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玉門關 第三章
    玉門關是旭烈毅南下巡城的最後一站,第二天中午,他們便啟程返回女真的國京──渤海城。

    旭烈毅身披黃金甲,威武英揚地在前方主領近衛隊和士兵,浩浩蕩蕩地回城;另撥一頂舒適的軟轎給羽黛坐,並命一名婢女隨行服侍她。

    車隊走了近七天,羽黛坐在軟轎內,看著外面的景色愈來愈蕭瑟淒涼,遠處的山峰頂上甚已有皚皚白雪,胡天八月即飛雪,她清楚而悲哀地知道……家,愈來愈遠了!放眼望去,不是遼闊無人的草原,便是蕭條寂寥的沙丘,羽黛悲哀地在心底反覆地吟誦一首杜甫的詩: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塚向黃昏。畫圖省識春風面,環佩空歸月下魂。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昔日昭君出塞,至少還有個「和番」這種高尚偉大的藉口,而自己呢?羽黛淒涼一笑,她什麼也不是……只是被蠻子擄來的倒楣鬼罷了!

    獨留青塚向黃昏……會不會……自己的下場,竟比王昭君更加淒涼?

    第十天,他們終於抵達女真國都──渤海城。因舟旅勞頓而在轎內昏睡的羽黛被興奮的婢女搖醒,「小姐!到了、到了……我們回到渤海城了!」渤海城?羽黛半睜睡眼朝外一看,瞬時睡意全消,那一剎那間……

    她以為自己回到大唐的長安城!

    完全不是她所想像的荒涼、貧瘠與落後……城內街道整齊、商店林立,行人潮來潮往,呈現一片欣欣向榮、安和樂利狀。

    而女真人的屋宇建築有股塞外兒女的恢宏氣度,氣勢特別壯觀,並且揉和了漢族的精致典雅。而全城的人,一聽說皇太子回朝,幾乎全出城迎接了,路兩旁全跪著恭敬而欣喜的人民,高喊:「太子千歲!恭迎皇太子回朝!恭迎皇太子回朝!」歡呼聲響徹雲霄,坐在轎內的羽黛被這股氣勢懾住了……

    在長安,她也曾見人民在路邊迎接聖駕;而今日這股浩然壯觀的團結氣魄與對皇太子的愛慕景仰,絕不遜於大唐人民對唐太宗的敬畏崇拜!羽黛不得不相信這幾日在馬車內,婢女如描述傳奇英雄般,對她敘說皇太子旭烈毅之英勇事跡──

    他幾乎是女真族人心中之神,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上一任天和皇帝在位時,女真國內尚有種族分離、各自為政的情形;皇太子旭烈毅整合自相殘殺的族人,擴充國力,親自領兵殲滅蠢蠢欲犯的邊疆小國……

    協助父皇將女真推向政治清明,戰力強盛的超級強國。旭烈毅以他那堅忍卓絕的膽識,恢宏遠大的氣度及深潛奇詭的智謀,在父皇重病時,主掌朝政,把女真帶領至更輝煌、更燦爛的時期。

    雖然他還未正式登基(病重的天和皇帝尚在,他不願動搖父皇的皇位。)

    但,他早已蠃得女真人民一至的推崇愛戴,人們衷心相信──精明睿智的皇太子繼位後,更能增厚國力,建立出銳不可擋、睥睨大漠的西域霸國!

    旭烈毅領著軍隊,英姿煥發地騎馬走在隊伍面前,他頭戴純金打造的八寶頭盔,身穿黃金鎧甲,佩刀持槍;身材高大魁梧的他佩上這一身戎裝,更顯得威風凜凜,騎在高大的雪白駿馬上,恍如一尊由天而降的金甲神,匍匐在地的民眾一見,驕傲之餘,英雄崇拜的心理更加高升,歡呼聲也更沸騰巨大,形成一股震撼人心的巨大聲浪。

    他就是具有那股開天辟地的磅礡大氣,光芒四射,令人不敢逼視。一股異樣的情愫緩緩地由羽黛心底升起,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如果她是女真子民,她也會誓死效忠旭烈毅,寧願為他肝腦塗地!軍隊在一棟氣派尊貴的大宅前停下來,婢女告訴羽黛,這便是專屬於皇太子的宮殿。一群文武百官簇擠在門口,他們一方面是來恭迎太子回來;另一方面,也是特來看看傳聞中的大唐女子。

    皇太子在玉門關擄來一名艷若天仙的大唐女子,這新聞早已傳遍全渤海城了,向來對女人沒多大興趣的皇太子不但將她囚在營內,還帶她回來,更是令人跌破眼鏡。許多大臣,尤其是那些妄想把女兒嫁入宮中,卻被皇太子所拒的人,莫不懷著不服輸的心態,前來看清這中原妖女以何本事迷倒太子?

    「小姐,我們要下馬車了。」婢女莎莎提醒羽黛。羽黛手揉太陽穴,深吸口氣,希望自己精神好一點……

    老天,經由這些天的奔波,她早已累得頭暈目眩,全身不舒服,只怕腳一落地,就會走得東倒西歪。但外面這麼多女真人……她知道他們一定是懷著看戲的心情,來看她這個「異族女子」的……真悲哀,不管身在何處,她永遠被當成是一名「異族女子」。

    挺起胸膛,羽黛不斷告誡自己──蘭羽黛,你要振作!不能丟臉,不能讓外族的女真人看到你軟弱且疲倦憔悴的一面,不能丟大唐的臉,更不能丟樓蘭的臉!莎莎已先下馬車,恭敬地准備攙扶羽黛下來。

    而圍在一旁的大批臣民,則屏氣凝神地睜大眼睛……轎簾微動,一只咬潔若春蔥,晶瑩似玉的皓腕伸出來,搭在莎莎的手上,全場一片抽氣及驚歎聲……從沒見過這麼雪白粉嫩、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不難想見,它的主人會是怎樣一位艷驚四座、美得驚動八荒九垓的人呀!

    僅僅是一只手,便緊緊攫住所有人的視線。當羽黛在婢女的攙扶下,款款地、盈盈地由轎中下來時,現場更是鴉雀無聲,靜得連針掉下來都清晰可聞。豐韻楚楚,桃腮灼灼,眉目似畫,眼波流轉處,縱是無意亦顛倒眾生。

    素如春梅綻雪;艷勝六月新荷!這等冠絕古今的仙姿玉貌,只在天上有吧!羽黛搭著婢女的手,優雅尊貴地維持自己的儀態……但她的頭愈來愈重,眼前的景物也愈來愈模糊,就在她快支持不住時,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橫過來,直接將她抱起來。

    是旭烈毅!早在羽黛方下馬車時,他便在她略微蒼白的臉上看出她的不適,不顧全國的文武百官幾乎全在這裹;也毫不管那些驚訝錯愕的眼光,他將她緊抱在懷,大跨步地邁入宮殿。皇太子抱著美人進入宮殿後,原先目瞪口呆的眾人才七嘴八舌地交談:「我的天!我還以為是畫的美人兒走出來了!難怪皇太子不顧一切地要帶她回來,換作是我,丟了性命也要得到她……」「真是標准的南方佳麗呀!你們瞧她那不盈一握的柳腰,和白得似雲的肌膚……」

    「唉!絕世美女,如果我也能得到這種天仙似的大美人,死也無憾呀……」

    「你別作夢吧你……」人群中又掀起一片笑聲與艷羨聲。在一匹高大黑亮的駿馬上,有一雙凶猛陰沉、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眼睛,他是魯王──旭烈毅同父異母的皇弟旭烈撻。

    他的腦中盤旋一句話……絕世美女!如果我能得到她……如果我能得到她!

    ※※※

    旭烈毅抱著羽黛直接走入內殿。

    輕捉著他的衣襟……羽黛心底有一絲絲的感激,尊貴如他竟能細心地看出她的不適,適時抱起她,讓她免於在眾人面前失態。

    將羽黛輕放在薰著香的龍鳳臥榻上,他為她輕揉太陽穴,低聲問:「好一些了嗎?」羽黛點點頭,臉色已不再那麼蒼白,也漸漸恢復紅潤。

    旭烈毅的手輕撫她的雲鬢,會在眾人面前不顧一切地抱起她,一方面是因她柔弱的身子搖搖欲墜;另一方面──則是最主要的:眾多臣民驚艷與愛慕的表情令他十分不悅,她是他的!僅是他一個人的!從頭到腳均是!只有他能欣賞她的花容月貌,連一根頭發也不給別人看!面對她,他是充滿占有欲的大男人!

    「我想喝水……」羽黛低吟。

    婢女立刻捧著水杯上來。羽黛想伸手去接時,被旭烈毅先奪去,「我來!」他將水一仰而盡,捏住羽黛的下巴,徐徐地,夾雜吮吻地把水輸入她口中。漫天暈紅染上羽黛俏顏,她羞澀地垂下星眸……這人真是!也不顧還有奴婢們在旁。

    幸好,識相的奴婢們也悄悄地退下去了。

    這樣的淺嘗顯然還不能令他滿足,他的臉埋入她散著淡淡幽香的秀發內,輕咬她滑如凝脂的粉頸,嗓音低沉的性感:「你好香,「芳氣襲人是酒香」……你有如來自中原,最醇最烈的美酒,入口清雅沁脾,卻後勁十足!」

    在他一連串的吮吻攻勢下,羽黛全身一陣虛軟無力,只覺他吻過處,全熾熱地如火在燒一般……她好氣自己的沒用,只要他一吻她,她平日對他的怨恨詛咒全不見了!

    ……只剩……只剩該死的心神蕩漾!他的吻卻愈來愈洶湧狂野,大手也不規矩地滑入她罩衣內,羽黛羞紅了臉,驚惶地道:「不……你不能……也不可在這時……」

    他哪肯停下來?近十天,為了趕路,日夜不歇,他根本沒時間,也不忍碰因舟旅勞頓而憔悴的她,壓抑了十來日的熾熱情欲,再加上軟玉溫香的佳人正在懷……他以一個更霸道且更火熱的吻來堵住她所有的不依和掙扎。

    很殺風景地,簾外傳來宮人聲音:「太子殿下,魯王求見。」

    旭烈毅不耐地低吼:「滾!我誰也不見!」

    「可是魯王他……」旭烈毅挫敗地歎了口氣,低聲詛咒,看來那該死的旭烈撻今日是非見他不可了!旭烈撻是旭烈毅同父異母之皇弟,生母出身微賤,他的容貌上也沒有旭烈毅的凜然正氣。

    雖然他表面上一直對旭烈毅很恭敬臣服,但心思敏銳的旭烈毅總覺他身上有一股邪氣。眼神總是閃爍不定,沒有坦蕩蕩的氣魄。但一個國家想要長治久安,就不能有朝廷內斗、兄弟閱牆的事情發生。

    因此,只要魯王表面上均恭敬有禮,身為皇兒的旭烈毅亦不願太明顯地排斥他,以免埋下日後禍根。他沉喝:「傳他進來吧。」還沒來得及叫羽黛先入內避一避,旭烈撻竟已貿然直沖進來。

    「恭迎殿下回朝,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旭烈撻單膝著地,很恭敬地下跪行禮,但一雙邪惡之眼卻瞟向立在皇兄後的娉婷佳人……初見驚為天人;再見更是怦然心動,神魂顛倒。

    羽黛下意識地往旭烈毅背後躲,她討厭這種赤裸裸、幾近侵犯地注視,尤其那股邪穢低劣之氣更令她眉頭一皺……這人真是放肆無禮!雖身著類似旭烈毅的皇袍,卻沒有半點神似旭烈毅的王者風范。

    旭烈撻貿然闖進來,雖然令旭烈毅相當不悅,但羽黛悄悄挨近他的動作卻令他相當滿意,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卻已宣告──她只屬於他的,他是她的守護者!旭烈毅大手一揮,讓兩名宮女速速扶羽黛入內室後,他才淡淡道:「起來吧!有何事要晉見?」

    悵然地望著佳人漸行漸遠的窈窕身影;旭烈撻一接觸皇兄凌厲精銳的鷹眼後,立刻收斂心思,恭敬稟告:「臣弟上奏:乾州乃我邊防要塞,近日屢遭回紇游民之襲擊……」

    總有機會的……旭烈撻暗自告訴自己:一定有機會奪到那絕世佳人!只憑他比我早出生便能繼承皇位,旭烈撻不甘心!皇位已是他的,但這楚楚動人的美人兒,花落誰家?尚未可知!

    ※※※

    羽黛穿著茜紗紋的軟繡袍,端坐椅上讓婢女以蒲香扇薰乾她剛沐浴過的秀發。一雙星眸卻轉向前廳,秀眉也緊皺著。

    旭烈撻又來了,正在前廳和旭烈毅共議大事,這幾天,旭烈撻總是找了一大堆藉口來太子殿……羽黛雙眉更加緊蹙,那充滿侵略性且邪穢的眼神,令她厭惡至極且全身不舒服!所以,每次一聽到旭烈撻求見,羽黛便速速往後面走。

    他真的是旭烈毅同父異母的弟弟嗎?羽黛十分懷疑,雖然旭烈撻的容貌不至於粗鄙可怕,尚有幾分北方男兒的豪邁氣魄,但那氣質真是……卑劣低俗!

    同是兄弟,卻完全沒有旭烈毅眉宇之間的浩然正氣,與不怒而威的王者之風;兩人一並比,更顯得旭烈撻庸俗猥瑣如污泥!羽黛不得不承認,旭烈毅是天生的領袖型人物,這種人,即使生在貧賤之家,以他那股威儀凜然之氣勢與令人折服的魄力,絕非池中之物,必能開疆拓土地建設出屬於自己的王國。

    幸好……自己在玉門關時,不是落入旭烈撻手中……

    羽黛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昨天,她才聽婢女提起……南下巡城之事,因旭烈毅是即將登基的新皇,為了他的安全起見,文武百官莫不勸他勿親自南下,可以由魯王旭烈撻代替。是旭烈毅堅持親自南下,他要親自去看看南方屬國的情形。如果,當時南下巡城的是旭烈撻……

    羽黛手中一顫,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既是俘虜的命了,但如果擄你的人以文明的方式來尊重你,至少算是不幸中的幸運了吧?羽黛悲哀地自嘲。這次的晤談似乎較久?羽黛輕移蓮步,繼續走向前廳,隔著花廊,她看見旭烈毅仍端坐虎皮交椅上,與他談話的人,卻不是旭烈撻,而是一名雍容典雅、韻味高尚的貴婦。看來,旭烈撻已離去了。

    「小姐,」門口的婢女向她行禮,「我進去稟告殿下你來了。」

    「別,」羽黛伸手阻止她,輕聲問:「那一位夫人是?」

    「是懿德太後,」婢女微微一笑,「殿下的母後。」旭烈毅的母親?羽黛有些好奇地看著她,細長柳眉,鵝蛋臉上依舊光滑如緞,歲月並投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她舉止嫻雅,氣度安詳,不愧曾為母儀天下的皇後。羽黛清楚地聽到他們的交談內容──

    「撻兒常來找你?」

    「最近常來。」旭烈毅口中回答母親的問話,冰冷剛硬的眼眸卻透露了他的心思──向來與自己疏遠的旭烈撻,近日卻頻頻找藉口人府求見;敏銳如旭烈毅自然早已察覺──旭烈撻對羽黛的瘋狂愛意!旭烈毅自知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不想在一怒之下做得太絕。

    臥病在床的父皇也屢次殷殷交代──登基後,善待其他親王。

    翻閱青史,兄弟閱牆往往遵致國家滅亡的悲劇,他不想看到這種悲劇也在女真皇室內發生。但是……

    旭烈毅鷹眸迸出寒光──除了他,膽敢碰羽黛的男人都得死!非分之想也不許!如果不是顧慮手足之情,他早就一刀宰了旭烈撻!也許,他該給旭烈撻一個適當的警告。

    「毅兒,」太後又開口,因為知道接下來的話一定會引得她這剛烈不馴的兒子勃然大怒;所以,她的語氣也期期艾艾的:「撻兒雖非母後親生,但母後一直對他視如己出,也希望你和諸位親王間相互友善。而且,你也知道,自撻兒生母死後,母後對撻兒一直有一份虧欠感,他母親畢竟是因為救我而死……」

    旭烈撻的母親夏莉,原本是皇後身邊的婢女,因亦有幾分姿色,且個性柔媚,故也被天和皇帝相中,一夜臨幸後,她懷了皇子,就是後來的旭烈撻。夏莉產後,封為夏妃;自古以來,皇宮內苑總是糾紛不斷,各嬪妃間為了爭寵,莫不使出所有手段,女真皇朝亦未得幸免。

    夏妃產下皇子後,仍很敬重她原來的主人──皇後,時常入殿向皇後請安問好,當時有位南詔送來當嬪妃的公主,十分嫉妒皇後,因為盡管女真皇宮佳麗數千,但天和皇帝最寵愛的,仍是容貌過人,氣韻典雅的皇後。南詔公主買通一名皇後身邊的小婢女,在三茶中下毒。

    皇後真是命不該絕!

    那一碗三茶送上來時,夏妃正好過來向皇後請安,本來即是皇後身邊婢女的她,習慣性地捧起三茶為皇後試試溫度,才吸了一小口,茶碗摔裂至地,夏妃發抖地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才一灶香的時間,便七孔流血而亡。

    驚駭且痛心的皇後,雖在事後處死了那名送三茶上來的婢女;南詔公主也由天和皇帝親自賜死。但皇後一直對已故的夏妃愧疚不已,她認為,夏妃是為了自己而死的。懷著補償的心理,皇後對夏妃所留下的皇子旭烈撻特別寵愛,旭烈撻自幼失去母親,性格上有些偏激怪異,再加上有個事事比他出色的皇兄旭烈毅,從小,他便十分仇視嫉妒旭烈毅。

    「這幾天,撻兒入宮向我請安時,提起你擄了一名大唐女子回來,」太後注視旭烈毅臉上的變化,緊張地道:「我聽得出來撻兒十分愛慕那名大唐女子,她……只不過是擄回來的女奴,母後不希望因一個女人而造成你們兄弟之間的不愉快,你……你是否可以……」望著挺立在自己面前,如一座山高的旭烈毅,太後更是支支吾吾地說不下去。

    「母後有話請直說。」旭烈毅沉聲道,語氣中已滿是山雨欲來的火藥味。那股可傷人於無形的氣勢,不僅令一旁的宮女臉色發白,屏氣凝神地連大氣也不敢喘,就連太後也緊張地倒抽一口氣──她相信,如果自己不是他母親,旭烈毅那道勢力萬鈞的鞭子早抽下來了!

    「毅兒,你明明知道娘要說什麼……」太後歎了口氣道:「只不過是一名女奴,你就將她賞給撻兒吧,你馬上就是新帝了,要什麼貌美如花的女人沒有?更何況,我絕對不會允許你立一非純女真人為後……」

    一個驚天動地的碎裂聲響起,旭烈毅身邊的花梨木茶幾被劈為無數碎片,在宮女的驚呼中,旭烈毅狂野凶狠得如頭被激怒的黑豹。太後慘白了臉,底下的話全吞入喉間。

    兩名宮女上來扶住顫抖的她。把我賞給那粗鄙心的旭烈撻?!全身發抖,羽黛掩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驚呼出聲,她轉身便跑。

    旭烈毅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讓盛怒中的自己抽出鞭子──沒錯,如果她不是自己敬重的母後,他早將她鞭得皮開肉綻!

    「毅兒……」深吸一口氣,太後試探性地開口,她怕……她竟怕自己在狂怒中的兒子,她也終於明白上次在與吐谷渾的交戰中,為什麼敵軍遠遠一見身披甲、親自領軍的毅兒,便嚇得立刻棄檄奔逃──蟄猛懾人的氣勢盡在那一雙凌厲鷹眸中,他的確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氣魄!

    「請母親回宮吧!也請母親勿再插手此事。」旭烈毅冷峻地開口,遣詞依舊有禮,但語調中,洶湧的怒氣令太後心頭發寒。

    「毅兒……」她還想再說什麼,但一接觸他寒光四射的鷹眸,皇後倏地閉上嘴巴。

    旭烈毅下令:「來人!送太後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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