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發」總部東翼大樓,二樓的大型會議廳裡,正中央擺了一張長方形大桌子,桌子兩旁散落著或坐或站了一些人。不管男女,個個衣冠筆挺,幾乎全部盛裝出席。
仔細看,他們大多是希特潘家族核心的成員,除了希恩潘之外,他的異母兄弟妹妹全都到了。旁支的,希特潘家的堂表叔侄姑伯也有多人在場,甚至連辛蒂和伊麗兒都來了。
就是缺了希特潘父子。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全都來了?」黛安-希特括不耐煩地掃了那些人一眼,倒了一顆藥丸進嘴巴,跟著大口吞了一口不加水的威士忌。
「天曉得!尼爾那傢伙不知道又在搞什麼把戲。」道格端了一杯香檳,神態悠閒,優雅地啜了一口。他穿著亞曼尼新一季的改良式西裝,胸前口袋還折放了一條藏青色的手巾,刻意露出了三分之一截。
他朝向伊恩有意無意說:「唔,我好像沒看到瓊姑母。」
伊恩表情嚴肅,抿嘴不說話。
「怎麼回事?」伊麗兒走過去。
「怎麼?你也不知道?」道格反問。
伊麗兒橋橫地瞪個眼。「范呢?我怎麼沒看到?」她以為希恩潘會出現的。見到了他,她非賞他兩巴掌不可!
希特潘答應她處理那件事,給她一個交代,結果,狄恩向她報告抓到六九,及希恩潘與楊舞的事,卻遲遲不見希恩潘的蹤跡。她急著問清楚,結果,從兩天前,就連希特潘也莫名其妙消匿不見,達她母親也不知道希特潘去了哪裡。
她現在是滿腔的惱恨,誰得罪她誰就會倒楣。
道格聳個肩,表示天曉得。
伊麗兒不禁皺眉。至是一群沒用的傢伙!她煩躁地四顧掃視,見尼爾走進來。
「全都到齊了!很好。」尼爾儼然一副當家作主的模樣。他後頭跟著羅斯林及「艾爾發」法律顧問「曹雪與賽蒙」法律事務所的合夥大律師彼得-曹雪。
看到後面那兩個人,眾人不禁都起了疑問,臉上浮出狐疑的表情。
「尼爾,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伊麗兒率先發難。多疑的目光轉向羅斯林。「你什麼時候成了尼爾的跟班了?羅斯林,我問你,希特潘先生呢?」
「今天就是為這件事把大家找來的。」尼爾插嘴。對羅斯林使個眼色。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皆嘩然起來,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充滿臆測。
「查理怎麼了?」希特潘一位堂叔開口問。他看來約莫七十,是其中輩份最高的。
「對啊!范呢?怎麼也不在?!」
「究竟出了什麼事……」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焦急得很認真,可也沒有認真地在聽別人的意見,只在意自己的疑惑。
「安靜!」尼爾舉高一隻手,擺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羅斯林!」他抬抬下巴,完全是一副發號施令的口吻。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全都望著羅斯林。
羅斯林木然一張臉,加了乳白劑的玻璃似的眼睛森然卻有力地掃了每個人一眼。他頓一下,製造一點懸吊的氣氛,不帶絲毫感情,說:
「今天這個聚會,是希特潘先生授意我將大家召集在此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向各位宣佈——」他再次頓一下,確定每個人都聽懂他在說什麼後,說:「希特潘先生疑似在旅途時感染了某種病毒,這種病毒會侵犯入的神經,造成肢體麻痺。目前,希特潘先生人在某處休養,由一組精良的醫護小組治療照顧中。在希特潘先生康復之前的這段時間,『艾爾發』將暫時由尼爾先生先統籌管理。」
「這怎麼可能!查理生病了?我怎麼都不知道!」辛蒂立即脫口而出,表示不相信。
「希特潘先生怕夫人您擔心,吩咐我別通知您。」羅斯林從容的回答。
「查理現在人呢?他在哪裡?」辛蒂追問。
羅斯林面色不改,不疾下徐說:「希特潘先生有令,不管是任何人,都不許我將他的行蹤洩露。」
「這太荒謬了!我是他的妻子耶!」
「很抱歉,夫人。」 「羅斯林,」黛安說:「你別以為你這樣隨便編個故事,我們就會相信你。不管我父親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再怎麼輪也輸不到尼爾來掌管『艾爾發』!」
「沒錯!」班附和。「你別當我們是傻子,羅斯林。」
羅斯林依舊面無表情,比個手勢。曹雪律師立刻走上前去,打開公事包,取出一式兩份的文件說:
「這是希特潘先生親筆著名的文件,上面很清楚地說明了,在他養病這段期間,『艾爾發』交由尼爾-希特潘先生全權管理。請大家過目。」他將文件傳下去。
除了辛蒂母女,每個人看了臉色都大變。
「我不相信,怎麼會有這種事。」道格喃喃。
「查理一定是病糊塗了。」一名家族成員不信地搖頭。
就連謹慎的伊恩,也掩不住懷疑的神色。
沒有人肯相信,但白紙黑字,又不得不信。
看到那些人的反應,尼爾緊繃著臉,表情十分難看。
「文件寫得很清楚,你們還有任何問題嗎?」
「當然有!」班說:「我要見我父親,不然我死也不相信!」
難得神智清楚的麥可,不改嗑藥瘋癲,嘻皮笑臉說:「尼爾,我爸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感染上什麼病毒?該不會是你使了什麼手段,將他軟禁起來吧?」
無話說中了每個人的心坎。滿山滿谷的疑竇倒向尼爾。
尼爾沉下臉,不悅說:「麥可,你該不會吃了太多藥,腦袋給吃糊塗,不曉得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吧?」
「喲喲喲!一下子就翻臉。尼爾,你該不會真的作賊心虛吧?」麥可還是嘻皮笑臉的。他的態度與其說懷疑,不如說是找碴,無事鬧一鬧罷了。 但。他人可就不是那樣了。如果是希恩潘,那還沒話說,但尼爾?沒一個服氣。
尼爾還要發作,羅斯林制止住他,宣佈說:「希特潘先生親筆簽署的文件大家都已經看到了,有曹雪律師可以作證。從此刻起,尼爾先生就是『艾爾發』的總負責人。」
「我不承認!」黛安高聲反對。
但她反對也沒用,他們甚至連希特潘也見不到。
「我還是不相信,」班撂下話:「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尼爾冷笑一聲,掉頭出去。但一出了門,一離開眾人的視線,剩下他和羅斯林時,他那種狠勁立時消斂,換成一臉擔憂。擔心說, 「怎麼辦?羅斯林,要是真讓他們查出什麼——」
「你不必擔心這個。」羅斯林毫不客氣地打斷尼爾的話,語氣專制說:「你只要乖乖聽我的話去做就行!」
「你——」尼爾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羅斯林冷冷說:「你不要你母親的命了嗎?還有,別忘了,我手中有足夠的資料,可以送你坐上一百次的牢。」
「你——」尼爾氣極。「我——人又不是我殺的!是你!」
「是嗎?可是手槍上全是你的指紋,屍體又在你的住處發現。」
「那跟我沒關係!是你們栽贓!」
「尼爾,我勸你最好是乖乖聽我的話,除非你想坐牢。」威脅的意味濃厚。
尼爾再怎麼不甘,也只能乖乖閉上嘴,猶不平說:
「你一開始就算計我,對不對?羅斯林——」
羅斯林冷笑一聲,沒回答。
車子已等在外頭。羅斯林走過去,打開車門,說:
「請上車吧,尼爾先生。」
尼爾僵持一會,在羅斯林冷漠的注視下,最後還是不得不妥協。但他才剛移動腳步,後頭傳來叫聲,說:
「等等!尼爾——」辛蒂母女追了出來。
尼爾、羅斯林交換一眼,從容的轉身過去。
「有什麼事嗎?辛蒂。」
辛帝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問:「你老實說,尼爾,你究竟把查理怎麼了?」
尼爾下意識看羅斯林,羅斯林代替尼爾回答說:「我已經說過了,夫人,希特潘先生現在人在某處養病。」
「你以為我會就這麼罷休嗎?」辛蒂說:「我好歹是希特潘夫人,自己的丈夫下落不明,你想我可能默不作聲、不聞不問嗎?你們要是再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我就讓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她這個話不單只是威脅,她有那個權利,在法律上,她絕對站得住腳。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早點回紐約去的,辛蒂夫人。」羅斯林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交給辛蒂說:「這是希特潘先生要我轉交給你的。」
辛蒂拆開信封,裡頭是一張兩千萬美元支票。
「我已經把希特潘先生的意思轉達給你了,夫人。你自己可要好好做決定。」羅斯林一字一字說得非常清楚,聽起來似乎有什麼特別的意味。
***
在哪裡?到底藏在哪裡?史文生急躁地四處翻找。
他明明看見野澤將磁片帶進隔離室裡。那上頭記錄了複製六九及其它重要的資料數據。
六九目不轉睛注意史文生的一舉一動,突然開口說:
「喂!」
史文生嚇一跳,倏然轉頭。「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六九間。
「你想幹什麼?」
史文生警覺地盯著六九,心生提防。六九看起來……唔,那感覺,變得和上回完全不一樣,判若兩人。
「你不必那麼緊張。我手腳都被緊緊扣住,不能對你怎麼樣。我只是問你叫什麼名字罷了。」
史文生戒心稍減一些,仍是小心提防,和六九隔一些距離,推推眼鏡,說:「我是史文生博士。」
「史文生……博士?」六九裝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那麼,你跟野澤博士一樣,能力應該都差不多了。我還以為你只是野澤博士的一個小助手,真是失敬了。」
史文生臉上浮起一抹窘紅。他極力裝作著無其事,說:「野澤博士是個偉大的科學家,我很榮幸能跟著博士學習。」
「難道你有哪一點比他差嗎?為什麼非得屈居在他底下?」六九一副不以為然。
史文生沉默不語。沒錯,只要他有了那些資料,他一個人也可以改寫人類的進化史。
「史文生博士,」六九放平聲調,聽起來極誠懇。「你有那個資格的;你的能力並不比任何人差。但只要有野澤博士在,你永道就被壓迫在底下。你難道不想超越他嗎?」
史文生動搖起來。但他很快去除那猶豫之色,狼狽地瞅視六九,狠狠說:
「你說這些到底有什麼目的!你想騙我放了你是不是!你最好省省力氣,別打這種主意,我不會上當的!」
六九心中暗笑。他就是想利用史文生——
「你當然是不可能放了我的,史文生博士。」六九一副不以為意。 「我也沒那個意思。不過,我想我可能幫得了你……」
「你能怎麼幫我?」史文生心動起來。儘管不相信,還是姑且問問。
「那就要看你需要我怎麼幫你嘍。」
「我——」
「史文生!」談話被打斷。野澤繃著臉,雙手插在口袋,一進來便大聲質問說:「你剛剛跟六九在說什麼?!」
史文生問過一絲被捉賊在場的不自在表情,吞吞吐吐說:「沒……沒有!我只……只是執行博士交代我……我的工作!」
「哦?」 野澤懷疑地看看他,目光犀利。「你聽好,沒我的允許,不許你自作主張做些不該做的事情,否則我就將你踢出小組。」
「是,博士!」史文生兩頓隱隱泛紅,辨不出是因為屈辱還是憤怒。
「好了,沒事了,你下去吧。」野澤揮手驅之。
史文生卻站著沒動,一副欲言又止。
「怎麼?還有什麼事?」野澤的口氣相當不耐煩。
「嗯,博士,」史文生下意識吞口水。「關於那個加強腦部基因物質……」
野澤陰暗的臉沉下來。「我不是說過了,該告訴你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
「可是——」
「不要再說了。你下去吧,史文生。」
史文生一臉挫敗,暗暗握緊雙手,極力忍了下來。
***
晚上六點,波多黎各裔的女傭瑪莉亞要通知主人班-希特潘有他的電話時,發現班僅著一條泳褲,呈大字型趴浮在室外的游泳池。
警方抵達,勘驗現場,沒有發現任何可疑或打鬥的痕跡,初步判定是意外死亡。
聽到消息,黛安等人個個臉色發白,也不管班確切的死亡原因是什麼,一口咬定是尼爾下的手。
「一定是尼爾干的!」黛安激動地連吞了幾顆藥片,咕嚕地大口大口喝著威士忌。「班揚言口要調查事情的真相,才不過兩天,就遇害了!」
「他那是在警告我們吧。」道格一臉心有餘悸。「現在所有的事幾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找律師揭發他!」
「可是,」最小的珍妮佛不安說:「要是像班一樣……」她掩往臉,叫說:「我不要!我不要!」
「冷靜一點,珍妮佛。」道格說:「我看,去找辛蒂吧。」
「辛蒂?」黛安皺眉。「你又不是不曉得,我最討厭她們母女。」
「可是,不找她們要找誰?尼爾現在有羅斯林護著,不是那麼好對付。可惡!那兩個人一定早就勾結在一起,范偏偏又行蹤不明,搞不好他也跟爸一樣,被尼爾控制住也說不定。」
「不可能的!」伊恩說:「范是何等人,你們還不瞭解嗎?我聽說他為了某種緣故,在追查一名東方女孩,說不定他還沒聽到這件事也說不定。」
「有可能!」道格說:「啊!儘管我也很討厭范,可是這回我真希望他快點出現!」
幾個人臉上浮出同感的表情。
但結果,幾個人也沒討論出任何的結果,不敢採取任何的行動,怕投鼠忌器,自己先成為倒楣犧牲的對象。***
「伊麗兒!快點收拾,我們馬上離開這裡!」
班-希特潘死亡的消息傳到辛蒂那裡時,辛蒂當機立斷,立即決定離開丹佛。
「離開?」伊麗兒皺眉說:「你不打算調查清楚,找到希特潘先生嗎?」
辛蒂沒有直接回答,看著伊麗兒說:「班死了。」
伊麗兒眼神沉了沉。問:「怎麼死的?」
「不清楚。好像是意外。」
伊麗兒忽然笑起來。說:「沒想到尼爾也有這種能力,我真是小看他了!」
「說的也是。他還敢警告威脅我們不是嗎?我們真是看走眼了。」
「我才不怕呢!你先走吧,媽。我等范回來才——」
「你還不死心啊!伊麗兒。」辛蒂打斷伊麗兒說:「范根本不喜歡你,他在訂婚當天丟下你,讓你丟了那麼大的臉,你還不覺悟嗎?」
「才不是呢。」提起希恩潘,伊麗兒就滿臉的恨。希思潘深深刺傷了她的驕傲自尊,她絕對不原諒!「我是想親手打他兩個耳光!那個男人,我一點也不眷戀,可是,我就是嚥不下那口氣!」說到最後,艷亮的臉龐猙獰的扭曲起來。
這時,狄恩進去,說:「辛蒂夫人,伊麗兒小姐,尼爾先生來了。」
尼爾棒了一大束鮮紅的玫瑰花,滿臉自信的風采。
「你這是幹什麼?尼爾。」辛蒂撇嘴笑起來。
「送給伊麗兒的。」尼爾說:「我想,伊麗兒或許可以考慮考慮我。」
伊麗兒和辛蒂對望一眼。尼爾的意思十分清楚。
「沒想到你也會有這種出息,尼爾。」伊麗兒接過玫瑰,挑出一枝,聞了聞,開出條件說:「可以啊,我可以考慮。等你殺了范和那個東方女孩,把『艾爾發』完全弄到手。」然後,她對尼爾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