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我們必須離開這裡,」說話的人是黑手黨魁勞恩斯專門派來保護希索的保羅,意大利有名的「暗夜殺」,向來出手如電,是一個黑道上人人聞風喪膽的人物,此時他的眉毛卻緊緊地挽成一團,憂鬱地看著這位至尊。
「說。」希索坐在沙發裡,靜靜地吸著煙,剛一到蒙西海岸,豆蔻就被幾個據說是他的師兄的人給搶了出去,此時他的心情非常不爽。
「據可靠消息,日本人馬上就要強攻蒙西部落,就算是租界我看他們也不會放過,留在這裡太危險了,」保羅抿抿唇,堅持地說,「為了您的安全,您必須馬上離開蒙西,回米蘭。」
「豆蔻不會走的。」希索煩躁地掐滅煙頭,他何嘗不明白現下的局勢,只是他更擔心豆蔻的安全,看情況,她的目標絕對是更深人蒙西的地方,而不可能只限於蒙西海岸。
「豆蔻小姐在蒙西不會有危險。」 保羅尖銳地說,「必要時她可以離開蒙西海岸,躲到鄉村裡去,她的功夫很好,不會有人傷得了她,但您就不同了,」下意識地看向主人輪廓深邃的俊容,「您的長相會讓蒙西人恨您,他們對西方有一種長久的仇視。」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 希索站了起來,表示談話到此為止,「你只要做好你該做的事就可以了。」 他不會離開豆蔻,無論有多危險。
「餓壞了吧,」 希索著她對著面前的食物狼吞虎嚥,愛憐地替她把頰邊一根散下的長髮理到耳後,「慢些吃。」
豆蔻乖乖地點著頭,重回故國的喜悅讓她神清氣爽,整個人輕盈得竟似要飛起來了,努力地又吃下一碗蓮子羹,這才滿足地歎了口氣,「吃得好飽。」
「喜歡就多吃一些。」 希索用一塊雪白的餐巾隔著桌子幫她擦乾淨嘴邊的湯漬,漆黑的眸中滿是寵溺。
「我已經很加油了,」 豆蔻笑得眉眼彎彎,「一會兒還有任務要完成。」 一到蒙西海岸,三師兄倚鉤就帶著大帥兄倚劍,四帥兄倚槍,六師兄倚戟與她碰面,這些日子他們都在蒙西海岸附近找尋師父的下落,十幾年前師父曾經在這裡會過一個人,據說是師父的師弟,名字叫守心,聽大師兄說,這個人和師父一樣,也是擁有掌控世界力量的人,只不過他行蹤成謎,如果能夠找到他,應該可以向他詢問師父的事情。
「怎麼了?」 希索拍拍她的手。
「我在想,要是現在就找到帥父就好了。」豆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麼想見到他?」 希索不是滋味地問,眸色也暗了些。
「不,不是——」豆蔻急忙握住他的手,懇切地說,「我不想讓你再留在蒙西海岸,」伸手握住他頰邊的一縷金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含有深深的憂慮,「你的金髮,會害了你。」多年以來受異族的欺壓,她明白蒙西現在並不歡迎任何金髮民族——
她在擔心他,希索心頭一暖,正欲說點兒什麼,震耳欲聾的炮聲震得屋子似乎都在發抖.歌舞昇平的一切都消失了,所有的人都在四散奔逃,一時間,尖叫聲,哭泣聲,咒罵聲以及零星的槍聲混著雜沓的腳步聲響徹四週一
「豆蔻,過來——」希索一把拉什她的胳膊,把她護到自己懷裡,「我們衝出去。」
「日本人開始進攻了,」氣喘吁吁的保羅終於衝破重重人流,站到了二人面前,「希索少爺,您必須馬上離開蒙西海岸——」
「豆蔻,我們先離開這裡——」希索審視地看著她的眼睛,「等戰爭結束了,我再陪你來找衛界。」
「可是——」 豆蔻秀挺的眉間閃過一絲疑慮。
「飛機已經不能再用——」 保羅迅速打斷她的話,向希索匯報著眼前的局勢,「日本人已經掌握了制空權,我們從水路走,已經在一艘船上買好了艙位,這是船票,萬一走散,就到碼頭碰面。」說著有意無意地看了豆蔻一眼,「無論是日本人,還是英國人,少爺都會成為他們求之不得的人物。」
居流士家從事軍火生意,手中的軍火對哪一方都是相當誘人的肥肉。
「快走吧。」豆蔻不敢再猶豫片刻。
飛機在頭頂上呼嘯而過,不時地投下炸彈,房屋四處坍塌,煙塵滾滾,保羅雙手持槍護著希索,希索單手持槍,一手將豆蔻護在懷裡,三人排開人流,艱難地前行。
「到了!」保羅歡呼一聲,豆蔻這才從希索有力的環抱中抬起頭來——一艘漂亮的大船泊在港口,船體上寫著一排意大利文,不時有西裝革履的人提著箱子上船,看樣子是意大利國內派來接僑民的,船邊站著一長排荷槍實彈的士兵,面無表情地把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不遠處紛亂的難民。
一名年輕的女子懷裡抱著哇哇直哭的孩子,她無助地拍撫著,渴切的眼睛望向那艘即將要離開這個可怕的世界的大船,安全,就在她的眼前,但是這一點點的距離她卻永遠也跨不上去。
「這孩子——有幾歲了?」豆蔻眼中帶淚,卻是含笑問著身邊的女子。
「三歲。」 女子聲音淒楚,看向被兩名高大男子護著的豆蔻——一定是一位高貴的小姐,忽然,她雙膝一屈,抱著孩子向豆蔻磕了個頭。
「你——」豆蔻嚇了一跳,急忙蹲下身於扶住她的肩,不讓她再行下拜。
「求你——」女子眼淚直流,「帶這個孩子離開這裡,他還這麼小,不能讓他就這樣死掉——」說著,她的聲音已經完全哽住,「求你——」
「媽媽,媽媽——」小男孩嚇得哇哇大哭,粉嫩的小臉憋得通紅,他開始不停地咳嗽,女子卻顧不上安撫他,仍是渴切地看向豆蔻。
豆蔻回眸,懇切地望向希索。
「不行!」保羅立刻反對,「這孩於年紀太小,又說一口蒙西土話,如果上船,會給我們帶來麻煩的。」
「就帶他走吧。」 希索望著豆蔻滿是懇求的眼睛,揮手制止了保羅的反對。
「謝謝——」女子不捨地摟緊了小男孩,溫柔地摩擦著他的臉頰,「寶貝,你要乖乖聽話——」話音未落,滿眼的淚又不停地滾下。
豆蔻伸出手,將哭得直憋氣的孩子抱了過來,柔聲地說道:「夫人,您放心——」
「走吧。」希索低歎一聲,攬住豆蔻的肩,半強迫地帶著她走上船梯。
汽笛聲響起,船就要開了,
豆蔻不捨地回頭望向自己的故土,遠處硝煙瀰漫,炮聲轟響,煙塵漫天——
那名女子依然站在岸上,癡癡地望著豆蔻懷裡已經哭得睡著了的小男孩。
「九兒,師父撿到你的時候,你的媽媽已經死了,」她五歲的時候,衛界師父溫柔地告訴她,「可是她很愛你,她把你護在身下,自己挨了一槍,到死都還緊緊地抱著你——」
汽笛又響了一聲。
「進去吧,外面風大——」 希索知道她心裡難過,不想讓她再去面對眼前的人間地獄,環著她的肩想帶她到艙裡去。
煙塵瀰漫中,一束青色的煙花不協調地直衝雲霄。
「大師哥——」豆蔻低聲呼叫,這是師門聯絡的信號,出事了。
倏地轉過身,豆蔻精緻的臉上一片果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希索,退了一步,「我現在不能走——」話音未落,她已經衝下舷梯,將手中的孩子交到女子的懷裡,懇切地說:「夫人,你帶著孩子上船去吧——」
「你——」女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豆蔻——」驚恐的聲音從船上響起,希索衝動地要隨她下船,保羅死命地拉住了他。
豆蔻回頭看了一眼,精緻的臉上漾出一抹絕美的微笑,她只看了一眼,便回首將手中的船票遞給女子,急聲說道:「夫人,你快上船——」 說完用力一推,女子已經不由自主地跨上了舷梯。
「我會回來的——」豆蔻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希索大聲叫道,「你要等我——」
「不——不要——」希索掙開保羅,奔到船邊,傷殘的左足卻經不起如此激烈的奔跑,足下巨痛,他俯身跌在船邊。
豆蔻閉目回頭,不忍再看他傷心欲絕的臉,排開人群衝了進去,嬌小的身形完全消失了。
船離了岸,蒙西海岸的土地越來越遠——
「你——」持槍的意大利士兵指向抱著孩子的女子,操著生硬的中文命令,「下去——船要開了。」
「我有票。」 女子手中握著船票,伸到他的面前。
士兵不屑地冷笑著,長槍一擺,「下去。」
「讓她上來。」希索已經站了起來,深不見底的眸子冷得可怕,手中持著一隻漂亮的銀色手槍,指向那名士兵,用流利的意大利語朝士兵說道:「快點!」
「你做夢!」 士兵惱羞成怒,手中的槍指向希索,「再囉嗦,你也下去——」
「碰」的一聲巨響過後,希索面無表情地看著士兵的身子一頭栽進蒙西海裡,湛藍的海水立刻泛進一片殷紅。
幾乎是同時,所有的槍都指向了希索。
「都住手!」矮不隆冬的男子從特等艙裡跑了出來,喝住了所有的士兵,「把槍放下——」
保羅冷冷地一笑。
「居流士少爺——」來人滿臉堆笑,「我已經等您很久了。」
「給那個女人安排艙位。」希索冷冷地說,「還有,我要馬上下船回去,你想辦法。」
話音未落,數架飛機低空掠過不遠處的港口,無數枚炸彈落入數不清的難民流中。
希索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回不去了,居流士少爺。」東野正雄小心翼翼地說,「大規模的轟炸已經開始了——」
希索回過身,微跛的背影隱入艙內。
「豆蔻小姐就在那裡啊——」保羅望向血流成河的碼頭,動容地說道。
「我會回去的,你要等我——相信我——」
希索猛然驚醒,他的心跳奇快,滿頭大汁地急聲喘息,過了好一陣子,他才隨便扯了件睡袍,慢慢地走到窗前,玫瑰花已經開了,靜夜中瀰漫著醉人的芬芳,他無言地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看來,睡不著的不止是我一個人。」嬌媚的女聲從門邊響起,正是一年前回到意大利的麗多娜。希索沒有回頭。
麗多娜慢慢地走到他身邊坐下,微微一笑,「你只要一睡著,就會夢見豆蔻,對下對?」
希索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
「這有什麼難的?」 麗多娜抓過自己金色的長髮把玩著,「每大都聽你叫著她的名字驚醒,不知道才是怪事。」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希索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隨手掐滅煙頭。
一年前倚鉤把麗多娜送回意大利,自己卻留在了蒙西海岸,也多虧她帶來了豆蔻依然活著的消息,才結束了他半年來夜夜無眠幾乎崩潰的生活,終於能夠勉強人睡,卻也仍是噩夢不斷。
「他們師兄妹兩個都是死心眼。」麗多娜臉上一紅,不自在地笑了笑,「我聽保羅說你去蒙西海岸找過她很多次,怎麼這一陣子反而不動聲色了?」
「她有她的自由,」希索又燃著一支煙,「我不想束縛她。而且,意大利也不見得會有多安全。」
「何必嘴硬?你根本是不想連累她。」麗多娜翻了個白眼,直接說出了他的心事,「勞恩斯垮了,黑手黨分崩離析,遍地都是狂熱的戰爭狂,你就是他們欲除之而後快的對象。」
「我不在乎。」朦朧的煙氣籠罩著他輪廓深邃的臉,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希索——」麗多娜拍拍他的肩膀,嬌聲說道,「有沒有後悔當初沒有娶我?如果娶了我,現在就不用坐在這裡提心吊膽了。」
希索轉頭看向她,唇邊含笑,「你後悔嫁給倚鉤了?」
「才怪——」麗多娜可愛地皺皺鼻子,」我才不要嫁給你這陰沉沉猜不透的傢伙,說實話,到今天我還搞不懂豆蔻是怎麼容忍你的。」
「等我能夠給她一個安定的生活,我就會把她接回來。」希索扔掉已經燃盡的煙頭,又摸出一支煙,「不會等多久。」
麗多娜立刻伸手搶過,掐成兩段,「先別讓你自己因為尼古丁中毒而死吧。」
「啊——」嬌脆的低呼聲驚醒了一邊靜坐不動的男子,男子急忙站起身,摸索著握住她的手,「刺到了嗎?怎麼不小心些?」低低沉沉的聲音極是悅耳動聽。
「我沒關係。」梳著長長的髮辮,穿著絳色衫褲的女子正是豆蔻,將手指伸進口中吮了吮,雖然明知男子看不見,還是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扶著他重新坐下,柔聲地問道:「師父,心口還痛嗎?」
眼前的男子身著青色衣衫,極長的黑髮直垂到地,面色白淨,眉長目燦,額心生著顆奇異的蓮狀硃砂痣,是一種泛著黑氣的暗紅色,他有一雙漂亮的眼
睛,眸子裡卻一點兒神采也沒有,呆滯而沒有焦距——此人正是衛界。
「不痛。」 衛界氣息勻淨,神色安詳,「我很好。」
「那就好。」 豆蔻真心地笑開了俏臉,「我今天又採到了一種特別好的止血藥,只是刺太多,等我把它曬乾,就不會再有人因為流血過多而死了。」
她現在與四位師兄,還有師父六個人隱居在蒙西內陸的一處小山村裡,收養了好幾十個無家可歸的孩子,前段時間,有一個孩子因為不小心踩到地雷,被炸斷了腿,因為沒有藥可以上血,終於死掉了,害得她難過了好久,現在有了草藥,這種事就再也不會發生了。
「好孩子,」衛界握著她的手,「難為你了,吃了這麼多苦。」她從小就跟著希索,豪華富貴的日子過得久了,這樣的生活真是委屈了她。
豆蔻急忙搖頭,「沒有,沒有這回事。」要說吃苦,誰能比得上師父,一年前他們終於在那個名叫守心的銀髮男子那裡找到師父的時候,他的兩眼已經完全失明,他本是掌控這個世界的人,失去了雙眼,他不但再也看不見未來,連身邊的一切也都永遠看不到,這對他來說,又是怎樣的打擊?
「都怪我——」豆蔻伏在他的膝上,聲音哽咽,「如果不是為了救我,您就不會受這種苦。」
「我不是——」衛界的話還沒說完,村口的孩子們忽然起了一陣騷動,豆蔻抬眼望去,只見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靜靜地站在村口,怔怔地望著衛界。
豆蔻慢慢地站了起來,「你是——」好有靈氣的姑娘,膚色白淨如雪,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溫潤的玉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轉個不停,散發著慧黠的靈氣,長長的頭髮梳成上流社會最時興的長髮卷,白色的長裙鑲著許多漂亮的奮絲花邊,整個人看上去高貴又可愛。
衛界也站了起來,側耳靜聽來人的聲音,好看的眉形微微地攏著,帶著困惑。
「是我——」女子走到他面前,探出一隻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發,歪著頭看了半晌,不客氣地說:「你瞎了?」
「你——」 豆蔻有些氣結。
「九兒,你先過去吧。」衛界不以為意,好脾氣地支開小徒弟。
「你就是豆蔻?」女子好奇地看向她。
氣她侮辱了師父,豆蔻也不理她,端著曬乾的草藥回身就走。
「我剛從意大利回來!」女子揚聲說道,眉間帶著詭譎的笑意,成功地留住了她的腳步。
「你有希索的消息?」豆蔻再顧不得許多,急聲問道。
「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女子笑了笑,攀住衛界的胳膊,嬌聲說道,「等我心情好了,再考慮要不要告訴你。」
「卿儀——」衛界喚著她的名宇,長眉緊蹙,聲音裡含著強烈的不贊同。
「好吧——」卿儀靈眸一轉,菱唇微翹,「都是你的寶貝徒弟重要,我就永遠是被丟在一邊的那個——」她的聲音本來非常戲謔,到後來卻漸漸地紅了眼圈,略略地有些哽咽。
「我沒有那個意思。」衛界俯下身,摸索著捧住她的臉,焦慮地說,「你別哭——」
師父一直是淡淡的,看過太多生死的他,從來不會為世間的任何事憂心,這樣的師父,對這位姑娘卻顯然不同,豆蔻忽然明白了。
「我沒哭——」卿儀微微一笑,嬌懶地靠進他的懷裡,「我在逗你玩呢。」
「你呀——」衛界無奈地苦笑著攬住她的身子,溫聲勸她,「你有希索的消息,就快些說出來吧。話音剛落,他的額際已經開始滲出汗珠,臉色也開始變得極為蒼白。
「師父——」豆蔻驚呼一聲,急忙放下草藥,奔了過來,「是不是又開始痛了?」
「你——」 卿儀花容慘淡,無措地看著他慘白的臉。
「不——」 衛界在一塊大石頭上坐卜,推開豆蔻的身子,輕輕搖頭,「不用怕,我沒事——」
「衛界——」』卿儀蹲在他腳邊,緊緊地握住他的手,一雙靈動的眼睛睜得極大,驚恐地問:「你怎麼了?」
「我——」衛界勉強開口,卻說不出話,急喘幾聲,身子一歪就軟軟地倒進了她的懷裡。
簡陋的房舍,一燈如豆。
豆蔻握住他的腕脈,低頭沉思了好一陣子,抬起頭衝著卿儀微微一笑,「你放心,他沒事了。」
「那他——」卿儀一直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聽見豆蔻的話,她無助地抬起頭來,求救似的追問:「那他為什麼不睜開眼睛?」 長長的睫毛壓著那雙即使失明也非常漂亮的眼睛,這樣的他,讓她害怕。
「他剛吃了藥。」 豆蔻倒了一杯清茶遞到她手裡,柔聲地說,「師父醒來的時候,一定不想看到你傷心的臉,所以,你要堅強一點兒。」
「謝謝你——」 卿儀低頭喝了一口熱茶,雪白的臉上被那熱氣蒸上一抹紅暈,襯著那雙靈動烏黑的眼睛,格外地楚楚動人。
「你真漂亮。」豆蔻牽起她的手,由衷地說,「你很喜歡師父,師父也很喜歡你,是不是?
「我很喜歡他,是真的,他——」卿儀低頭看著沉睡的衛界,歎了口氣,「在他眼中,我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罷了,而且,他很討厭我的父親——」
「你的父親?」
「我是羅大富的獨生女兒。」 卿儀訥訥地說出了實情。
亞蔻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羅大富是蒙西海岸的首富,可以說是富可敵國,權勢熏天,但名聲卻委實臭不可聞,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有卿儀這樣靈秀的女兒。
「師父是喜歡你的。
卿儀倏然抬首,詢問的眸子顯然極為渴切。豆蔻微微一笑,「相信我。」她真的好漂亮,一雙眼睛好像凝聚了天地山川所有的靈氣,秀美得奪人呼吸,無論她的父親是什麼樣的人,師父一定不會介意的——只要假以時日。
「你是怎樣找到這裡的?」
卿儀立刻恢復了常態,靈眸一轉,「這個可不能告訴你,不過,」她反手握住了豆蔻的手,「我想帶他離開這裡到蒙西海岸去,可以嗎?」
「為什麼要去蒙西海岸?」豆蔻秀眉微蹙。
「取道蒙西海岸,離開這裡,我想去瑞士。」卿儀伸手理順他頰邊的散發,低聲說道,「過去他背負了太多的責任,也吃了很多苦,我不想讓他再留在這裡,這場戰爭,太殘酷了。」
「師父可能不會願意。」 豆蔻並無意阻止,只是簡單地陳述事實。
「這我當然知道。」卿儀狡黠地一笑,「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忙。」
他們走了。
豆蔻最後一次朝遠去的轎車揮著手,如此豪華的車子,行駛在如此貧脊的山村,看起來委實有些可笑。
想不到自己竟然會幫助一個初識的小女孩設計一手撫養自己長大的師父,豆蔻微微一笑,也許,正是那個女孩的眼睛感動了她,讓她相信她會好好地照顧他。
「你不想回蒙西海岸去嗎?」低沉的男聲響起,是三師哥倚鉤,
豆蔻輕輕搖頭,抬手指向鬧成一團的孩子們,「我不能丟下他們。」她從小就是個孤兒,比誰都知道孤兒的痛苦,如果她丟下他們不管, 這些孩子要怎樣在這個亂世中活下去?
「你留在這裡,蒙西這麼大,你要希索怎麼找你?」
「不用他來找我。」豆蔻揚起一抹絕美的微笑,「等時候到了,我會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