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之子 第九章
    亨特一回到城裡,就直奔他的辦公室,因為他知道如果不這樣的話。他就會去找內奧米。他已決定不去做這件事了。當他從山裡出來的時候,在長時間的沉默中只有他的思想在伴隨著他,他花了數小時的時間來考慮這件事,他知道尤論如何他必須鼓足勇氣離開這個女人。他們在山中度過的那幾個日夜只不過是個小插曲,是兩個陌生人之間的一次短暫相遇,注定不會長久。如果說他們之間的親密行為同他以前所經歷過的不一樣的話,那也只是他的想像在搗鬼罷了。她曾親口說過她不會去找男人,自從第一眼看到巴克以後,他就能明白她為什麼這樣說了。他是個雜種。在內奧米承受了他所帶來的這一切以後,她最反感的便是有個男人像狗似地圍著她轉了。他只會時時讓她想起她女兒的被綁架,所以為了雙方都好,如果他能回到自己的生活,也讓她回到她的生活中去,那將是最好不過的。

    這樣就很好,他堅定地想。他在生活中一直是個獨行者——這是與生俱來的,就像他眼睛的顏色和他的相貌一樣,漫遊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如果他在世界各地逛累了,在懷俄明這地方不知不覺地尋到了一種平靜,那是他自己的事,而與他人無關。他有工作要干,這項事業得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建立起來。如果有一個女人不斷讓他分心,他是做不到的。

    但是,就在他試圖說服自己的時候,內奧米的影子在他的腦海裡開始活動了,它們在嘲弄著他,糾纏著他——她第一天爬上雪橇時,不知該把雙手放在哪兒的那種緊張不安;他第一次吻她時,她臉上的那種震驚的表情;還有他們做愛時,她把自己給了他的那種樣子。

    他被自己激怒了,把正在挑選的文件猛地摔在了辦公桌上,差點就將它們給扔了。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忘掉這些事情呢?他憤怒地想。當他還記得觸摸她、親吻她的那種感覺,以及和她融為一體的那種感覺時,他怎麼可能在晚上睡得著覺呢?巴克也許是她的第一個愛人和她孩子的父親,但一想到巴克或者別的男人哪怕只是碰她一下,他都反感得要命。她是他的,該死的!凡是他的,他就得守住。

    事實給了他重重的一擊,他坐在那裡,就像變成了一塊石頭,頭腦暈乎乎的。他震驚地想,他不可能愛上了她。他不可能在將自己的心封鎖了二十九年以後,卻只在幾天的時間裡就同她墮入愛河。這實在是不可能。該死的,他不能幹這種事!沒有人能這麼快就同他走得這麼近!她是怎麼做到的?他到底該怎麼辦呢?

    沒有辦法,他斷然地對自己說。沒有任何辦法。她需要平靜,需要一些時間從她所經歷的感情劇變中恢復過來。勞拉會好起來的——在她被救走的那天晚上,他曾用手機給醫院打電話瞭解過她的情況——但是她們誰也不會很快就忘掉她們所經歷的災難。現在只有一個感覺遲鈍的傻瓜才會硬往她們那兒闖呢。

    但是,上帝啊,他想到內奧米那兒去!想把她再次摟在懷裡。想在不得不讓她走開之前,吻她並好好地愛她。他還一直沒有機會跟她說聲再見,而且真該死,他需要有個了斷。但是他不會如願的:因為如果他一走近她,他就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從她身邊走開了。

    就這樣,他待在原地未動,並埋頭去彌補落下的案頭工作。但是這並不容易。每當他稍微放鬆一點兒警惕,他就發現他的思想溜到了內奧米的身上。她在幹什麼?他知道她把勞拉從醫院接回了家,但他不能想像她會讓這個孩子從她的視線中消失片刻。也許下班後他應該給她們帶一張比薩餅

    他突然發現他在為去找她尋找借口,於是咒罵了一聲,站了起來。為了防備自己再出問題,他驅車來到居留區東面,視察他的工人們正在修建的漢堡店的工作進展得怎麼樣了。他繫上一條工具帶,加入了工作。他埋頭苦幹著,拚命想通過勞作讓這個女人從他的頭腦中消失,但這並不奏效。在一天工作結束的時候,他已經筋疲力盡了,但是要去看她的慾望卻像拒不熄滅的火焰——樣仍在他的胸中燃燒著。他對自己感到有點沮喪,也有點憤怒,他知道他不能再往後拖了。如果他想得到平靜,就必須去看她,如果沒有由頭就以祝她好運並同她告別為借口吧。

    他終於屈服了,開始往家裡趕,想去洗澡換衣服,這時他意識到,如果他一身整潔並將臉刮得乾乾淨淨地出現在她的門口的話,他會看—上去像個想撞大運的求婚者。見鬼!他才不是呢!他咒罵著按下了剎車,並在街心裡調了個頭,卡車一路轟鳴著。他沒什麼可害羞的。他今天幹活幹得那麼辛苦,就是再髒也是無可非議的。如果這個女人對一丁點兒的髒都翹鼻子的話,那她就不是他所想要的那種女人,而且他將對她再也無話可說。

    幾分鐘以後,他來到了她的房前,他皺著眉,下巴緊繃著。他一邊提醒自己到這兒來的原因,一邊邁上門口的台階響亮地敲起了她的前門。他認真地發誓,這總共只須兩分鐘的時間。

    但是當她打開門的時候,他在頭腦裡已經準備好的那些詞就像是隨風而逝了。她高興地衝他一笑,他感到彷彿就像太陽衝破了傍晚的陰雲一樣。「亨特!我正想著你應該讓我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請進來。你吃飯了嗎?勞拉和我剛吃完,但是如果你餓的話,我可以用微波爐給你熱一盤。」

    他惟一感到饑不可耐的就是對她,他想到,為自己對她的強烈慾望感到震驚。上帝啊,她真漂亮!他為什麼總是會對她的美貌感到驚奇呢?在他第一次看到她的一剎那,她就讓他有點魂不守舍,這次也毫無二致。他看了她一眼就想伸手去拉她,想把她抱在懷裡永遠也不讓她離去,想告訴她他是怎樣莫名其妙地把魂丟給了她。

    但是他能想起來的只有她經歷的那場災難,要說的話就是說不出來。相反,他生硬地說了一句,「不,謝謝。實際上,我只是順道來看看勞拉。我聽說她今天早上回家了。」

    他的語調使她的笑容略微收斂了一下,不過即便她想知道他出了什麼問題,她也什麼都沒說。「是的,她是回來了。她很幸運,現在正在她房間裡玩。你想見見她嗎?」

    他本來應該告訴她沒有必要了,然後就離開這鬼地方,但她把門給他打開了。他不能拒絕這個邀請。在他還沒完全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他已經和她肩並肩地站在勞拉房間外的大廳裡,看著這個小姑娘在同她的破玩具熊玩耍了。她沉醉在她的想像世界裡.看上去健康活潑,安然無恙。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父親讓她經歷的那場噩夢將有望從她的記憶中完全消退。

    憑巴克對她所抱的那種僥倖心理,他就該被槍斃,但是根據鎮上流傳的小道消息,內奧米還沒有對他提出指控。亨特永遠都弄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他知道她不會仍然在乎這個蠢貨的——她不是那種在對一個男人還有感情的時候,就把自己交給另一個男人的女人。即使原先她和巴克之間還有點藕斷絲連的話,在他讓勞拉遭受危險的那一刻就該消失了。那她為什麼不讓人逮捕這頭蠢驢呢?

    他告訴自己這不關他的事,但是當他們一回到客廳,他就聽到自己說:「我聽說巴克仍然逍遙法外。我還以為你要把他送進監獄呢!」

    「我也這樣想過,」她承認道,「但是他答應他不會再打擾我們了——」

    「你就相信了他。」

    「開始並沒有,」她說著,衝他生氣的語調微笑了一下。「但是後來他給了我這個。」她從立體聲音響裡退出了一盤磁帶,把它拿了起來。「這是他錄的自白書。他要是再走近我或者勞拉,他知道我會直接拿著它去找警察的。」

    「巴克自願把它給了你?」

    她點了點頭,然後就給他講了她同巴克的談話以及他意外地提出要走出她的生活。「我知道你也許覺得我是腦子出廠毛病,相信了他,但他不是個笨人。他知道即使沒有這盤磁帶,如果我決定要提出指控,他也得面對嚴峻的鐵窗生涯。他的自由對他來說比我更重要。感謝上帝,他不會回來了。」

    所以一切都結束了。她已讓勞拉再次平安地回到了家中,她不再用得著他了。他就知道會是這麼個結局——只是沒想到自己會感到心如刀絞 他需要點空氣,就朝門走去。「好的。我很高興你和勞拉—切都好。辦公室裡還有一堆文件在等著我,所以我得走了,讓你接著做你正在做的事。」

    內奧米有點恐懼,她有一種他要永遠走出她生活的感覺,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她只知道應該攔住他。「等等!我們從來沒有談過你找到勞拉的工錢——」

    這句話讓他停住了腳步,「我幫助人不是為了錢。」

    看到他向她投來的生氣的目光,她很快做了道歉。「不,當然不是。我不是有意侮辱你。我只是……」

    「什麼?」

    在他犀利的目光注視下她有點支支吾吾,她努力地在找問兒,但卻總是說錯話。「我欠了你這麼多。」」你覺得這就是我想跟你要的嗎?感恩戴德?」

    他是那麼氣憤,要是換個環境的話,她該會忍不住笑出來的。但是突然之間他們似乎不是在討論感恩戴德的問題。她覺得她就像站在懸崖邊上,一步走不好就會出錯。他在向她要什麼東西?他是在說他惟一想要的就是愛情嗎?她極想相信這個,但她要是錯了怎麼辦?如果他想要的只是友情怎麼辦?對他坦言她愛他,那麼話一出口肯定會失去他的。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他想要的是愛情而她只提供了友情,結果將是一樣的。

    她有點心煩意亂,猶豫不決,但儘管她還不知道她是否做對了,她卻知道必須得告訴他她的感受。愛情注定了是要被分享的。

    她找了個機會,朝他走了一步,一想到她可能弄錯了,她的心就縮起來了。「我將永遠因為你給我找回了勞拉而感謝你,」她聲音沙啞地說,「但是我對你的感覺與這無關。在我發現了巴克是一個多麼可惡的人以後,我想我將永遠不會再去信任另一個男人,去愛上他。但我錯了。」加油!她只剩下沒有說出她對他的感覺了。他定定地站在那裡!她突然害怕她做錯了,就遲疑地說:「亨特?如果這不是你所想聽到的話,我很抱歉,但是我愛你。我想你應該知道。」

    她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他發出了一聲低吼,伸手把她緊緊地擁進了懷裡。「我愛你!」他急切地說,「想著我將不得不放棄你,我忍受了一整天的煎熬,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受得了它。再對我說一遍。」

    她笑著,不用問他這是什麼意思了。「我愛你。我想肯定是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就開始了。一切發牛得這麼快。」

    「對我來說一點兒都不快,」他一邊饑不可耐地吻著她,一邊聲音沙啞地說,「我想娶你。現在,今天晚上。我們安排得越快越好。」

    這不是一個問題,而是一種迴盪在她內心深處的需要。她知道別人可能會說他們互相認識的時間還不夠長——他們在考慮結婚之前,應該花些時間來更好地瞭解對方。但是她與他心心相印,一拍即合,愛情跟時間無關。「好吧!」她快活地叫道。「好吧!好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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