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樓滌驚嚇地看著自己的手沾滿了鮮血。
「你……你受傷了?」
公園旁昏暗的路燈照不清男人的面孔,熙攘的人群在他們身旁不斷擦身而過。
「不……我沒事……」即使受了傷,男子的聲音仍有著無法忽視的優雅氣質。
……熟悉。受傷的男人。聲音。
巫樓滌腦中飄過些許記憶,隨即像煙般散去。
「我送你到醫院吧。你等一下,我幫你叫救護車。」她掏出手機準備撥號。
奇怪,她對陌生人一向都不願意多浪費心神的,但是她卻好像無法丟下他。
「不用。」男子斷然拒絕,突然穿越人群向前奔去,消失在巫樓滌的視線中。
她愣了下,不明白他為什麼不願意接受她的幫助。
……奇怪的男人。
她沒有跟進人群裡去找他,因為知道那是白費工夫。
她拐進巷子裡,走進小公寓,爬著嘎吱作響的鐵樓梯,拿出只有一支鑰匙的可憐鑰匙圈。
「我回來了。」
「你回來啦!」一個嬌小的身影以猛烈的攻勢撲上她。
巫樓滌差點被勒得喘不過氣來。「停……停下來,我無法呼吸了……」
「啊,不好意思!」她吐著舌頭鬆開手。「我幫你拿包包。」
巫樓滌一面脫鞋,問正拿著她公文包蹦蹦跳跳的女孩。「娜娜,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因為我有預感你今天會早點回家啊!」她對樓滌漾出甜笑。
「真準啊。」是心電感應嗎?
「對啊,因為是心電感應嘛。」
巫樓滌瞪著娜娜三秒鐘,無法抑止地笑起來,伸手抱住她。「娜娜小狗,我真的好愛你。」
「人家不是小狗啦!」她氣嘟嘟地把她推開,「要再說一次喔,不然我不給你飯吃。」
樓滌看著」桌還熱氣騰騰的飯菜,感覺溫暖。「娜娜,我真的真的好愛你。」
「乖。」娜娜滿意地笑著,卻在看到樓滌的手時定格。
「小樓,手……你的手受傷了?」她很緊張地抓住樓滌滿是乾涸血跡的手。
「啊?」樓滌將手抽回。「不是的,我剛剛碰到一個奇怪的男人,這不是我的血。」
娜娜懷疑地看向她。「奇怪的男人?」小樓該不會跟人家搞什麼情殺吧?太過分了,居然都沒有告訴她。
「一個受傷的男人,」樓滌看了一眼娜娜不相信的眼神,「我撞到一個不知道是胸還是腹受傷的男人,在扶住他的時候,他的血就沾到我手上了。不要不相信,是真的。」她原本也不大相信自己是不是又作了一場類似的夢,不過血跡還在,看來那個留下血跡的灰「姑娘」應該是真的。
「那你有沒有送他去醫院啊?」娜娜開始轉而替那個男人擔心。依樓滌的個性,極有可能把他丟給另一個路人,或者更狠,不理傷患就直接走人。反正街上人那麼多,不可能沒有第二個人發現,死不了的。
「我原本是打算這麼做,可是那男人很怪,聽到我要送他去醫院就馬上跑了。」樓滌聳聳肩。她難得有熱心助人的一天,沒想到那人根本不領情。
「喔……你快去洗手啦!看起來好可怕。我剛剛真的以為你是殺了人還是被人砍了呢。」
「你放心,你老公我的人氣沒這麼高,也沒這麼受歡迎,走在路上都會有人想殺。」樓滌走到廚房將血洗淨。
她們的公寓小小的,甚至沒有客廳。其實從她在揚曙上班之後,她絕對有能力去換個比這裡好上百倍的公寓,但是她捨不得這棟載滿她和娜娜回憶的小公寓,所以還是心甘情願窩在這裡。
從大門進來穿過長廊就是兩張沙發椅,靠窗的地方擺著一張桌子,那是她們平常吃飯聊天喝咖啡的地方。
桌子不大,剛好讓兩人對坐;若是宏曄來的話,就只能坐在正對窗的那一面。宏曄說那是他唯一能介入的地方,一副心酸的樣子。
在夏天的時候,這扇窗都是打開的。娜娜會作一些冰品,夏日晚間涼風吹進來,然後她們吃冰吹風,想像自己坐在窗戶上或是頂樓邊緣,只要輕輕一蹬,就能隨著風飄去,飄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兩個人一起。
餐桌的右邊是廚房,左邊則是臥室,她和娜娜一人一間。不過她自己的房間常常是空的,因為她常會跑去娜娜那邊和她擠著睡;娜娜有時候也會在半夜偷偷摸進她房間,鑽進她的被窩中。宏曄說她們是世界上僅存的真正同性戀。
「吃飯啦!小樓,你神遊到哪去了?我辛辛苦苦作的菜耶。」娜娜用筷子夾住她的鼻子。
樓滌瞪著她。「很髒耶。」
「對啊,你的鼻子髒髒的,回家沒洗臉喔。」娜娜趕在樓滌的眼神轉冷前先轉移話題,「對了,小樓,你有邀請函喔。」
「邀請函?」樓滌拿衛生紙將油膩的鼻子擦乾淨。
「對啊,我放在你房間床上了……你等一下喔。」娜娜起身去樓滌房裡將信件拿出來。
「什麼邀請函?」樓滌好奇地接過來。
「我不知道,沒仔細看。好像是什麼舞會吧。」
舞會?她都幾歲了,怎麼還會收到這種類似高中舞會的邀請函?「笨蛋娜娜,是宴會啦,差很多耶。」
「我覺得都一樣啊。」娜娜很無辜地夾了一口青菜吃。
「宴會……王膺狄辦的宴會啊……」這種商界上流宴會簡直極盡奢侈之能事,怎麼會找上她這個名聲不怎麼好的人去?
「很好啊,你很久沒出去玩了吧?」事實上,打從她認識小樓以來,就沒見她出去玩過。
「這哪算玩?那種地方一定都是勾心鬥角、搞得自己都食之無味吧!比起來我還寧願在家裡吃你煮的菜。」
「我知道了。」娜娜很同情地看著樓滌。
「知道什麼?」
「你沒有衣服去參加舞會吧?可憐的灰姑娘……」難怪小樓死都不想去啊,她可是很懷念那種地方的。
這次換樓滌很同情地看著娜娜。「狗狗,人類世界的宴會和狗類是不一樣的。」
「……小、樓。」
「什麼?要散步嗎?」她馬上加快吃飯的速度,「再等一下,我馬上就吃完了。好可憐,我好久沒帶你出去散步了,你一定期待很久了吧?」
「小、樓……」
「嗯?」她依舊心情很好,沒注意到同居人已變臉。
暴怒。
「我今天晚上不會讓你睡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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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趴在她桌上,端詳了她許久。
「你為什麼又有黑眼圈了?昨天又加班了?」
「不是……」她頭痛的處理著公文,「娜娜昨天晚上不讓我睡覺,一直搞到天亮才放我走-」
什麼?!他聞言緊張了起來!不讓她睡覺?搞到天亮?
「你們……」他嚥了口口水,「一整個晚上都在做什麼?」
「還不就那檔子事。」頭好痛……她真的很不習慣那樣。
「哪……哪檔子事?」她們這對夫妻終於做了嗎?不要啊……他以為他還有一點希望的。
「毛……」
「毛?」
「就是弄那些娃娃的毛嘛。」受不了,要把那些毛一根一根黏上塑膠皮,她的眼睛哪受得了啊!真搞不懂娜娜怎麼會喜歡弄這些東西。
宏曄鬆了一口氣。拜託講清楚嘛……原來是在說娜娜做的那些公主人偶娃娃啊……「巫小姐,那不是毛,那叫娃娃的頭髮好不好!」
「明明就是毛。」哪那麼高級叫頭髮?頭髮是人類專有的吧。
「隨便啦。」知道他在講什麼就好。「聽說你收到邀請函?」
她愕然。「你怎麼知道?」
「全公司大概只有你、宮董事長,和幾個長老級人物有收到吧,早就傳遍整個公司了。」就只有她還被蒙在鼓裡吧。
「是誰說我有被邀請的?」
「當然是主辦單位啊,有名單的。小樓,你該不會忘了吧?」
她的確忘了。「我從昨晚就在納悶,為什麼會邀請我這種無關緊要的人呢?」
「去了就知道。喂,小樓。」他期盼地看著她。
亮晶晶的眼睛……她大概已經有好幾年沒看過宏曄露出這種表情和眼神了。「你想要我答應什麼?」
「參加宴會要有伴吧?」他眨了眨眼。
「理論上。」樓滌懷疑地看著他過分明亮的眼。
「我當你的男伴好不好?」終於問出口了。他好像要參加高中舞會的小男生在約舞伴的感覺,丟臉!
「不好。」
他心碎。「為什麼?除了我,你還有別的男伴人選嗎?」
「我又沒說我要去。」她批閱著公文,懶得-渾水。
「由不得你。」他哼一聲。「長官上司們下令你一定得去,否則革職。」
「這麼嚴重?」她抬起頭來,思量。「無所謂,那就去吧。」
「那你是答應我了?」他把碎掉的心補回來。
「沒有。」
「為什麼?!」他大喊,不公平!
「我要帶娜娜去。」
不是吧?「娜娜是女的耶,舞伴是要男的啊。」話說回來,他唯一贏過娜娜的地方就只有性別了。
「你覺得我是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人嗎?」
「……不會。」洩氣。美夢再度破碎了。
樓滌看著他頹廢的樣子,有點不忍心。「你真的很想去?」
眼睛再度發亮。「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去?」
拚命點頭。「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去!」多一個真的有沒有比較有誠意的感覺?
「那好吧,」她繼續埋頭苦幹。「如果娜娜說她不想去的話,我會考慮帶你一起去。」反正都是帶著狗狗出席,她沒差。
「小樓你不是人……」
他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很想和她一起去參加宴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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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樓滌踏入相當具有氣勢的深色檀木大門,放眼望去即是富麗堂皇的大廳,兩旁的柱子都是精雕細琢的大理石建材,豪華、氣派,卻不顯庸俗。看得出來王膺狄算是個有品味的人,不過也僅止於此。這裡給她的感覺只是錢堆砌出來的氣氛,美則美矣,卻讓她有些作惡。
果然還是應該待在家裡和娜娜一起吃飯的。實在很有反胃的感覺。
「小樓,你怎麼了?臉色好像不大好。」樓滌的男伴,紀宏曄,很稱職地問。
「人太多了,我不習慣。」樓滌瞄了瞄四周,出現的儘是一些常在報章雜誌上看到的政經界人物,無來由的疑心又慢慢重了起來。
宴會的主人王膺狄還沒出現,不過場面已經滿熱鬧了。根據愈有錢或權勢愈高的愈會耍大牌的準則,之後可能還會有更多更熱鬧、也更好笑的場景出現。反正待在這裡也很無聊,不如就當作休閒娛樂,看看連續劇也好。
巫樓滌想開之後,很順手地就拉著宏曄到最旁邊、最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窩著。不過很不幸的是,這個偏僻的位置並沒有讓巫樓滌得到她想要的安靜,原因出在娜娜借給她的這套禮服上。
「你今天真的好漂亮……」連身邊的宏曄都看到傻眼。
他回想起今天去接小樓的時候,剛好聽到房內在爭吵,於是很緊張的跑進去,結果——
「我死都不要穿。」樓滌以極嫌惡的眼光瞪著那套黑色禮服,好像那是一件多麼見不得人的衣服。
「不行,人家特地為你挑的!我絕不允許你穿那種衣服去參加宴會,簡直太可怕了!」娜娜痛斥另一件黑色套裝。
「我平常都穿這樣上班,哪裡可怕了?」
「這是宴會!和平常不一樣,不能隨便亂穿啦!你看人家宏曄,他就穿得很正式,這才是正確穿法啦!」娜娜指著站在門口的宏曄,把他身上的燕尾服也捲入戰場。
「要我穿我還寧願不要去。」她這輩子沒穿過晚禮服,以前沒有,現在也不會,將來更是不可能。
「小樓……」娜娜火山瀕臨爆發邊緣。「好,你不穿是吧?你不穿我就永遠都不跟你說話,永遠不理你!」
宏曄的下巴差點掉下來。這……這是兩個二十幾歲女孩子的對話嗎?
兩、三歲的小孩還差不多吧?
非常不幸且不可思議的是,小樓居然還吃娜娜這一套!因為接下來的十五分鐘內,小樓已經拿著禮服衝進房去,然後以嶄新的面貌出現在他們面前。
樓滌臉很臭地走出來。「這樣可以了吧?!」
在場的兩人全都自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美女。
小樓很適合黑色,這是大家公認的。因為她的膚色白皙,配上墨黑的眼珠,更顯出她的神秘深沉。平常總是綰成髻的及肩長髮略偏棕色,此刻是如絲緞般光滑柔順地垂落在肩上;美麗細緻的五官沒有一點瑕疵。最重要的是氣質。巫樓滌的氣質屬於內斂型,你永遠無法在她闐黑的眼眸中找到你想看到類似情緒之類的東西。這樣子的巫樓滌,配上黑色的裝扮,會讓人有美麗的夜之女王、或是不存在在這世間的夜之精靈的錯覺。
而巫樓滌現在身上的這套晚禮服,更是完全將那種神秘感表露無遺。低胸襯以薄紗,長裙直曳到地,尾端還捲著一池墨黑,包裹住她修長窈窕的曲線;後面露出一整片潔白無瑕的裸背,黑色的絲帶在她的背上交錯縱橫,繞過她細緻的頸項,像一隻黑蝴蝶般棲落在上面。
簡直美得不像人。
「宏曄,回神,別再用口水洗地。」樓滌有些好笑地看著癡呆狀態的他。是這禮服太奇怪還是怎樣?怎麼這樣看她?
「這是正常男人的正常反應。」娜娜很滿意地替樓滌整理衣服,「我的眼光真的很好呢,雖然這件衣服一點都不適合我,不過我還是很喜歡,所以那時也就順便帶了出來。果然很適合小樓,那就乾脆送給你吧。」
「不用了,這是你家人送你的吧?我穿完再還給你就好了。」樓滌一口拒絕。
她不大清楚娜娜的家世,因為覺得那是個人隱私。不過那種氣質和感覺是無法隱藏的。娜娜應該是出身極好的家庭,畢竟一般女孩子若逃家,是不會帶著好幾套晚禮服和其它一些極其華貴的服飾吧?
「我再幫你挽個髻好不好?」沒等樓滌答應,娜娜已經拿著梳子動起手來。
「不要啦,娜娜。小樓難得放下頭髮,何必又要弄成像平常一樣的老太婆髮型?」終於肯將視線收回來的宏曄連忙阻止。
「抗議無效!人家綰的髻才不像小樓自己弄的那麼醜。」只見娜娜手腳極快地將樓滌的髮型打點好,再配上一點裝飾品,很滿意地將他們送出門。
「娜娜,你真的不去嗎?我不介意把宏曄留在這邊的。」樓滌在玄關處一面穿黑色高跟鞋一面問。
「我介意。」一旁的宏曄臉色瞬間沉下來,內心哀歎著自己任人擺佈的命運。
「不要啦,我不大喜歡宴會那種場合。」娜娜推托的模樣像是在隱藏些什麼。「總之你們兩個玩得開心點。宏曄,你要好好保護小樓,不可以讓她被色狼吃豆腐喔!這是你最大的功用了。」
「知道了……拜拜。」他笑中帶淚。原來他只是個防狼噴霧劑之類的東西。
「既然怕我被吃豆腐,就不要挑這種鬼衣服嘛……」小聲念著,沒讓娜娜聽見,漸漸遠離可愛的家。
於是,因為這套晚禮服,及娜娜替樓滌做的細心裝扮,讓她身邊圍繞著幾隻不懂得看臉色的蒼蠅,開啟了無聊宴會的序幕。
「小姐,我好像沒看過你,請問你的芳名是?」一名穿著西裝、三十來歲的普通男子極有自信地問。
好爛的搭訕。「走開。」
冰冷的眼神立即讓男子A摸著鼻子默默退場。
一分鐘後。
「你好,我叫周大德。請問這位美麗的小姐叫什麼名字?」藍色西裝、二十多歲的男子B現身。
「走開。」同樣的對話及眼神,男子B尷尬的離去。
接著,男子CDE「陸續出現,完全無視於樓滌身旁的男伴,但也同樣吃了會讓人瞬間凍結的閉門羹。
巫樓滌冷冷地轉向紀宏曄。「我發現帶你來好像一點用處都沒有。」虧她還以為她帶了只忠犬來。
「因為小樓你自己就應付得很好啊,不需要我替你操心。」看到那些壯烈犧牲的男士們,讓他小小滿足了下自己的虛榮心。全場只有他能和小樓這個超級大美女說話耶。
「這位小姐,我注意你很久了,請問你叫……」又一個不知死活的男人來飛蛾撲火。
巫樓滌在經過無數的蒼蠅環繞後,終於忍無可忍,略把音量調高地吐出:「巫樓滌。你聽過嗎?」
「巫……」男子的臉色轉為驚駭,「那個巫樓滌?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吸血女巫?巫樓滌?!」
樓滌滿意地點頭,第一次真正喜歡上這個綽號。「沒錯。你可以回座休息了。」
男子落荒而逃地離開,口中還在碎碎念著「怎麼會是她」之類的話。
太好了,這下她的耳根大概可以清靜許多。
才這麼想著時,一陣如雷般的掌聲差點震破她的耳膜。
她抬眼望去,看到旋轉式的純白樓梯上,兩名男子從華麗的波斯地毯上緩緩走下,悠揚的音樂響起,排場十足。
終於啊。身為主人還敢這麼晚下來。巫樓滌不以為然的撇過頭去,沒加入鼓掌的行列,也沒再仔細端詳王膺狄身旁的年輕男子。
「那是王膺狄嗎?之前說他有病在身,但現在看起來他精神挺好的啊。」宏曄伸長了脖子湊熱鬧。
「誰知道他們日英集團在搞什麼鬼,可能是家族內部有什麼問題吧。」之前曾聽到些傳言,但和她沒關係,她也就不大在意。
「小樓,那是他孫子吧?站在他旁邊的那個。」今天宴會的主角就是這個人。王膺狄舉辦這個宴會的目的,主要就是想將他的孫子介紹給商界及政界人士。雖然名為日英集團的王子殿下,不過場面弄得如此盛大,看起來倒有點像是什麼優秀賺錢機器的展示會一樣。想必他的這位金孫應該是他日後的得力助手,也可能是日英集團下一任的接班人吧。
「嗯。」她不怎麼專心地應了一聲,隨後頭痛地發現又有麻煩人士接近中。
「樓滌!宏曄!可找到你們了!」兩個五十幾歲的揚曙大老急急向他們走來。
「林先生,您們好。」什麼時候他開始叫得這麼親熱的?樓滌忍著厭惡的感覺打了聲招呼。
「樓滌,你今天很美啊,難怪我們找半天找不到你們,原來是因為盛裝打扮讓人認不出來啊!」中年男人色迷迷的打量著她。
紀宏曄不動聲色地將樓滌護在身後,隔絕色老頭令人作嘔的眼神。「林先生和彭先生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我們算是揚曙的代表啊,既然是同一家公司,那當然要在一起嘛!況且樓滌還是日英集團指定要邀請的人啊。」彭先生帶著點台灣國語的腔調,有點不滿紀宏曄將巫樓滌曼妙的身材隱藏起來。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巫小姐嗎?」一個陌生的男聲加入,稍稍化解了尷尬的場面。
「哎呀,這不是王家的少爺嗎!」林先生連忙諂媚地朝這位日英未來的可能接班人笑。「邑曦少爺,您沒待在您爺爺身邊啊?」他剛剛還看到他們揚曙董事長宮傳海和王家祖孫相談甚歡的樣子。
王邑曦嫌惡地揮了揮手,但不大明顯,仍是有禮貌地開口:「爺爺要我到處走走,多認識一些這裡的朋友,拓展自己的視野。原本我還在擔心找不到氣味相投的朋友,沒想到這麼快就讓我找到了。」
王邑曦頓了頓,帶著笑轉向在紀宏曄背後的巫樓滌。「巫小姐,久仰大名,幸會了。」
「是嗎?其實沒幾個人願意見到我吧,你倒是特別。」氣味相投?她可不覺得她和這位貴公子有何相似之處。
「巫樓滌!你怎麼可以對王先生這麼沒禮貌!快道歉!」彭大老氣急敗壞地一把抓住巫樓滌纖細的手腕,讓她不禁皺起眉頭。
「放手!你弄痛她了!」宏曄連忙把狼爪拍開,著急地察看樓滌纖細的手有沒有受傷。
王邑曦看著兩人狀似親暱的舉動,淡笑。「巫小姐名花有主了?真是可惜啊。」
「王先生對她有意思?」彭大老一改之前的態度,笑彎的眼帶著莫名的企圖。
「彭先生,我不是貨品,請你不要打一些下流的主意。」巫樓滌森冷地瞥向那滿心想把她當交易品的彭大老。
「你的眼神很……棒,你就是靠著這個眼神及氣勢拿下我們家王塑的嗎?」王邑曦單純好奇地問。
「王塑是日英集團底下的?你怎麼沒和我說過?」宏曄萬分驚訝。如果是和日英牽扯上關係,那就難怪小樓會被盯上了。
「因為關係很遠,我認為不要緊。況且王塑和日英這幾年來幾乎是形同陌路,王塑只是名為日英集團底下的產業罷了,我不認為日英現在還有資格來管王塑的事。」火藥味極濃的話從巫樓滌嘴裡說出,卻像是在講一個無關緊要的事情般。
「你的確厲害。」王邑曦以讚賞的眼光看她,「王塑的確被日英流放多年,連我們自己內部都忘了它的存在,因此我以為不會有人知道,沒想到你調查得還挺仔細,不過……看來也只有你一個人知道而已。」他指著身旁兩個因為知道自己惹到日英集團而臉色慘白的林、彭二人。
「這就足夠了,我一點也不指望他們。」巫樓滌毫不留情地指出。
王邑曦大笑,爽朗的笑聲一點都不像是在商界鉤心鬥角的一分子。「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我很期待你日後的表現。」
「那你就慢慢期待吧。」感到厭煩的巫樓滌完全不顧眾人的眼光及王邑曦的笑,逕自離去。
「小樓!」紀宏曄連忙追上她,還不忘替她收爛攤子。「王先生,不好意思,我們有事先走了。」說完,也匆忙走開了。
有事?分明是不想再繼續囉嗦吧。
巫樓滌比其它他認識的許多男性都還令人激賞,相信他的小堂弟一定會很高興有這麼一個對手的。
「呵呵,事情果然是愈複雜愈好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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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樓滌快步離開那令她極不舒服的環境。人一多就會讓她覺得四周的空氣變稀薄且污穢,讓她無法順暢呼吸。她還是習慣一個人。
巫樓滌走出了宴會廳,來到另一片天地;和室內完全不一樣,這裡被許多花草樹木所圍繞,瀰漫著一股不同於室內的清新。王家可能覺得根本不會有人在宴會中離席出來透透氣,所以這地方連一盞小燈都沒開,幽靜闃黑得和不遠處的燈火通明形成強烈對比,讓人有些分不清哪裡是夢境,哪裡才是現實。
「小樓,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好不容易追上她的宏曄氣喘吁吁的說。
「透透氣。」被林、彭兩個老頭一搞,原本無聊的宴會又更令人討厭了。
「小樓,現在怎麼辦?主家的人不會對你採取什麼報復行動吧?」他很擔心,真的很擔心。小樓怎麼敵得過那個大財團?自尊心甚強的小樓,如果被整垮的話,他簡直不敢想像她會變成什麼樣子。
「宏曄,我想喝點東西,你去幫我拿杯雞尾酒之類的飲料來好嗎?」她知道宏曄關心她,但她現在實在沒心情跟他解釋什麼。
「……好。這裡很暗,你小心點,我馬上回來。」小樓不想說的話,他怎麼逼問都沒用,還是之後再想辦法吧。
看到宏曄離去,樓滌將頭上綰的髻給散下,無聊地開始在花園裡亂逛起來。時近冬日,但因台灣的天氣變化不大,所以花園裡還是開了不少花,替蔭綠的花園增加了不少色彩。慢慢地,花園裡像是起了一陣霧,讓她的視線有些迷茫,隨著時間的移轉而轉冷的空氣不禁讓她哆嗦了下。
「你迷路了嗎?」
樓滌嚇了一跳,轉過頭去,正想看說話的人是誰,卻不料撞進一副結實的胸膛之中。她的頭頂傳來一陣悶哼。
「對不起!你沒事吧?」她急忙道歉,暗笑自己怎麼最近常常做這種事。
「沒事。」他悄悄檢查第二次被撞到的傷口,確定沒有因為剛才那一撞而裂開。「你不是王家的人吧?來參加宴會的嗎?」
這聲音……也很熟悉啊。「對。很無趣的宴會。」她抬起頭來,正好和他的視線對上。在微弱月光的映照下,她勉強能看到他在背光處的輪廓,卻看不清他的面容。
奇怪,這男人給她很熟悉的感覺,讓她想走也走不開。他們見面還不到三分鐘,她居然會有不想離開的感覺?!
「的確是個無聊的宴會沒錯。」他笑了起來,極其優雅地笑。「你獨自一人前來?沒有男伴嗎?」
「他去幫我拿飲料了。」她突然開始懷疑,「你是受邀的客人還是王膺狄的親屬?」會出現在這裡的只有這兩種人吧?
他沉默了一下,脫下自己的大衣外套。「今天很冷,你穿這樣太單薄了。」
她驚訝地看著他將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他身上的暖意從外套上傳來,讓她的心跳失序了一下。
她其實不怕冷的。相反的,黑暗和冰冷大概是她最熟悉、也最喜歡的地方,但是在那一瞬間,她並不想拒絕他的溫暖。
悅耳的手機鈐聲突然響起,打破流竄在兩人間微妙的氣氛。
「對不起,我先接個電話。」她按下通話鍵,「喂……我就是。」臉色驟然大變,「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她連忙收線,連再見都沒說一聲,提著裙擺便匆忙離去,留下在薄霧中的他,看著連名字都沒留下的她的背影,失笑低喃。
「人家灰姑娘是掉了東西,她卻是把王子的東西也拿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