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天裘根本坐不住。
三言兩語將晚上發生的事情給說了一遍,他就已經快耗損了耐性。
「等等,你這麼快上去也沒用,依紅鶴的個性,她的火氣沒有消得這麼快。」簡雍的好奇心還沒得到滿足,「你還沒跟我說小意呢?」
「趕來這裡的路上將她給丟回家了。」一想到林甄意,畢天裘的心裡又難過又憤慨。「我請她的家人送她去看心理醫生。」
「嗯,嗯,嗯。」簡雍不住地點著頭,自言自言著,「她的確是該去看心理醫生。要不然,哪天又心血來潮的整治紅鶴一下,紅鶴不就慘了。」
「整治?」畢天裘浮躁的心捕捉到他這句低喃。「簡雍,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呃,其實這個……」糟了,事情都已經爆開了,自己怎麼還這麼白癡的在人家的傷口上灑鹽。
瞧著簡雍支支吾吾地猶豫著,畢天裘不禁橫眉豎目了起來,「你呃什麼呃,說啊!」
「其實,上回是因為小意故意推了紅鶴一把,她才會在棒球場給人踩得這麼淒慘。」簡雍愧疚兼懊惱的歎了聲氣。「後來我找小意談,她自己也親口承認了。本來想私底下提醒你,讓你留意一下的,誰知道你這幾天都跟紅鶴粘得這麼緊,想說又找不到機會說。」
倏地沉下臉,畢天裘的神色看起來有些駭人的猙獰。「紅鶴受傷是小意故意造成的?」
「小畢,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小意……是心理有障礙,你現在再找她出氣也是於事無補的。」簡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現在最要緊的是,要怎麼去說服你的小情人。」
雖然這麼遲才知道事情的真相讓他更光火,可是簡雍說得也沒錯,他得先安撫下紅鶴的拗脾氣。
「我上去看看。」瞄了眼腕上的表,他已經讓她冷靜快一個鐘頭了,這丫頭的牛脾氣該順了些了吧。「你還要跟上來?」他眼神倏然陰凜地瞪著跟在身後的簡雍。
「怎麼,我回房間也不行哪?」小氣,連讓人看一下實況也不行。
「你最好乖乖地給我待在房間裡,等我安撫好紅鶴後,我還要找你算帳。」像是要將電梯的按鈕給穿透似的,畢天裘的指頭用力得整個都發白了。
「算帳?」簡雍滿臉的莫名其妙。
「紅鶴是你可以摟摟抱抱的嗎?」紅鶴主動地死摟這傢伙的悶氣讓他心裡很不好受。但是,小女人正在鬧著小姐脾氣,他只得在簡雍這裡消消火氣,怕待會兒見到她,自己滿肚子的火會不小心燙到那丫頭。
寧願扁簡雍這傢伙一頓,他也捨不得再讓那丫頭受一丁點的氣。
闔閉的電梯間裡面對著畢天裘顯而易見純粹是找出氣筒的幼稚舉動,簡雍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死命的瞪著畢天裘瞧。這是他所認識的那個畢天裘嗎?行事一向穩如泰山的畢天裘?
見鬼的,該不會是連精神異常這毛病也會傳染吧?
???
背如針刺的在畢天裘的注視下回到自個兒房間,簡雍還來不及先去洗把臉,房門就被人給一腳踢了開來。
「她走了。」匆匆地拋下一句話,畢天裘又掉頭跑了。不用問,簡雍也想得出來這個她是誰。
「問櫃檯了嗎?」他驚愕地大步跟在畢天裘身後。這女人竟然落跑了?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洛杉磯!
「沒。」衝進電梯,畢天裘快速地按下鈕,緩緩關閉的門差一點夾到了隨後趕上來的簡雍。「她的行李都不在了。」該死的葉紅鶴,她敢鬧著彆扭的拎著行李打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等他找到她後,他一定、一定、一定將她扁成個四不像,看愛漂亮的她還敢囂張的鬧離家出走嗎?
畢天裘最氣人連溝通的機會都不給的掉頭就走,而她偏選他的忌處撩撥他的怒氣。等自己找到她後,她就等著吃排頭了。
又氣又急的兩個男人衝到飯店櫃檯,沒花費多少時間就查出了逃家女的下落。
葉紅鶴有撥一通電話到航空公司——線索一。
她請小弟幫她叫一輛計程車,到機場——線索二。
兩條線索都指向同一個結論,小女人在外頭受了氣,這會兒正預備回家去。
不過,她的決定倒是讓畢天裘跟簡雍兩個人稍微鬆了一口氣。知道要叫車直奔機場,回台灣,總比漫無目的地提著行李在洛杉磯市裡遊蕩要好得太多了。
「簡雍,你留下來。」站在飯店大門,畢天裘快步踱上前,粗率地推開一個已經預備要跨上計程車的彪莽大漢,飛快地丟下這幾個字,他就在簡雍瞠目結舌及那個大漢傻愣的眼神中揚長而去。
???
「什麼?」畢天裘覺得自己快瘋掉了。
在洛杉磯,他順利地補上只比葉紅鶴晚一個小時起飛的飛機,只是,需要轉機。坐在飛機上的十幾個小時裡,稍稍冷靜下來的畢天裘設想了見到葉紅鶴後的一切說辭,好的、壞的、吵吵鬧鬧的,甚至於可能性幾乎等於零的甜蜜迎接鏡頭,他都想過了,就是沒有想到這一件——
葉紅鶴竟然還沒有回到家!
她搭的那班飛機是直飛台灣,而且又比他的飛機早起飛。論起來,起碼比他早到好幾個小時,再怎麼會蘑菇的人,就算是學烏龜在爬吧,從桃園中正機場爬到現在,也早該到家了。
可是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實是,佳人確實是杳然無蹤。
所有的冷靜全都棄他而去,死死瞪著眼前半憂半喜凝望著自己的葉家夫婦,心底那份重見故人的喜悅消失無蹤。
「葉伯伯,紅鶴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撥回來?」畢天裘不想,也拒絕去思考她出事了。
「沒有耶。」一貫的大嗓門裡洩漏了緊張的憂忡。「裘裘啊,怎麼你沒有跟她搭同一班飛機呢?」不會是兩個人鬧什麼意見吧?葉奎宏疑惑不解地望著他。
「我們……出了一些誤會。」不可能呀,在機場時他明明就查出她已經登機了,怎麼可能會失了蹤影呢?
「誤會?」林佩玲驀地掉過頭去衝著葉奎宏扯開嗓門,「你看,我沒估錯吧!就算隔了這麼多年沒聯絡,只要一見了面,這兩個小傢伙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吵吵鬧鬧的。」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提這些五四三的,現下先趕緊找到那個傻丫頭才是呀!」葉奎宏實在很想將老太婆的腦子給搖醒一些,想發表感言也得看場合呀!
「對呀,那丫頭會跑到哪裡去了?」說著,林佩玲回過身,走向電話。
「你要做什麼?」葉奎宏跟在她身後問。
「找丫頭呀,問問看她有沒有先到小美還是小儀家去窩幾天哪。」林佩玲睨了畢天裘一眼。「我看哪,敢情這丫頭又跟小時候鬧彆扭一樣,先藏起來個幾天,才會重出江湖……」
神色凝重的聽著林佩玲的嘀嘀咕咕,畢天裘頹然地跌坐在沙發上,喪氣又憂忡的臉孔埋進自己微顫的雙手中,一聲似泣似吟的輕歎息指縫中溢了出來。
天黑黑、夜沉沉,螢火蟲兒行藏。
一燈如豆的客廳裡,冷氣森飄得令人有股發毛的凜顫,空蕩蕩的偌大空間裡,惟有畢天裘孤單的身影斜倚在沙發上,煩愁難眠。
說服同樣是憂心忡忡的葉奎宏夫婦先回房去打個盹,畢天裘自己在客廳等著消息、等著她。佔滿他心思的除了擔心還是擔心。
同學那兒,沒有;朋友那兒,沒有;親戚那兒,也沒有,老天,她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畢天裘真的是徹徹底底的束手無策了。
細微的金屬碰撞聲,及隨後而至的開門及低咒聲,將陷入沉思中的畢天裘給震醒,自沙發上一躍而起,他屏著氣息,僵直的眼眸直瞪著那扇大門瞧。
只見大門緩緩地被推了開來,慢慢地、慢慢地,然後像是被人給踢了一腳的整個開啟,一個小行李箱被人自外頭扔了進來。
「我——回——來了。」葉紅鶴人還沒進入客廳,就先聽到這個中氣不足的疲憊宣言。
紅——鶴!!畢天裘差點沒被突然而至的驚喜給懾暈了過去,酸酸痛痛的感覺驀然被熱暖暖的狂喜給驅散。
像是經歷了千里、萬里的痛苦跋涉,身影終於越過門檻的葉紅鶴腳才抬起來,就被自己先前隨手扔在一旁的行李給絆了一下,朝前踉蹌了幾步,沒站穩,整個人、整張臉朝地板趴下去。
「老天!」又驚又疼地衝上去扶起她,看著她虛脫的神情,畢天裘簡直想乾脆宰了她算了,瞧瞧,她把自己搞什麼鬼樣子!
「你究竟是跑到哪裡去了?」粗暴地攫住她的雙臂,畢天裘先是猛烈地搖晃著她的身子,然後狠狠、緊緊地擁進懷裡,像是要將她給揉進自己的胸前、心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擔心什麼?」無聲地重複著這句話,葉紅鶴壓根就沒搞清楚自己在跟誰說話。這趟飛行及之後的不幸盲行耗掉了她全身的力氣,她實在是又累又倦,眼皮早就已經宣告棄守的疊在一起了。
氣呼呼地衝到機場時,她壓根就將自己會暈機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尤其是幾乎立即的,航空公司的櫃檯小姐笑臉迎人的遞了張補位的機票到她眼前時,她還感歎著今天真的是自己的幸運日呢!直到上了機,飛機滑行到跑道預備起飛,而擴音器裡傳來空服員柔美的嗓音,她才徹徹底底地領悟到一點——
這下子,事情可大條了。
果不其然,這回在身邊全沒個伴的孤單下,她痛苦萬分、差點沒鬧跳機事件的熬過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當飛機終於降落在中正機場的跑道上時,她睜開眼,頭像是全世界的星星都到她腦袋上方聚會似的抽痛著。拖著愁慘兮兮的臭皮囊,踩著無重力的遲緩漫步下機、出境,然後提著行李茫然跟著前頭的一小群人潮走。
他們走,她也走;他們轉彎,她也轉彎;他們上車,她也上車。
渾渾沌沌地跟著他們坐上了一輛國光號,一上車,她就如釋重負的癱下了自己的身子,雙眼一閉,暈睡得不省人事。
當司機先生把睡死在最後一排的她給叫起時,她才知道,自己人已經到了台中。欲哭無淚地提著行李下了車,半個小時後,她辛辛苦苦地擠上了北上的火車。回到台北時,天都已經黑透了。
一跨進家門,卸下了心裡頭的疲憊與孤倦,葉紅鶴哪顧得了自己是癱在誰的懷裡,反正,到家了,眼一閉,她就著那座溫暖又舒適的胸膛,開始規律的進入昏睡狀態。
「……以後你敢再半句話都不說的就跑去藏起來的話,我一定揍得你好幾天不能見人,聽到沒?」畢天裘惡聲惡氣的訓話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輕喘了口氣,他等著聽葉紅鶴的回答。奇怪……
「你別以為不出聲就可以逃掉處罰,這次我把我們大家全都給嚇壞了,我們還以為……什麼?」他突兀地停住嘴,狠狠地瞪向發聲的地方。兩張佈滿笑意的老臉直盯著他瞧,葉奎宏還用他的大嗓門很好心的告訴他:「裘裘,恐怕那丫頭暫時還不能回答你的話。」
「什麼?」畢天裘的腦子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
「那丫頭早已經睡死了,你剛剛說的那些威脅,恐怕都沒有進到她的耳朵裡。」林佩玲嘻嘻的竊笑著。「你還是先抱她回房,等她睡醒後再繼續罵吧!」
這……低頭望著倚貼在自己懷中的蒼白臉蛋,畢天裘的表情由氣憤無奈漸漸緩成了溫柔的輕歎。
真是的,他還煞有其事的在訓示著她呢,怎知闖禍的人早就已經不知道睡到哪座天堂的神殿去了。
輕搖著頭,畢天裘彎身攔腰將睡美人抱起,走向睡美人的閨房。罷了,就先讓她好好的睡上一覺吧!
???
眼未睜,一聲舒暢又慵懶的輕歎就自葉紅鶴的口中飄了出來。
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柔軟又帶著熟悉氣味的枕頭裡,依然饜眠的她沉浸在其中,然後才慢慢地想到……這海藍色的牆壁、米老鼠的吊飾,還有那盞圓錐形的立燈……
猛地坐起身,她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在房間裡來回巡視了有三分鐘之久。
她回到家裡來了,真的回到家了!
「我回家了。」怔怔地,葉紅鶴輕嘀地告訴著自己這個事實。
「丫頭,你要醒了沒有?」光聽這個大嗓門,就知道敲門的人除了她老爸外,絕無第二個人。「別睡了,快點起床了,你媽煮了一桌子的菜,都是你喜歡吃的喲。」
她回到可愛的台灣、可愛的家,然後老媽煮了一桌子的菜,忍不住的,感動又感傷的淚水倏地將眼於泡在其中。
真的回到家裡來了,這豈不是代表,她也真的離開了裘裘嗎?
一想到這個讓她又想又氣的名字,飢餓瞬間轉變成想念,很深、很深地想念。不知道他發現自己偷偷離開洛杉磯後,會怎麼樣?鬆了一口氣?還是氣得想揍人?
弓起腳,將下頷撐在膝蓋上,葉紅鶴又想得出神了。
「丫頭。」咚、咚、咚,這次,外頭的人鐵定是用拳頭去擂著門板。「你到底是醒了沒有?說出去會笑死人,哪有人家小姐睡了一整天還沒睡夠的?快點出來,菜都要涼了,待會兒那個老太婆又要在那裡×∷裊恕!幣犢宏的耐性差不多快告罄了。
看著滿桌子的好菜,卻碰都不能碰,這種感覺會讓人發瘋的。
葉奎宏的話拉回了葉紅鶴的失魂落魄。唏吁了聲,她向床沿移動,也懶得換睡衣……睡衣?她疑惑地望了眼鏡子裡的倒影,她不是已經累得暈頭轉向了嗎?怎麼還有精力替自己換上睡衣呢?
輕顰著眉峰,她再望了眼自己的睡衣,然後決定不去追究。反正,不是老媽,就是老爸,給他們多看一些肉又不會吃虧。
抓了抓有些凌亂的頭髮,她打開房間,伸懶腰的同時順便打了個特級誇張的大哈欠。「媽,你有做咕嗜狻…咦……你……你怎……在……這裡?」因為太驚訝了,她說到後頭都結巴了起來。
這陰魂不散的傢伙,她才剛想起他,而且是很嚴重地想念著他,他就出現在這個屋子裡!
端坐在餐桌前跟葉奎宏愉快聊著天的畢天裘一看見她便站了起來,拉開他身旁的椅子。「請坐。」風度翩翩的他,笑得讓她情不自禁地差點也彎起唇回他一個笑了。
但葉紅鶴機警地打住了自己的屈服,可是偷窺的視線卻是不住的往他身上、臉上掃視著。
見鬼的,他怎麼會在家裡出現呢?
偷偷摸摸,葉紅鶴又瞄了他一眼,心中感慨著,裘裘在洛杉磯時就已經夠電人了,怎麼此刻出現在她家的他更是蓄電量十足呢?會不會是因為自己在睡夢中思念過度,以至於將他的形影給美化了吧?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脫口就問。
「吃飯呀。」輕描淡寫地說著,畢天裘趁她閃神之際猛然伸手,將她拉到身邊坐下。「餓了吧?葉嬸煮了好多我們喜歡吃的菜哦!」
我們?「誰跟你我們哪?」她的小心眼立刻想到了林甄意。「你們的『們』呢?怎麼沒有一起跟回來。」語氣之酸,不但讓剛好端著菜出來的林佩玲瞪大了眼,也讓畢天裘的笑容更亮了。
「我們『們』當然也回來了呀!」畢天裘說得真、笑得滿足。
林甄意真的也一起到台灣來了?又急又氣又委屈地扁了扁嘴,葉紅鶴低下頭拿起筷子攪和著碗裡的白飯。「那她人呢?」他真的很過分。她只不過是嘴硬問一聲而已,卻沒想到,他真的是帶著那個漂亮女人回台灣來了。
他到台灣來的目的是什麼?向她示威呀?
剎那間,一出房間就看見他的竊喜全都散掉了,一股酸酸痛痛的感覺又打她心底冒出,她剛剛還以為畢天裘是追著她而來的,原來,全都是自己在作夢。
「喏,不就坐在我旁邊嗎?」畢天裘墨黑的眼眸直瞧見她心底,瞧得她的胸口乒乒乓乓地開起運動大會來了。
「少來了,坐在你身邊的除了我就沒有別的人……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葉紅鶴呆呆地看著他。
「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沒腦子,竟然還會誤會我跟林甄意。」看見葉奎宏掩飾性地拿起杯子用衛生紙擦拭,可唇邊的笑容卻是怎麼也蓋不住,畢天裘難得頑皮的將他給揪出來。「葉伯伯,對不對。」
「對、對、對。」葉奎宏忙不迭地點著頭。
「對什麼對!」葉紅鶴惡狠狠地朝著老爸瞪上幾個大白眼。「爸,你連林甄意是誰都不知道,還亂跟人家應什麼?」
「對哦!這個林甄意又是哪家的小姐呀?」從善如流的,葉奎宏順著女兒的話,乖乖地提出疑問。
「她是他的女朋友。」
「她是我的合夥人。」
兩個聲明不約而同地撞在一起,然後又同時止住話,互視了一眼,畢天裘無奈地歎了聲。
「紅鶴,你該看得出來,我對她真的是僅止於合夥人跟朋友的關係而已。若非如此,我也不可能千方百計的要簡雍帶你到洛杉磯,想盡辦法討好你。」
想盡辦法討好我?哼,說得還真是委屈。「少來了,林甄意那麼漂亮,身材又那麼好,而且又那麼能幹,你跟她相處了這麼多年,會一點感覺都沒有?」說起來這真的是她心頭的劇痛哪!誰教人家真的是處處都贏自己一大截呢?
顧不得葉奎宏也坐在一旁睜大了眼、拉長了耳的聽得起勁,畢天裘的眼光很強摯圍困著她閃躲的眼神。
「如果,她真的曾有過任何一絲的機會,今天的畢太太早就是她獨佔鰲頭了,哪還辦得到你。」
「對、對,裘裘說得真好。」大聲地敲著邊鼓,葉奎宏又滿意又開心地拚命點著頭。
看來,女兒的終生幸福是不用他操心了。
「對什麼對,爸,你不清楚狀況就不要在那裡瞎攪和行不行?」嬌嗔地睨視著老爸,葉紅鶴卻是怎麼也不肯去面對著畢天裘。
「葉伯伯這哪叫攪和,他這是附和才對。」忽地站起身,畢天裘趕忙接過林佩玲手中的熱湯。「葉嬸,不好意思,那麼麻煩你。」
「什麼麻煩不麻煩,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好客氣的。」林佩玲在圍裙上拭去手中的油漬,笑得嘴都攏不起來。
「什麼一家人,老媽,你有沒有搞錯?他姓畢,我們姓葉耶。」去,沒親沒戚的,老媽在亂獻什麼慇勤。
「你這丫頭怎麼這樣說呢?以後裘裘娶了你,不就是一家人了嗎?」奇怪,女兒幹麼雞蛋裡挑骨頭?真是小氣。
「誰說過要嫁他了?」葉紅鶴粗裡粗氣地爭辯著,但臉蛋卻不爭氣的泛起紅來了。
「奇怪,不嫁他就不嫁他,你臉紅個什麼勁兒?」葉奎宏連自己的女兒也不放過的揶揄著。
「我這是氣紅的,是氣紅的!你們可不可以腦子清醒一點呀,人家根本就不曾跟你們女兒求過婚,別在那裡一廂情願行不行?」
「真的?」葉家夫婦面面相覷,然後不約而同地望向畢天裘。
「其實,在紅鶴第一次吻我時,我就決定要娶她了。」說這話時,畢天裘的長情鄭重得讓林佩玲感動的紅了眼眶。「裘裘,葉嬸就知道沒白疼你這孩子。」瞧他說得多麼誠懇又真切哪!以後女兒應該不會三天兩頭的哭回娘家來才對吧。
但是他的話卻讓葉紅鶴很不是滋味。
「我吻你?」她修長的指頭差點就貼到了他高聳的鼻頭上,眼神帶著不屑,而且狠狠地嘲笑出聲。「你是在說什麼夢話?」
笑話,她的初吻是被他連騙帶搶的奪走的,而他竟敢大言不慚地暗示著,是她先吻了他的?真是不要臉的男人,哼!神秘兮兮地笑了起來,畢天裘挑起了眉,對她笑得很曖昧。
「你真的忘了?」
「忘了什麼?」該死的,他又用這種迷死人不償命的迷魂眼盯著她瞧了。只要一接觸到他這種眼神,她連天大的事情都會給忘得一乾二淨。
「你真的忘了!」畢天裘的語氣裡帶了一線的遺憾。「唉,虧我至今還念念不忘你的吻呢,沒想到你竟然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到底是什麼事情?」葉紅鶴的心裡惶惶蕩蕩起來了。聽他說得這麼緬懷,究竟是件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在你四歲的時候,你這個小王子就吻醒了我這個睡美人了。」
「你騙人。」葉紅鶴不假思索地駁斥著他的話。
「是嗎?」畢天裘好整以暇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再慢條斯理地掏出皮夾,自裡頭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要不要看證據?」
證據!快速地搶過他手中的照片,才第一眼,葉紅鶴的眼都直了,嘴巴愈張愈大。
「這……我的媽呀!」那個披著大紅披風煞有其事的俯身吻著睡美人的小色狼,怎麼那麼眼熟呢?簡直就是……我的媽呀,那不就是她嘛!
林佩玲也探過身來瞧個究竟。「裘裘,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她還以為這張照片弄丟了哩,原來……
「我偷偷從相簿裡抽出來的。」畢天裘一臉無愧。
「這些年來,你都隨身帶在身邊?」林佩玲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嗯!」畢天裘深情地望著葉紅鶴。「那年跟著爸爸離開你時,眼睜睜地看著你哭著、叫著,跌跌撞撞地追在車子後頭,我的心裡……好難過,那個時候我就在心裡告訴自己,長大後,我一定要回來娶你。」他伸手輕輕地撫過她的頰。「雖然這些年來發生了這麼多的變化,但是,感謝老天爺,你終究還是回到我身邊了。」
聽著他令人感動的話,看著他專注凝視的眼眸,葉紅鶴被他的用心給震得說不出話來。
她已經忘得一乾二淨的事,他卻清清楚楚地刻在腦子裡,他的這份心,教她真的是——好想哭哦!
「紅鶴,嫁給我好嗎?」當著葉奎宏夫婦的面,畢天裘語聲清晰地問。
輕抽了聲氣,甜甜蜜蜜的淚珠抑止不住的滾落嫣紅的頰畔,伸舌潤了潤乾澀的唇瓣,在三雙快染上不耐的期待眼眸中,她輕輕地說:「好。」
時間,彷彿在這一秒鐘停頓下來,迴盪在週遭的,是兩兩相望的濕濡眼眸,還有嘴畔愈浮愈甜的笑容。
「ㄅ!」
突如其來的聲響震醒了沉浸在快樂氣氛中的兩人,回眸尋望,林佩玲眼中漾著淚光,手裡捧著一瓶香檳。
「還發什麼呆,這種喜事該好好的慶祝慶祝才行哪!老頭子,你還杵在那裡做什麼?裘裘是向丫頭求婚,又不是向你求婚,你還不快點去拿幾個杯子出來。」發顫的嗓音洩漏了她高漲的歡欣情緒。
隨著四溢的香檳酒香,屋子裡的氣氛更是熱鬧了。直到歡樂的聲響漸歇,心聰眼明的長者識趣地退了開來,留下了一屋子的空間給眼中只剩彼此的兩個人。
「敬你!」畢天裘將手中的酒杯伸向她。
「敬你!」葉紅鶴將手中的酒杯迎向他。
四目相望他們渾然不覺香檳的酒味,滿溢在心中的,是相許的濃情蜜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