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昏暗的樓梯間,倪翔又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我昨天就想說了,這棟公寓的人還真節儉,連走廊燈都捨不得開一下。」
說完就按下開關,樓梯間陡然大放光明。
就在這時,眼尖的倪翔突然發現樓梯下的陰影處、放雜物的角落裡,有一個黑影往後縮了一下。
她迅速地把安琪拉往自己身後一藏,沉聲低喝一句:
「誰在那裡!」語氣中明顯有著威嚇的意味。
黑影被她一吼,震動了一下,更往後縮了一步,彷彿想消失一般。
倪翔快速地打開另一盞電燈,陰暗處立時明亮了起來,原本大大的黑影,縮小到只剩下一個小小的身子。
倪翔一呆,看著小小的、而且在發抖的身影,一雙驚懼的眼眸從環抱的手臂中露了出來。
安琪拉原本被倪翔的動作嚇了一跳,還以為有歹徒藏在樓梯下,正想撥電話的時候,突然,她發現倪翔居然在發呆。
「翔?」她從倪翔的身後探出身來,順著倪翔的眼光看過去。
「是個小女孩。」倪翔看著女孩,對安琪拉說著。
「小女孩?該不會是你的歌迷吧!」
如果是的話,現在的歌迷未免也太厲害了,她不過搬過來第二天而已,連家裡的環境都還沒熟悉咧。
「不像。」倪翔直覺否定她的假設。
她一步步的走向縮在角落的女孩。
她向前一步,女孩就往後退一點點,直到退無可退了,她才用顫抖的、微弱的、略帶哭泣沙啞的聲音小小聲地說: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求求你,我不去,不去!」聲音之中儘是恐懼,女孩隨手拿了離自己身體最近的掃把,護在自己胸前,企圖保護自己。
但是女孩哭泣的面容、顫抖的身軀、瘦弱的肢體,簡直就像在風中顫抖、快要掉落的枯葉,在在顯示她根本就是虛張聲勢。
「翔,別靠近她,讓我來。」安琪拉連忙喊住倪翔。
曾是心理系高材生的安琪拉,馬上就確定了女孩不是倪翔的歌迷,而且這個女孩還處於極度恐懼當中。她馬上叫倪翔退後,免得她被倪翔那張冷冰冰的臉嚇到了。
「別怕,我們不是要抓你的人,也不是歹徒。」安琪拉用很溫柔的聲音對著女孩說話。「看,我們的眼睛,不像在說謊,對不對?」
女孩依然緊抓著掃把不說話。
安琪拉拿過倪翔的鑰匙,在面前晃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看,我們是這裡的住戶,所以不用怕。」
女孩好像聽到安琪拉說的話一般,手中的掃把漸漸放下。
「我走過去了喔!」安琪拉像在徵詢她的意見一般,微笑地問著她,然後慢慢地走近瘦弱的女孩。
雖然女孩也很想要相信她,但身子卻不自主的顫抖著。
因為,倪翔的眼神不像是歡迎她。
安琪拉好像看得出來似的,笑瞇瞇說著:
「別擔心,她不會傷害你的。她呀!是面惡心善,放心,有我可以保護你。」
倪翔嗤了一聲。
「別把我說的像壞人似的。」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從哪裡來的?叫什麼名字?」安琪拉輕聲問著,伸出一隻手給躲在角落的女孩。
女孩猶豫的、怯生生的、顫抖的、慢慢地把手伸給站在面前的安琪拉。
安琪拉笑著把女孩輕輕拉了出來,瞬間笑容卻僵硬了。
倪翔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一雙眉毛立刻就皺在一起,表情從剛剛的吊兒郎當變得凝重。
女孩的衣服髒就算了,根本就是破破爛爛的。身上除了煙塵還有已經結了疤的傷口,和大大小小的瘀青。而且,瘦得不像話,倪翔都覺得自己的手臂快比她的小腿粗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傷成這樣?」安琪拉驚訝地問著。
「先上樓再說。」倪翔沉著臉說,聲音冷得像冰一樣,說完就率先走上樓去。
安琪拉知道她正在生氣,而握在手中的小手馬上又顫抖了起來。
「別怕,她不是在和你生氣,我們先上去休息一下,女孩子要梳洗乾淨才好,順便把你的傷口上上藥。」安琪拉柔聲地說著。
女孩驚懼地輕輕點頭,被安琪拉半扶半拉的跟著倪翔走上樓。
* * *
進了家門,倪翔開了燈,隨手把鑰匙一丟,逕自走入房裡。
「隨便坐,不用客氣。」一會兒又拿了一件浴袍走出來。「先去洗個澡,把身體弄乾淨,我們再幫你上藥。安琪拉,你帶她去洗澡吧。」
「沒問題。」安琪拉帶著女孩走了進去。
倪翔獨自坐入沙發之中,非常不悅地拿起一根煙抽了起來。
等到安琪拉再走出來,倪翔已經抽了兩三根煙了。
「別再抽了,小女孩的身體不是很好,想讓她生病嗎?」安琪拉走向吧檯,泡起咖啡。
倪翔的眉毛一揚。
「這裡好像是我家喔!」雖然嘴裡這樣說,但手卻沒有閒著,快速地把煙給熄滅了。
「是你要人家來你家的吧!」安琪拉端著兩杯咖啡走過來坐下。
「是你也會要她上來的吧!」倪翔接過咖啡杯淺啜了一口,眉頭微蹙。
「這樣也好,一點也不像以前冷漠的倪翔,終於有點人性了。」安琪拉微笑地品嚐著咖啡。
「幹嘛,我沒血沒淚的啊!」倪翔低頭不語,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看著安琪拉。「不過我覺得她不太一樣倒是真的。」
「不一樣?」
倪翔微微笑了起來。
「除了工作人員,很久沒看到見了我不會尖叫的人了。她……好像不認識我似的。」
安琪拉這才明白,倪翔和平常表現不同的原因。
「那是你和別的明星不同,人家是巴不得全天下都認識她,只有你會希望沒人認識你。」
「我就是我啊!」倪翔癟癟嘴說著。「我一點也不希望我太紅。」
怪不得人家常說:願望和事實總是不會一樣的,事與願違嘛!
話才說到這,就聽到浴室門打開的聲音,一個瘦弱纖細的女孩穿著過大的衣服怯怯地走了出來。
女孩經過清洗後,倪翔意外地發現她有一張秀麗的面容,白皙的肌膚,一雙深邃的寒潭大眼,滿含恐懼與不安。相對的,她身上、臉上的瘀青越加明顯。
「來,坐這裡,我幫你擦藥。」安琪拉拍拍身邊的位置。「翔,去幫忙泡杯牛奶好嗎?」
「泡牛奶?用微波爐加熱鮮奶行不行?」倪翔搔搔頭說著。開玩笑,泡咖啡就不會了,還泡牛奶咧。
「都好。」安琪拉揮揮手說著。
倪翔瞪了她一眼,起身向廚房走去。
七手八腳的弄了一杯熱牛奶回來的時候,安琪拉已經幫女孩上好藥了,倪翔便把杯子遞給女孩。
「好啦?哪!喝吧。」
女孩默默的接過杯子。
「心情平靜點了沒?」倪翔坐了下來,又伸手拿起桌上的煙盒,取出一根煙叼著。
安琪拉看了她一眼,倪翔好像發覺了似的,只是叼著,也沒有點火。
女孩輕輕地點著頭,雙手緊握著冒著煙的熱牛奶,微微顫抖著。
「可以告訴我們你叫什麼名字了嗎?」倪翔說著。
「沈蕾,花蕾的蕾。」女孩簡短地說著。
「哦!好名字。幾歲了啊?」安琪拉點點頭說著,其實剛剛看到走出來的沈蕾,她經紀人的本能就覺醒了,一眼就覺得她有藝人的本質。
「十七歲。」
喝著咖啡的安琪拉差點把剛喝入口的咖啡噴出來。
「嗄!你還末成年啊!」
倪翔瞇起眼睛,看著瑟縮的沈蕾。
「你是翹家的?」
「不是的!我……我是逃出來的!」沈蕾突然把手中的杯子放下,跪了下去。「求求你們,不要把我送回家,我不要回去,」
一雙深邃的大眼瞬間瀰漫了滿滿的淚水,她是真的很害怕,身體不斷的顫抖。
她低著頭,眼淚卻是顯而易見的一滴一滴的掉在長毛地毯上。
倪翔和安琪拉兩人面面相覷,倪翔的眼睛和安琪拉對看一眼,馬上又盯著跪在地上的沈蕾。
沈蕾不像在說謊,可是倪翔真的不明白。
「你起來吧!沒必要跪我們啊,只要你有正當的理由,我們有辦法解決的話,是不會袖手旁觀的。」倪翔輕輕拉起跪在地上的沈蕾,小心地避開她手臂上的傷口。
安琪拉眉頭一皺,但很快又恢復正常,她頭一次看到倪翔這樣熱心的想幫助一個不認識的人,她一向都是冷冷地看著世界。
就衝著這一點,安琪拉決定要全力幫倪翔解決沈蕾這小女孩的問題了。
「我……我家只有繼父和我,媽媽死後……繼父就一直要我去工作賺錢回家,可是……可是我還沒成年……賺的錢都只有一點點……根本就不夠繼父賭錢,沒錢……他……他就打我……」沈蕾一邊說一邊哭了起來。
聽話的倪翔,拳頭不知不覺就緊緊的握了起來,眼睛又慢慢瞇了起來,這次眼神之中還多了一抹怒意,原本叼在口裡的煙早就被她折成兩段,捏成碎屑。
「前幾天……繼父又賭輸了,人家向他要債,他還不出來……繼父……繼父居然說要賣了我抵債……他說……他說媽都死了,他也沒必要養……養我,我不肯……那些人硬把我帶走……身上的傷都是他們弄的……他們還用皮帶打我……」
安琪拉快速地將沈蕾抱在懷裡。
「別再說了。哭吧!好好哭一場,哭完了,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記。」
原本只是單純的想配合倪翔的安琪拉,這會兒也眼眶含淚。這是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會有這種事情發生,還活生生的出現在她面前。
沈蕾被安琪拉抱著,好像回到母親的懷裡一般,她放聲大哭。
「嗚……」
「不用怕了,沒有人會再打你了,有我們在,你放心,乖。」安琪拉不斷地撫著她的背,柔聲安慰著痛哭的沈蕾。
「你以後就住在這吧。」一直沒說話的倪翔突然開口。「我會解決你的債務問題。」
「翔!」安琪拉被倪翔的話嚇了一跳。她認識倪翔那麼多年,從倪翔的父親過世後,她從來不曾和任何人住過,她一向都是獨來獨往的,不是說不喜歡被人打擾的嗎?
倪翔一舉手,阻止了安琪拉的下一句話。她坐到安琪拉的身邊,伸手撫一下沈蕾的頭髮。
「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負你,我會保護你的。」
沈蕾在兩人的安慰下,漸漸地止住了哭泣。
「你去解決,還是讓我去解決?」倪翔淡淡地說著,語氣之平淡,簡直就像是問她誰去買消夜一樣。
安琪拉的兩眼睜得更大了。
「你不是跟我開玩笑的吧,你想去?」
「當然,不過我不會自己出手,自然找得到人幫我。」倪翔冷哼一聲,嘴角露出一抹邪邪的笑容。「你不要告訴我,你想去找以前的朋友!」安琪拉驚訝地說著。她已經三年多不曾找過以前那些一起混的朋友了,現在居然為了一個初認識的沈蕾要再去找他們?
「不行嗎?這點小事只要我開口,相信不是辦不到的。」倪翔又拿了一根煙叼著,依然沒有點著。「然後等他們被警察抓到時,再供出是大明星倪翔唆使的嗎?」安琪拉忍不住生氣地罵著。「不要這麼沒腦袋!我花了多少心血才讓你從他們的身邊跳出來,你現在想再回去嗎?你還以為你是當年那個十八歲的小女孩嗎?你知不知道你二十二歲了!」
「倪翔?你是大明星?」
文不對題的沈蕾突然冒出的這一句話,讓原本眼神中有著肅殺之氣的倪翔和氣呼呼的安琪拉愣住了。
「你不要告訴我你不認識倪翔。」安琪拉哭笑不得地說著。
這個問題讓她覺得就像在問陳水扁是不是現任總統一樣荒唐,至少倪翔也紅了五年,不敢說她紅透半邊天,也該說她在台灣應該是家喻戶曉的吧!
因為倪翔的歌曲曾經蟬連暢銷金曲二十七周的冠軍,少說也為倪翔拿下不少個獎了。居然還有人不認識倪翔?
沈蕾不說話的搖搖頭,她是真的不認識。
「對不起……」
「她是很有名的歌手耶!」安琪拉眨眨美麗的眼睛。
沈蕾還是搖頭。家裡是真的沒錢,買CD是奢侈品,看電視更是沒空看。家中惟一台小小的收音機,平常都是繼父在聽政治電台,而且在一年前有一次人家來要債時給砸壞了。
國中時除了上課,她很認命地在工廠打零工。
畢業後四處工作的場所都是和年紀比較大的人在一起,更是沒機會聽流行音樂。再加上她連高中都沒有念,所有年輕人該有的流行資訊她都沒有,也不能怪她什麼都不知道。
「我……我家很窮,媽媽生病的時候,根本沒錢買奢侈品,也不敢奢想……我……對不起……」沈蕾愈說頭愈低,她最後擁有的奢侈品,是媽媽還沒生病時買給她的文具組,那一年她才十二歲。
「別道歉,沒人規定一定要認識明星啊!」安琪拉摸摸她的臉安慰地說著,她知道她傷了人了。「明星也不過是個經過包裝的人,沒什麼大不了的,現在走在路上,隨隨便便都可以遇到明星,搞不好招牌掉下來還可以砸死好幾個。」
原本希望倪翔讚聲的安琪拉,她一回眸,瞥見倪翔用手掩著嘴,嘴角還露出一絲微笑,剛才眼底那一股肅殺之氣已經消失了。
「這樣吧!」安琪拉安心的一甩頭,輕輕一笑。「我和伯驥會去解決這件事,翔你就負責好好照顧她,這樣可以了吧!」
安琪拉說話的口氣雖然是在和她商量,不過語氣卻不容她說出一個不字,倪翔也只得點點頭。不過她對這個不認識她的小女孩很有興趣,她很少對一個人感興趣的,或者是因為沈蕾看她的第一個表情是驚慌、害怕得想逃,所以才引起她的興趣吧!
「那好。蕾,叫你蕾可以吧,我也是叫她翔的。」安琪拉轉頭摸一下沈蕾的頭髮。「我是她的經紀人,叫做虞蓉,不過大家都叫我安琪拉,你也可以這樣叫我。」沈蕾柔順地點點頭,同意了。
「你安心的住在這裡,告訴我你家的地址,我會盡快到你家解決這件事,不要擔心,好不好?」安琪拉的語氣非常溫柔,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只有倪翔才知道安琪拉原本的個性,當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時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倪翔祈禱,那人不會是歐陽老闆。
沈蕾乖乖地把家裡的地址寫了出來,安琪拉看一眼地址,點點頭將紙條收進皮包裡。
「好了,今天也已經很晚了,你們休息吧!我先走了。」
「晚安。」倪翔站了起來,吻一下安琪拉的額頭。
「晚安。」
安琪拉也回吻了她一下,順便也在沈蕾的額上吻了一下,拍拍她的臉頰,然後留下一臉錯愕的沈蕾就離開了。
倪翔笑了起來,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別在意,這是我們之間的習慣。」
* * *
兩人送走了安琪拉,倪翔便坐回沙發裡,沈蕾安安靜靜的跟在她的身後。
倪翔好奇地看著她。
「怎麼了?坐啊!」
沈蕾只是搖頭。
「蕾,把這裡當自己的家,不用跟我客氣的。」倪翔端起咖啡杯,淺啜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苦澀的味道在她的嘴裡化開,讓她不禁皺起眉毛。「坐啊!」
沈蕾又搖頭。
倪翔放下杯子,對她招招手示意要她走過來。
「過來。」
這時沈蕾才慢慢地走近倪翔,把手伸給等待著她的倪翔的手。
倪翔手中稍微施了一點力道,把沈蕾拉坐了下來。她把臉湊到沈蕾的面前,對她裂嘴一笑。
「你好像很喜歡搖頭?」
沈蕾搖搖頭,突然臉一紅,再點點頭,然後頭就低了下去,輕輕地吐出一句:
「對不起。」
「蕾,看著我。」倪翔用一隻手指端起沈蕾的臉,正色對她說:「我只說一次,要聽好喔!」
沈蕾以為她有話要吩咐她,連忙點頭。
「嗯。」
「忘記剛剛聽到的,我不是什麼大明星,在家裡的我,只是你的朋友,名字就只有一個字,叫翔,以後不要對我用敬語,不可以叫我倪姐。知道嗎?」
沈蕾一怔,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上一個叫我倪姐的人已經被我灌水泥丟到海裡去了,叫我倪翔或是翔,你只有這兩種選擇。」倪翔用頑皮的語氣說著。
沈蕾一下子就被她逗笑了,原本兩人之間的隔閡感立刻消失了。
「好。」
這時的倪翔才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好可愛!臉上縱然有一點點傷口,也完全不妨礙她的清麗,一雙寒潭般的杏眼,像水波一樣的漾開。
「這才對,你要多笑,笑起來才可愛,才討人喜歡。」倪翔笑著摸摸沈蕾的臉龐。
沈蕾點點頭。
「還有,不要常說對不起,沒做錯事,就不要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沈蕾又點頭。
「好了,時間很晚了,去睡吧!左邊的房間是你的,你可以隨便使用。我睡右邊的房間,有事可以直接進來叫我,我不會鎖房門的。」
倪翔這才滿意地拉著沈蕾走到房間門口介紹著。
「去睡吧!我是快累斃了,我想你也很多天沒睡好了吧!早點休息,明天開始我就休息了,我會帶你去買生活用品。」
沈蕾好像有話想說,但看到倪翔一臉疲累的樣子,話又說不出口,只得又點點頭。
「晚安。」倪翔習慣性的在沈蕾的額上親了一下。
看到微怔的沈蕾,倪翔微笑著。
「你啊!要快點習慣,這是我的問候方式。」
沈蕾再次乖巧的點點頭。
「我會趕快習慣。」
倪翔送沈蕾回到房間,讓她躺到床上,幫她蓋好被子,準備關燈時她還站在門口用不放心的語氣問著:
「需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也不知道這樣照顧人到底對不對,第一次照顧人的倪翔也只有回想著當年安琪拉照顧她的模樣,希望能給她一點溫暖。
沈蕾搖頭,她知道倪翔很累,該早點休息;雖然她很希望倪翔能陪她,但她也明白的知道,倪翔並沒有這個義務。
她是好心才收留她的不是嗎?有個可以棲身的地方就很好了,何況還有床可以睡,這麼舒適的環境,她該滿足,不要再給人家找麻煩了。沈蕾這樣告訴自己。
倪翔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熄了燈,關上房門離去。
沈蕾在倪翔離去後,把身子蜷曲抱在一起,用棉被緊緊的包裹起來。她仍然是恐懼這寂靜的黑夜。
* * *
洗好澡的倪翔,正準備上床睡覺就聽到隔壁沈蕾的房間傳來砰砰砰的聲音,不禁讓倪翔產生了警戒。她悄聲來到沈蕾的房門外,耳朵輕附在門上傾聽著房裡的聲音。
細微的哭聲讓倪翔深感疑惑,她輕輕的推開房門。原本應該漆黑一片的房間,卻是燈火通明,而應該睡在床上的沈蕾,正抱著被子躲在衣櫥裡。
倪翔會知道她躲在衣櫥的原因,是因為棉被的一角露在衣櫥外,以及陣陣的啜泣聲。
倪翔皺起眉頭。剛剛的砰砰砰聲就是她躲進衣櫥的聲音嗎?她貓步般的走近衣櫥,卻不敢貿然打開,怕嚇到裡面的人。
「蕾,你在裡面嗎?」她輕輕敲一下衣櫥門,用極微弱的聲音喊她,衣櫥裡的沈蕾仍然顫了一下。「我要打開了喔!」
沈蕾不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你不說話,我當你答應了喔!」倪翔接下去說著。
說著,她緩緩將衣櫥門打開,就見到用棉被把自己緊緊包裹住的沈蕾哭得梨花帶淚,滿臉淚痕。
「天啊!你怎麼哭成這樣!剛剛房裡來了歹徒嗎?你受傷了嗎?」當然它只是假設,以她當過小太妹的直覺,有陌生人侵入家裡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沈蕾快速的搖著頭。
「不是的……」
「那就出來吧。我現在在這了,你不用怕。」倪翔並不拉她,只是把手伸給她。
沈蕾很快把手伸給倪翔,然後是連人帶棉被的投入倪翔的懷裡。
握著倪翔的一隻小手,感覺起來既無助且冰冷,整個身子顫抖的厲害。
「怎麼了?你在怕什麼?」倪翔不斷地拍著沈蕾的背,這才發覺沈蕾的身子單薄的離譜。
沈蕾一句話也不肯說,只是埋在倪翔的胸膛中顫動著。
「你不說話,我怎麼會知道你在想什麼?」倪翔歎了一口氣。她想了一想,只好擁著沈蕾走向自己的房間。「這樣吧!你今天睡我房間,和我一起睡好嗎?」
趴在她懷裡的沈蕾依舊一句話也不說,倪翔也只能再歎一口氣。
「你不說話,我當你是答應嘍。」
其實在問完話的時候,她們兩個人就已經站在倪翔房裡那張大床的前面了。
倪翔讓她坐在床上,幫她拉開裡在身上的棉被,沈蕾還小小的抗拒了一番。
「乖,別怕,現在是夏天,睡覺蓋兩條棉被,就算我開冷氣,你也會中暑的,我不騙你。」溫柔的聲音,連倪翔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倪翔直接開了冷氣,自己躺進棉被裡,把身旁的棉被拉開一個位置。
「來吧!特別優待,今天大放送,平常沒有的喔!」
沈蕾只考慮了兩秒鐘,就快速的窩進她的身邊,倪翔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被人需要的感覺不錯,會覺得自己變得比較有意義,怪不得安琪拉熱中於經紀人的工作。
倪翔也懶得再起來關燈了,直接就躺下來抱住沈蕾。唔!人的體溫倒是滿舒服的,沈蕾的身體有一絲冰涼涼的,正好可以消去她演唱會過後炙熱的體溫。
沈蕾努力的讓自己更靠近倪翔一點點,希望可以汲取她的溫度。長期以來,她不知道什麼叫溫暖,也不曾有一天安心的睡過,日子是在提心吊膽中度過,倪翔身上有一股令人安定的氣息,讓她不由自主想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