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想去哪裡?!
這是沙浪第九十九次在心中問自己。
「可以先繞進蒼莨嗎?我從未去過那裡,不知道這個國家是否適合長期定居。」
這是她給他的第一個地名,當時他以為完成任務在望,沒有細想便答應了她的請求,將她唯唯諾諾的聲音當天籟。
但……
「我剛才問過了,紫霞院只要再半天路程就可以到,那裡似乎比流雲寺更接近市街,香客多了難免也多了些俗務,至於昨天住持提過的普願觀就遠了點,得往東再走個三天才到得了他的山腳,如何?沙統領?」
這女人現在是在問他嗎?沙浪有點受寵若驚,只是一點點。
因為他知道不管他如何回答,她總有辦法要他同意她所提的意見。
就如同這幾日來他的遭遇一樣。
原本以為只要送她到蒼茛就算了事了,沒想到她竟有辦法把他這禁軍統領納為己用,他成了她獨自一人闖蕩江湖的超級保鑣。
「倪小姐能不能只選定一個地方,讓沙某送你過去?」剛開始,他也曾這樣為自己爭取過權利。
她的理由是——
「但你不希望我挑上的是一個可以讓我長期定居的好地方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選擇金安城內的善本寺,但事實證明我與那裡無緣,要想再找個可以跟善本寺一樣給我安全感的地方,自然不可能馬上就找得到……沙統領若覺得把時間花在小女子身上太浪費的話,不如我們就此告別,別讓我耽誤了你寶貴的時間。」
沙浪冷眼瞧著她,相信她必有後著。
果然——
「別後,不管我是否會倒楣的被搶、被偷、被拐、被賣,行乞街頭或是曝屍荒野,都一概與沙統領無關,你走吧!」
她說得瀟灑,他是聽得咬牙切齒。
這個女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她明知道他會不顧一切完成主上交託的任務,還敢跟他來這招!
但,就算此刻才看清楚她包裹在柔弱外表下的狡猾天性,他還是得忍氣吞聲,認了。
「倪小姐放心,在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以前,沙某必不會丟下你不管。」
事情的前因就如以上所述,至於後果便是眼前這個情景。
「那就以紫霞院為優先,再到流雲寺,最後才是普願觀,是吧?那就請小姐先上馬車,沙某跟掌權的拿了外食便可出發。」
「沙統領真體貼。」瓏月微微欠身以謝謝他的「合作」。
在跨出客棧臨上馬車時,兩名看起來應該是四處從商的中年人,正巧在此時進了客棧,瓏月因他們口中閒聊的話題而暫緩了腳步。
「看來黑巖國這幾年是不會有太平日子可過了,新王才剛登基就得四處鎮壓造反的皇族,原本以為這個年輕的新主子真有幾分本事的,想不到他一不在國內,整個邊陲重鎮就被老將領給佔領了。」
「可能是流年不利吧!這個閻滌非聽說並不是前君王的親生兒子,跟皇族沒有半點血緣,難怪人家要造反。」
「也不知道何時才會安定下來,看來我們這兩年還是別到黑巖國做生意了,免得被困在北方就損失慘重了。」
「是啊、是啊……」
他們的聲音漸落,瓏月杵在馬車旁看到沙浪終於拿了東西出來,從他陰鬱的神色,便知道他也聽到剛才那段話了,或許他在門內聽到的內容比她聽到的還多也不一定。
「你知道情況到底怎麼樣嗎?」
「不知道。」他很難再維持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陰霾滿佈。
也對,這幾天他一直守著她,兩人知道的應該差不多。
兩人不再言語,各自沉浸在思緒中,去過紫霞院看過流雲寺後,終於成功登上普願山住進普願觀內。
只是這一路上,每遇到有人潮的地方,必定會聽到有關黑巖國內的動亂,並不是刻意想打聽,而是那邊的情況越演越烈了,似乎有群雄爭霸的趨勢,但偏偏很少聽到閻滌非的消息。
閻滌非到底怎麼樣了?他和他最引以為傲的黑盔武士們全軍覆沒了嗎?
不!她絕不相信他會有這樣可悲的下場,他是那種情勢越對他不利,就越活躍的人,他一定正坐在某處等著最佳的時機,那個可以一舉殲滅敵人的時機,就像他對她和對她的親人一樣。
真可笑,她為何突然變得這麼懂他了?
你懂我!
我寧可想成你懂我,你是懂我的。
她記得那時她被他嚇壞了,那個時候他是這樣說的吧?
我真希望你不是倪瓏月,
但偏偏她就是倪瓏月,而他就是閻滌非,閻陽的哥哥。
「倪小姐對這裡是否滿意?若是還想到慈雲寺的話,現在就啟程吧!」
沙浪來到她乘涼的小亭子,從上而下俯視著她。
瓏月怎麼會瞧不出他心底的著急,這幾日聽來的消息足以動搖他的信心,他現在只想快快送走她,好趕回黑巖國幫助閻滌非鎮壓所有反叛勢力。
瓏月輕歎口氣,比起他的焦躁,她實在冷靜得無情。
「沙統領對他這麼沒信心嗎?」
她簡單一句話,讓沙浪如雷灌頂,震懾在當場無法動彈。
她說得沒錯,這世界上最懂閻滌非有多少斤兩的人,非他沙浪莫屬,但他現在的行為就像完全不相信主上一樣,一味的莽撞更顯得自大可笑。
而眼前這個嬌弱女子反而像是主上的知音,悠然自在,處變不驚……
「如果沙統領仍然不放心的話,瓏月願意暫留在普願觀,等沙統領辦完急務後,再回頭來接我便可。」
這番話聽進沙浪的耳裡更是慚愧不已,他不得不再次認輸,他真的服了這個女子。
「不,我相信主上。」
「那是他的福氣,不過我還是決定要在這裡多留幾天,好不容易爬上普願山的,若只是來去匆匆什麼名勝都沒見到的話,就太對不起自己了,你認為如何?沙統領。」
「沙某亦有同感。」
入宿普願觀多日後,某個吹著涼風的夜晚。
瓏月越來越覺得這地方頗符合讓她長住的條件,所以她討了一間供香客長住的素淨廂房,白天幫忙女道長整理雜物,晚上便像今日這般,借了經書在房間裡研讀,直到累了便就寢。
昏昏懵懵間,她突然察覺房間裡有種異樣的變化,她覺得悶熱,想掙扎卻無法動彈,她被困住了?!
這一驚非同小可,瓏月悚懼的睜開眼,入目的是一片黑暗,但她知道有人在房裡,就在她床上,在她側躺的身後。
「誰?」
「別動。」一把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頸後響起。
瓏月幾乎在他一出聲就認出了他。
「除了我還會有誰?」
是了,除了閻滌非,還有誰敢對她如此放肆的?
「你怎麼——」
他馬上輕聲打斷她。「噓!你最好也別說話,從前幾次我們『閒聊』的經驗看來,沒有一次是和平收場的。」
「哼!那是誰的錯?別想全賴在我頭上。」
閻滌非張口咬住她白玉般的小耳垂,引來她無助的抽氣聲。
他語帶得意的哼道:「看吧!早知道要你聽我的話難如登天,倒不如用這一招來得有效又實際。」
「你別太囂張!」雖然拿他沒轍,但不表示她同意他胡來。
「那就好心一點暫時聽我的話,讓我舒服的抱一會兒。」
他的要求很過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是離經叛道的事了,現在又要她任他在床上摟抱……
但瓏月也沒有多作反抗,除了力氣懸殊之外,她也想試試看兩人不鬥嘴和平共處時,會是怎樣的情況?
他的懷抱很舒服,寬闊堅實又溫暖,瓏月不自覺的放鬆自己,靠向他有力的胸陵。
從一知道是他之後,她提吊了幾日的心竟緩緩平穩下來,真是怪呀!她竟真的擔起心來。
他似乎是長途跋涉而來,身上帶著被烈日蒸曬、強風拂拭的味道,他為什麼來呢?
在黑巖國紛亂不休的此時來到蒼莨,一定是有他的目的吧?
她問不出口,寧願猜想他是專程為她而來的。
「想什麼?我不喜歡你想著我以外的事。」他微扯了下她散落在他手上的一撮黑髮,當作是薄懲。
這人哩!他難道不知這樣的態度很容易讓人誤會嗎?瓏月無奈的在心底輕歎。
「你的心情倒好,黑巖王座被人搶了也無所謂?」
「你關心我?」
「我關心黎民百姓,國家一動亂,最無辜的就是老百姓了,而保護他們是你黑巖王的責任。」
「我保護他們,誰保護我?」
「你不是金剛不壞之身嗎?那些最勇猛無敵的黑盔武士又到哪裡去了?」
「沒有人是金剛不壞的,剛則易折,越是剛強越是脆弱。」像是要印證他的話一般,他環抱她腰間的手臂突地使勁收攏起來,準備把她纖細的腰肢硬生生折斷。
「你是來殺我的嗎?」瓏月的呼吸漸漸困難。
他低低呵笑了幾聲之後,才好心的鬆手。
「早說過我不會對你下手,我捨不得。」
「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既然已經放了我,又為何出現在此?該不會除了捨不得殺我之外,現在又要多一條捨不得放我走了?」
「或許。」他答得模稜兩可。
看來他的心情真的不錯,上一次她這樣挑釁他所得到的結果,是被無情的丟棄在荒野;這一次他倒爽快,雖不承認但也沒否認。
「怎麼找到我的?沙統領一直沒離開我身邊,難不成你偷偷在他身上綁了繩子?」
「這主意不錯!但我寧可繩子的另一端是綁在你身上。」他的曖昧已經從肢體動作延伸到言談上。
「滿足你的好奇,三天前我就已經來到蒼莨境內,第一件事便是放出豢養的鷂鷹,為我傳訊給沙浪詢問你的去處,一得到回音我便趕來了。」
「但沙統領從沒告訴我這件事……」她有種不被尊重的屈辱感。
「是嗎?那真該死!沒關係,明天你就能替自己報仇了,隨你要殺要剮都行。」他的語調正經八百。
「我可不像你,復仇成性——」
這次他又沒讓她把話說完,使用的手段同樣卑鄙下流,原本摟在她腰間的手突然鑽進她的衣衫內,隔著單薄的肚兜抓攫住一隻柔軟。
在他熟稔的逗弄和軟硬兼施之下,瓏月逐漸無法克制體內的燥熱,差點要不知羞恥的吟哦出聲。
「住手!」她紅著臉又羞又怒,卻仍是拔不開他的手。
「我發現這法子比任何手段更能讓你乖乖聽話,我最害羞的瓏月。」他刻意將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敏感的頸間,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猜也猜得到她怒氣沖沖卻無處可發的窘態。
一定很可憐,偏偏男人最受不了女人無辜荏弱的模樣,這比強力春藥更讓人無法抗拒。
他禁不住誘惑,差點就要展開行動,大快朵頤一番——
「黑巖王千里跋涉而來,就是為了在這佛門之地欺負一個弱女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一次分手前您好像表明過,對小女子已失去興致,原來您的興致要在這種地方才活躍得起來。」
「你最好再找個更好的說法,因為在我心中最神聖不可侵犯的並不是神佛,而是能讓敵人聞之喪膽的武力。」
「那換這個如何?」瓏月馬上回嘴。「小女子還記得您說過,有把握讓我在時機到來時對您投懷送抱,不是嗎?為什麼現在的黑巖王卻要強迫一個無力反抗的女子?是否您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自信?」
他無力的將沉重的頭垂靠在她的細肩上,有點認命又像在做著最後的掙扎。
「若我說無關自信呢?」
瓏月放開攔阻他的手,一副任君採摘的模樣。
「那麼主上必定也拋卻了理智和尊嚴,或者連對瓏月最後的那麼一點憐惜,也拋棄在某處了吧!」
閻滌非原本是想發怒的,最好能乘機佔盡她的便宜,嘗遍她的溫柔,但奇跡似的,她淡漠無奈的言語像是有某種法力,能在輕描淡寫之間,將他所有的惡念消弭於無形。
唉!看來又被她贏了一次。
「倪瓏月,若真有一天,我死也不肯放開你的話,那也不能怨我,只能怪你為何這麼不同凡響,馴服你已經成為我這輩子最大的挑戰,誰教你讓我這麼愛不釋手。」
像是怕極了他把笑話當真,瓏月馬上訂正他的語病。
「但那一天絕對不會到來,因為你早就把我放開了,就在你把我丟給沙統領的那一天。」
「那又如何?當個言而無信的小人,總比日後反悔痛苦對得起自己,你怕嗎?」
「如果害怕能有效阻止你的話,我是很怕,怕極了。」
「就跟你掛在嘴上的怕死一樣害怕?」
「更怕。」
她的怯懦引來他的幾聲大笑,一點也不信她的膽子會這麼小。
「那我可要小心點,才不至於太早把你給嚇死。」輕柔的拉攏她身上的被子,他像哄小孩一樣的哄著這個最不聽話的女人。
「睡吧!天都要亮了,小心明天要打一整天的瞌睡蟲。」
「你這樣……我很難睡得著。」
「胡說,我們又不是沒這樣一起睡過,那幾天東行的路途上,你幾乎每天都躺在我懷中睡得跟死人一樣。」
「我不記得有那樣的事。」
「我記得就好,如果你仍然堅持自己睡不著的話,我不介意繼續剛才被打斷的事。」
這可不得了,瓏月馬上改口。「我想……對於那幾晚我應該是有點印象的。」
「膽小鬼。」他悶聲笑著,抖動的胸膛震得瓏月心跳加速。
她暗忖,那幾晚她全處在身心俱疲的情況下,兩人相擁而眠對她是一點影響都沒有,就算心有餘也力不足啊!
但此刻又不同於那時,兩人處在極佳的精神狀態之下,一點點體膚的接觸都像親密的愛撫,她怎麼還睡得著?
不過奇怪的是,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沒多久,她便沉人了夢鄉,睡得無比香甜,像是睡在最安全的堡壘內,找到最舒服的休息地點,不自覺的放鬆、沉睡。
那一晚閻滌非突然闖進她的臥室把她嚇一跳之後,他次日便跟住持要了間隔鄰的廂房,一住就是個把個月,讓瓏月更想不通他的目的。
他既然不願說,她也不便多問,心中的好奇並不深,只是隱隱的覺得不單純。
既然黑巖國已經亂成一團,他不率領大軍在各方征討、伏妖降魔,卻有閒情在這裡閒散度日,如果他不是太有自信,那便是嫌命太長,天下太和平了。
「你的白子已經快被我的黑子逼得無路可走,怎麼還能心不在焉的任我大開殺戒?」閻滌非將一枚黑子點放在棋盤上,兩眼灼灼有神的盯著瓏月。
「是啊!確實很危急,不過我輸在棋盤上還只是小事,若是輸在戰場上可就糟了。」
閻滌非似笑非笑的瞅著她,豈會不知她話中的暗喻?
「我的瓏月豈是輸不起之人?再來一盤,這次我讓你五子好了。」
「不如你讓我休息吧!我們已經連下三盤,好累了。」三盤皆輸得奇慘無比,今天不是下棋的好日子。
「那不如陪我到山下走走,我們找間賣酒的好地方溫溫肚子。」
「不了,我從來就不愛喝酒,不如你另外找同好吧!」前幾日被他拖著到鎮上品酒,喝的量已超過這一整年的份量了。
「那就不喝酒,找個有人唱曲的館子坐一坐,再叫壺好茶。」
「下了,我從來就不愛熱鬧,不如你另外找人陪你去玩吧!」前些日子一連聽了五天的戲曲,到現在耳朵還鬧烘烘的。
「那就不聽曲,我們逛大街買字畫去。」
「不了,我從來不愛逛大街,至於字畫涉獵也不深,不如你自個兒去……」
她連著幾個「不如」,把他的好興致全掃光了。
「那就不好玩了。」
閻滌非掃開棋盤上的棋子,掉得滿地嘩啦嘩啦響,接著便像小孩子鬥氣般冷眼與她對峙。
「禪修之地本來就不是好玩的地方,黑巖王若不滿意可以另覓他處,瓏月也好繼續原本的清修生活。」
「你在激怒我。」
「瓏月不敢。」
「不敢,但卻做得得心應手比誰都威風?」
瓏月無語。
「罷了,如果你表現得像尋常女子,對我唯唯諾諾、婉轉承歡,那就不是我所認識的倪瓏月了。」
「主上這話是否在為自己找台階下?」
他馬上板起臉,裝出龍顏大怒的樣子。「倪瓏月,修行之人豈有如你這般放肆的?還不低頭認罪。」
「瓏月有罪,還請主上恕罪。」卻是完全沒有反省之意。
「你呀……」膽子之大,是他僅見的。
這女人該不會因此吃定他了吧?
閻滌非很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
「聽沙浪說你前前後後已經拜訪了幾處名山古剎,入宿之地也淨是些佛寺道觀,告訴我這些純屬巧合,我可不希望倪瓏月有遁入佛門的打算,若真如此,我第一個不答應。」
他不答應?瓏月微蹙起秀眉。
若她真有此意,她懷疑他能阻止得了?
「主上大可放心,先別提瓏月罪孽深重,不忍污了佛門淨地,瓏月自己也沒打算如此厚待自己的下半生;況且,早在離開金安城之前,瓏月已和雙親做好約定,絕不食言。」
閻滌非雙眼放光,顯示出強烈的好奇。
「什麼約定?」
瓏月看著他,心底有個微弱的聲音暗暗警告,此事說出口必定後患無窮。
但,仔細一想,她還怕什麼?對她來說,最壞的都過去了。
她最擔心的早就無可挽回的發生了,更別提那些不該多想、多掛心的事了。
「到底是什麼約定?」他又逼問,一臉不容她躲避的堅毅神情。
「不准輕生。」她道。
她的回答引來他誇張的大笑。「原來如此,這樣就解釋了我心中最大的疑惑,我的倪瓏月本就不是個膽小怕死之輩。」
他心情大好,不住的點頭稱是。
「應該的!應該的!」
「並且不准遁入空門……」
「本該如此!」他又點頭稱是。
「一定要聽從韓姨娘的吩咐,找個男人嫁了……」
「嗯?」這次他的表情就沒那麼愉快,但同樣精采。
「然後生下娃兒,為倪家留下血脈。」終於說完了。
「……就這樣?」剛才的笑紋凝在他的嘴角眉梢,但卻消失在他深邃不可測度的眼底。
「這的確平凡到無法滿足黑巖王的好奇,但瓏月若無法體會這平凡的幸福,它將成為一輩子沉重的負擔。如果不是黑巖王大發慈悲對瓏月網開一面,瓏月早就對雙親失信,追隨他們於九泉之下,在此還要再次感謝……」
瓏月說著便要欠身行禮,卻被閻滌非一把拉直身子,動作粗暴,帶點發怒的前兆。
「原來如此……」
「是的,所以這些日子我沿路找尋適合暫住的道院寺廟,因為我早就發願要為雙親和死去的好友們祈福超渡,等時間一到便會依約前往風城尋找姨娘……你是否會奇怪,為何不在風城再發此願?」
他沒回應她,只是用兩眼瞪著她,表情怪異,但瓏月並沒有細想太多。
「雙親剛死,身為兒女理當守喪三年以盡孝道,但這三年對姨娘來說可能會嫌太長、太負擔,想把我嫁出去的話,就得趕在百日內完成終身大事,但我不想,所以暫住在這裡是最好的辦法。」
「原來如此。」
「黑巖王似乎不能苟同?」
看著他陰沉難看的臉,瓏月不禁開始後悔剛才幹嘛把這些事說出口?
「原來——」
閻滌非還沒有機會把話說完,沙浪已經領來一名小兵求見,似乎有很重要的情報要報告。
瓏月識趣的退開,走下亭子,心裡有個預感,他留在這裡的時間應該已告終了,下次見面會是何時?
不,根本就不會再有下次,這幾天的和平相處根本是撿來的,是老天送給她的禮物,因為他們兩人之間很難有和平。
腳步聲從後面傳來,她識趣的轉身迎上。「要走了嗎?」
「是,是該走了。」他定眼看著她,像是要把她的臉容仔細的刻畫進腦海裡,但隱隱的,又像能見到他眼底閃動的異彩。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因為時間緊迫,能請你幫我把廂房裡的東西收拾整理一下嗎?最慢半個時辰後便要上路。」
「好的。」
這點小事對她而言當然沒問題,雖然她知道他一向有隨行的貼身侍從,不過,或許這次真的很趕,需要她的幫忙吧!
看著瓏月欠身離開後,閻滌非馬上換上一張淡定的面孔,彷彿若有所思又似早有定案。
「沙浪。」
「屬下在。」
「半個時辰後歸隊。」
「是。」
「帶著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