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的書齋內,時間過得很快。
又到了夜晚,華-歸府。
今日,華-的臉色似乎不怎麼好,眉頭微皺著,顯出一絲不滿意的神情。
韓飛絮小心的行過禮,靜靜走到一旁。
察顏觀色她自然懂得,這個時候最好千萬不要招惹到王爺。不然,就等著遷怒挨揍吧。
不過,王爺他是在為什麼慍怒呢?不時偷偷瞥向華-,韓飛絮的心思全不在書本上。
「丫頭,替我拿本書過來。」華-凝視著案上一疊書簡,頭也不抬的下令,接著報出書名。
「是,王爺。」韓飛絮一聽,連忙站起來,快步走到書架前取下書冊,放到華-面前。
生怕華-等得不耐煩,她的動作很輕巧也很快速。
只短短一瞬,華-面前便出現了他要的那本書:北方河道簡析。這正是他今日在朝中所遇到的一個大難題。
雖然從南方遷移了大量的人力至北方,也不斷開築出一些道路,但發展商運所需的寬敞渠道仍然困難。北地山脈眾多,依靠陸運必定耗時又耗力,只能以瀾江為主線,開通河運。
疏通運河,實在不是一件輕易的事,需要精密籌畫。
華-取過書冊,開始翻閱。
但是,在剛剛打開書頁那一瞬間,他的雙手忽然一頓,眼底似有銳光閃過。
「丫頭,再幫我取一本來。」不動聲色,華-再度報出一個書名。
「是,王爺。」韓飛絮絲毫不敢遲疑的再度取來,放到華-面前。
然後,接連數本,華-面前一下子堆滿了書冊。
可是華-的雙眼卻並沒向那些書看上一眼,而是牢牢的盯住了韓飛絮,目光冷稅如寒冰。
被華-那麼盯著,韓飛絮遍體生涼,只能惶惑的站在書案邊,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你,好大的膽子!」華-終於開口,語聲比目光更冷,好像在頃刻間將韓飛絮視為了敵人。
「王爺?」韓飛絮一聽更慌,急速的思索自已到底有哪裡不對。
王爺讓她取書,她已經很快的取了來,難道,她取錯了嗎?不可能啊!她每一本書名都聽得清清楚楚,每一本書擺放的位置也記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有半點緩慢和錯誤……
糟了!
韓飛絮忽的臉色煞白,猛的想起了自已到底錯在哪裡。
錯,便錯在她取得太快了!
只進入書房兩日,有什麼人可能將幾千本書的位置都記得清清楚楚,一聽書名就立刻能夠尋到?除非……那個人是整整偷入書房五年的她!
這五年來,她每隔幾天都會偷偷進入書齋取書,然後乘夜深人靜在夕照園裡閱讀。記得三年前,還差點被華-發現。
沒想到,五年之後的今天還是露了陷。
她,是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氣怒中的華-,會怎樣責罰她呢?
韓飛絮連忙雙膝跪地,垂首輕聲道:」王爺恕罪,奴婢該死。」
「在書房內偷取書冊的,居然是你!」華-瞪視跪在地上的韓飛絮,立刻將從前發生的一切都串了起來。
三年前,他書房裡遍尋不逛的那本《南北地域差異》,必定是被韓飛絮取走。而那夜在夕照園裡遇到她,自然是她避開眾人深夜閱讀了。那麼久的時間,以她的智慧能熟知他書房裡每一本書的位置,自然半點也不希奇。
華-冷冷看著她,心底浮起的除去怒意外,竟然還有一分欣賞。連他這個書房主人都沒有自信,能在轉瞬間取來這麼多書,她卻做到了。
現在,他該怎麼罰她?
一言不發盯著韓飛絮,華-遲遲沒有做出決定。
書房裡的氣氛,一下子顯得沉悶而危險。
「請王爺責罰吧,奴婢……自願領罰。」終於,韓飛絮承受不住長久的壓抑,反而抬起頭看向華。
蒼白的小臉已經略微恢復平靜,一雙大眼盈盈若泣,閃動著無奈又畏懼的光,卻遲遲沒有淚珠滴下。
這是一種平靜中的悲傷。
如同山野上的一朵纖麗小花,綻開片片細緻花瓣,柔弱的迎接快要襲來的暴風雨。
而他,顯然便是那暴風雨的源頭。
華-忽然發覺,自已在看到這樣一張小臉時,竟然沒有辦法對她做出任何責罰。相反,他還有些厭惡現在的氣氛。好像完全是因為他,才令得韓飛絮明媚的小臉失去了光采。
「聽著,以後絕不允許你再隱瞞任何一件事!」華-終於開口,說出了早已注定的結果。
韓飛絮聞言大為意外,有些怔然的看著華。怎麼回事?王爺居然饒過了她!犯了那麼大的錯,王爺居然沒有對她作出任何處罰?
看來王爺雖然很驕傲,可並不殘忍呢!
「奴婢多謝王爺,以後再也不敢欺瞞王爺任何事。」怔忡過後,韓飛絮忙施禮致謝,偷偷打量華-的雙目中滿是感激。
眼底淚光褪去,白白的小臉開始回轉粉潤。暴風雨沒來,山野上的花朵重又沐浴在陽光下。
「唔,起來吧。」華-掃她一眼,仍舊踱到案後開始看書。他很明白的發覺,這丫頭還是開心的候時看起來比較順眼。
韓飛絮慢慢站起身,悄悄伸手揉一揉膝蓋,小臉變得有點發皺。剛才跪得太猛又太久,不酸痛才怪。
「丫頭,把這些書都放回去。」華-以眼尾餘光看到她的小動作,唇角一動,幾乎有了想笑的感覺。
怎麼回事?記得他剛才踏入書房時還是滿腹火氣的,再經過了一回偷書風波,他不但沒有暴跳如雷,居然還想笑?
真是,有點不對勁。
抬眼瞧著正把書冊放回架子的韓飛絮,華-皺了皺眉。
書房內重新回復寧靜,可是有一些氣氛,卻悄悄的變了。
縱然,裡邊的兩個人都還沒有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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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清波浩浩,綠柳飛揚。
闊大的湖面上有一枝枝剛冒出流水的荷葉在舒展,隨風搖曳多姿。雖無花開之美,卻獨有一片碧淨透人心。
今日華-並沒有出府,而是早早坐在了湖邊的近水亭台上。他在等待一個人,一個在朝堂上與他休戚相關的人:幽王華涼。
石桌上一盞清茶正流洩出縷縷白煙,華-面色平靜的欣賞湖光秀色,全無一般等人者的焦燥神色。
韓飛絮手執茶盤在一邊侍立,目光卻不在湖面,而是停在華-的身上。
淡青色的絲袍在風中微微拂動,連帶著如墨的髮絲也好像要飄揚到天際。雙目湛亮有神,抿起的唇畔帶出幾分淡淡傲氣。
韓飛絮知道,掩藏在表面傲氣之下的華-其實並非傳說中那樣霸道。他的寬容,已足夠讓韓飛絮看到他的本性。若不是身在朝堂,王爺必定會是個和善的主子吧?
看著華-,韓飛絮唇邊浮起一抹淺淺笑意。
忽的,有幾下輕微扣擊聲從一旁傳來,打破了等待中的寧靜。
悄無聲息,亭台外已站著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
姿態悠閒,男子適然的表情好像是立在自家的庭院裡。一雙比尋常人更湛亮的眼慢慢在華-與韓飛絮身上掠過,俊雅的臉上一抹微微笑意,好像是發覺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含著一絲玩味。
在男子的目光下,韓飛絮小臉一紅,如同被看透了什麼心思一般低下頭去。天哪,她方才盯著王爺瞧了那麼久,不會都被這男子看了去吧?
韓飛絮懊惱不已。
「涼,你來了。」華-並沒起身,只唇角微微揚起算是打招呼。
眼前的男子正是他的兄弟,幽王華涼。
「聽說前日寧王在府中遇刺,這麼嚴重的事,我怎能不來?」嘴裡說著,表情可看不出有半點嚴重的地方。華涼輕輕笑著移步入座,從韓飛絮手中接過茶盅,雙目在她身上略一停留。
真是難得呵!以前與華-見面,可是從來不會有丫頭隨侍在旁的。這個漂亮的小丫頭對華-來說,該是有些不同的吧?
眼神很清澈,氣息很寧靜。只一眼,華涼已略略發現了韓飛絮身上某些區別於其他丫頭的特質。
「有驚無險,說不上嚴重。」見華涼注意韓飛絮,華-開口,拉回了他的視線。
「是麼?」華涼斯斯文文的舉起茶杯輕啜一口,笑而不言。
「當然,要不然我還會好好坐在這裡麼?」知道華涼必定會詢問,華-索性主動道出了前日遇刺的一切過程。包括,韓飛絮恰巧在旁救他脫險的事實。
華涼聽後微微訝然,視線重向韓飛絮身上轉去。
現在他明白了,為什麼華-要讓這丫頭隨侍在側了。
看來這丫頭的機智敏捷遠遠超出常人,但是這樣一個聰慧的女子,卻只是個普通的丫頭?
華涼注視韓飛絮的眼神不覺深了些,有些探索的味道。
韓飛絮在他的目光下不動分毫,只是靜靜垂首站在華-身後,好像沒有發覺他的注視一般。
當然,她不是沒有發覺,而是不願抬頭與華涼的目光相對。華涼給她的感覺太嚇人。雖然表面看起來好像斯文無害,言笑中全沒王爺的那股傲氣,可眼底蘊涵的光亮著實攝人。
韓飛絮看得出來,這樣的男子,才是殺人於無形的。
看了韓飛絮幾眼,華涼緩緩笑道:「這麼說來,真是巧得很呢。若那日不是這丫頭在側,-,你豈非必死無疑?」
他的語氣,明顯在那個「巧」字上加重了一些。
韓飛絮聞言,垂在袖中的雙手一緊,終於抬頭望向華涼。
他,是在向華-暗示他的懷疑麼?
雖然暗示得極輕微極巧妙,但也足夠讓人聽得出來。
皺了皺眉,華-道:「涼,我已徹查過府內的一些人,暫時並沒有發覺任何異樣。」他的意思很明顯,是在消去華涼對韓飛絮的懷疑。
「沒有異樣,並不代表沒有內應。」華涼淡淡回應,視線總算從韓飛絮身上移開,暫時放下疑心。
的確,若沒有內應,那三個殺手怎會那麼熟悉寧王府的地形?怎會那麼順利的躲入書房?又怎會那麼瞭解華-的作息與習慣?
就算那個內應不是韓飛絮,也會是府內的其他人。
華-聞言皺眉,再次為自已府中侍衛的不力而暗自咬牙。
他堂堂的寧王府竟成了殺手隨意來去的地方,說出去絕對會成為上京的一大笑話!
華涼見狀理解的笑笑,道:「-,殺手既會來第一次,必定會來第二、第三次,你可要小心了。治理北地,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呵!」華涼優雅的舉杯輕飲一口清茶,很好心的提醒他。
除了不滿華-大力發展北地的那些南方貴族,還有誰會有膽量、有能力雇凶刺殺當朝寧王?
看來,華-急於治理北地,已然結下不少仇家。
「放心吧,我沒那麼容易死的。」華-淡淡一笑,並不擔憂。
韓飛絮在他身後聞言卻是輕輕一顫,好像很不願從他口中聽到那個「死」字。
只是極微細的顫動,已被華涼眼尖的看了去。
慢慢漾開一絲笑意,華涼彷彿很隨意的轉向韓飛絮問道:「丫頭,你叫什麼?」
「奴婢名叫韓飛絮。」有些困惑的輕聲回答,韓飛絮不知道華涼為什麼會有興趣問她這樣一個小丫頭的名字。
「韓飛絮?」華涼略一沉思,忽的笑看向華-,道:「-,沒想到這回你竟是撿了個大便宜!」
「什麼?」華-不解。她的名字,難道會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韓飛絮,前任中書令蘇正胤之女。三歲識文,八歲能詩。這樣一個小才女在你府中當丫環,不是讓你撿了大大的便宜?」只是聽到一個名字,華涼便精準道出了韓飛絮的來歷。沒辦法,他這個人的記性向來極好,就算只是無意間聽過的事也會許久不忘。
若不是這樣一個女子,又怎會有膽略救下華-?華涼總算找到了一個答案。
華-揚揚眉,道:「那又如何?」她的不同,他自然比華涼瞭解得更多更深。
「不如何,只是有些可惜而已。」華涼臉上露出了一幅非常惋惜的表情,如同眼見珍珠蒙塵的那種。
目光閃動,微笑著向華-道:「-,我今日這麼辛苦到這裡,你可要怎麼謝我?」他的話語雖是在詢問華-,可目光卻向韓飛絮轉了去。其中含意,不解自明。
華-一怔,有些奇怪的盯住華涼。
華涼,是在向他討要謝禮麼?而這禮……
順著他帶笑的目光,華-忽然意識到,華涼向他討的,正是韓飛絮!
「只是一個小小丫頭而已,涼,你要去何用?」看著華涼,華-淡淡反問,沒有作出正面答覆。石桌上握住青瓷茶盅的手掌卻微微收緊,手背上,隱隱有淡青色的血脈浮現。就好像,是暗自用力克制情緒的那種浮現。
韓飛絮震驚的瞧瞧華涼,再看向面無表情的華。她有沒有聽錯?幽王,是在向王爺討要自已嗎?
可王爺的表情……竟是這樣平靜?
「-,難道這個丫頭對你,很特別?」如同看破了華-平靜的表面,華涼眼中笑意展開,神色變得無比的欣悅,也無比的……挑釁。
韓飛絮若不特別,那華-的眼神怎會在一瞬間變得這樣冷?就算表情沒有變,華涼仍舊輕易的看了出來。
「涼,你也知這丫頭曾經捨命救我。若這樣隨意的將她送人,自然不行。」華-笑了笑,語調保持平和不變。他知道,華涼只是在故意挑撥他的怒氣而已。看人失控,向來是華涼最熱衷也最擅長的遊戲。
「那要怎樣才不算隨意?」華涼有些不依不饒,好像定了心索要韓飛絮一般。
「你若想帶走她,便問問她自已的意思吧。」華-挑挑眉,竟把決定權交到了韓飛絮自已手中。讓一個丫頭自行決定去或留,是否有些不妥?可華-顯然並不在意這些。
「嗯。」華涼點點頭,望向韓飛絮笑問:」丫頭,你這樣聰明伶俐,何必再為人奴婢?若我今日許你自由帶你離開寧王府,你可願意?」
華涼一開口,便是最最打動人心的條件。對一個身份低微的奴婢而言,還有什麼比脫離奴籍更誘人?
華涼,竟提出了一個令華-、韓飛絮都絕對沒有想到的條件。
很顯然,為達目的不惜代價正是華涼這種人。縱然這個目的對他來說實在沒有任何意義。
韓飛絮聞言,卻頓時呆怔於地,有些不敢置信。
自由,得回竟可以這樣輕易?
有了自由,不就代表她可以與父親相聚?代表她可以重新擁有自尊?眼底似有一道爍然的光彩劃過,可是,慢慢又莫名消去,歸於黯然。
她,真的要離開寧王府,離開……王爺嗎?表情略顯茫然,在巨大的誘惑面前,韓飛絮不知為什麼竟然無法選擇。面對華涼的條件,她怎會不動心?可是,為什麼她就是無法開口答應?
呆呆站著,韓飛絮簡直不敢去深想潛藏其中的原因。
而一旁,華-盯著她無措的眼神,暗自燃起兩簇火光。
暗流洶湧,風雲悄變。
木石亭台上,唯有華涼手執清茶徐徐慢飲,淺笑欣賞兩人間不斷展露的怪異。
「夠了。」一聲淡然低喝,結束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華-瞥視華涼一眼,不想再繼續這個惡劣的遊戲。
韓飛絮難以抉擇的那種痛苦表情,看在他眼中只覺刺目!
「呵,既然-不願意,那我自然也不強求了。」終於看到了想要的結果,華涼輕輕一笑起身,滿意離去。如同來時一樣,自在輕鬆得好像什麼都沒說過、什麼都沒做過。
以他幽王之尊,自然不會真去向華-討要一個小丫環。他只是想看看,流轉在二人中那點若明若暗的情意,到底有幾分?
現在試探下來的結果,自然令他很滿意。
清風依舊,湖光依舊。
華-沉默半晌,忽的起身拂袖而去,再不看韓飛絮一眼。挺直的背影,似乎正散發出陣陣壓抑的怒氣。
怒韓飛絮的不語,也怒……自已的不捨。
而在他身後,低頭呆怔不語的韓飛絮卻只覺無比苦澀。被幽王方纔那淡淡一問,她彷彿在瞬間明白了自已存在已久的心思。
原來,她也不比其他丫頭、不比澄珠聰慧呵!她期望的,不也同她們一樣麼?
原來,從很久很久以前起,一切就已經注定了。她喜歡上了她的主子,一個高高在上的尊貴王爺。
若不是這樣,她為什麼不當即答應幽王,離開王府?
若不是這樣,為什麼在數年前,她會每晚待在夕照園裡悄悄看著華-走入書房?為什麼看不到他屋內的燈光亮起,她就會心底不安?為什麼見到王爺危險,她就會不顧自已性命,想也不想的出手相助?
現在突然間明白這一切,是不是很可笑,也很多餘?
韓飛絮只覺渾身發冷。
她已經在頃刻間,放棄了可能是今生唯一重獲自由的機會。而放棄的理由,薄弱可笑得連她自已都無法接受。
只是因為,她偷偷的、孤單的喜歡上了王爺。而且,是可能永遠也無法得到回報的那一種喜歡。
他是尊貴的王爺,而她,只是個卑微到極點的小丫頭罷了!
幽幽望著腳邊流波,韓飛絮心底湧起哀傷。波光裡,彷彿正倒影出華-那一張漾著淡淡怒氣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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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了的心,可不可以因遙遠的距離而湮滅?
已經釋出的情,能不能因後悔、無望而收回?
靜靜站在書齋一角的韓飛絮發覺,原來這世上還有一種比失去自由更難過的事,那就是失去自已的心。
只隔開幾步遠,華-正坐在書案後垂目看書。這區區幾步,便如同劃開了一道人世間最最遙遠的鴻溝。
華-平靜的表情,好像已經完全忘卻了白天的那場小小風波。是呵,他是日理萬機的王爺,又怎可能因她一個小丫頭而費心?就算是有些惱怒,也很快就會煙消雲散去。
掩在袖內的雙手暗暗握緊,韓飛絮盡力讓自已在表面上保持鎮靜、保持正常。這樣,她至少還可以留在這書齋內,留在王爺的身旁。
看到華-面前的茶盅空了,韓飛絮立即輕輕巧巧的上前替他添滿熱茶。華-手邊的書冊越堆越多,韓飛絮便悄聲無息為他整理,讓書案保持井井有條。
她的一雙纖手不時在案上忙碌,動作輕悄又柔和,決不影響到華-一絲一毫。而華-也似乎被手上的書冊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不抬眼,更不抬頭。
可是捧著書冊,華-卻越來越用力,簡直快要把書冊擰碎。
韓飛絮的手明明白白的展露在他眼下,甚至……要比書上的字跡更清晰、更明瞭。
清晰到,他只須斜斜一瞥便可以看到她纖細柔軟的手指、她白膩光潔的肌膚,以及……她手背上那幾道淺淺疤痕。
華-的眼便停在這幾道傷口上,再也無法移開。
素手忽然停滯,帶著微微的顫,不再移動。
華-手已不知何時從書冊下探出,握住了韓飛絮的纖指。慢慢的,帶著些微憐惜撫過掌上傷痕。那一隻小小巧巧的手便被動又惶恐的停在了華-修長有力的指下,不敢再移動分毫。
半晌後,華-的眼終於抬起,沿著她的手腕一路掠上,直直望入韓飛絮的眸中。
清澈的眼裡有隱隱波光流動,怔然的小臉蒼白寧靜。
「你在害怕?」看到韓飛絮眼底漸漸泛上的淚意,以及無助輕抿的唇,華-皺眉問。
她的淚,是因為他的碰觸麼?難道,他的靠近令她很討厭、很抗拒?華-的眼底開始有兩朵光焰燃起。
「王爺,奴婢沒有害怕。」強忍淚意,韓飛絮輕聲回答,並且悄悄的、瑟索的抽回了手掌。是的,她的確是怕,怕他的碰觸會讓她止不住流淚。
一個奴婢,是沒有資格在主子面前哭的。
「是麼?」華-的眉皺得更深,有些失落的看著空空的手掌。他居然是在留戀方纔那份柔軟又微涼的觸感。好像她的退離,是抽走了一樣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讓他心底很不舒服,也很不高興。
「奴婢不敢欺瞞王爺。」韓飛絮不但抽離了手掌,更退後一步,低下頭恭恭敬敬的回稟。現在,唯有牢記華-那尊貴的身份,她才能保持鎮定。
華-微微瞇起眼,一絲惱火開始漫上俊逸的面容。
她這是在做什麼!怕他吃了她麼?
只不過是握一握她的手而已,她以為他會怎樣!
不期然,白天華涼那帶著輕微嘲諷的一字一句又響起在耳邊。
是,在嘲諷他對眼前這丫頭動了心麼?他是寧王,就算是動心又如何?更何況,她原本就是屬於他的!
他若要她這樣一個小丫頭,絕不會有任何人膽敢說個不字,包括她!
臉色一沉,華-盯著韓飛絮道:「過來!」
韓飛絮聽得他語音不善,雙肩微微一顫。低頭走上數步,那種柔順、那種遵從完美得挑不出任何差錯。
但,正是這種完美看在華-的眼中更加諷刺!簡直是在飛快瓦解他有限的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