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
舞台下安可聲不斷,將近五萬名的觀眾情緒正沸騰著,根本顧不了台北市頒令室外大型表演的結束時間不能晚過十點。
沒有任何一個歌迷願意離開,不斷地喊著:「倪翔、安可!倪翔、安可!」但是,舞台之上卻只有串場的主持人和舞群在努力的安撫觀眾,真正演唱會的主角卻不見人影。
這時從會場的後方,一輛黑色的房車正悄悄地向外滑行,等到距離會場有一段距離時,車子才突然加速,向前駛去。
車子裡坐的正是今晚演唱會的主角倪翔和她美麗的經紀人安琪拉。
「我真不懂你,再安可一曲又不會怎麼樣,幹嘛這樣偷偷摸摸的跑掉。」安琪拉微微皺起她修剪得很美的眉毛,淡淡地抱怨著。
「我討厭嘈雜的環境,這麼多人只會讓我覺得心煩氣躁,我只想去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倪翔不在乎地從車子裡的小冰箱拿出一瓶可樂娜來喝。
「身為一個藝人,不應該說討厭群眾,畢竟他們是你的衣食父母。」安琪拉微笑地輕聲說著。
倪翔不以為意地啜一口冰涼的啤酒。
「那就不要叫我出來表演,我是衝著你的面子才答應出唱片的,你當初也說不一定會紅,我才唱的。」
她用力的用衣袖拭去唇邊流出來的泡沫。
安琪拉心疼得微蹙眉頭。一件三、四萬塊的打歌服就這樣被她一擦,完蛋了。
安琪拉只是搖搖頭,輕歎一口氣。
「是你的天下,就該你紅,不然我手下有將近三十個歌手,怎麼就沒有一個能開這種大型演唱會。」
其實安琪拉也很納悶,雖然倪翔是實力派歌手沒錯,但她的外貌不屬於清純型,也不是艷麗型,更談不上冷艷型,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歌迷?
她的外貌……呃……如果不認識倪翔的人一定會把「她」當「他」了吧,因為倪翔的外貌十分中性,當初帶她進演藝圈時就有人把她當小弟了。
原本帶她在身邊的主要目的,是想讓她脫離所處的不良環境,根本也沒想過她會受歡迎,這大概才是人家所謂的無心插柳柳成蔭吧!
她一出道時的冷漠性格,居然在眾多的歌手之中獨樹一格,讓人印象深刻,加上渾厚低沉且帶著一點點冰冷的嗓音,唱出許多令人心碎的倪式情歌,使得她在演藝圈擁有廣大的女性歌迷。
這些是安琪拉始料未及的。
「安琪拉,我再說一次,我唱歌純粹是為了好玩,還有為了我們兩家的交情,如果不滿意我,隨時可以讓我走路。」倪翔冷冷地說著。
「我知道你不喜歡被人家打擾,所以我也很少要你上節目,但是公司要賺錢,你好歹也幫幫忙,你不知道現在市道不好,除了你以外,有很多小歌手是賠錢在出唱片的嗎?」
安琪拉也只能安慰她。
「還有,伯驥說要送你一間公寓……」
倪翔手一揮,放下手中的酒瓶,不悅地說著:
「我抱怨不是為了要加價和房子,我有足夠的能力自己買。」
她有的是錢,什麼房子她買不起,以她現在的身價,故宮對面她都住得起。
她最恨的就是人家認為她的不合作是為了要調價,她只是不喜歡鎂光燈下的生活,為什麼安琪拉不懂?
「我不是這個意思,伯驥要送你的不是什麼豪宅,是一個兩房兩廳的小公寓而已,還是在比較偏僻的地方。」安琪拉忙著解釋。
這下子換倪翔皺眉,她聽不太懂安琪拉的意思。
「你怕吵不是嗎?偏僻的市郊和小公寓比較不會讓人注意,再加上只要你出門不要打扮的太招搖,不會有人知道你是歌手倪翔的。」安琪拉笑瞇瞇地說著。
倪翔這才不說話的安靜了下來。
安琪拉見她不反對了,才從皮包中掏出一把鑰匙交到倪翔手中。
「我們現在就是要去你的新居,不反對吧?」
「如果日用品都有了我就不反對。」倪翔接過鑰匙淡淡地說著,彷彿她只是去借住幾天,連房子是什麼樣子都沒問。
深知她個性的安琪拉,只是微笑著吩咐司機改道,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 * *
車子在夜色裡緩緩的駛向郊區。也不能說是很偏僻的地方,至少周邊還有鄰居和便利商店,只能說……嗯,算是台北市的鄉下。
安琪拉邊介紹著周圍的環境,邊看倪翔的臉色,似乎是沒有不高興的樣子,這讓她安心不少。雖然她和倪翔是十多年的好朋友,但倪翔那種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個性,她可不想領教。
「到了,就是前面的那間公寓二樓。怎麼樣,環境還不錯吧!」安琪拉指指前方不遠處的一棟五層樓公寓。
倪翔斜眼覷了一下,嘴角微微一揚,綻開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不錯,絕對不會有人發現大明星倪翔藏在這種舊社區裡。」
深知她只是調侃自己的安琪拉不甘示弱地應了她一句。
「要不就住回你天母的家,讓你一天到晚被狗仔隊盯哨好了。」
「我又沒說這裡不好。」安靜了一會兒的倪翔冒出一句話,就逕自下車走向公寓大門。
安琪拉笑著跟在她的背後下車,走在她的身後。她就是深知倪翔這種口是心非的個性,所以才一直放不下她。
「翔,不要太任性,伯驥是很認真的想栽培你,想將你推上國際舞台,憑你的條件,是絕對有這個能力的。」
倪翔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閃過一股說不出的憂鬱。
「替我謝謝歐陽老闆吧!我想我是不會接受的。我會答應你出來唱歌,是因為我欠你的人情,但我真的不喜歡群眾圍繞著我的感覺。」她點起一根煙叼在嘴裡,雙手插在口袋。「不是不好,而是我會害怕散場之後一個人的寂寞。」
「翔……」安琪拉這才恍然大悟。
「與其這樣,我還不如一直自己一個人來的逍遙自在。」她噴一口煙,微笑著說道,眼底有一絲絲的寂寞。
「別這樣,你有我一直陪著你啊!」安琪拉想安慰她。四年前倪翔的父親過世之後,的確一直都是她在照顧她的。
「但你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歐陽老闆比我重要吧!」
「你在吃伯驥的醋?」安琪拉眉毛一揚,差點笑了出來。「翔,你在我心裡的地位是家人呢,朋友和家人是無法相比的。」
「歐陽老闆是朋友?」倪翔狐疑地凝視著她。
「對!只是朋友。朋友,可以了吧!夜深了,快進去休息吧!我不陪你上去了。明天是這次巡迴的最後一場演唱會,可不能遲到了。」安琪拉笑著把倪翔推進公寓之中,催她上樓。
「知道了,晚安。」倪翔突然轉過身來,在安琪拉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露出難得的笑容。
「希望你給的是一般的晚安吻,而不是跟媽媽撒嬌的吻。」安琪拉笑著坦然接受這個倪翔式的習慣動作。
只不過這個習慣動作只對她一個。
倪翔把眼睛瞪得老大,眼神中儘是促狹的神色。
「嘎!被你猜中了。」
「真是,我老到可以做你媽了嗎?」安琪拉故意打了她一下。「好了,快進去吧。三十秒後,我要看到你樓上陽台亮燈。」
「是,虞媽媽。」倪翔笑了起來,一溜煙的跑掉。
安琪拉也只能苦笑。
倪翔在一般人的面前是沒什麼表情的,只有在她的面前,才會有喜怒哀樂。也許是倪翔把她當親人了,畢竟是她把倪翔從只會在街頭和人打架鬧事的太妹,拉到正常的世界,再將她推到人群的前面的。
沒一會兒,倪翔家裡的電燈開的燈火通明,她人就站在陽台上和安琪拉打招呼。
「別一直站在外面,快進去睡吧!」
「知道,我看你上車。」倪翔整著人趴在陽台上,對她咧著嘴笑。
「好。」安琪拉微微的笑了起來。「我走了,沒事別一直站在外面,怕人家不認識你嗎?」
說完很乾脆的上車離開,因為她知道,倪翔這個人說一不二,沒看到她離開是不會進去的。
* * *
等到安琪拉的座車逐漸遠離,倪翔才慢慢走進屋內,認真地環視屋裡的環境。
米黃色的牆壁、褐色的沙發組、櫸木的桌子,連地上都鋪設了同色系的地毯,看起來就給人一股很溫暖的感覺。
房間裡則是一片深深淺淺的藍,天空色的牆壁水藍色的床、潔白的地板,會讓人有一股錯覺,彷彿自己置身在雲端。
打開衣櫃,倪翔平時所穿的衣服、表演的打歌服都已經整整齊齊的掛在裡面,就好像有人特別整理過,早知道她會來住似的。
這時的倪翔也只能無奈地笑著,畢竟一天到晚說要清靜的人是她,人家幫她安排的好好的,就不能怪人家多事。
雖然她對客廳的顏色有些意見。
如果是她自己佈置的家,也許不是黑、就是白;安琪拉或許就是看準了這一點,乾脆連說也不跟她說了,直接叫她住進去。而懶得改變的她會就這樣住下去,至少看起來不會那麼沒人性。
對倪翔而言,家,一向不是個重要的地方,只是落腳處嘛,是人可以住的就可以了。
洗好澡,坐在陽台上看夜景的倪翔點起煙來。明明是夏天,夜風吹過,仍帶來一絲絲的寒意。倪翔一個瑟縮,屈著膝蓋,環抱著自己。是冷?還是寂寞?
不是不喜歡舞台,她也喜歡被需要的感覺,只是在舞台上,觀眾的需要太不切實際。今天喜歡你、追著你的人,或許會在下一分鐘轉過身去,追著另一個偶像跑,然後過了一些日子,你可能會是被遺忘的人。
她不喜歡這樣,她要的是一個隨時以她為重的人。
雖然明明不願意去想,腦子裡就是停不下來,誰可以一輩子陪著自己?
也不是沒想過找個人嫁算了,但,每當看到鏡中的自己,連自己都會有一個錯覺,看到的應該是個男人吧?這樣的女人有誰會要?
所以就算有淚水,也得往肚子裡吞,她麻煩安琪拉的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再找她的麻煩。
熄了煙,倪翔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回房裡,倒入水藍色的雙人大床裡,讓自己有一點沉入海中的感覺。
不想了行不行?倪翔將自己縮在床的正中央,像個胎兒。如果這是在母親的肚子裡,會不會溫暖一點?
要怎樣才能有溫暖?
明天還有一場演唱會呢,該早點睡才是。但她一雙眼睛即使是閉了起來,卻也還是了無睡意。
* * *
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倪翔才極為疲累的沉沉睡去,快到傍晚時她帶著一臉倦容出現在絕色經紀公司。
滿臉擔心神色的安琪拉連忙拉著倪翔坐下。
「你是怎麼啦!好像沒睡飽的樣子,昨天不是很早就送你回去了嗎?」
口裡嘮嘮叨叨念著的安琪拉,手中也沒閒著,連忙從自己的抽屜中倒出一堆健康食品要倪翔吃下去。
倪翔皺起眉頭看了滿手的健康食品,雖然不喜歡,卻不敢違抗安琪拉的話,還是一口氣全吞了下去。
「我昨天根本沒睡,快天亮才瞇一下。我……睡不著。」
倪翔淡淡地述說著,彷彿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
安琪拉怔了一下,雙手握住倪翔的雙肩。
「是我的錯,我忘了你對新環境的適應力不好,我該留下來陪你的。」
倪翔擺擺手。
「不干你的事。要你留下,我自然會說,我也不能老是依賴你。」
安琪拉笑了起來。
「在你的真命天子出現之前,我會一直守著你。這是我帶你出來應該做的。」
倪翔眼睛瞟一眼安琪拉的後方。
「那也得看你後面的人同不同意了。」
安琪拉一回頭,就見到歐陽伯驥站在她的身後。
歐陽伯驥也不說話,只是微笑地看著她們。
安琪拉對他綻開一個迷人的笑容,又轉回身對倪翔笑了起來。
「關他什麼事,我是絕色經紀公司的老闆,照顧員工是我的責任,誰敢說話,我就不讓我的第一愛將上他公司的節目。」
「是你說的。」倪翔眼睛一亮。
「當然,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安琪拉點頭說著。「說說看你有什麼要求?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答應。」
「哪,我累了,唱完今天,我想休息一陣子。」倪翔趁機說著。其實她知道在她的狀況不佳時,安琪拉一向不會勉強她。
安琪拉的臉色稍稍一變,立即又恢復正常。她一語不發地看著倪翔,再回頭看著歐陽伯驥,他依舊不說話,只是倚在牆邊。
也許倪翔是真的累了,平常的她就算再怎麼不喜歡和觀眾接觸,但只要是工作上的需要,她往往會在自己可容忍的限度內,對歌迷點頭微笑。
昨天一天,她幾乎沒看到倪翔的臉上露出笑容。
「好吧,你要多久的假?給我一個日期,別讓我癡癡的等。」安琪拉寵溺地說著。
「休息到我高興。」倪翔給了她一個會讓她昏倒的答案。
安琪拉瞪大了眼,好像不相信耳朵所聽到的答案。
「你再說一次。」
「好話不說第二遍,就這樣決定了。我先去化妝準備到演唱會現場了。」
倪翔說完,一溜煙就跑掉了,留下張口結舌的安琪拉。
歐陽伯驥這才慢慢的走到安琪拉身邊,從身後抱住她。
「算了,讓她去吧!她這陣子的工作量夠大的了,已經為公司帶來不少利潤,讓她好好放輕鬆一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你是唱片兼電視製作公司的大老闆,少一個倪翔出片,你當然沒事,我可損失大了,絕色的四十幾張嘴都靠她吃飯的耶!」安琪拉轉過身來面對他癟嘴說著,伸出纖纖玉手,用一隻指頭戳他的胸口。
「唷!虞大老闆客氣了,絕色旗下至少有三十個以上螢幕偶像,哪會餓死?他們可不用靠倪翔。」歐陽伯驥笑笑說著,伸出他的大手,心疼地握住安琪拉的玉指,拿到唇邊吻了一下,再將安琪拉抱個滿懷。
安琪拉經營的絕色經紀公司,在業界也算是很大的經紀公司,擁有約三十個藝人和一、二十位知名模特兒,雖然名氣比倪翔遜色一點點,但絕對有能力可以獨當一面。
安琪拉白了他一眼,掙離他的懷抱。
「我說的當然不是藝人,我指的是我們經紀人。她這一休息,沒兩三個月是不會肯出來上通告的。」
「隨她吧!」歐陽伯驥笑著說道,彷彿他才是倪翔的經紀人。
「幹嘛你也對她這麼好?你也喜歡上她啦!」安琪拉揶揄地說著。
歐陽伯驥走上前去再次擁住安琪拉的纖腰。
「我這是愛屋及烏,只要是你所珍視的,我也會毫無條件的對她好。」
安琪拉在他的懷裡輕聲笑了起來,抬起頭來,微微踮腳,在他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知道你疼我。」
「演唱會結束,找倪翔一起去吃消夜?」歐陽伯驥性感的薄唇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不要了啦!翔已經體力透支很多了,結束後我先送她回去,晚一點再去找你。」
歐陽伯驥偏著頭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
「好吧!我等你電話。不過我不懂,倪翔不是會開車嗎?幹嘛不自己買一部車,以她的能力什麼車她買不起。」
安琪拉笑了起來。
「就是因為她什麼車都買得起,我才不讓她買,要不然她一定會買一部最騷包的車。前一陣子她才跟我說她看中了一台法拉利,我正在頭痛呢。」
歐陽伯驥這才恍然大悟的點頭。
「也對,別增加你的麻煩。」
「所以嘍,我情願麻煩一點,送她回去,也不想一天到晚跑交通裁決所或是幫她處理狀況。」安琪拉點點頭說著,表情明白地寫著:終於懂了吧!
* * *
演唱會終於開始,現場的尖叫聲震耳欲聾,舞台上的人賣力地唱著、舞著,彷彿想將所有的熱力散發給全場的觀眾。
台下的人也很配合的舞著手腳,跟著音樂的節拍叫著、跳著,似乎知道台上的人心情很好。
倪翔對於可以好好休息的條件,好像吃了仙丹一樣,在舞台上展現了她前所未有的活力,一連安可了兩首歌,這在她的演唱紀錄中是從來不曾有過的。
相信明天報紙娛樂版的頭條會是倪翔破例安可了兩曲。
台下的歌迷是樂瘋了,不斷地喊著:安可!安可!
可是安可了兩首過後,倪翔卻退到後台,臉上原本有的淺淺笑容也不見蹤影,整個人彷彿沒電的電池。
看到安琪拉走向她,倪翔頭也不抬的,只是短短說一句:
「我沒力氣唱了。」連表情也不給她,就坐在化妝台前不動了。
安琪拉也知道她的個性,根本就沒想過要叫她再次上台謝幕。
也許在別人的演唱會上,這會是一種很沒禮貌的舉動,會被觀眾歌迷噓;不過倪翔的歌迷不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因為倪翔出道五年,辦過四次演唱會,每次都是這樣收場,大家也習慣了。
更何況她的歌迷和一般女歌手的歌迷不同,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女生,還是小女生……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會要再上台。等一會兒的慶功宴要去嗎?」安琪拉聳聳肩說著。彷彿這一句話也只是問問而已。
「老規矩。」倪翔拿下身上披披掛掛的飾品說著。老規矩,就是工作人員去瘋,每個人領倪翔私人補助的紅包一個,負責擺平現場所有的媒體記者,不讓他們跟蹤倪翔的行蹤。
所以安琪拉從剛開始碰了兩次釘子後,她就再也不指望倪翔會主動參加這些事後的活動了。
所以說的人是隨口問問,聽的人是根本不想回答。
「知道了。」安琪拉轉過身對身邊的助理輕聲說著:「都聽到了,照她的話去做。」
「是。」助理妹妹連問都沒問就跑走,好像是倪翔和他們的默契似的。
「謝謝倪姐。」
不一會兒,後台一陣此起彼落的道謝聲,倪翔只是冷著一張臉,揮揮手不說話,然後起身就要離開。
走到門邊,她突然一個回頭,露出惡狠狠的目光。
「下次再有誰叫我倪姐,我會直接把他灌水泥丟到台灣海峽。」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後台先是一陣寂靜,大伙面面相覷……然後,突然爆出一陣狂笑。
安琪拉只是掩嘴莞爾。
也只有倪翔才有這個魅力,明明是在生氣、耍個性,還讓人家這麼死心塌地的跟著她吧!
* * *
安琪拉跟著倪翔走了出去,坐上早就準備在一旁的車子。
「今天要我留下來陪你嗎?」雖然已經答應了歐陽伯驥,但是對她而言,把倪翔安置好更重要。「不用了!一想到我有好一陣子的假期,我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倪翔淺笑地說著。
「休假和獨自一個人是兩回事。有休假只會讓你更寂寞。」安琪拉微微歎息,輕聲說著。
「放心吧,我會為自己找事情做的,不會讓自己寂寞,也盡量不會去找你的麻煩,或者找個地方去度假也不錯?」倪翔偏著頭說出對假期的計劃。
「再怎麼好玩的度假點,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會覺得好玩吧!看到別人雙雙對對時,豈不是更寂寞?」安琪拉搖頭說著。
其實她很擔心倪翔自己一個人獨處,因為她深知這個人容易鑽牛角尖,往往會愈想愈多,無端增添出自己很多煩惱。
倪翔臉上的笑容瞬間隱去,她看著窗外。
「那不然咧?我又能怎麼辦?二十四小時纏著你嗎?」
「我不介意你纏著我。」安琪拉誠心說著。
「我介意。」倪翔固執地說著。
兩人瞬間安靜了下來,不再說話。直到車子到了倪翔公寓的樓下,司機才用發抖的聲音說著:
「虞姐,到了。」
他幫安琪拉開了一年的車,也常常送倪翔回家,但他卻很少看到兩人這樣靜默不語。
也很少看到倪翔對安琪拉發脾氣,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就怕踩到地雷。
倪翔快速的下車,一語不發的往公寓走去。安琪拉也不說話,下車站在車子邊,看著倪翔走遠。走到大門前,倪翔突然停下腳步,用頭抵著門板,好一會兒都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倪翔才深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看著安琪拉。
「對不起,是我的錯。」
「我不覺得你有錯。」安琪拉這才慢慢走上前,順一下倪翔臉頰邊的髮絲。「翔,我是說真的,我不介意你纏著我。就算我身邊有了別人,你依然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的一雙眼睛直視著倪翔有如寒星般的眼睛。
「一生都不改變。」
這時倪翔原本凝重的表情才露出一絲笑容。
「謝謝。」
倪翔抱住安琪拉,將頭靠在她的肩上,這是她最大限度的撒嬌。
「上來喝杯咖啡好嗎?」
「求之不得呢!」安琪拉笑了起來,她揮一下手機。「不過,我得先打個電話給伯驥,叫他多等我一會兒。」
倪翔微微一驚。
「你和歐陽老闆有約?」
「吃東西而已,沒什麼重要事。」安琪拉仍然是一臉微笑,彷彿絲毫不介意。
「這樣好嗎?他會不會不高興?」倪翔狐疑地說著。
「不高興?那就隨他嘍,他可以不要等我啊!」安琪拉自信地說著,就好像她吃定了歐陽伯驥似的。「快上去吧!我的咖啡蟲在作祟了。」
倪翔笑了起來,這才領著安琪拉進門。
雖然這樣會讓歐陽伯驥等一下,不過,倪翔就像她的家人。
對安琪拉而言,家人永遠比情人來的重要。
更何況她的情人說過,只要是她所珍視的,他一樣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