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怎麼樣了呢?黑奴一直沒來報告最新情況,這讓湯羨雲的心中出現一絲絲不安。原本她是不太擔心啦,可是萬一他要真有個三長兩短該怎麼辦?
好歹段千城也算她的屬下,他會受這麼重的傷也全是因為她的緣故,不過去看看好像有點說不過去。更何況她去看他也是為了得知他什麼時候可以接新任務,完全公事公辦,不摻雜一點私人情感在裡面,對吧?
基於以上的理由,她決定親自去看看他到底恢復得怎麼樣,倘若已經沒有大礙,可以讓他少點偷懶的時間,這完全是為了組織的利益設想。
搭電梯前往位於五樓的醫護室,湯羨雲快步走在通往病房的迴廊上,方才經由電腦查詢,她已經知道他住在哪一間。
停在左側第二間病房的門口,她的腳步略顯遲疑。施予嚴刑的人是她,這會兒見著她的臉,段千城會不會嘲笑她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說不定他還會朝她破口大罵、指責她是沒心沒肝沒肺的怪物。不管了!都已經來到這兒,她還是進去瞧瞧再說。
推開那扇仿若千斤之重的房門,湯羨雲手足無措地站在外頭往內探視,她看見一個直挺挺躺在床上、全身裹著紗布的身形,同時也看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湯羨雲從來沒遇過這麼教人無所適從的情況,她侷促不安地站在門口,有股想掉頭逃走的衝動,然而雙腿卻像生根似地定在原地。想撇過頭去不理會他像是挑興的眼神,卻無力從他燦然的眸中尋得自己的方向。
「你不進來嗎?」對望了好一會兒,段千城首先開口打破沉默。
他的聲音讓她回神,湯羨雲怔愣了一下,隨即踩著細碎的腳步接近他的床沿。
「你還好吧?」湯羨雲囁嚅地開口。眼光掃過他看起來慘不忍睹的身軀,投注在他略顯疲憊的臉上。
第一次發現,原來她長得還挺不錯,沒截面具的半邊臉上皮膚細膩柔滑,比上等的陶瓷還要精緻無瑕,尤其是那雙蕩漾著粼粼波光的眼眸,就像是世界上最珍貴且獨一無二的寶石,為什麼他一直沒發現呢?雖然另外一半面具是那麼樣的醜惡,然而她的美麗卻是面具所不能掩藏的。
「你還好嗎?」見他一直沒回答,湯羨雲再度重複問他的話。
「一時之間還死不了。」段千城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看著她,不知不覺間居然看呆了!
「你」他在對她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不然怎麼會看見段千城對她微笑?他應該瞪著殺人似的眼光朝她破口大罵才對吧?
「我說我沒事了。」方纔她站在門外的模樣莫名地勾起他心中的憐惜。不同於以往囂張狂妄的姿態,今天的她顯得格外嬌弱,原本他的心中還有一絲絲不諒解,也早被那懺悔似的眼神征服了。
「那就好,我要回去了。」他的表現著實出乎她意料之外,這種情形讓她整顆心慌成一片。
「等等。」她怎麼說走就走,也不多陪陪他這個傷重臥床的病患。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她立刻掉轉過頭,緊張地看著他。
「的確很不舒服,我想上廁所。」被她這麼一問,他才驚覺自己的膀胱像是快爆炸似的,脹得非常不好受。
「你想上廁所?」這種事跟她說有用嗎?
「你看看我包成這個樣子,沒辦法自己走到廁所去,你快點幫我把尿壺拿過來,快一點!」真要命,黑奴在的時候不急,她在的時候才急,沒辦法,現在能求助的只有她。
他看起來似乎真的很不好受,整個臉孔漲得通紅,額頭上隱約可見汗水。湯羨雲遲疑了大約三秒鐘,決定幫他這個舉手之勞,反正只是拿個尿壺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於是她蹲下身子,從床底下拿出尿壺。
「拿去。」她將尿壺遞到他面前,等他自個兒接過去。
「拜-你行行好,我已經動不了了,你乾脆好人做到底幫我服務一下。」段千城以眼神示意她將尿壺對準他的重要部位。
「你開什麼玩笑!」這傢伙還真是得寸進尺。
「快一點啦!都跟你說我已經快尿出來了,你還在那邊拖拖拉拉!」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些話。
「我去教別人來。」要她如此卑微地幫他做這種事,想都別想!
「你該不會是怕了吧?」請將不如激將,他決定使出這一招。
「誰怕了!」湯羨雲的聲音立刻高了八度。從小受的訓練要她學會處變不驚,她豈會懼怕這種微不足道的小場面。
「你明明就是怕了,不然幫我這小小的忙根本不會對你造成任何損失。」這傢伙還真不是普通難纏,幫個忙也推三阻四。
「幫就幫,沒什麼了不起!」湯羨雲不服氣地一把掀開覆在他身上的被單。一打開她就後悔了,好歹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現在居然要幫一個大男人解決生理需求,真是尷尬到大西洋去了!
「快一點啦!你該不會害羞了吧?」被看的他都不覺得害羞了,她羞個什麼勁兒!
「誰誰說的!弄就弄,沒什麼大不了。」湯羨雲豁出去似地將視線調往他的重要部位,將尿壺對準之後立刻撇開頭去。尷尬的潮紅卻早已襲上她水嫩的雙頰,染上一片艷麗動人的色澤。
雖然僅僅是側面,但她紅透到耳根子以及蘋果似的俏臉卻毫不隱藏落入段千城的眼中,這時候他才深刻體認到她只是一個豆寇年華的少女,壓根兒沒將她同高高在上、權力一把抓的首領聯想在一起。
他的笑容一直沒間斷過,一開始他就存著捉弄她的意思,雖然急著想上廁所,但他的傷勢其實沒那麼嚴重,可以自己來,只不過想看看她羞窘的模樣而臨時編出行動不便的理由,而他非常滿意自己所見的成果。
湯羨雲渾身不自在地等他將體內過多的水分排出體外,若不是企畏存有一絲絲對他的愧疚,她怎麼會委屈自己做這種她一輩子也夢想不到、毫無自尊的工作?不過他的尿還真多,讓她弩扭到了極點。
「好了,真是多謝啦。」解決完生理需求,段千城呼了好大一口氣,突然覺得渾身舒暢。
湯羨雲一言不發地將尿壺執往盥洗室,等她由裡頭出來的時候已經再度恢復一貫漠然的神色,靜靜移往病床旁一角垂著簾幕的窗子,纖手撥開那層厚重的布料,為室內添了一份陽光的溫柔。
她就這樣一直看向窗外,過了好一會兒才突然轉身面對他,想問的話哽在喉嚨裡,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
「怎麼了?」他的語氣是那麼樣的溫柔,與窗外的陽光融成一片,與向來陰暗晦澀的眾惡之城顯得如此不搭調,但她的心卻因為他和緩的語氣及略帶笑意的臉孔而變得好平靜。
「你不氣我、不恨我嗎?」湯羨雲遲疑地問他,眼瞳裡閃爍著不解與困惑。
「你希望我氣你、恨你嗎?」他的語氣依舊淡然無波。
「這不是我希不希望的問題,而是你根本不該以這種態度對我!」相對於他的平靜,湯羨雲就顯得有些氣急敗壞。她一點都不喜歡現在這種情況,好像被施恩似的,簡直是莫名其妙嘛!
「我問你,你是故意的嗎?你是故意在我身上製造傷痕以報復我對你的不敬嗎?」
段千城神色一斂,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是故意的嗎?他這麼問的用意何在?一開始她的確存著報復他的想法,但她壓兒根沒想到要這麼殘酷地對他。事情完全超出她理智所能掌控的範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失控會對他造成這麼大的傷害。
「你一開始就打算將我折磨得不成人形嗎?你想讓我身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嗎?你對我的敵視真的有這麼深嗎?你打算讓我在『罪惡淵藪』裡頭自生自滅嗎?你看我不順眼到非得除去我才痛快嗎?」段千城一連串問了這些個問題,鎖住她的視線充滿了探索。
「不,不是的!我是打算罰你,但是從來沒想過是用這麼殘忍的方式!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我」湯羨雲沒頭沒腦說了一串話,卻突然止住一連串的叨絮,不知所措地轉過身子再度面向窗外。
她為什麼要對他說那麼多?
沉默再度降臨,這回她的心中更多一份況重,好似有什麼不想被人窺伺的秘密在不知不覺間由自己口中洩漏出去。這些年來她堅持不肯讓人探視、連她自己都刻意逃避的內心世界,為什麼會這麼輕易就讓他找到線索?
「你是不是在同情我?」她自言自語似地道,然而安靜的空間裡即使是耳語也能教人聽得清楚明白。
「我不是在同情你,只是在可憐你,身為一個犯罪組織的首領,你有必要為了懲罰一個下屬而覺得過意不去嗎?你是不是變軟弱了?如果真是如此,你乾脆早早把首領的位置讓給我吧!」段千城似真似假地說著,語氣中隱含戲譫。
湯羨雲吃驚地看向他,不敢置信到這時候他還有興致說笑。
「你到底在想什麼?」一直以來,她擅於觀察人心,但是面對此刻的段千城,她真的覺得困惑、覺得難以理解。
「你又在想些什麼?你不覺得有時候想太多也是一種負擔嗎?也許什麼都不想是最好的生活方式也說不定呢。」段千城調皮地對她眨眨眼,似乎表示他已經看透她的偽裝。
奇異地,有一股暖流佔據了她的心房,這個被她害得如此之慘的男人居然反過來安慰她!她不是在作夢吧?為什麼他要這樣待她呢?為什麼?
「對不起」道歉的話自然而然由她口中流洩而出,她的確欠他一句對不起。
他什麼話都沒說,但是湯羨雲可以由段千城眼中讀到他對她的諒解,一個她不太喜歡甚至想盡辦法要對付的男人,此刻居然以充滿安撫意味的微笑靜靜包容她。
眼淚毫無預警地襲上她晶亮的眼眸,她的心太慌、太亂,對於乍現的脆弱根本無力抵擋。湯羨雲狼狽地掉轉身子衝出病房,淚水在抵達門外那一刻忍不住沿著蒼白的臉龐滾落。
她是不是如他所言,變得脆弱且不堪一擊?也許,她從來就不曾堅強過,只是一直不肯承認、不肯正視自己的本質罷了****
罪惡之城既然號稱是最具規模且令人聞之卻步的犯罪組織,理所當然絕對不會是個風光明媚、清靜優雅且適合養病的地方。建築物面積大到容易使人迷失方向,周圍環境也讓人三天三夜還走不完一圈,然而段千城卻一點都不想在這個地方度過他好不容易因病得來的假期。
他身體上的傷已經好很多了,雖然到現在回想起白奴那獨特的治療方法他仍忍不住想破口大罵,但是不可否認的,那些整得他差點扭曲變形的治療還當真該死的有效極了。
能夠讓他在短短一周之內重振精神,並在接下來七天內回復生龍活虎的模樣,他的確應該好好感謝他。
然而要他每天面對灰撲撲的牆壁、沉默窒人的建築、迷宮似的通道、一個個比-屍還要僵硬的面皮,沒病都要給悶出病來,不出去走走還真是對不起自己。
自從那一日湯羨雲到他的病房探視過他,之後她不曾再出現。由黑奴那兒他知道自己因為這次的傷勢將有一個月時間不必接任務,只要安心保養身體就行,因此他計畫一個短期行程,打算充分利用剩下來半個月的假期。
其實他也沒打算跑太遠,只是經過這些日子的奔波,他很想利用時間充分放鬆自己。
就在他向黑奴提這件事的時候,突然有個念頭閃進腦海。
「黑大人,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段千城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故作神秘地靠近黑奴耳畔。
「什麼事?」在這個組織裡除了首領之外,也唯有這小子膽敢同他這般說話,活像他們是同穿一條褲長大的好哥兒們。
「是這樣的,罪惡之城招牌這麼大,一段時間沒人當家也不至於倒了,再說有您這麼英明的宰相撐著,就算千軍萬馬來襲您也不當一回事,所以我想啊能不能麻煩您在未來的半個月內負責組織內外大大小小的事務?」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說些好聽的話準沒錯。
「你沒頭沒腦的在說些什麼啊?為什麼我一個字也聽不憧?」莫非是年齡上的差距這成他們之間的代溝,否則說的一樣是中國話,他怎麼會聽得霧煞煞?
「怎麼會聽不僅?我在想首領一個人要管那麼多事,做久了也會得到職業倦怠症,而我剛好還有半個月休假,不如就趁這段時間陪首領到處走走,這件事當然要先跟您商量嘛,不然到時候一大堆事情沒人管,豈不是天下大亂?」他也是臨時起意打算帶湯羨雲出去走走,長年悶在這個地方,難怪她的性格這麼陰沉又不討喜,該是她出去曬曬太陽、吹吹風的時候了。
「你要和首領一起出去玩?」他沒聽錯吧?還是這小子燒壞腦子了,不然怎麼會提出這麼荒謬且匪夷所思的建議?
「是啊、是啊,只不過我還沒向她提起。」總得先找個人在總部穩著,她才能過個逍遙的假期。
「她會答應才怪!」黑奴毫不客氣澆了他一大桶冰水。這小子八成是安逸日子過得太久,以致於喪失正常的大腦運作功能,要不然怎麼會異想天開到這種地步?
「沒試怎麼知道?咱們打個商量,你先不要洩漏出去,我自然有辦法說服她。」根據他的觀察,黑奴與湯羨雲肯定有不尋常的關係,他似乎很瞭解她也非常疼愛她,這麼說來,要帶她出去透透氣這件事他應該不會反對。
「好啊!只要你有辦法我絕對不會干涉,反倒會任勞任怨扛起組織裡所有的事。」
他根本不相信這個小伙子有能耐說動羨雲。
「OK,看我的吧!還有一件事要-煩你,你總得幫我跟首領聯絡上,不然我要怎麼說服她?」那女的老是這麼神秘兮兮,只有他被傳喚的份,他從來都沒機會主動要求見面,根本無法掌握她的行蹤。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倘若他真能幫助羨雲走出這座捆綁她的牢籠,幫這一點小忙算什麼?
「那好,我在一樓的議事廳等,你去幫我找她過來,還有千萬記住不要走漏消息。」
要讓一個頑固若磐石的女人就範,必須使出一點非常手段,如果先讓她知道他心裡打的如意算盤,成效必然不彰。
「沒問題。」說實在,他也十分好奇段千城將以什麼方式說服幾乎不曾踏出罪惡之城一步的湯羨雲,當然會盡全力配合演出這檔戲。
答應他之後,黑奴立刻迫不及待走出段千城的病房,迅速前往湯羨雲住的地方,一向安靜近乎死寂的罪惡之城因為段千城的加入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以往從來沒人敢質疑首領的權威,但是他卻顛覆了這項定理,非但一點都不懼怕侵害到他生命安全的刑罰,反而還能朝掌控局面的人破口大罵,因為他的莽撞與不諳世事,湯羨雲受到他的影響似乎不再堅持一貫的淡然與冷漠,也許他會是她命中注定的貴人哩!
黑奴走了之後,段千城搭電梯前往一樓議事廳,鐵灰色交雜著暗紅與深褐的空間裡,僅有一把放置在台階上,青銅製、雕鏤蛇蠍與惡魔的寬椅,那是湯羨雲專屬的椅子,他非常想坐上去看看,是不是在那上頭感覺就比較高人一等。
他只考慮了三秒鐘就決定嘗嘗坐在首位上的感覺,反正議事廳又沒其他人也就沒人對他的所作所為有意見。
「段千城!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坐在我的位子上!」由另一處密門現身的湯羨雲一眼就看見他大剌剌地佔了她的位置,怒氣一下子湧上心頭,她簡直快氣炸了。
「你來得還真快,我的屁股都還沒坐熱就要被你趕走了。」段千城無奈地聳聳肩,心不甘情不願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是誰准你這麼放肆!」此刻她的臉色只可用鐵青來形容。是不是她對他太放縱,以致於這分不清主僕的傢伙居然膽大到爬上她頭頂撒野?
「你別那麼小氣嘛,借我坐一下你又不會少塊肉,再說這裡沒有其他椅子,我的腳又酸得要命,才會坐到這裡來的。而且我覺得,這張椅子實在大得離諳,坐三個大漢還綽綽有餘,你如果不介意,不妨讓我和你坐在一塊。」他似乎完全沒察覺到她難看的臉色,兀自說得興高采烈。
「你夠了沒!再說下去我保證你未來的半個月得躺在病床上度過。」死到臨頭猶不自知,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好吧、好吧。我是要同你說正事的,既然這麼小氣,這個位子還你就是了嘛!」
他充滿遺憾的眼光瞥了青銅椅一眼,退到一旁讓她登上王座。
「什麼事?」難道這傢伙不安分的本性又犯了?好心給他一個月的假期,他卻不懂得好好利用?
「是這樣的,有一回我出任務的時候遇到鼎鼎大名的鬼使,他和我有個協議,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他曾經暗中打聽段宜光的去處,目前她就是在鬼使戚拓遙那兒臥底,又聽銳湯羨雲延攬他的意願十分濃厚,也許可以藉此激發她的興趣。
「什麼協議,快點說來聽聽!」她的語氣不自覺流露出期待。
段千城皺眉觀察她略微激動的神情,難不成她與鬼使之間有不尋常的過往?
「你快說啊!」看他過了半天仍是不答話,湯羨雲更急切了些。好不容易有了戚拓遙的消息,她實在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有意願加入罪惡之城。
「他說要當面跟你說清楚,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打什麼主意。」看見她這麼迫不及待,他反而提不起勁來,回答之時也懶得編個完善的藉口,說出來的話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聽了他的話之後她陷人沉思,為什麼戚拓遙會無緣無故約她當面談話?莫非是她派遣段宜光到他身邊臥底的事被發覺了?還是他終於想清楚罪惡之城才是他發展潛力的好所在?
不管是什麼原因,她都迫不及待想見他一面。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戚拓遙是在兩年前的春天,那時候她才剛剛接掌罪惡之城,為了讓組織的地位更加屹立不搖,她找上了在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潛力無窮且不懼強權的他。
她的右臉上有一道不甚明顯的疤痕,就是他為了拒絕罪惡之城的延攬在她臉上留下的,其實她可以動手術除去,然而她卻一直沒有這樣做,因為那是他留給她唯一的東西,捨不得除去也不想讓別人窺見,所以她開始了戴面具的日子,這樣的行為是不是很傻呢?
她不介意,深深戀著一個人就該是這般傻氣與不智,不是嗎?
十七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她遇上一個堅強若磐石的男人,一個將世俗眼光踩在腳底、冷酷勇悍、孤高自傲的傳奇英雄。會被他吸引是那麼自然的事,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他有她所欠缺的一切,包括自由的靈魂、堅強的意志、不為外界所動的勇氣,她真的好愛好愛他,即使他的心從來不曾屬於她,但她對他的感情早已深陷、無法自拔。
「好!帶我去!」湯羨雲考慮好半晌,終於作出決定,雖然這些日子以來她聽聞了不少關於他的消息,然而這是他第一回主動要求見面,她絕對不會喪失這個與他聚首的機會。
她答應了,段千城卻反而遲疑了,看見她眼中的熱切、語氣中的期待,為什麼他的心情是這般錯縱複雜?有點酸楚、有點苦澀,而且胸口還悶得緊。
是不是尚未完全復原的傷口在作祟?還是他其實是非常在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