合不攏……我的媽呀!這是什麼鬼東西?!「我可以請問……」紫萱困難地嚥了口口水,舀起一團泥狀物,「這是什麼嗎?」
「豆腐。」他有點無地自容的小聲回答。
豆腐?!噢,他「分屍」分得夠徹底。
「那……這個東西的原來面貌呢?」她夾起一塊黑得不能再黑的東西仔細端詳。
「事實上,它原來是一粒青椒。」他囁嚅著。
「噢。」她接受度強,用力點了一下頭,算是同意他的說詞,「那……這個我知道!」為了安撫他受創的男性自尊,她放作輕快的挾起某樣不明物體,在樓少鈞興奮而期待的神情下說:「這是茄子,對不對?」
樓少鈞立刻垂下雙肩,地洞地哪裡?「基本上,它本來該稱為絲瓜的。」他愈說愈小聲,一臉挫敗。啥?原來……這是整容後的絲瓜?!紫萱歎為觀止,在大開眼界之餘,既想笑,又感到抱歉,她很努力的想著安慰的詞彙,「呃,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能將絲瓜煮得像茄子,其實也是一項史無前例的殊榮與成就,你說對不對?」
為了安慰他受創的心靈,她很努力的說服自己將這些連狗都唾棄的食物往碗裡堆,其中包括了她親眼目賭整型全程的吳郭魚和長得像茄子的絲瓜,以及嚇死人的「巫婆豆腐」……
「萱萱,算了。」樓少鈞正想阻止,她已當著他的面將食物往嘴裡送。
也許對別人而言,它十分難以入口,但是,她在滿懷的感動與溫馨中享用這些食物,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可怕,她甚至甘之如飴……是不是喜歡上一個人,除了盲目外,連味覺也會跟著遲鈍了呢?
反倒是樓少鈞,愈看眉頭皺得愈緊,「我看算了,你別吃了,我出去看看外頭還有沒有賣吃的。」
紫萱含笑按住他的手,阻止他起身,「這個時候?」
她示意他看向壁上的鍾——凌晨兩點。
「沒關係,你乖乖在家裡等著就行了。」
「都說不用了,我沒有勉強自己,真的!對我而言,它勝過山珍海味,這絕不是違心之論,事實上,心意比什麼都重要。」
他心口一蕩,動容地望著她,「你是第一個敢吃我做的東西的人。以往,就連弄晴,一聽到我下廚,她逃得比誰都還要快。」談起這個名字,他眼底自然流露出無限的憐愛之情。
弄晴?是他的愛妻吧?尖澀的酸意立刻竄上她的心頭。
「怎麼啦?」發覺她的異樣,樓少鈞本能的追問。
「弄晴是誰?沒聽過你提這個名字。」
「她?是我生命中一個很重要的人。」他揉揉眉心,每每憶起她,總讓他惹疼了心,愁緒如縷。「算了,不提這個。」見她放下碗筷,「你吃飽了吧?這裡我來收拾,你上床去休息。」
「像你這樣的男人,現今恐怕很難找到幾個了。事業有成,卻沒有半點大男人主義氣息,視進廚房如天經地義。」她堅持陪著他一起善後。
收拾好桌面,樓少鈞與她一同上樓,「我本來就不認為男人該有什麼特權。」
「你一定是個好老公。」在她房門前站定後,紫萱回他嫣然一笑,「很晚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去休息吧!」
「那你……」
「我沒關係,總不能要你陪我一夜吧!」紫萱瞭解他的關懷,也知道若她要求,他真的會陪她一夜,正因如此,她才為之動容。
「有事就叫我一聲,知道嗎?」他再一次叮嚀後,才轉身準備離去。
「少鈞!」
突來的叫喚使得樓少鈞本能的再度回身,迎向他的娉婷倩影毫無預警的勾住他的頸項,輕輕柔柔的在他唇間印上一吻,在他猶處迷惘狀態時,留下幽幽然的一句「晚安」後,消失在他的注目中。
樓少鈞呆怔在原地,右手無意識的撫上仍留有幽香的唇。這個小女人,為什麼總是能帶給他這麼強烈的震撼?
他們都沒發現,在幽暗處,一雙閃著陰森冷芒的眼眸正透露著令人驚悚寒慄的危險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