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把她關進柴房,沒有我的允許,不准拿飯給她吃!」廳堂太師椅上,一位權威嚴肅的老婦人揮手喚著門外的兩名壯丁。
「奶奶,不要,雪妍會乖乖的聽奶奶的話,您別把我關在柴房。奶奶,求求您!」小女孩跪在地上,死命地抱住老婦人的腿,重重地磕頭。
她的小臉上佈滿了惶恐害怕,怵目驚心的鮮血順著額頭流下來,但她似乎沒有知覺,只是一直重複磕頭的動作。
「走開!」老婦人腳一踢,嫌惡地瞥了她一眼。「別碰我,我可不想沾了你的晦氣。來人,拖下去!」
兩名壯丁為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說拖下去,你們聽到沒有?」老婦人怒不可遏。
「小姐,別怪我們。」他們抓起小女孩,不理會她的哭喊,逕自將她關進柴房。
齊雪妍從惡夢中驚醒。
她一身冷汗,無力地靠著石牆,深深吸了一口氣,試著平復恐懼的情緒。一陣腳步聲引起她的注意,她從柴門的門縫往外窺視,烈日下,兩個大嬸正在打掃院子。
其中一位大嬸指著柴房,壓低音量向另一人輕聲問:「老夫人真的將小姐關在裡頭?」
「是啊,已經關了五天。老夫人不准任何人進去看她,還不允許別人送食物給她,好像大算把她活活餓死。」
「老夫人的心腸這麼殘忍?」
「什麼殘忍,當初小姐出生的時候,算命的就說小姐和齊家相剋,要不是老夫人一時心軟留下她,她哪能活到現在?結果你瞧,這個小掃把不僅剋死了她兩個不滿週歲的弟弟,還害得少夫人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虛弱,少爺也經商失敗。
「如果再把這個禍害留在齊家,那我看咱們也別待了,還是趕緊收拾包袱另謀出路吧,免得到時候齊府家破人亡,咱們也跟著遭殃。」
「這麼恐怖啊?」
「豈止!你知不知道那個抓她進柴房的阿海,聽說他回去之後立刻生了場大病,現在還躺在床榻上起不來呢!」她瞄了一眼柴房,繼續又道:「咱們還是趕緊將地掃一掃,快點離開這個院子,免得被那掃把星克到。」
話畢,兩名婦人快速地打掃收拾,逃也似地跑開。
見那兩人離去,齊雪妍不發一語地縮回牆角,兩眼無神地發起呆來。過了半晌,又有腳步響起,一陣熟悉的女聲喚回了她渙散的意識。
「小翠,我有點餓了,你待會兒去熬碗燕窩送到我房裡。」一位年輕的美婦輕聲交代著。
「是的,少夫人。」旁邊的侍婢輕諾。
聞此聲,齊雪妍的臉上燃起一線希望,她撐起身子,從門縫中低喊,「娘!」
少婦驚跳起來,害怕地倚著侍婢,面容如見鬼般猙獰。「你……你還沒死!」
「娘,救我!」
「別叫我,我不是你娘,我沒有你這個女兒!」少婦慌亂地搖著頭。
「放我出去啊,娘,雪妍以後都會乖乖聽話,您叫奶奶別關著雪妍啊!」
「我不是你娘,你聽到沒有?」少婦拉著侍婢惶恐地道:「小翠,咱們快點離開這裡。」
「別走啊,娘——」見娘親狠心離去,她那硬撐的身子摔然崩潰,額頭無力地抵著門板,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多日來的恐懼終於無法抑止,她嚎啕大哭著,「娘,雪妍怕黑啊,娘……」
昏睡中,齊雪妍隱約聽見柴房的門鎖被人打開,不一會,一雙手臂抱起了虛弱的她。突來的移動令她清醒過來,揉揉眼睛,在看清楚來人後,她激動地摟住那人的頸項。
「爹!」
「噓,別說話。」他摀住了她的嘴。
確定門外沒人後,他快速地抱著她離開柴房,從後門走出齊府。
一路上他不停地回頭張望,生怕有人追過來,直到抵達渡船頭,他才放下她,跟一位船夫交涉。
「爹?」她不解地看著父親的舉動。
他回過頭在她面前蹲下來,悲傷地摸著她的頭,「孩子,走吧。」
「爹?」
淬然間,他抱緊了她,激動地說:「雪妍,別怪爹狠心,要恨,就恨你的命不好。齊家是沒有你立足之地了,與其看著你死,不如讓你到江的彼岸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爹從不信你是妖精禍害轉世,是那個江湖術士的片面之詞斷了你一生。都怪爹懦弱,你奶奶相信那些胡言亂語爹也無力反駁,是爹害了你!爹不忍心見你餓死,只有送你離開齊家了,但是雪妍,我最疼愛的女兒,爹怎麼捨得讓你走……」
見父親泣不成聲、淚流滿面,她的小手擦拭著他的淚,眼中有著七歲孩童不該有的冷靜和認命。
他站起身,在她懷裡塞了一包饅頭後抱她上船,依依不捨地一再摸摸她的頭,「走吧,忘了爹,忘了齊家,忘了這裡的一切重新開始吧!別回頭……」
看著船身漸遠,他才轉身蹣跚而去。
一夜間像蒼老許多的背影緊緊地揪著齊雪妍的心,她站起身來到船邊,朝他的背影吶喊,「爹,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回去看你的!你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