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佛-貝塔實驗室
「找到了六九沒有?」野澤戴著口量及手套,攤開手伸向史文生,史文生同樣的裝束,遞了一把解剖刀給野澤。
站在側後方的羅斯林皺下眉,拿出潔白的手帕掩住口鼻,說:「沒有。不過,聽說已經抓到塔娜博士了。」
「抓到塔娜了?」
「沒錯。遺憾的是,狄恩下手不知輕重,也不知怎麼將塔娜博士弄死,現在送過來的只是一具屍體。」
「死了就算了,重要的是六九。真是的!當初應該在六九身體植入晶片才對,這樣不管他逃到哪裡,都能確切掌握他的行蹤,將他抓回來。」野澤的口氣好像在談論什麼脫逃的實驗動物,充滿一種「沒把籠子關好」的懊惱。
檢查台上的「人」活生生被開膛剖肚,初時還不斷激烈掙扎慘叫,但僅幾分鐘後,「他」就不動了,也不會再叫,唯獨眼睛圓睜睜地瞪著野澤。
「博士,這是心臟吧?」史文生問。那心臟還一鼓一鼓地在跳動。
「沒錯。」野澤挖出了心臟。「嘖!沒想到這東西居然發育出這麼複雜完整的心臟,和人的幾乎一模一樣。它的神經組織看來也和人一樣。看!這些血管組織,不僅發展完全,而且脈絡複雜。嘖!這東西比我想像的還有趣一點。」
羅斯林又皺一下眉,說:「看來你非常的忙,野澤博士。我看我就先離開,不打擾你了。」
野澤怪笑一聲。「怎麼,你要走了?更精采的還在後頭。」
羅斯林拚命抑住想嘔吐的衝動,搖了搖頭。走到了出口,想起什麼似,站定回頭說:
「對了,野澤博士,你沒忘了我跟你提過的事吧?」
野澤眼神一沉,剖開瞭解剖體的腦部。
「看來你沒有忘記,那就好。」羅斯林微微一笑。看到那被剖開的腦蓋,急忙拿手帕摀住口鼻,什麼都不再說,快步走出去。
野澤卻扯下口罩,神情微微亢奮,對史文生說:「看到沒?一o五的大腦明顯的異常。」他指著解剖體腦部上方明顯腫大的部位,及右側不尋常萎縮的地方。「我在它的細胞植入強化腦部基因物質,顯然是造成這狀態的主因。」
「博士,」史文生問:「我很好奇,強化腦部基因物質究竟是什麼?」那是野澤的秘密,他不對任何人透露。
「你想知道?」野澤看史文生一眼,陰冷笑起來。「告訴你也無妨。那是一種神經細胞成長因子。它可以使腦神經細胞不斷地再生增殖,永遠保持活化的狀態。你想想,一個腦細胞持續不斷生長,且是常人的一倍——甚至好幾倍的人,他所具有的能力大得是常人無法想像的。」
史文生點了點頭。果然跟他猜測的差不多。既是強化腦部基因,必然跟腦神經細胞有所關聯。但那是什麼?蛋白質嗎?它的氨基酸如何排列?
「博士——」
「你只要知道這些就夠了。」史文生還想再問,野澤打斷他,說:「照我的吩咐去做,時候到了,該讓你知道時,我自然會告訴你。」
「是。」史文生恭敬回答,然而眼底卻流露出一種不滿怨懣的表情。
他眨個眼,那抹神色很快就消失。
***
已經十小時了,楊舞依然靜靜沉睡。希恩潘望著她沉睡的臉,冷漠的表情摻雜絲絲溫柔的暖意。他擊在楊舞頸後那一掌,令她昏了過去,但不致昏睡如此久,想必她這些日子始終沒有安心放鬆好好休息過,這一昏睡才會這麼久。
他喝口水,俯身貼住楊舞的唇,餵她一口水。靜靜凝視著她,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楊舞噫動一下,希恩潘不動,沒有改變凝視的姿態。這般望著楊舞,他有種慾望,想將她緊緊地、完全摟抱在他懷中。
希恩潘低下臉,再次親吻楊舞。伊麗兒曾質疑他愛上楊舞,連他父親希特潘,甚至喬頓也懷疑。他不承認,直斥為無稽之談。
但現在……希恩潘親吻又親吻楊舞。
現在他願意承認,他愛她;所有對她莫名的執著只因為他愛上了她。
這種感覺他其實還很陌生。肉體的需求好解決,他從來不缺女人。但是,會對一個女人產生非理性的執著,不管原因是什麼,惟有這一次,惟有對楊舞。
一生這一會,錯過她,錯過這一次,他恐怕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
楊舞又噫動一聲,睜開眼睛。希恩潘對她柔微一笑,在她還沒有任何反應之前,又親吻住她的唇。
他其實並不想發現這種心情。就像他初次遇見楊舞,她不帶任何意味地直視他妖異異色的眼眸,而他一點也不喜歡那樣。因為那反而會讓他在意。
現在他才明白,這份「在意」,從他遇到楊舞那刻起,就已經暗暗偷渡到他心底。
「楊舞……」希恩潘越來越放肆,整個人幾乎貼住楊舞,不斷在她耳畔廝磨。
「你——」楊舞神智清楚了,驚慌俱怒起來,用力推開希恩潘,一古腦兒坐了起來,退到床角。
「你想幹什麼!?」她大叫,無法置信。希恩潘怎麼會——
希恩潘停在原處沒動,盯著楊舞說:「我只是在確認一件事。」
楊舞下意識伸手摸她的左背。這件事,嚴奇已經「確認」過,但她一直認為只是巧合。
「跟那個無關,」希恩潘邊說邊靠近楊舞。「我是不相信那些的,不相信什麼前世,也沒有像六九那種神奇的記憶。就算真的有什麼前世,我也不在乎,那都已經過去,早該是作廢註銷的資料。」
「不要過來!」希恩潘越逼越近,楊舞不禁又喊起來。
希恩潘置若罔聞,一直逼靠到楊舞面前,伸手抓住她,將她拉出床角。
儘管情況對她大為不利,也根本無處脫逃,但楊舞並沒有十分認真的抵抗。有一部份的「她」,根本放棄抵抗,就好像那時候「她」奮不顧身擋在希恩潘身前一樣。
「你不逃嗎?」希恩潘冷眸一直緊緊盯著她。
楊舞抿嘴不答,反問:「你把塔娜博士他們怎樣了?」
「你放心,他們好得很,我根本不知道他們躲在哪裡。」
楊舞心中一寬,仍感到懷疑。「可是,你明明知道我在哪裡,還跟蹤了我——」
「你那麼希望我抓到他們嗎?」希恩潘惡意說道。
楊舞狠狠瞪他一眼。過了片刻才說:「好了,現在你抓到我了,你想怎麼樣?你若想問我他們人在哪裡是沒用的,他們等不到我,早就離開那地方,不會傻傻地待在那裡等你去抓人。」
「這倒是。六九是很聰明的,他不會乖乖地等著我去抓他。」希恩潘語氣有些無所謂。
「那麼你到底——」楊舞脫口而出,隨即吞了回去。「希恩潘究竟想對她怎麼樣」這句話她已經問了好幾次,已經沒有意義。
「我想談談關於你和我——」希恩潘眼神變了,冷眸變得專注認真。
「你和我?」楊舞愣一下,隨即皺眉。她無法猜知希恩潘心裡究竟盤算些什麼。
「沒錯。你和我;我們。」希恩潘俯身靠向楊舞,伸手撫觸她的臉頰。
楊舞的心驚跳一下。她想躲避,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拒絕。
「談……什……麼?」那一遲疑,讓她心中大駭,自己都不明白,口氣較弱起來。
「那時候你為什麼要擋在我身前?」希恩潘緊凝的目光一直對著楊舞,並沒有收回手,來回輕輕在她臉上撫摸。
楊舞困難地避開他的注視。「我說過,我不知道。」
「是嗎?你不知道。那麼,你還想殺我嗎?」
這句話引得楊舞抬頭直視希恩潘。她這舉動,完全是一種直覺應,未經思考。她很快收回目光,說:
「是你想殺我的。」她沒有直接回答,把難題丟回給希恩潘。
希恩潘太反常了。楊舞困惑又忐忑,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
「我問你,楊舞,」希恩潘低聲喊著楊舞的名字,說:「你應該也『看過』那些影像吧?在中國古代的你和我——或者說,被古代中國士兵亂箭射殺死的我?」
「你到底想說什麼!?」楊舞怔住,不禁睜大眼睛。
希恩潘傾身俯靠向她。「你是否認為我就是六九說的那個宗將藩?」
希恩潘怎麼會突然——楊舞直直望著希恩潘,看進他的眼眸。他眼裡清楚地映著她的身影。
「不。」她定定望著他的眼睛,動也不動。
「我也不這麼認為。」希恩潘也不動,目不轉睛看著她。「我是不相信什麼前世的。你呢?」
楊舞搖頭,像是說不知道,也可解釋做「不相信」。
希恩潘不說話了,目光通緊,狠狠盯視楊舞一會,猛不防用力扳起她的臉,說:
「你知道嗎?從我第一次遇到你開始,我就不喜歡你看我的眼神——」他停下來,銳利的眼神忽地一變,輕和起來,柔情婉轉:「因為那會令我在意——」他又頓一下,聲音低沉:「是的,我承認,我想我是愛你的……」他俯下臉,動作溫柔地親吻楊舞的唇。
楊舞下意識掙動一下,心中稍稍那麼一遲疑,整個思緒便混亂了。她輕輕閉上眼,沒有拒絕希恩潘的親吻擁抱。
「你——」希恩潘開口,楊舞伸手掩住他的嘴,不讓他開口。「什麼都別說,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希恩潘反握住楊舞的手,移到唇邊,親吻又親吻。
「希恩潘……」他那番舉動叫人臉紅,楊舞不禁呆了。
「叫我范。」希恩潘稍稍用力,順勢將楊舞帶入懷中。
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楊舞輕輕蹙眉。她有好幾十次的機會可以掙脫拒絕的,但她卻什麼也沒做,不由自主被希恩潘所牽引。
她還記得第一次遇見希恩潘時的情景。他開車險些撞了她;他不但沒道歉,而且傲慢無禮,嫌她礙路,還踢了她一腳。她沒想到會再遇見他,沒想到會發生這一切,沒想到——啊!她什麼都無法想、無法思考了!
「抬頭看我!」希恩潘伸手去扳楊舞的臉,帶點命令強迫。他還不大懂得談情說愛,還不確切明白柔情繾綣的力量。
楊舞不由自主看著他,微微蹙眉著。
「說你愛我,楊舞!」希恩潘仍帶命令的口氣,有些急,急於得到確認。
楊舞不禁又皺眉,說:「我不是你的手下,希恩潘。你不能命令我。」
「你不肯說?因為六九?」希恩潘冷眸一斂,懷疑起來。
「這跟嚴奇沒關係。」楊舞再次皺眉。
「那麼,你就說,說你愛我!」
「為什麼?」楊舞突然反問。「因為你想你是愛我的,所以我也必須愛你?你有沒有想過,你是我的敵人,前不久你甚至還想要我的命,現在你卻要我說愛你?這不是太諷刺矛盾了嗎?」
「我不管它是不是矛盾,我要你愛我,楊舞!」希恩潘態度十分堅定,堅定到跡近不擇手段也不惜的地步,接近蠻橫。
「你——」楊舞說不出話。
希恩潘雙手緊抓握住她肩膀,眼眸閃著激光,急切蠻橫說:「聽到沒有?我要你愛我!說你愛我!」
楊舞呆住,愣愣望著他。許久許久,她才垂下眼,說:「你要我怎麼愛你?」
空氣一下子靜默起來。
希恩潘伸手摟抱住楊舞,楊舞沒動,心裡暗歎一聲,而後整個人放心地靠在希恩潘身上。
***
半夜十二點,楊舞悄悄地溜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向門口。這個時候希恩潘應該已經睡了,但她仍很小心。不發出任何聲響。
「你要去哪裡?」燈光忽然大亮,應該已經入睡的希恩潘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
「我……你不是已經睡了?!」楊舞一下子手足無措。
「我早料到你一定會這麼做。」希恩潘站了起來。「你要去找六九對吧?我跟你一起去。」
「不,」楊舞脫口說。她沒忘了希恩潘的立場。「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希恩潘。拜託你,放過嚴奇和塔娜博士,停止那個計劃。」
「辦不到。」希恩播毫不猶豫地拒絕。「我愛你是一回事,六九與cz計劃又是一回事,兩者不能混為一談。就算是為了你,也不能放棄,所以,別對我做這種要求,令我為難。」
「我也沒有天真到會認為你會為了我而放棄那一切。可是,像cz計劃這麼殘酷的計劃,有什麼理由去維護呢?」
「殘酷?你錯了,楊舞。CZ計劃是劃時代的計劃。我承認,在研究發展的過程中,它可能不那麼賞心悅目,甚至讓人覺得不愉快,但是,為了人類全體的進化福祉,適度的犧牲是必要的。」
「那麼,該由誰來決定犧牲的對象呢?」楊舞反詰。「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神』嗎?能夠促進人類進步幸福的方法很多,不需要這種等而下之的手段。我並沒有那般有道德心,我也明白有些時候為了生存,某些犧牲是不得不的。但這些都套用不到CZ計劃的作為上。CZ計劃說穿了只是一小撮野心家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而以全人類的命運為墊背的自私行為罷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道理?楊舞……」希恩潘大步踏前一步,將楊舞抓攫到身前。「不過,你知不知道,如果能研發出治療遺傳性重病的基因藥物,研究出可供移植的複製器官,對成千上萬為疾病所苦的人會是多大福音?而且,能成功的複製出人類,打破自然的限制,那將是多偉大的進步,人類文明將改寫,人類也將可藉由基因工程改良自身的缺陷,建立健康平等的新世界。」
「你說的是基因控制。」楊舞搖頭說:「那一點都不是福音。更何況,在那之前,在CZ計劃真正成功之前,還要製造出多少怪物?」
「所以才需要六九!」希恩潘冷眸泛著寒光。「我跟你保證,楊舞,我不會殺了六九——」
「但那跟殺了他有什麼兩樣呢?」楊舞搖頭喃喃。所有的計劃、實驗,一開始都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但科學那條界線,一越過就退不回去了,甚至可能無力收拾。
「CZ計劃不是只死了幾個胚胎,或該不該把胚胎當成和人同等的生命看待的爭議那麼簡單而已。那是活生生的凌遲。就如塔娜博士說的,那些複製體是活的,神經系統已發展完全,他們會痛會難過,甚至有知有識,生死卻都控制在他人手上。」楊舞越說越無力。「一想到這裡,我就覺得害怕,忍不住痙攣。這才是我希望你放棄的理由。求求你,希恩潘,放棄吧!你有那個權力可以決定的,不是嗎?」
她抓住希恩潘的手,仰頭看著他,帶一些渴盼。
希恩潘親了親她,卻說:「這是不可能的,楊舞。整個科學里程早已期生物科技工程邁進,放棄CZ計劃,等於要藥廠關門。更重要的是,就算是『艾爾發』不做,其它無數的科學家、實驗室、研究所也會做,阻止不了的。這樣你懂了嗎?你這只是婦人之仁。」
希恩潘說的沒錯,人類就是這麼殘忍的生物,但……
楊舞輕輕挽住希恩潘的脖子,踮起腳跟輕輕親吻他,帶一些輕微的憂傷。
「也許吧,我有的只是婦人之仁。你說的也許是對的,但是,我不管別人怎麼做,我只希望那個人不是你。」
希恩潘抿嘴不語,目光緊攫著楊舞,只是看著她。黑夜寂靜極,彷彿成了真空。
終於,希恩潘動一下,雙臂一張,將楊舞整個抱入懷中。
***
「是這裡沒錯?」希恩潘將車子停在「月河」汽車旅館前。
楊舞點頭。「一按最底那間房。」她並不知道兩天前發生的那件事情。
那件事因為現場除了一些血跡,沒有發現任何屍體,被當作是黑幫械鬥了事。由於沒有人命牽扯在其中,所以芝加哥警方並不十分認真追查,只認為是幫派份子滋生事端,沒有引起大大的波瀾。
儘管如此,現場還是被警方封鎖了。
「發生了什麼事?!」楊舞一陣錯愕。急步跨過封繩,走到房門口。
「等等!」希恩潘阻止她。
他試試門把,慢慢將門打開。
「嚴奇……塔娜博士……」裡頭一片漆黑,開燈不亮。楊舞輕喚了兩聲。
她的聲音被厚重的黑暗吸了去,變得悶悶的。她移動兩步,一個不小心,不知絆到什麼東西,往前栽了下去。
「小心!」有個人接住她,不是希恩潘。
跟著,角落一盞小燈亮起來。
「嚴奇!」楊舞看清楚接住她的人,輕呼說:「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塔娜博士呢?」
嚴奇身上滿是凝結骯髒的黑色血清,臉上也是;身上多處受傷,全沒有好好處理過,看樣子也未消毒,似乎發炎了。他的神情憔悴,看起來十分疲憊。大概因為受傷的關係,身體發著低燒。
儘管他的免疫力比常人強,自愈能力也比一般人高,但受了傷就是受了傷。他坐靠著牆,手裡還拿著槍。
「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他脅迫你?」不過,嚴奇的警覺性還是相當高,他牢牢盯著希恩潘,目光充滿敵意。
「這……」楊舞看著希恩潘,一時不知該如何說明。「希恩潘沒有威脅我,是我帶他來的。他答應我——」
「他答應你?」嚴奇打斷楊舞,銳利冷漠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游移,眼神一沉,很快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終究還是發生了!他一直抗拒、不願它成為事實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楊舞果然愛上了希恩潘!
「你受的傷不輕,六九。」希恩潘說:「怎麼回事?」
嚴奇冷笑一聲。「你不必貓哭耗子假慈悲,在我面前演這場戲。希恩潘,沒用的!」
「嚴奇,希恩潘他沒有惡意,請你相信他。」楊舞說。
「你別被他騙了,楊舞。」嚴奇說:「他派人襲擊這裡,把塔娜博士抓走,!欺騙你,利用你來抓我——」
「不——」
「你很聰明嘛,六九。」一個更有力的聲音破門而入,將楊舞的聲音蓋去。狄恩帶著喬頓及另一名手下闖進去。
「希恩潘,你這個卑鄙小人!」嚴奇掙扎站起來,憤懣不已。
「狄恩,是你們!」希恩潘不理他,眼瞳冷縮起來。「你們怎麼找到這裡的?這件事是你們幹的?誰派你們來的?」
「櫃檯那位機警的女士通知我的。我要她一看到有可疑人物出現,就馬上通知我。」狄恩說:「我就知道,只要在這裡守株待兔,就一定可以抓到六九。倒沒想到會遇見希恩潘先生你。真是太好了,兩個都在此,省事多了。」
楊舞不禁將目光投向希恩潘。
希恩潘對狄恩說:「你們統統給我離開,這件事不准你們插手。」
「希恩潘先生!」喬頓喊一聲。「這是難得的機會——」
「住口,喬頓。」希恩潘沉下臉。
「既然希恩潘先生如此吩咐,那麼我們……」狄恩作勢離開,身形忽地一轉,一把抓攫住楊舞,快得讓人來不及提防。
楊舞脫口驚叫起來。
「你想做什麼?狄恩——」希思潘怒氣一湧,眼神陰狠起來。「放開她!」拔槍對著狄恩。
狄恩以楊舞為挾,有恃無恐,說:「怨我礙難從命,希恩潘先生這只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 「希特潘先生。」
希恩潘下意識皺眉。
狄恩伸手搖了擺,另名大漢取出行動電話交給他。
「是我,狄恩。我請希恩潘先生跟您說話。」狄恩撥通電話,將行動電話正面朝遞向希恩潘。
希恩潘盯著電話不動。狄恩轉交給喬頓,喬頓走到希恩潘身前,將電話遞給希恩潘。
希恩潘慢慢伸出手——
「希恩潘,」楊舞忽然開口。「我相信你!相信你!你別忘了我們——」話沒說完,悶哼一聲,昏了過去。
「你對她做了什麼?!」希恩潘怒視狄恩。
「放心,我沒對她怎樣,我只是打昏她,讓她好好休息一下而已。」
楊舞在狄恩手裡,嚴奇不敢輕舉妄動。事實上,他的處境十分危險,他又受了傷,又顧忌著楊舞,他自己都感到絕望。
尤其楊舞那些話,讓他真正絕望到谷底。過了一千年,楊舞的心裡還是沒有他。她愛的依然是上清共主宗將藩!
「是我。」希恩潘終於接過電話。
「范,」希特潘的聲音如在訴家常:「總算找到你了。你這一次實在太胡來了,不說一聲就跑掉,你知不知道伊麗兒多生氣?人家是女孩子,你這樣,她多沒面子。」
「那件事已經沒必要舉行了。」
「沒必要舉行?怎麼回事?」
「我改變主意了。」
「改變主意了?」希特潘搖頭。「你這樣不行,范,太胡來了。」
希恩潘沒回答,過片刻才說:「爸,你為什麼要插手這件事?」
希特潘反問:「我倒要問你,你沒忘了我們的計劃吧?」
希恩潘沉默片刻,才開口說:「我希望你放了楊舞。」
「她跟你有什麼關係?我說過不要對實驗體有任何同情的,范。」
「她不是。放了她,爸。」
希特潘靜了半晌,說:「好吧,放了她無妨。兩個條件:你馬上回來;把六九交給狄恩。」
希恩潘握了握拳頭,表情微微一扭。
「怎麼樣?范。」
希恩潘像化石一樣不動,久久才說:「我知道了。」
他把電話丟回給狄恩,看也不看嚴奇,大步過去,抱起楊舞,頭也不回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