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怎麼辦?”瑪莎無望地盯著吃了四分之一的晚飯,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因為格蕾斯不僅上了烤鴨和櫻桃,而且還有烤土豆、花椰菜、烤南瓜和青豆,還有一碗韭蔥湯。就是在她情緒好的時候,也吃不下這麼多東西,何況是現在。事實上,在西蒙說了那句話以後,他們倆誰也沒再說話,靜靜地看著
格蕾斯手忙腳亂地片著鴨子,直到格蕾斯走出房間。
“是我倒了你的胃口,瑪莎?”西蒙試探地問道。
“是的。不……我是說……”但是她沒能說下去。
“別著急。放松點——喝點酒。”
她歎了口氣,伸手去拿酒杯。
“有些事我有點琢磨不透。”他緩緩地說,然後透過他酒杯的邊緣仔細端詳著她。他把刀叉放在桌上,“你自己也承認,三年前你確實是把我誤導了。你還對我說過,有些事情是因為青春期的壓抑引起的。可我不太明白為什麼你的自尊受到了如此大的打擊。不然的話,我剛才的話應該給你帶來喜悅。”
“可你根本不了解我。”她反擊道, “這話我以前對你說過一次。”
他拿起刀叉,又開始吃起來,沉思片刻說: “好吧,讓我們從另一個角度看這個問題。很顯然,我們對彼此有很多地方都不了解。比如,我不知道最近這三年你是怎麼過來的,你是否談戀愛了,是否遇到了什麼挫折,或是受到某個玩世不恭的女人的誘導,這些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和我談談呢?”
瑪莎下意識地往嘴裡送著東西,零亂的思緒需要她理順。最後她說: “面對一個幾小時前還在對我和他的重逢表示厭惡的男人,讓我在他面前袒露心跡,分享我的過去,你覺得這可能嗎?”
“瑪莎,”他輕柔地說, “兩周前,你以那種方式親吻了一個男人,然後又以那種方式從他身邊走開,我敢說,大多數男人都會對此感到厭惡的。”
“我不過是重復著你那套把戲。”瑪莎歪著頭說,自尊得到了一點滿足, “即使在你認為我是一個妓女或是蕩婦的時候,你還是一再向我索取,直到你最後離去,你做得更加過分。”
他挑起一道眉毛,用一種諷刺的眼光看著她。“但是我給自己規定了明確的界線,並沒有越過那條線和你上床。”他喃喃地說。他們四目對視,在她看來,他的眼神裡流露出某些難以琢磨的東西。她對此既好奇,又警惕。之後,他略帶嘲諷地補充道:“我確實是那麼做了。我們能不能別總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兜圈子,瑪莎?”
她事後一直也不肯定是什麼促使她做出了決定。可能是出於本能,因為她不能再生活在謊言裡……她說: “你是對的。事情是這樣的,在我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上過床——現在仍然如此。”她停頓了一下,不知如何說下去,看到他握高腳杯的手指攥得更緊了,她隱約感到一種滿足。她聳聳肩,“在咱們倆之間不管發生什麼,我有一個原則——即使到二十二歲仍沒被人碰過——我也決不會將自己交給這樣一個男人:第一,他離開過我一次;第二,他與另外一個女人有染;第三,他極有可能再次離開我。簡單地說,這就是你想聽到的,西蒙。當然,不管你信不信,我們走著瞧。”她做了個怪臉,將盤子推開,抬眼挑戰性地看著他。
“所以,”他說,當他的目光落在她寬松的山茶花外套下面的乳房上時,他的眼神中帶有一種不尋常的神情, “我以前有時也懷疑過。”
她吃了一驚,不太相信地半張著嘴唇。 “你……你以前知道?”她結結巴巴地說。
“不,我不知道。”他干巴巴地說,最後將目光移到她的臉上。
“那麼是什麼使你產生了懷疑?”
他微微一笑, “有一些事情你根本就不熟悉。一些激情反應也似乎令你很吃驚。”
“所以我……很笨,同時——”她停了下來,咬著嘴唇。
“同時想讓我相信你根本不喜歡我?事實上,瑪莎,即使在你試著作一個蕩婦的時候,你也美得驚人。你漂亮,充滿活力,富有熱情,令人陶醉和癡迷。但是我並沒有和處女做愛的習慣——並不是說我指望你一直保持童貞,尤其是在三年這麼長的時間裡。這是為什麼?”他簡單地說。
黃色的燭光突然跳了一下,瑪莎擔心地抬起眼簾,期望格蕾斯再次進來,但是這次進來的只是吹進窗戶的一陣微風。沒人及時打斷這次談話,我也一樣能夠應付,她想。
“我們還是一件事一件事地說吧,”她有點茫然地說, “你說你當時對我表示懷疑,但是我們再次相見的時候,你卻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他的嘴角歪了歪, “別忘了我不得不處理你給我的這些錯誤信息,瑪莎。我並沒有明確地這麼說過,但是,確實,我曾這麼猜測過。你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那麼鎮定,”他的眼睛一亮, “你又是那麼艷光四射,你……”他停了下來,好像在謹慎地考慮措詞,“呃,當我回過頭來看看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
“你無法相信我還是處女。”她說道,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否聽起來有些蒼白無力。
“我不可能一輩子不犯錯。瑪莎,”他突然有些不耐煩, “你到底要不要告訴我為什麼?”
她極力保持鎮靜。 “我想這很簡單,因為沒有合適的男人。嗯,也許還有另一個原因,”她更正道,“我走到今天這一步並不容易。”她掃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眼前浮現出自己的奮斗歷程, “當然我花了很多的時間,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我決心不再為其他事情分心,直到我成功為止。”
“所以根本不是因為你忘不了在我懷裡的感覺——當你投入別人懷抱的時候?”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平靜地反駁道: “忘不了的是被人當做傻瓜。”
“你在回避我的問題。”他喃喃地說,眼睛突然又一次從上到下掃了她一遍。
她的雙手不由地顫抖起來,於是她把手放到了桌子下面。 “我想我該說的都說了,西蒙。”
“不過,有件事我想說一下,我和桑德拉的關系結束了。”
瑪莎的呼吸變得不均勻了, “為什麼?”
他嘴上笑笑,但是眼睛卻沒有笑意。 “你認為是什麼原因?與你的意料相反,我不是那種腳踏兩只船的男人。”
“我……但是……不,請告訴我。”她低語道。
“你感到對此負有責任?的確是,”他果斷地說道, “但這並不意味著你有什麼錯。”
瑪莎畏縮了, “這沒有多大區別。”
“你真的想知道嗎?”
“是的!”她用手背擋著嘴。
他將他自己的盤子推到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杯中的酒。 “桑德拉有許多優秀的品質,”他終於開口了, “比如她的組織能力、社交能力等等,但是我們之間就是碰撞不出愛的火花——而這種火花在你我之間就存在。”他繼續說,她的眼睛專注地看著他。“我們的生活可能會過得很平穩,井井有條,但這還不夠。事實上,你幫了她一個忙,瑪莎,盡管你對我造成的影響還有待觀察。”
我也對此有所感覺,她想。或者我一直是這樣希望的?噢,上帝,我現在該怎麼辦? “你的意思是看我們是否可以將這火花變成別的什麼?”她冒險說道, “你曾對我說過,你覺得我們之間總是有什麼東西在爆發。”
“我還沒有機會證明這一點。”他狡猾地說。
瑪莎猛地站起身來, “我不能再吃了,我想回房睡覺了。”
他也站了起來,但卻另有圖謀地搖響了銀鈴。看到幾乎立刻出現的格蕾斯,瑪莎的肩膀頹然沉下,她又坐了下來,輕輕說了聲道歉。
“沒關系!”格蕾斯歡快地說,但瞟了一眼西蒙。
“格蕾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在客廳上兩杯咖啡。”他喃喃地說, “恐怕溫特斯小姐這一天過得不太舒服。”
格蕾斯嘴裡發出嘖嘖聲, “可憐的姑娘——你們先到客廳休息一下,我收拾好了馬上就來。”
“她不住在這裡?”十分鍾以後,面對眼前的一杯咖啡和一盤小杏仁餅,瑪莎問道。
“她和她丈夫皮克頓住在這所房子的後面,那裡有他們自己的房子。他照看莊園,她負責這幢房子。不過沒關系,你會很安全的。我不會侵犯你。”他補充了一句。
她用銳利的目光掃了他一眼,然後疲倦地揉了揉眼眶, “我真的很累。”
“好的,我們先理一下該做的事情,然後你就可以去睡覺了,你看怎麼樣?”他低沉地建議道。
“比如說什麼?惟一需要做的事是……”她停頓了一下,看著站在對面的他。他手裡端著杯咖啡,表情難以琢磨。一陣恐懼順著她的脊背滑下。 “……是0怎麼讓我的車跑起來,這樣我就可以走了。”
“我覺得你應該待在這裡,瑪莎。”
她睜大眼睛,聲音卡在喉嚨裡, “不——”
“聽我說完,”他不耐煩地制止她, “和我一起過一個周末。至少讓我們試著更多地了解對方。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會強迫你和我做愛。”
“你……你是認真的嗎?”她結結巴巴地說。
“是的。”他簡潔地答道。
“但是我後天要回去工作……”她沒說下去,咬著嘴唇。
“經過這麼些事情,你覺得伊薇特真的在乎你早幾天回去嗎?”他挖苦地問道。
“但是我們干什麼呢?”她低聲問道,然後咽了口唾沫。
他古怪地咧嘴笑了笑, “一般人在假期都干什麼?放松自己,讀書,釣魚,散步。”
“為什麼?”她好奇地脫口而出,“這樣你就可以讓我心甘情願地屈從於你了?”
他聳了聳肩, “如果你堅決反對,那你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呢?”
她的面頰突然泛起一片紅暈,她捂著臉,自己也感到吃驚。他注意到了這個細節,說: “如果你留下來,我想我們不應該把這件事作為意志的較量,瑪莎。相信我,我這個年紀已經懶得設圈套讓人和我睡覺了。盡管你否認,但從另一個角度講,我們之間確實存在某種關系。當我們有了更多的了解的時候,我們的關系能否存在不就一目了然了嗎?”他做了個鬼臉,帶著嘲諷輕聲補充道, “這一切都取決於你。現在你的車已經可以開走了,皮克頓是個修理工,他已經把車修好了。只要你想走,隨時可以走。”
“為什麼?你說了半天與意志較量的事——怎麼聽起來像是你在發起挑戰呢?”她的情緒已經穩定,於是反駁道。
“為什麼?”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突然笑了笑,那種氣氛讓她喘不過氣來。他低聲說:“也許這不太公平——讓你成為接受挑戰的一方。我看還是我屈服效果會好些。”笑容仍然凝固在他的眼睛裡。
瑪莎緊閉雙唇,對自己說別聽他的,但是忍不住還是順從了他。“一周,”她干脆地說,“除非我決定提前離開,但是如果到最後仍然沒有結果的話——”
“我將自己永久流放,怎麼樣?”他建議道,“我保證。”
“如果你的保證和你伯母的一樣……”瑪莎抬起頭,隨後意識到自己剛才所做的事,不由得感到精疲力竭,“我……我……”她雙手緊握。
“現在你該做的就是上床睡覺,”他用審視的目光看了她一會兒,說道。他的眼裡已沒有了逗趣的神情,隨後他猛地轉身走了。
她躺在裝飾華麗的黃色臥室的床上,一覺醒來,明媚的晨光已經照射進來。格蕾斯輕輕拍了幾下門。
“早飯送來了,溫特斯小姐!”
“噢,格蕾斯,其實你用不著送來。”瑪莎坐起來,打了一個哈欠,梳理了一下頭發。
“好了,看到你昨天那個樣子,晚飯也沒怎麼吃,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呢?”格蕾斯邊說邊把托盤架在瑪莎的膝蓋上, “老實說,我喜歡為別人做飯,照顧別人!這些日子我沒什麼機會這麼做,這麼可愛的房子,空空蕩蕩的真有點遺憾。”然後她又忙著將瑪莎前一天晚上脫在椅背上的衣服收拾整齊。
她看著眼前的橙汁和酸奶酪,掀起半圓形的銀蓋,她發現底下還有熏豬肉、香菇和兩個雞蛋。 “這頓早餐真是太豐盛了。”瑪莎無助地說。
“對了,西蒙先生今天准備帶你到湖邊釣魚,他一釣起魚來,就忘了時間。所以我准備了一個午餐籃——”
“釣魚。”瑪莎喃喃地說。
“你不會釣魚嗎?這我不擔心。我看他想在你面前炫耀一下他的釣魚技巧。”
“噢,好啊,這很好。”
“你以前釣過魚!”
瑪莎沖西蒙.麥克瑞的方向微微一笑。他們坐在一艘設施完備的汽艇上,湛藍的湖水在微風中泛起銀色的漣漪。他穿了一條舊短褲,一件更舊的打補釘的襯衫,陽光照在他的頭發、胳膊和腿上,幾綹頭發變成了金色——他的表情有些懊惱,讓人覺得滑稽。
“釣過一兩次。”她喃喃地說,繼續在魚鉤上加著魚餌,然後很專業地一甩魚竿,魚漂輕盈地進入水中。
“你怎麼會讓格蕾斯覺得你是個新手呢?”
“她對我說你可能想向我炫耀一下你的技術——我不想破壞你的形象。再說我也不知道你想怎麼釣魚。這裡畢竟是蘇格蘭,有許多釣魚的方法,可以用假蠅釣魚,可以穿高統靴涉水釣魚,還可以捕鮭魚。這些我都沒玩過。”
“你這麼說我倒感到一絲安慰,我還能教你點東西。看得出,你釣得很快,你在哪兒學的釣魚?”
“我們家附近有一個湖……後來這個湖干涸了。家裡還有一個舊的救生筏。我父親在我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就帶我去釣魚了——哇!”她抖了一下魚竿,收起魚線,魚竿搖晃了幾下,她的第四條魚上岸了。西蒙到現在為止,一條魚還沒有釣上來。在這樣一個愜意的上午,釣魚給她帶來了無限的樂趣,再加上聽到他這些話更令她忍不住想開懷大笑。她說: “我最好還是別釣了,這樣你也許能釣上來幾條。”
“以防我產生不良情緒?”他禮貌地說道。
她聳聳肩,笑容仍然留在臉上。 “男人在這種消遣項目上肯定不願甘拜下風,對吧?”
他稍假思考,然後低沉地說: “這要看是什麼事了。如果你生怕把手和衣服弄髒,看到鮮魚被活蹦亂跳地釣上來,就大聲尖叫,如果你是那種神經質的女孩,我可能早就沒耐心了。所以說,你釣上來多少魚,我並不介意。其實瑪莎,今天上午你也是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他以審視的眼光打量著她:散亂的頭發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微光,臉上不施粉黛,穿著樸素的藏青色T恤和斜紋粗棉布短褲,一雙長長的秀腿在陽光的照射下變成了金色。不等她回話,他又繼續說: “告訴我,你喜歡模特這個職業嗎?”
“不是什麼時候都喜歡。”她緩緩地說,“這個 職業競爭性太強,它讓人感到並不愉快。這是一項非 常艱苦的工作,過於注重模特的外在條件,而對內在 的素質卻沒人在意,這對心靈是一種摧殘。”
“不過,作為模特你已經做了兩項聲明了。”
瑪莎做了一個怪臉, “因為我拒絕板著臉?”
“而且還拒絕穿成流浪兒的樣子。”
“實際上那種形象商業效果不錯,”瑪莎淡淡地說,“只是不適合我做。”
“那麼板著臉又是怎麼回事呢?”
“那樣子不合我的天性。”她等待著,以為他會持有異議。
但是幾分鍾的沉默之後,他開口卻說: “這麼歪說,當模特不過是你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了?”
“我想是的。”
“那麼你想達到什麼目的呢?”
她的目光越過他望遠看去。耀眼的陽光照在她的眼睛上,她手放在前額上,淡淡地說: “我還不知道。我只是想保持我現在這種生活。我……你釣到了一條魚。”
他的眼睛一亮,喃喃地說: “我也釣到了。太幸運了。好了,回到我們的競賽——你現在只比我多三條。”
他們最後打了個平手,每人釣到六條魚,因此瑪莎說: “我覺得這個結果比較合適,你覺得呢?”她幫他一起將船停靠在湖邊房子的下面。已經是下午三四點鍾了,和前一天一樣,天空烏雲密布,一場大雨即將來臨。她感到這一天過得是那麼快,那麼盡興。
“非常合適。”他表示同感,然後咧嘴笑笑,補充道, “我特別討厭被人戰勝。”
“我也許不該說,但是我也一樣。”
“為什麼不該說?”
她聳聳肩, “我不知道。也許——我不想將它變成一種意志的較量。”
“噢,我不在乎這類較量。”他緩緩地說。
瑪莎雙手叉腰, “你剛才還說討厭被人戰勝!”
“釣魚是我生活中的常事。機會總是有的,魚也總是有的。”
“在釣魚方面,你別想輕易就戰勝我,西蒙-麥克瑞。”她不服地說,心裡蕩漾著愉悅的情緒。
他彎下腰,將弦外的發動機蹺起來。當他直起身時,他們倆剛好面對面站在一起,相距不過五厘米,他笑著俯視著她,說: “你真的很迷人——這句話我以前說過,可你真的很迷人,瑪莎。我想我更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
瑪莎歎了口氣,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簾, “我一定亂得不像樣子。”
“你現在的樣子很多人想看還看不著呢。看著我。”他輕輕地說。
她不情願地抬起眼,但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個錯誤。因為她無法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盡管他和她一 樣凌亂不堪,但是西蒙-麥克瑞給她帶來的痛苦和煩惱重又襲上心頭,折磨著她。她幾乎絕望地知道,他會伸出手,觸摸到她,將她的防線擊潰……
為什麼我要在這場爭斗中抗爭,陷入混亂復雜的局面?她痛苦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曾經吸引過我,他一直吸引著我,而其他任何男人都未曾做到這一點——也許制服它的惟一辦法就是……不,連想也不要想。相反應該記住他最後一次離開你時的感覺。 “我……我們現在做什麼?”她聲音有些哽咽,但她的眼睛卻非常藍,沒有任何慌亂的神態。
她看出他准備抬起一只手,這令她感到害怕,可她看見他攥緊的拳頭立刻又松開了。他說: “做什麼?你想做什麼?就要下暴雨了。”
她的嘴唇彎成一道弧線,微微一笑, “縮到一邊拿本好書看?你提到過看書的。”
他做了個怪臉, “是的。為什麼不呢?我得先去打幾個電話。”
於是當雨點辟辟啪啪地打在屋頂上時,格蕾斯將她引入一間帶有書房的起居室裡。格蕾斯說,這裡是西蒙母親最喜歡的房間。
“非常溫馨。”瑪莎環顧四周,看到的是排滿書的書架,淺綠色的扶手椅,盛開的粉色和白色的玫瑰,粉色的地毯,古董座鍾和瓷器收藏,壁爐裡發出微微的火光。
“她是一位可愛的女士。”格蕾斯傷感地說,
“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准備些下午茶。”
“格蕾斯,請不要弄什麼吃的了。”瑪莎請求道, “像這樣吃下去,我會丟了工作的。”他們帶到船上的餐籃又滿滿當當地帶了回來。
“哎呀呀,你們沒吃多少東西呀。”
所以瑪莎得到了一杯香茶和一個熱呼呼的烤餅,烤餅上塗了些黃油和蜂蜜。然後她隨便瀏覽了一下書架上的書,發現了保羅-加利科的《雪鵝》,這本書她小時候就讀過,於是她坐下來高興地重讀這本書。
西蒙來的時候,她剛剛合上書,眼眶裡充滿了淚水。
“瑪莎?”他站在她跟前,帶著疑問的目光低頭俯視著她,手裡端著兩個杯子。
“沒什麼,”她吸了一下鼻子, “一本好書就像一個老朋友。幾點了?”
“快到晚餐時間了。”
她歎了口氣, “如果我回去時身體的尺寸翻了一番,夫人肯定要怪罪你的。”
“我們明天散散步就全消化了,如果不下雨的話。”他安慰道,“喝點雪利酒吧?”
“謝謝。”她接過酒杯,他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剛才你一直在忙什麼呢?”瑪莎問。
“忙這忙那的,基本上都是生意上的事。看來我永遠也無法完全逃脫這些事務。我馬上要去日本。”
“日本也……”
“除美洲之外,日本是我們最大的市場。他們喜歡這種酒。”
“我一直想去日本。”瑪莎說道,然後咬著嘴唇。
“那你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去呢?”
壁爐裡傳來木頭燃燒的辟啪聲,突然的寂靜被這惟一的聲音所打破,之後瑪莎平靜地說:“我想我還是裝作沒聽見的好。”
他被逗樂了,“好吧。”
她突然站了起來,走到窗前。 “你和夫人通過電話了?”
“是的。”
“她怎麼說?”
“她聲明她是無辜的,她說根本沒想到我會在這裡。”
“她對我說你告訴她——噢,現在說還有什麼用呢?”她緊張地聳了聳肩。
“瑪莎,”他站在她身後說,“我相信你,而不是她。現在是什麼讓你感到痛苦和苦惱呢?”
“沒有!”她轉過身,眼睛閃閃發光。
“那麼做個好姑娘,過來吃飯。”他通情達理地說道,這把她逗笑了。但是在略為猶豫了一下後,她還是跟他走進了飯廳。
“這麼說,她不在乎我在這裡待一周了?”瑪莎在上湯的時候問道。
“她完全同意。”
“我早該知道會這樣的。”
“是的,我們早猜到會這樣的,對吧?”
她向他投去會意的目光,沒再說什麼。她的沉默對西蒙毫無影響,他十分輕松地吃著,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緒中。這時候用他們釣的魚做的烤魚已吃到一半了。
我恨他,瑪莎突然想到,我再也無法忍受這一切……
但是好像他猜到了她的想法,灰綠色的眼睛透著敏銳、率直的目光。他猛然說道: “你為什麼要瞞著而不說出來呢?如果你認為所有的創傷都在你一個人身上,那你就錯了。”
“對此我從未有半點懷疑。”瑪莎尖刻地說,“遺憾的是我們的創傷是不一樣的。”
“我們只有說出來才知道是不是一樣。”他說著拿起了酒杯。
“好吧,你先說!”
“我的創傷?”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茫然,好像聚焦在一個遙遠的地方。過了一會兒,他平淡地說:“我想求你嫁給我,瑪莎,這樣整個過程就變得簡單了。”
瑪莎一時語塞,慌忙中碰倒了她的酒杯。格蕾斯一定一直在附近徘徊,因為她像閃電一樣從門外進來,拖淨灑在地上的酒跡,拍拍瑪莎的後背,對她的雇主投去憤慨的目光。
他淘氣地做了個鬼臉,低沉地說: “謝謝你,格蕾斯。我們不吃甜點,直接上咖啡,好嗎?瑪莎擔心她的身材。”
“怎麼樣?”他慢吞吞地說,然後他們又回到他母親的起居室,壁爐裡已添了炭,火苗再次燃起,咖啡也端上來了。
“我想我沒什麼可說的。”瑪莎茫然地說道。她發現在她碰倒酒杯以後,自己就像做了一場夢。 “你肯定不是認真的,對吧?”她抬眼看著他,她的一雙眼睛深邃、湛藍,仍然是那麼迷人。
“為什麼不是認真的?”他聳聳肩, “看來沒有嘉別的辦法——至少要得到你的允許——才能打破這個歪僵局……因為你害怕我再次離你而去,對吧?”他輕柔地說道,但是一針見血,就像一只正中靶心的飛鏢。
“我……我……我不知道我們是否彼此相愛!”瑪莎反駁道,終於想出些對策。
“那麼好,你的愛情觀是什麼?”他平靜地問道, “告訴我。”
她臉色蒼白,低聲說: “西蒙,不管怎麼說,我的觀點肯定和你的不同。”
“但是自從我離開你以後,你沒有讓任何一個男人碰過你。那麼,對你而言,這意味著什麼?”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十分無情,他的嘴唇也變得十分冷酷。
她的雙頰染上了紅暈, “別這樣對……”她停了下來,用手捂著嘴。
“別這樣對你?”他譏諷地說, “可是我用別的辦法都是在白費心機。”
“好吧——可是這不關你的事——”
“當然和我有關。”他粗魯地說, “我現在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
“但是你的意思就等於說,如果我不能以別的方式擁有你,那我就娶你!”瑪莎說道。
“沒錯。”現在他的眼睛裡帶有一種淡淡的嘲笑,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有這麼一個印象,就是你需要我。”
“噢!我——”
“我親愛的瑪莎,你說這與自尊無關。”他繼續無情地說著, “我多次主動表示過,但都遭到了你的拒絕,可你融入我的懷抱的時候,吻我的時候,就像一個性饑渴的女人——”她跳起來似乎想要打他,於是他沒再說下去,但是他沒有躲避,只是向她嘲諷地揚起一道眉毛。
這時候她的理智占了上風,但是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羞辱感,直到他冷冷地說: “對不起,這裡沒有雛菊讓你撕扯。”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昂起頭,憤怒充滿了她的血液。但是,過了一會兒,她發現內心有種不安的感覺,因為他與她的接觸太多了,他對她太了解了,像這樣繼續與他斗下去,對她來說不太公平。事實上, 這樣下去會更糟;這讓人感到屈辱,好像她在丟自己的臉……
她重又找回自尊,端正肩膀,抬起臉,盡管臉色蒼白,湛藍的眼睛裡閃爍著淚花,她說: “我不會嫁給你——在這種情況下,我不會嫁給任何人,但是我 不能再像這樣和你斗下去了。這樣做不誠實。”
她吸了口氣,等待他的反應,他的表情沒有變 化,事實上就像石刻的一般,但是接著他握住她的一只手,輕聲說: “謝謝你說這些話。”然後一把將她拉入懷中。
他們的身體碰到了一起,瑪莎渾身顫抖,傻乎乎地說: “就現在好嗎——今晚,我是說?”
他親吻著她的脖頸和她的頭發,他的手在她的後背和臀部撫摸著。 “只要你想要就好。即使你不想,我可能也會干。”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不由得笑了, “我不是,但是——”
“我知道。”他緊緊地摟著她, “這是一大進步。你是想讓我向你求愛求一整天,或是更長時間嗎?”
瑪莎猶豫了片刻,然後堅決地說: “不。那太做作了,而且……也不太公平——”
但是他的嘴觸到了她的嘴唇,止住了她的話,當她再說話時,身體已躺在沙發上,頭枕在他的胳膊上,幾乎處於一種銷魂的狀態。 “我盼這一刻盼了很久了。”她低聲說,剩下的話她又吞了下去。
“接著講。”
“不,說出來太難為情。”她把臉轉向一邊。
“瑪莎,”他溫柔地說,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以便看清她的雙眼, “讓我們彼此不再有什麼難為情。但是我不想催你說。”
“剛才我感到自己像是在一輛失控的火車上。”她說,當他的手在她寬松的上衣下觸摸時,她顫抖著。
他笑了笑,輕輕地親了她一下。“讓我們倆融合為一體。你——”他的聲音在發顫,他解開她的上衣,火光在她的皮膚上跳動, “——你比任何時候都美。”
“西蒙?”
“嗯?”他從她的胸前抬起頭。他們倆躺在黃色的床上,全身裸露。他觸摸著她,小心而又體貼地撫摸著她,過了很長時間,直到她開始放松,全身心地承受他帶給她的愉悅。他的手指和嘴唇在她的肌膚上緩緩移動,這種觸摸釋放出純粹而又隱秘的歡愉,那麼溫柔,那麼實在。由此她朦朧地聯想到其他一些事情,好像他正通過這種方法來說服她,讓她放棄最後的防線,向他投降,將她美好的生活交到他的手中……當他那強健的身軀觸到她那柔美的肌膚時,她想,我還是原來的我嗎?我不再是一個處女了,我成了他的人了,我的生活將永遠掌握在他的手裡……
“瑪莎?”他用手撐著頭,俯視著她,但是他的另一只手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身體。他的手指在她光滑的脖頸上摸索,滑向她高聳的乳房,然後停留在她滾圓的臀部。他掃視著她身體每一處優美的曲線,最後他的目光回到她的臉上。
瑪莎渾身像觸電一般,在一次痙攣性的動作之後,她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胸脯,低聲說:“太多……來吧。”
他再次抬起她的下巴,深情地親吻著她,然後他才小心翼翼地壓在她身上,最後擁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