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方便,海漠可以邊跑邊打;清音則是整個人趴在他背上,讓他背著走的。
一路上有驚無險,有幾個發現他們的守衛全兩三下就被打倒,清音也發現這次來救她的不只海漠一個,還有一些不太熱的面孔,還好都能全身而退。
「到這裡就安全了。」
「這裡夠安全嗎?要不要再走遠一點?」清音從海漠背上下來,發現他們正站在一處小峽灣。
「這一趟我帶了不少人過來,他們全隱伏在一處隱密的地方,我計劃過了,等一下船過來接我們時,只要從這裡跳下去,就算有再多的追兵也不怕。」
「那就好。」想不到能這麼順利就回到家,感覺好像不是真的。
尤其這一個多月來的經歷,和恐怖大人相處的經過,讓她更不敢相信這得來太過容易的自由。
會不會是在作夢呀?
清音伸手掐了下自個兒的臉蛋,會痛。
海漠笑著拉下她的手。「做啥虐待自己?不過現在瞧瞧,小清音好像瘦了點?是他們虐待你?」
在清音開口回答前,一把輕淡優雅的聲音已經好心地先替她回答了。「哼!每天大魚大肉的伺候清音小姐,也能算虐待嗎?」
「誰?!」海漠是最先反應的人,他知道聲音的主人還在遠處,卻能運氣傳送聲音,既清楚又有力,可見敵人實力之堅強。
至於剛以為終於逃離苦難的清音,則只能用魂飛魄散來形容。
「怎麼不說話?不敢承認嗎?」剛才還在遠處的人,此刻已經閃現在眾人面前。
「你、你胡說!」
「好吧!我承認剛才的話說得有點誇張,是沒有大魚大肉,但那也只能怪小姐的胃口太小,嘴刁又難伺候,為了討好你,我每天特地讓人準備了一整桌的美味,哪一次曾缺過雞鴨魚羊的?還宰豬殺牛的,本人還親自餵你哩!」
「胡說!胡說!」清音摀住雙耳,死不承認。
「算了,諒你在老友面前是不敢承認的,反正你的任務也完成了,我會記你一次小功的。」
「你、你在說什麼?!」清音只能尖叫了。
「還裝傻呢!真是調皮,不過,勸你還是適可而止,出賣一次老朋友就夠了,別再這樣戲弄他們,那樣很可惡喔!」
「不要說了!你閉嘴!」
「遵命。」
看著鄺允熾那張對她無限縱容,實際上卻是惡意得逞的表情,清音發現自己的背脊正發出陣陣陰寒。
不--她已經欲哭無淚了,慌亂地轉頭看向海漠和其它人,他們的表情各異,但全都不是太好的臉色。
「不是那樣的,你們不要聽他亂說!不是他講的那樣……」
「清音,你先到一邊等著。」說話的是海漠。
「可是……」她一定要解釋清楚啊!
「那已經不重要。」海漠始終沒有看她,專心一意地注視著鄺允熾。
什麼意思?!她不懂。
「傻清音,現在是生死關頭,誰管你有沒有叛變啊!」鄺允熾呵笑著。
「我要跟你們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
她很想表現她的忠誠,但就是有人不領情,海漠身邊一個叫不出名字的手下惡狠狠地瞪著她唾罵,「泠清音!你不走,是想乘機偷襲我們嗎?」
她愣住,原來……那是說,海漠也這麼想嗎?
她不敢轉頭看他或開口問,連想都不太敢想了。
接著耳邊又聽著鄺允熾半嘲諷的雙關語,「看吧!你那點心意大家都知道,還是省省吧!到一邊等著就好。」
就這樣,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連她都覺得自己好礙眼,所以她慢慢走開,靜靜的站在遠處,看起來就好像真的等著看好戲。
但實際上,她對眼前是視而不見的,已經聽不進接下來他們又說了些什麼,或者是幾時開打的,她全不清楚,隱隱約約有幾個字跳進她耳朵,只可惜她腦中空白一片無法接收它們。
而另一邊,鄺允熾俊逸的臉上閃著笑意,雙眼梭巡一圈後,鎖定眼前氣勢不弱的海漠。「看得出來你是這裡面唯一有看頭的一個,你應該就是雲平少主吧?」
「我就是。」海漠仍緊盯著他不放。
「原本我是打算要一網打盡的,可惜你算有點道行,把其它人藏得不錯,但沒關係,反正我一開始要找的就是你。」
「為什麼?」
「因為你是他們的頭兒,我就要你的頭。」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但海漠已經開始懷疑他的身份。
「至於其它人,為了讓我省事,我看你們還是自盡的好。」
鄺允熾的話或許真的誇張到有點好笑,所以除了海漠外,其它人不是嗤之以鼻就是放聲大笑。
「你放屁啊!就你一個白面書生,我們還收拾不了你嗎?」
「無所謂,在你們死前還能博君一笑,就當是送各位的臨終贈禮吧!」接著鄺允熾微側身,所有人都發現不知何時,他手上已多了把刀。
或許是那把刀形式太過詭異,所以眾人才會死盯著它,直到刀身映上一片月光,竟閃著一層冷冷的藍光,那光,讓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海漠才如夢初醒地喝道:「藍月刀?!你是鬼王!」
鬼王兩個字被叫出來的同時,藍月刀也旋了出去,先獵到的是剛才笑得最大聲的人頭。
海漠反應極快,沒打算讓大家一起送命,管不得船來了沒,就下令其它人快跳下峽灣,不過,鬼王的刀可不是浪得虛名的,來迴旋了一圈後,又飛起一顆頭顱,看起來很像是剛才叫清音走開的人頭。
然後,刀回到了鬼王手上,而他前頭只剩下海漠還站著,之所以沒再出刀,是因為海漠已經奔向清音,拉起她的手準備挾帶私逃。
鬼王當然不會允許到手的鴨子飛了,不管是哪一隻。
「你以為拿她當人質,我就不敢殺你?」
他的話,在這兩隻鴨子耳中各有不同的意思,但效果都不錯。
海漠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惱火地狠瞪向他,顯示出方纔他確實懷疑過清音的忠誠,他也終於明白鄺允熾挑撥對手的本領還真教人牙癢。
至於清音,則先是恍惚地來回看他們兩人,然後意識到自己聽到的話是什麼,接著就是黯然神傷。
「清音……」海漠的話被旋起的藍月刀打斷,他迫不得已,只好放開清音,免得真的把她當肉盾。
不過,這一放開,就後悔莫及了,為了全心對付鬼王,他無法開口安慰清音,為了保住性命,他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跳下峽灣,那就等於是拋棄了可憐的清音自己逃命一樣。
海漠的痛苦鬼王全看在眼裡,他嘴角閃著冷笑,手下更是不放鬆,硬逼著海漠退到無路可退,終於還是翻身跳下去……
清音看著海漠丟下她跳下峽灣時,雙腳不由自主地快步跟上去。
「聽說溺過水的人都會怕水,那種恐懼是一輩子都忘不掉的。」
他的話讓清音及時煞住腳,停在峽灣上膽怯地往下望,好像有船……
是海漠說的船來接他們了!她應該也要下去的,怎麼辦?
船如果走了,她就得留下來了,可是……
「他們會接受一個背叛他們的人嗎?瞧剛才,他們一點也不想聽你的解釋,你的海漠也不信任你了,還無情地把你當肉盾,最後又丟下你一個人,逃了。」
是啊!他們留下她一個人,她一個人怎麼辦?
他們不要她了……那她怎麼辦?怎麼辦?
她一個人要怎麼辦呀?!怎麼辦……
「跳下去啊!或許還有一線希望,或許他們還是會念在老朋友的份上,把你撈起來,你不試試嗎?可能溺斃,也可能被救起、被唾棄、被原諒、或被判決,不試試怎麼知道?」
是啊!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她根本不能怎麼辦啊!她一個人無法活下去的,她沒有理由活下去,沒有勇氣、沒有地方、沒有能力、什麼都沒有……
但跳下去後不管如何,都一定會有個結果,能死了最好!
若被救起,不管如何她都認命。
跳下去!跳下去!對,跳下去……
就在清音又踏前一步時,魔鬼的聲音又響起,「忘了告訴你,有個女孩每天哭哭啼啼地一直鬧著要見你、從沒見過比她更膽小的丫頭,剛開始呀!見到人就躲起來發抖,不吃不喝,一直叫著清音姊,聽說現在仍是每天都掉淚呢!」
海芽?!
「這麼膽小的人是不禁嚇的,所以我們只好騙她乖乖聽話,這樣清音姊才會來看她。」
真的是海芽?
「可是,你若是這麼一跳……這真的讓我為難了,我要怎麼告訴她呢?或者送她去地府跟你作伴?」
清音回頭看他,不敢相信他這麼狠。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若不是因為你這個貴客,我留她做什麼?現在客人要走了,我留也留不住,只好拿她出氣!懂嗎?小姐是我的客人,為了你我可以順便收留她;若小姐先走一步,我要對她怎麼亂來都是她的命。」
「別這樣……」海芽膽小,一定會被嚇哭的。
「那怎麼辦?」他把問題丟給她。
清音站在峽灣上,茫然地望向下邊的船影,再回頭看向等著她答覆的鬼王,接著又望回下邊……
最後,她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我……我不走……不走了。」
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清音虛脫地跌坐在地,直到此時,眼淚才像斷線珍珠般一顆顆地掉下來,停都停不了。
鄺允熾站在原地看著她茫然落淚的樣子,感覺像在欣賞自己的傑作,還挺有成就感的。
他把她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就像逼迫海漠不得不往下跳一樣,她也不得不接受他的安排,跳進他為她準備好的牢籠。
她已經被他撕扯成碎片,飄飄落落,現在他只要用手搓一搓,又可以把她重新組合完成,只是,這次她將會只屬於他一個人。
早知道她會哭得淅瀝嘩啦的,不過,這樣的小姐真的讓人很捨不得,怎麼有人會那麼狠心丟下她呢?那個笨海漠呀!
鄺允熾搖了搖頭,蹲下身攬她在懷中搖啊搖的。「清音別怕,他們不要你,我會收留你的,是他們不懂得欣賞你,我可不一樣,從現在開始,我會對你很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清音抬起淚眼,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怎麼?太高興?」不太像。
「我討厭你。」
「哦?」不是感謝他嗎?
「全是你害的。」
「是,我承認。」
「為什麼這樣壞?」
「本性使然,無理可解。」
「為什麼不放過我?」
「你就當是被鬼王克到了。」
「你……真的是鬼王?」她記起腦中的聲音。
「是,這我也承認。」
「名字……」她是知道的。
「鄺允熾,十王爺,當今皇上的十叔,明年保證升任叔公,還想知道什麼?我不會再瞞你。」
「我要見海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