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子謙輕輕眨動沉重的眼皮,目光首先接觸到的,是妻子憂心的凝視,他怔了怔,呆愕了三秒鐘,才又逐漸有了表情。「我的頭是讓卡車給輾過了嗎?」他苦著一張臉發問。
對於他苦中作樂的幽默,丁以澄實在笑不出來:「不是,你撞到牆壁了。」「我要拆了那面牆!」他皺著眉說道。
「很糟嗎?」不然他的表情怎麼會一副和那面牆不共戴天的樣子?
頭上腫了一個包,這樣算不算很糟?
「你自己去撞撞看不就知道了。」
「我再去拿點冰塊。」她說著就要起身。
康子謙立刻伸手拉住她,害丁以澄身子往前傾,整個人往他身上跌去。
「別忙了,我和你開玩笑的,我好得很。現在最重要的是,我有些餓了。」「那我去弄點飯菜上來給你吃。」
康子謙並未如她所願地讓她起來,他輕而易舉地翻身壓住她:「不,我想吃的是你!」「呃……」丁以澄領悟了他話中的含義,淺淺的紅霞飛上嬌顏。「你……不行,你需要休息。」「這點小意思我還不看在眼裡。」他不讓她顧左右而言他,「我頭上這個傷,可是捨身救佳人而來的;這下,相信我愛你了嗎?」她垂下眼瞼,不語。
無妨,他很有耐性的:「就算要我再撞上百次,只要是為了你,我眼也不會眨一下。但前提是,英雄救美守則第一條,美人該以身相許喔!」「子謙……你……別鬧了!」他剛剛不是還疼到擺出如喪考妣的臉色嗎?「還是因為我從前的劣跡斑斑中,包括了連上床都只顧著自己的感受,粗魯得沒有一丁點憐惜之心,讓你難受得抱著應付的心態?」他的表情無比嚴肅,看來對這個問題十分的認真。
「不,沒有!」怕他誤解,她也顧不得羞怯了,據實道出內心的感受,「在這方面,你對我是憐惜的。初夜那一晚,你問我是不是第一次?我以為,你在意的是自己的妻子是不是完璧。可是後來,你的態度無比小心、無比輕柔,就像怕傷了我一樣,讓我感動得直想掉淚,那時我才理解,你並不是在意我是不是處女,而是想有心理準備,給我最適當的對待……那一夜,我刻骨銘心,一輩子都忘不了,若非如此,我不會愛你愛得這麼無法自拔。」這樣的答案,讓他滿意地揚起一抹笑意,看來,他還有些可取之處嘛!
「那麼,讓我們再一次重溫舊夢。」他雙唇覆下,輕輕淺淺地啄吻她的唇、粉頸,低聲問,「可以嗎?」丁以澄在他的親吻下逐漸失魂,幽幽忽忽地道:「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嗎?」
「很好,可是,當前量重要的問題是——我該怎麼做?」他收回讓她意亂情迷的吻,看她醉眼迷濛中有一絲茫然,他好想笑了。但,他還是努力擺出一副「處男」的純潔樣,「現在似乎是你比我還有『經驗』,理當由你教我。」「呃……」她呆了三秒才瞭解他的意思。
不會吧?失去記憶,連帶對這種「本能」的事也會有影響嗎?
「我真的不記得了。」他眨眨「清純」的眼,表情好無辜,「我以前是怎麼做的?」「先避孕。」
他擰起眉:「這個跳過。」
「可是……」
他截斷她的話,沒讓她說下去:「接著呢?」
她抑住羞澀,聲音低低地:「你……會吻我。」
「好。」他一臉好寶寶的乖巧樣,很虛心受教地聽從她的「指導」,俯身給她既熱情又纏綿的深吻,吻得她神魂飄渺的才微微放開她。
「然後呢?』』近在咫尺的四片唇瓣,因說話微微扯動而似有若無地碰觸著,看來不經意的舉止,卻教她的神魂一陣蕩漾。
他真的不是有心的嗎?她不曉得該不該稱這為「調情」?
「呃……你可以……親吻任何……呃,你想碰觸的地方……」她困難地吐出話語,小臉都快燃燒起來了。
「好。」他依然聽命行事,故作笨拙地和她的衣扣奮戰,丁以澄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好忍著想往地洞鑽的衝動,替他解決他的「困擾」。
「好香。」他一寸寸吻上她光滑細緻的肌膚。
從頭到尾,他果然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腦袋瓜老實得不會轉彎,丁以澄忍不住要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但問題是,他的表情看來誠懇無比呀!
「再來呢?」他已經數不清這是他第幾次說這句話了。
「我……已經准……備好了,如……如果你也是,那……」她那張滾燙的臉蛋,要想煮開一壺水是綽綽有餘了。真是難為他害羞的小妻子了,瞧她,都快腦充血,可不能再玩下去了。
他沉沉地低笑,沒等她下一步的「指示」,讓兩人期待已久的慾望深深交融,共譜出惟美契合的完美統律,及旖旎絢爛的激情火花。低沉的喘息迴繞在她耳畔,他輕貼著她的唇,低低抑抑的聲浪送入她的口中:「相信嗎?我們生來便注定該是一體,生命一旦重疊,誰也逃不開誰!」她相信,她完全相信!就算往後的人生無法與他共度,他也已融人她的骨血中,她這輩子注定為他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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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調均紊亂的氣息,康子謙翻身子躺,不忘一手摟過她,親了親她的額頭,滿足地低歎一聲。好半晌他都沒有動靜,丁以澄疑惑地仰頭望去,見他兩眼盯著粉白的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麼,她不由得開口問:「子謙,你在想什麼?」他將目光移向她酡紅的嬌容:「想我丈夫角色扮演得最稱職的時刻,居然是在床上,我該為此欣慰還是難過?」丁以澄的頰上才稍稍退去的艷艷彤暈,又緩緩飄了上來:「你在胡說什麼!」「不是嗎?」他好笑地搖搖頭,「老婆,你別動不動就臉紅好不好?這又沒什麼好羞人的。」「我……我不是……」天性使然嘛!有什麼辦法。
「汪汪——」
細微的叫聲自床底傳來,康子謙坐起身子就近望去,原來是呆呆,它正用著短短的四肢拚命地想往上爬,他見狀不禁訝然失笑,伸手將它抱上:「澄澄你看,我們剛剛那段香艷的無盡春色,全讓這小東西給看光了,它還想光明正大地想爬上來參觀呢!」丁以澄羞不可抑,哪還說得出什麼?
「嘿!呆呆,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的小主人沒教過你,非禮勿視嗎?還有,你還『未成年』,這種限制級的情節會妨礙你的『身心發展』,下不為例喔!」康子謙慷在教兒子似的,一本正經地訓道。「嗚……」狗狗小可憐似的低吠,像在懺悔。
康子謙讚許的拍拍它的頭,「知道錯了就好。」
「對了,澄澄,我建議你養另一種動物,你可以教『他』學說話,也可以對『他』說盡喜怒哀樂,更可以讓『他』陪伴你,使你不再寂寞,養『他』會比養呱呱和呆呆更有成就感,『他』一定能帶給你滿足與快樂。」「什麼動物?」她的好奇心被撩起來了。
「寶寶呀!一個也許像你,也許像我的小娃兒!」他得意地公佈答案。
搞了半天,他用養寵物似的口吻說了這麼多,談的竟是孩子?
晶亮的眼眸黯了下來,她垂下頭,默然無語。
康子謙研究著她的神情,不解地問:「你不想要?」
不太可能呀……
她仍不應聲。他只好自行猜測:「你真的不想生?
有些女人也是這樣啦!說什麼生了孩子身材會走樣、皮膚會變差,是不是你也……」「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丁以澄急忙否認。她怎麼會不要呢?她一直都想有個孩子,一個結合了她與子謙的生命,可以讓她疼、讓她愛的孩子,將讓她對子謙的愛延續下去……就算生了孩子會讓她變醜,她也不在意。可是子謙……
「不要孩子的人是你。」她低不可聞地道,但他還是聽見了。真痛恨她的記憶這麼好!「我不打算為不記得的話道歉。」賴皮就賴皮,反正他是抵死也不認賬。他傾身吻她:「忘了就視同不存在。澄澄,我要你為我生一對可愛的小雙胞胎,別讓大哥、大嫂專美於前。」他們夫妻都有雙胞胎的遺傳基因在,機會比大哥大得多,沒道理雷子翔辦得到,而他不能。「你——是認真的?」她不確定地推了推他貼近的身軀,如果他不想要孩子,就杜絕所有懷孕的可能性,要是讓她在擁有後,又要她硬生生地割捨,那是會讓她痛不欲生的。「要是有了孩子,我是絕不會墮胎的!」她鄭重聲明。
「你要敢墮胎,我會先狠狠打你的小屁股。」他不悅地道,接著,密實地封住她的嘴,不再讓她有發言的機會。帶著前所未有的熱情,他掀起一波波的烈愛狂歡,兩道迷醉的靈魂就這麼深深地沉淪,共訴亙古纏綿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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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上,除了後腦還有些腫痛之外,康子謙身上所有的傷都已完全復元了,沒理由再賴在家中當米蟲。而且公司也不能長期的群龍無首,所以,他決定回公司去處理堆積如山的公務,不再不長進地和嬌妻「廝混」。說出這個決定時,雷青萍還用很污辱人的懷疑口氣問他:「你行嗎?」
這是什麼反應嘛!真傷人。
但他還是道:「沒關係啦!我丟的是記憶又不是智商,我可以重新認識各個重要部門的人員,很快就能進入狀況,憑你兒子的聰明絕倫,你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何況我一直蹺班下去也不是辦法,萬一我的記憶一輩子都恢復不了怎麼辦?」「呸呸呸!什麼一輩子都恢復不了,你別亂講話。」
雷青萍瞪了一眼口沒遮攔的兒子。
康子謙倒不以為意,深深地望住丁以澄,坦然道:「要是不恢復記憶能保住現有的一切,且更能讓澄澄安心的話,就算永遠失去過往的記憶也無妨。一切就由美好的那一刻開始算起,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丁以澄望著他,神情有些怔忡。而他,也只是包容地一笑。
他一直都知道,丁以澄內心深處,隱約埋藏著憂懼與不安。她一直都不能真正地相信他對她的愛,總是以為它會隨著他拾起記憶時也一併消逸無蹤。他也知道,就算他將全世界最動人的情話都送到她面前,也沒有用的。他能做的,是以行動向她證明他的愛,那一份不論是否有過往記憶都不會更改絲毫的愛!
某一天,他提早下班回家,本想給丁以澄一個驚喜,沒想到她竟陪母親出門去了,真無趣!
他萬般無聊地晃回臥室,丟開西裝外套,全身放鬆地往床上倒,本想閉上眼休息一下,背後不經意壓上不知名的物體,他好奇地挪開身子,原來是一本書。
「忘憂愛情海?」他念著書名。丁以澄幾時養成看這類道盡風花雪月的書了?
他隨手翻了一下,漫不經心地瞥過背後的文案,才正想移開,乍然捕捉到的敏感字眼,卻叫他呆了一下。等等! 「失去記憶?」他拉回注意力,仔細看完簡短的內容說明,腦中盤旋著文中二行字——
她一下失去記憶,只記得他是她的最愛,
一下又「二度失憶」,忘了曾對他許諾「愛的誓言……」
他驀地有所領悟,立刻又翻回內文,一行一行逐一看下去,直到閱盡全書,隨著未行最後一個標點符號的終結,他放下書,陷入沉思。這果然是丁以澄的心結!她不僅不信任他的愛,還擔憂他恢復記憶後,會如故事中的女主角一般,忘了失憶當時的一切,忘了他曾經深愛過她。這個小傻瓜呵!愛她,從來都不受記憶影響。否則,失憶後的他,又怎麼會在第一眼見到她時,便深深為她著迷呢?她難道不曉得,他不是一個會輕易為某人動情的人,若非以往有著深刻的情感,他是不會這麼只憑一眼,便為她牽動心弦的。而她竟以為,他若「三度失憶」,也會將如今的一切抹殺得乾乾淨淨,回到以往的疏冷?真是太污辱他的一片深情了!
澄澄,我會讓你明白,無論我再失憶幾次、再忘卻任何事,你都是我惟一不變的摯愛。深邃的眼,閃動著若有所思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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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康子謙望著臂彎中恬靜的她,幽幽地開口:「澄澄,你不快樂。」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教丁以澄不知所措:「你……怎麼會……你對我很好……我們的生活很美滿……怎……怎麼會不快樂呢?」
「是這樣嗎?」她不是塊說謊的料,眼底掩不住的心虛與慌亂就是最大的破綻。「是的。」
康子謙輕歎:「你頭頂有長眼睛嗎?」
「啊?」丁以澄不解地仰首。
「要不然你為什麼老用頭頂面對我?我有不堪入目到讓你連看一眼都不想嗎?」「不……不是的!」是天性的羞怯,讓她每每總是不敢迎視他炯亮的眼。「那就看著我,不要把自己隱藏起來。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表現出你的喜怒,用不著壓抑,更不需要掩飾。記住,我們是全世界最親密的兩個人,對我,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過去,我們都有錯,但是我已經在努力改變了,你呢?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婚姻,你的心態與觀念,是否也能作些調整?」
「我錯了嗎?」聽著他的話,丁以澄迷惑地望向他。
以往,過度地遷就他,而委屈了自己,也是錯誤?
「澄澄,你不希望我恢復記憶嗎?」
她一震,羞慚之色浮上臉龐,既知瞞不過他,也用不著再費心掩飾:「這樣的想法很可惡,我也不希望自己有這麼要不得的念頭,但是……」
他的手指輕按上她的唇:「別緊張,你聽我說,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相反的,如果這樣能讓你快樂起來,我寧可為你當個沒有過去的人。但是,若真如此的話,你又會將一份屬於康子謙的七情六慾使了二分法。
一個是對你冷漠無心,屬於過去的我;另一個是對你情深義重,屬於現在的我。所以,你難免遺憾得不到全部的我,處在患得患失的邊緣,你便不可能快樂。有了這樣的結論,我又怎能永遠丟開過去?」
丁以澄訝然,他竟這般懂她,並且將她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沒什麼好意外的,我說過我愛你,你的悲喜我都感同身受。」他像摸透她的心思。愛她?是現在?還是未來?或者她能期待永遠?
「我對你沒什麼要求,惟一希望的,是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面對的是怎麼樣的我,你都要勇敢表達自己的感覺與意願,別再盲目地依順、怯懦地認命。答應我,澄澄!」
他的神情太過堅定,她只得點頭。
「好,記住一句話,不論在任何情況下,在你面前的是什麼樣的我,這顆心永遠不變,摯愛惟你!」
眼眶驀地發熱,她閉上水光盈盈的眼眸,將臉深深埋進他的胸懷。有他這句話就夠了!未來如何,她已不再奢求。
他苦悶地低吟:「你還是不相信我,對不對?」
「子謙……」她幽幽地輕喚:「我真的已經很滿足了,這段日子我所擁有的,早已遠超過我所能期望的,我不在乎將來會如何,這輩子我已沒有遺憾了。」
「你——」他懊惱得直想再撞一次牆。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啊!這些本就是她理所當然該得到的,她卻把它看得像是莫大的恩賜,並且此生無憾……該死!他痛恨她的「知足常樂」。
「你還是不相信我的愛可以永永遠遠,伴你一生。」
他這輩子從沒有這麼沮喪過,真想掐死這個小呆瓜。
她輕斂起眼眉,不語。
他閉了閉眼,吸氣再吸氣,然後讓自己平心靜氣:「假若我一再讓你感覺到我的愛,一次又一次告訴你這句話,那麼當我說上千遍後,一點一滴堆積起來的濃烈摯情,是不是就牢不可破,再無懷疑的餘地?而你,是不是也就願意相信我了?」 她不答,靜靜地窩進他的懷裡。
「說呀!」他輕聲催促她的承諾。
「是的,我相信。」她只是順著他的話尾附和,並沒有深思他說這些話的含義。
「好,我懂了。」康子謙不再多言,嘴角勾起淺淺的柔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