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硬兼施,凌敬海賴著羅敏若跟他一起吃宵夜。
「我沒吃宵夜的習慣,你忘了?」
「可是我有呀,你也忘了?」
「那你自己去吃呀,我要回家了。」今天心情不好,她怕會控制不住地遷怒於他。
不關他的事,不該他受的氣,她寧願快快躲回家,就算是一頭鑽進廚房多弄幾道藥材也好。
「就我一個人?你不怕我出了什麼意外?」
羅敏若聞言不覺嗤笑。
他不去整別人就阿彌陀佛了,還怕別人將腦子動在他身上?每次都來這一套,她已經會背了;偏偏又挺有效的——但今天失效了。
「我真的不餓,要不這樣吧,叫小莉陪你……」
「別這樣。」難得一次,他溫熱的大掌握住她舉起的手,和煦笑著。「別將閒人牽扯進我們的世界來。」
四目相視,她沒抽回手,點點頭。
我們的世界?!
她震撼於他的用詞,卻也開始臣服於他的宣告。
「走吧,我們都累了一個晚上,別虐待肚皮呀。」
「我……好吧!」她還是依了他,因為她實在無法忽視那雙虎目裡的柔情嘍。
他沒有請她去五星級的餐廳吃宵夜,反而就近挑了家乾淨的清粥小菜店。
羅敏若的心又往下淪陷了一些。
她的飲食口味挺隨興,不愛吃那些奢華的食物,反倒愛極了小吃;而他未曾刻意詢問,卻也察覺了通透!
才坐下,羅敏若不小心撞倒了皮包,裡頭的東西全都掉出來,她還沒動,凌敬海已經傾下身了。
「我自己撿就行了。」
凌敬海輕笑搖頭,手腳利落的將小物件—一歸位,還眼尖的瞄見幾小包的乾草屑跟小瓶子。
「咦?」
聽他微訝的嘟噥,她瞧去,神情忽地微斂,飛快的搶過他手中的玩意兒,「還我。」
「那是什麼?」
睨了他好奇的神情,她又笑了,笑得有些勉強。
「私人收藏品。」
「是什麼?」
見他鍥而不會,她的笑容變得有些不懷好意,「毒藥。」
「真的呀?」他也笑了,笑得比她更不懷好意,添了幾分色淫淫的狼笑。「準備對付我的?」
「如果你惹惱我的話。」
「赫,這是警告?」
纖肩微聳,她讓他自行體會與想像。
「不必這麼大費周章啦,你有需要我配合的Idea,只要開口,我定全力以赴。」不帶色彩的字句經他誇張的擠眉弄眼一渲染,硬就是挑出了濃濃的暖昧味兒。「謝謝你的毛遂自薦。」她沒好氣的哼了哼。「不客氣。」連一秒都沒停,他又再問:「那是什麼?」掛在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羅敏若坐定,戒慎的目光盯著他,半晌才輕吁一聲,「你這麼好奇?」「對。」雖然笑著,但他的神情變得正經了。「這就是我,愛刨根,你就多擔待一點嘛。現在,能告訴我那是什麼了嗎?」「這些……都是胃散之類的民俗偏方。」「胃散?有液態的胃散嗎?」
「加點水和一和不就是了。」她一語帶過,視線擱在清粥上?「快吃吧,你不是不愛吃涼了的飯菜?」
「真是胃散?」
「要不,你以為是什麼?」
就算不是毒藥,效用八成也相去不遠!
他在心裡犯嘀咕,感覺得出來她不愛提它們,他猶豫著,不想放鬆話題,可是……心裡歎笑,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放她一馬。
不急,性急吃破碗,他有耐心,也有信心,慢慢地,她會靠近他的,主動、積極,開始將心裡的事情一一掏出跟他細說分明,然後她會偎在他懷裡,習慣將喜怒哀樂都與他均享。
賭,如果不是留了心,她怎會開始記住他的飲食習慣?
「你的笑有點不一樣了。」
「更英俊瀟灑?」
哼,這狂妄自傲的男人!
「不,沒那麼色淫淫的了。」皺鼻,她嗤笑著。
他朗聲大笑。
專心吃著,待大半的飯菜已下肚,他才再開口,「你在家暴防治中心當了多久的志工?」瞟見她訝然的掀眉,他直接認罪,「小莉說的。」
小莉那個三姑六婆!她在心中輕斥。
他瞧出了她的不悅,「這個話題也犯忌諱?」
「不會。」瞪著他夾到她碗裡的菜脯蛋,她連一秒的猶豫都沒有,直接夾回去還他。「我沒胃口,你自己吃啦。」說完才意識到自已超沖的口氣,她不禁一歎,「義工……我才剛開始沒幾個月。」「防治中心的案件很多嗎?」
「超乎你的想像。」心情沉重,連他夾菜分享都沒多想地張口就吃。「這年頭的男人大概都以打女人為樂吧。」
「你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噢。」
「誰叫坐上那艘船的男人太多太多了。或許是因為上健身房太花錢,乾脆娶個老婆回來,一舉數得,你說,男人是不是都這麼盤算的?」
「不是。」「我說八成是!」再夾一筷子的滷麵筋送進她嘴裡,凌敬海先吞了方纔那夾著雞蛋,笑容變得有些嘲弄。
「你的微笑……」
聽他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她脫口問;「怎樣?」
「有些猙獰了。小心點兒,笑得這麼陰沉潑辣,會把男人的膽都給嚇破的。」
「那你還坐這麼穩?」
「我不同。」
「噢?」
「我保證,一輩子都不會對你動手動腳。」至於毛手毛腳,那是絕對會的。他在心裡加了這兩句。
她微愕。
一輩子?他知道他彷彿漫不經心的承諾對她造成多大的波濤嗎?
「懷疑呀?信任我吧,我很少對人允諾些什麼。」
「尤其是對女人?」
「那當然!」
「你的保證可信度有多高?」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一諾千金!」
「是嗎?」忽然,她輕吸著氣,目光怔望著桌面。
桌子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兩人擱在上頭的手。
什麼時候他們的手竟然疊握在一起了?!
想縮回的手遭他堅定卻溫柔的制住,她順了他的意,纖滑的手背感受到自他掌心滲進的溫度,她的心緩緩泛起了酸澀的酥麻,眼眶不覺勾出一圈微紅。
在沒出事時,深情款款的黃東文也偶爾會這麼做,當時相對無語,卻無聲勝有聲。
「怎麼了?」他看出她的心在淌淚。
低歎著,她搖搖頭。
「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聊。」
「聊?」
「只要你想說,我無條件當你的垃圾筒,絕對保密。」
「打死也不會傳出去?」
「當然,我跟你保證啦,怎麼,你不信?我老媽可以證明。」見她快跌入低潮,他大方的挑高她的手,一一勾玩著修長的纖指。「她成天跟我討媳婦兒,我跟她保證過。一定會替她討一房美麗又溫柔的媳婦兒,喏!」
「喏什麼喏?」
「我遇見我的承諾啦……別瞪我,我一開始就實話實說。將目的都擺在你面前這還不好呀?打開天窗說亮話,省得你成天擔心我別有居心。」
「你本來就是別有居心。」
「你……」眼一瞟,凌敬海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想了想,你說的也沒錯,我的居心就在得到你。」
她的心情不好,很惡劣,甚至有股想痛哭的慾望,但是他的存在開始有了莫名的療效。
想起黃東文,她總有痛不欲生的複雜情緒,可是凌敬海讓她想笑,不由自主的,就是忍不住想對他笑。
「說得這麼委屈!」
「那當然,吃了三十二年的白米飯,很少有人敢讓我吃癟,你在前幾名。」
「這麼有英雄氣概呀?你大概常常打架吧?」
「以前啦。」話說當年,他的笑容陡然年輕十歲。「以前打架像吃飯,照三餐打呢。」
「都不會膩?」
「膩?這是什麼童話?你就不知道那時我多來勁呀,睡前若還覺得筋骨不順,就再去找人練練拳頭,我老爸就常在那兒嘀咕,枉費他給我取了個這麼文雅的名字,凌敬海,偏我性子卻一點都不寧靜。」他感歎的將寬肩一聳。「後來念了大學,如了他們的願,我收斂很多嘍。」
不收斂不行呀,高三那年,他差點失手打死村裡一個企周欺負鄰居妹妹的惡棍,雖然是為正義而戰,但是老媽哭魂似的悲歎好傷他的耳呀。
「你還有念大學?」羅敏若的語氣是完全不信。「那我真是有眼無珠了,失敬。哪一所呀?」
「赫,聽你的口氣,你當真這麼看扁我呀?」
「我哪敢,只是好奇罷了,是哪一所學校這麼大量,收容你這位文武雙全的大哥?」
「就台大嘛。」
「台……台……台大?!」
霎時,她活像一尾金魚,眼睛瞪得奇大無比。
「真的假的?你念台大?」
「怎麼,不像嗎?」瞧她驚愕成這樣,他不以為杵,反倒笑得很開心,還誇張地將胸膛一挺,「我是那屆的榜首喔,快來些佩服的掌聲吧,你想親我一下,我也不反對。」
「真的假的?!」嚇是被嚇到了,可是她還是半信半疑。「那你念什麼系?」
「唉,除了法律系。我還有什麼選擇?」他一臉的無奈。「既然從個就是歹子一個,免不了就刀裡來、火裡去,萬一遭人利刃亂砍一頓,又找不到人報仇討債,那怎行呀?最穩當的方法就是自己下海念嘍。」
羅敏若的嘴巴張得更大了。
「你念法律系?!」
「夠聰明吧?雖然漂得差不多了,但真出了什麼事,起碼還可以自保,不求人。」
自保?這麼說來——
「你連律師執照都考到了?!」
「廢話,念都念了。不拿張執照,我還混個屁呀!」
生平,羅敏若還沒被人驚嚇得這麼徹底過,除了那地獄般的婚姻生活……
「你真的很不信噢?」
是,她的確難以置信;見他沒動怒,還對她扮個鬼臉,她歎間:「你在法庭也都這麼吊兒郎當嗎?」
「那你就猜錯了,我超會裝模作樣的唷,一披戰袍,一臉的道貌岸然,幾句文攻武赫的場面話,誰不懼我三分呀!」
聽他講得半真半假。羅敏若凝望著他,心裡不由自主地信了他真的那一半。
板起臉,他倒真有副威嚴相,因為那雙黑炯迫人的虎目太囂狂了,笑時精神奕奕,很能勾引他人的目光;不笑時像是隨時打算拿刀砍人,連退避三舍時渾身都還會打擺子呢。
她沒親眼瞧見過他動手,但是曾聽小莉活靈活現的轉述過他的戰績!
當然,這也全都是從阿盛那兒聽來的;阿盛跟小莉,兩人就可組成一個小型菜市場。
「我在法庭上很有扮相的,不蓋你。」
「敢情你大哥鬼扯談的造詣已達登峰造極、爐火純青的最高境界了?」
「那當然了,從小到大,我的操行成績不曾低於八十分哩。」瞧她又是一臉難以置信,他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你還真的很看扁我哩,哪天叫我老媽拿我的成績單給你看,她都有留著。」
「你媽媽都將你們的成績單保留下來?」她訝問。
不會吧?他們家不是共有三男兩女?這麼一大疊的成績單,擺哪兒好呀?
「哪可能呀,她只留我的。」
「為什麼?」
「怕以後她的老二,也就是我,要娶老婆時,沒女人敢相信我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所以留著證據,做佐證用的啦。」
「這麼說來,你的老師都有近視眼?」
「不能怪他們有眼無珠,誰教我從小就討人喜歡。」
羅敏若當真是無話可說了。
會打會玩又會唸書,頎長的身軀不掩結實的肌肉,再加上濃眉大眼的英挺長相,這男人天生就是要來征服女人、把妹妹的。
難怪他處處恣意狂放,因為他有本事!
「別太嫉妒我了,想阿揚跟我同窗六年,共事七年,總共恨了我十三年,全都是因為不如我受女人們歡迎哩!」
又是一記青天霹靂!
「李昆揚?他也是律師?!」那醉態煩人的酒醉痞子?
「他看起來不像?」
「你也不像。」她對他沾沾自喜的笑臉皺皺眉,「你從小打到大,曾出手打過女人嗎?」
「唉,美女,這個問題你就問得很傷我的心嘍,我一個大男人,犯得著去為難女人嗎?」
不知怎地,她就是信了他頗受侮辱的駁斥,但仍嘴刁的追根究底。「從來不曾?」
* * *
「呃……」
「看吧,你還是對女人動過手!」她不自覺地流露出鄙夷的不清。
「那次也不能全怪我呀,是她小氣巴拉,我只不過是掀了她的裙子,她就一巴掌打來,還趁亂踹我兩腳,媽的,女人真要狠,男人哪比得上呀。」
掀裙子?他會去掀女人的裙子?!
「你掀女人的裙子?!」
「幹嘛用那種眼光看我?哪個男人沒有那種過渡時期呀?」
過渡時期?
她疑心大起,「能請問,你捱的那一巴掌是什麼時候的事?」「幼稚園大班!」
「哼哼。」她哭笑不得。「沒想到大哥你的劣根性這麼小就開始啟蒙了?」
「所以我表裡如一呀。」抬頭挺胸,他毫不害臊的推薦自己。「我真的很不錯啦,你就甭考慮了。」
「考慮什麼?」「跟我私定終身呀,我已經準備好了,但如果你想辦場世紀婚禮,我也願意配合。」
「我說過,我已經結婚了。」
「我也知道,他已經死了。」他的語氣很溫和,但是堅定的態度卻是不容置喙,虎目甚至隱約透出一股戾氣。「這個理由別再拿來搪塞我。」「你……」
「我向你保證,無論你有多深遠的理由,都無效,你給我牢牢記住這一點。」說完,一改嚴謹肅容,他笑著撫上肚腹,「心情大好,我要再吃一碗稀飯,你要嗎?」
傻瞪著他,她下意識的搖頭拒絕。
他的話,強烈的震撼了她退縮在心底的沉寂感情,心湖掀波,除了顫懍,還是顫懍!
* * *
合上檢視了半天的資料文件,凌敬海伸伸懶腰,瞄了眼腕表,起身沿著走道大步掠過每一扇半掩的門,嘴裡嚷嚷。
「人呢?時間不早了,都給我滾出來打個照面。」
他才剛喊完,此間開敞的辦公室紛紛傳出惡毒的詛咒。海率先走進會議室。
跟在凌敬海身後走進會議室的幾個人,腳步沒他輕盈,神情沒他愉悅,連精神都沒他這麼閃爍著青春。
就近撿了張椅子將長腿伸受,舒服的前後晃了顯椅子,抬眼就瞧見他們一個個都無精打采,甚至目光帶著怨恨地瞪著他,活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似的。
凌敬海笑得更開心,不假思索地語帶揶揄。
「要死了你們,幹嘛一副慘遭清算的死樣子?快打起精神來。」
他的如沐春風看在幾個工作夥伴的眼裡,如硬在喉,再聽他左一句威喝,右一句嘲諷,更是教人難以容忍。
悶了幾天,李昆揚首先發難,「你別再傻笑了行嗎?」
「怎麼,礙你的眼?」
「對,很礙很礙!」
「小氣的傢伙,連幾個笑都忍受不了,跟我分享我的快樂不好呀?好歹你也學學志深他們,閉上嘴,光瞪眼,什麼屁都別放。」他抖抖手中的紙張,「這是下個月的邀請函,你們挑一挑,看由誰負責露臉。」
盧志深站得近,迅速一瞥,瞧見上頭仍是一片空白。
「你呢?」
虎目一橫,凌敬海沒好氣的哼了句,「我哪有時間呀!」
「要約會?你!以帶她一起去呀,一舉兩得。」
「小敏不喜歡拋頭露面的場合。」
「她不喜歡,我們就喜歡呀?」
「那些人是我們的財神爺,不是她的。」他理直氣壯的駁回李昆揚的抗議。正得意扳回一城,忽地揚眉斂笑,他瞪著在自己數聲冷笑後又到他桌前的檔案夾。「你這是幹嘛?」
「物歸原主。」
「那也沒必要使這麼大的勁兒吧?我犯到你哪裡?」埋怨完畢,他皺皺眉。「這是什麼玩意兒?」
「你的案子,有些資料我替你查好了,別太感激我。」
「咦?」
呵,還來?
「少裝傻了,是你自己點頭接下來的,沒人拿大關刀逼你!」
「是嗎?」凌敬海滿肚子疑雲。「什麼時候的事?」
手頭的工作已經夠讓他焦頭爛額了,外加近來沉浸在追求的喜悅中,他怎麼可能會自作虐的攤事上身?
他才不信!
李昆揚看出他的抗拒,笑得很落井下石,「上個月十號,有好幾個人可以作證。」他故做優雅的彈彈指頭。「或者,你要我找出那卷錄音帶?」
「是上個月嗎?」腦海的凝聚力極快的搜尋回憶,然後他找到了,愉悅在瞬間垮了大半,「那件持械傷人的案子!」
「很高興你的腎上線激素沒將你的大腦給腐蝕得一乾二淨。」
白了冷嘲熱諷的李昆楊一眼,眉心成川的凌敬海微忖,下意識的望向端了杯熱茶淺飲的盧志深。
他的行程已經夠滿格了,再加一樁,鐵定會減少跟小敏相處的時間,所以在這種兩難的節骨眼上,他勢必得犧牲某個人的精神與時間。
面色黝黑的盧志深見箭頭瞄向自己,不慌不忙的摘下杯子,再將雙手一攤。老神在在的歎笑宣告,「別指望我,我已經三天沒回家了,你再將工作推給我,我老爸會拿大關刀將你大卸八塊。」
凌敬海當下歪了臉。
「哼,還敢這麼鏗鏘有力的拒絕我,你自己出去花天酒地不回家,怎麼可以賴在公事上。」
「無所謂呀,於公於私,我都是花我自己的時間,要我接你的爛攤子,可以,你自己去跟我老爸說。」
幾聲看好戲的竊笑泛起,除了凌敬海;其實他也笑了,卻笑得有幾分兇惡。
盧爸爸是個退休中校,人高馬大,雄赳赳義氣勢萬鈞,他只要稍微跺跺腳,不必扯喉獅吼,大家就有得煩了。
「丟不丟臉啊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還動不動就拿老子的威風當擋箭牌,一點擔當都沒有。」
「請問擔當一斤值多少錢呀?有效才是重點!」盧志深嘴角一勾。「況且你這見色忘友的傢伙比我好不到哪兒去。」
氣微窒,凌敬海忿忿埋怨,「以後你遇到某個女人時,別指望我會以德報怨。」
「哈,等那個女人出現再說吧。」他得意楊揚的數落。「談戀愛嘛,玩玩就算了,誰叫你笨到一頭栽過去。」
「別太鐵齒,小心你會有現世報。」
「我等了三十五年嘍。」
「哼。」凌敬海不甘心的再問:「你真的不肯幫忙?」
「去跟我老爸說,他肯,我絕無二話。」
「你……好,算你狠!」
「哪裡哪裡。」
避禍成功,盧志深笑得小奸小惡,凌敬海不得不忍氣吞聲,咬牙吃下他這一套威脅,他極端厭惡這種被迫屈服的滋味,但如果他就是那個迫害者,自然是另當別論了。
好吧,不能動志深的腦筋,那退一步倒也是無妨。
他將注意力轉向早已自動將身體縮進大皮椅的李昂揚,「阿揚?」
「啊?」聽見自己的名字,他擺出一臉的狀況外。「什麼?」
如果不是打定主意非要找個替死鬼,阿揚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會害他笑到不支倒地。
「你呢?」「我?」知道賴不掉,李昂揚大歎一聲,「我哪行呀,你忘了你前幾天才又再塞了一件案子給我?」想到不禁慾哭無淚,忍不住再恨恨的瞪著他。「我沒空啦。」
凌敬海沒忘,所以才會第二個找上他呀。
但是沒人犧牲就代表他得犧牲自己,那怎麼行呀?
「原來那是前幾天的事了呀?這麼說來,你這幾天都在風涼混日子嘍?」
「少栽贓,我夠忙的了。」還想風涼?他連喘口氣、喝杯小酒的時間都沒了。
「只是夠忙?」裝模作樣的側著臉,考慮兩秒,凌敬海慎重的下頷一點,「那我這個小忙,你是責無旁貸了嘛。」
「不行,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說的也是,這兩天,你也在綠琉璃耗了不少精神了,噢?」他漫不經心的諷著。「這間PUB的生意還真是好。」
頓然,李昆揚瞠目結舌。
「沒說錯吧?」
「你,媽的,你怎麼知道?」他脫口質問。
不是在談戀愛嗎?怎麼還會有閒工夫盯他的梢?
「老天爺托夢。」心知肚明大事底定,凌敬海的精神又回來了。「看來這案子非你不可了,沒問題吧?」他一笑的看向眾人,「至於誰要受邀,你們自己決定吧,反正不關我的事。」他撇得一乾二淨。
啊?虧他裝得這麼歪,禍端還是掉到他頭上?
李昆揚洩憤般地用指頭敲出雜聲,敢怒不敢言,只能更凶狠的瞪著他,借由目光來傳遞他心中的不滿;而其他人則不約而同的垮下肩。
凌敬海皮皮的視而不見。ˍ「很好,解決了。」他拍拍手,心滿意足的環視眾人。「你們呢?有沒有什麼事情要討論的?」連商量或眉目傳情都沒有,圍坐在會議桌旁的幾個男人一致搖頭,此刻明哲保身為首要呀,不能再莫名其妙的加諸其他工作在身上。
「都沒有?」凌敬海微訝。「既然沒事,那今天開什麼會呀?」
「是你威赫我們今天全都得回到事務所裡來任你欺壓的。」氣惱上心,李昆揚咬牙嘀咕。「哼,我就知道一大早召魂似的被逼來,準沒好事。」
「排妥我們的行程表不重要嗎?而且讓你多賺點錢不好嗎?」
「好?好個屁呀,我又不是要錢不要命;錢我是沒你多,但也夠我這輩子躺著都不愁吃喝了,你是存心想累死我啦。」
「為了你大哥我而鞠躬盡瘁,你干是不幹?」
「我……」他真的是恨得牙癢癢的。
他是白癡、笨蛋,外加三級的倒霉蟲!
真是悔不當初,那時幹嘛要信誓旦旦的舉手發誓,只要混蛋阿海讓他成為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他說什麼他都誓死聽從,是他自己蠢到極點。
大學四年,研究所兩年,看看他從阿海身上學到了什麼?哈,什麼都沒有,只清楚的知道自己越來越笨了!
被霸道海欺壓到笨了!
「阿揚?」
「幹嘛啦!」
「有話就說,別含在嘴巴裡嘟噥,標準的小人相。」
誰小人?除了他凌敬海,還有誰擔得起這個重責大任?
眼微瞇,他沒好氣的咧唇冷笑。
「說,你幹不幹?」
「當然……干!」
干?!
多陰沉鬱卒的火焰呀,凌敬海似笑非笑的盯著他,「你這是答應?還是在訐譙?」
「我……答應。」
一旁幾個見死不救的傢伙全都在恥笑他的見風轉舵,剎那間,又將李昆揚男性自尊給澆活了。
「阿海,新案子全部推給我們,那你呢?」仗恃著滔天怒氣,他一坦白直言。「真想蹺著二郎腿當不事生產的大哥呀?」
「我哪有得閒呀,聽好,我得專心追老婆呀。」
凌敬海的話才脫口,幾雙嬉笑的目光全都變得正經。
事務所裡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他情陷小敏,雖然稀奇他竟然淪陷得這麼快,但緣分嘛,到了就是到了,避也沒用,可是這麼快就論及婚嫁?
「阿海,你玩真的?」
「這是什麼話?」凌敬海虎目一瞪。「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笑容能讓我心花怒放、心騷意癢、又膽敢在我腦袋上動手腳的女人,就算是逼姦,也得搞到生米煮成熟飯,非將她娶回家不可!」
哇塞,這麼狠的計策?
盧志深又佩服又駭怕的瞪著眼,還有一絲疑惑。
這種不擇手段的終極策略,絕非普通人想得出來的狠招,說不定是阿海以前認識的黑道某大哥,或者是某大哥以前的大哥大、大哥大大……總之,絕對是個泯滅良心的大混蛋!
「阿海,這招是誰教你的?」他想拜那人為師。
「還有誰?當然是我老媽嘍。」
「赫?」
「厲害吧?」他笑得很得意。「還是女人比較有謀略,知道專攻心計,唉?這一點,咱們男人的腦筋的確是有所不及。」
獻這狠計的就是那個慈眉善目的凌媽媽?!
眾兄弟,全都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