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大門關上,裴止天立即一腳踩向龍晃雲,得到他放手的效果,才懶洋洋地走上廊道:「王爺,別太放肆。」混蛋!敢在眾人面前摟她!
龍烈笑道:「嬸,你好漂亮。」
裴止天似笑非笑,緩緩回頭,危險地彎起唇角:「烈兒?」
龍烈馬上跳到龍晃雲身邊,企圖轉移即將轟炸的目標:「皇叔叫我這麼叫的。」
龍晃雲沒好氣地敲他一下,才開口:「各自休息一下,明日開始執行計劃。」
「好。」龍烈高舉手,「我去逛夜市,可以趁機四處打聽一下。」
「小心些。」裴止天吩咐道,「你先去梳洗,換套衣裳。」真看不慣堂堂一國太子髒得像乞丐似的。
「哦。」龍烈高高興興地往後院去了。
龍晃雲使了個眼色。冷炎、冷炙閃身跟上。
揮退其他人,龍晃雲這才走上前,傾身湊到她耳邊打道:「你剛才真像我兒子的娘。」
裴止天用力一拳打在他準備好的大掌中,轉頭就走。
隨後的龍晃雲看到她滿頰的紅雲,無聲地笑笑:「這邊,止天。廂房在這邊。」
繞到後院,打開較裡邊的屋,他道:「這兒沒有樓閣,否則我會給你個搖搖擺擺的樓道。如今只能將就一下了。」心疼地用大拇指輕劃過她有點兒泛青的眼袋。
她慢慢綻出個只給他的笑。
他脫口而出:「止天,我愛你。」
她的笑容頓時怔住,褐眸睜得大大的。猛的,她掙脫他,像隻兔子般逃入屋內,用力關上門。
龍晃雲原地眨了下眼,黑眸裡的愛意黯下來。心底有一絲痛,且愈來愈變得明顯、加劇。
他轉身離去。
屋內的裴止天靠著門板,猛喘著氣。一寸寸,跪坐到地上。不明白她為何會有如此舉動。她以為她也會從容說出「我愛你」三個字,然後給他她最迷人的笑。
但……
她心底哽住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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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這座命名為龍府的大宅子不斷傳出咆哮。
左鄰右舍都傳聞這新搬來的人,雖然男主人英俊瀟灑,但脾氣暴躁得像頭熊;而女主人,美得個天仙似的,卻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至於小主人,便是男主人的侄子,一天只會到處玩樂,是個不知世事的紈褲子弟。
「她在哪裡?」龍晃雲剛從外邊回來找裴止天就不見人影,較前些天她的避而不見,這回乾脆來個消失。
哈!他到底做錯了什麼?!不就是說了句愛語嗎?天下女人不都愛聽男人說這句話麼?他又不是普通男人,能說這種話,白癡都該知道他用情之深。
可為什麼她會那樣反應?根本不理他,還天天跟他隔了扇門對話。
向陽低頭答:「少夫人出去了。」
龍晃雲聞言一掌拍向一邊的木柱,指嵌柱中:「她一個人?」
向陽答:「是。」
硬生生的,柱子被抓下一塊,連房屋似乎都為之一顫,他甩袖狂奔向馬廄。
「少爺……」馬童來不及行禮。
龍晃雲一把奪過還未入上鞍的馬匹。
龍府建在城郊,到城中還得過一片廣闊的樹林。
沒戴頭巾,是為了更引人注目。
她要好好靜下來想一下她跟龍晃雲的事,要弄明白自己心中到底哽了什麼。此時是解決京城之事的時候,她沒辦法分神去考慮另一件事。
當務之急,只有盡快解決這兒的事。而最快,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利用她的美貌引起更大的轟動。
只是……龍晃雲知道了,會……
市集中沒人不看向這位天仙似的美人兒。自從發生那些慘案後,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躲起來,哪還見這麼光天化日出來拋頭露面的女子,而且還長得比傳聞中的龍府仙女美上一萬倍。
「止天!」一聲怒吼,驚得所有人回頭,看來來人怒火不輕,卻不知是誰。
飛速的白馬在激起陣陣塵煙後,猛地在黑馬美女前停住。白馬一陣長嘯。
馬上人漂亮地一躍著地,怒氣衝天地向黑馬美女大步走去。
有人已經認出那個壞脾氣的龍家人,想來,這女子也就是他貌若天仙的妻了。
其實她裴止天心底是想逃的,莫名的感觸,讓她很想拍拍炭王逃開。但……仍是順從地將手放入他掌中,投入他懷中,低低道:「晃雲。」
奇跡的,龍晃雲一臉的暴怒在她一聲呼喚中平靜下來,只溫柔地擁住她,低道:「為什麼一個人出來?這很危險。」
她沒回答,只是輕推開他:「我去買些布料。」便走入身後的布行。
龍晃雲雙手環胸地挑了挑眉。心情在看到她安然無恙後恢復了平靜,傲然的眼也終於能恢復平常的視力。天知道,她不見時,他幾欲發狂。
龍晃雲眼睛隨意一掃,對街小販的攤上有一種物品入了他的眼。平日是絕對不會在意這種街頭小販的,不知怎的,卻心裡一動,大步過去,彎腰從攤上拾了起一隻紫木簪。捏在手中,轉了轉,愈發覺得其古樸和純純的氣息。
小販見有了買主,高興地抬頭,卻在瞬間呆掉了,好……高壯又英俊的人哪……會不會是劫匪?他估計一個拳頭就會讓自己斷上幾根骨頭……
沒理會小販愈來愈惶恐的表情,龍晃雲丟下一兩碎銀,回到布行門前。這個簪子是不值錢,卻……讓他覺得好看,很配止天的那套紫衫。
一抬頭,正見了她自布行出來,手裡拾了一扎綢料。不自覺,龍晃雲淺笑迎上去:「止天。」伸出手。
裴止天疑惑地看著他,才伸出玉手去打開他攥住的大手。古銅與雪白的肌膚,陽光下格外和諧。
他攤開的手上是一隻簪子,一隻令她眼一亮的紫木簪。她將木簪取了出來,細細看著,簪子自然的花紋勾出了一副流水圖,精巧細緻得讓她淡淡泛起笑。迎上他帶笑的黑眸。心裡甜甜的。
一切盡在不言中。
「買布做什麼?」接過她手中的布,攙她上馬,他問道。難得在有雜人的地方為他微露出笑,但龍晃雲仍不忘注意四周。上馬與她一同向歸路。
「找一下有沒有被竊之物。」她手心裡握的是那只簪,像他給她的一切那樣,溫暖的,熱了她冰涼的心。
他沉思一下:「這些事是近半年發生的,不像是本地人所為,倒像我還在漠北時,圍剿過的一夥強盜的手法。」
「哦?有漏網之魚?」她微昂起下巴,「你不是很厲害麼?也有失誤的時候?」
他失笑:「真懷念那只咬我的利齒小貓咪,不過,僅只在於懷念。」深深望進她眼底,「為夫我沒那麼偉大。」
她啐了一口。
「不過倒很高興知道,在你心中原來我這麼了不起。」他笑一下,恢復輕鬆,「豈止是漏網,是全員逃掉。本來我絕對可以一網打盡,卻被他們一個不漏地全逃了。」
她微瞇了眼:「有內奸。」
「有。」他點頭,「結果沒再在漠北得到他們的消息。」
她垂下螓首:「他們有多少人?」
他明瞭:「二百人左右,我已命逐風帶了一干精兵把京城可疑據點包圍了。這次我倒要看看他們如何再逃。」
看他的自大樣,她輕笑一聲。男人,自大又往往看不清自己盲點的雄性動物。
他微笑的俊臉定住,側耳聽了一下。
她望他:「怎麼了?」
他躍下馬,伏地聽了好一會兒,才當機立斷地抱她下來:「有人,聽蹄聲不是善類。」四周環望,出了樹林,沒找著可以躲避的地方,龍晃雲劍眉擰了一下。
她震驚地睜大眼:「你要一個人對付他們?」掙扎起來,他真是個自大的臭男人!
他一邊止住她的蠢動,一邊漫不經心地答:「你能幫我?」
她失聲叫出來:「至少我可以幫你引開他們一部分的注意力。放開我!龍晃雲!炭王腳程很好的。」
他低喃:「除非我死。」在她怒視中點了她的穴,相中一棵參天大樹,飛身上去。
「你!你這個自大的王八!」她開始怒吼了,沒想到他這樣對她。
「唔。」他找著了處安穩茂密的枝杈,將她穩妥地安置其中,樹葉將她的身形遮得一絲不漏:「好了。」他這才露出笑,「乖乖等我。」吻她一下,剛要走。
她的尖叫首次爆發,差點把他嚇跌下樹。
「龍晃雲!我警告你……」被他點中啞穴。
他笑了,在她耳邊呵著氣:「我不知道,從來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女人的一面。但為了你的安全,乖呵。」縱身,已不見身影。
死瞪住她能看到的綠葉樹枝,她只想瞬間學會絕世武功,搖身變成一個武林高手先揍死那些非善類,再踹得龍晃雲跪地求饒。
哦,見鬼!她被教壞了,全然失去平日的沉穩了。
龍晃雲躍下地面,將兩匹馬牽至離裴止天藏身那棵大樹甚遠的地方,才縱身上了另一棵樹。
不久,十二騎人馬紛紛在兩匹馬前停下。
有人大大咧咧地道:「咦,果然是兩匹上好的馬,咦?那兩個人呢?」
「管他,先牽了馬再說。」另一個人上前,想抓住疾風的韁繩,卻被疾風高高揚起前蹄的咆哮嚇得跌倒在地。
「媽的!連匹馬也制不住!」周圍數人吼出來。
另一道男聲,低沉渾厚地傳來:「我看,是它還不太願意跟你們走吧。是嗎?疾風。」高大身形從樹上躍下。
疾風和炭王奔向他那邊。
龍晃雲撫著愛駒:「請問,各位與我的馬有何淵源?」
「就是他!」有人大叫。
「上!」
龍晃雲拔劍出鞘。看來只是幾個看中疾風的小混混,他這才放下心來對戰。
刀劍之間,強弱可見,龍晃雲輕而易舉一一撂倒他們。收劍傲然地笑,這些個貨色……
不對!怎麼只有七個?他記得有十二個的。
左方草叢傳來動靜,可右邊飛來數枚飛鏢,分明讓他不能去理會左邊。
勉強躲過這幾枚又狠又快的飛鏢,龍晃雲剛要專注左側,卻再度被飛來的鏢引開注意力,顏色青黑,淬有巨毒。
不管了!龍晃雲迅速衡量一下現場,飛鏢又四個方向飛來,惟有先將飛鏢手擊破,才能放心對付左邊那個想來是頭目的人。
龍晃雲當機立斷,飛劍擋開迎面而來的飛鏢,飛身過去,揮劍斬掉第一個樹後投鏢手。
然後是第二個。
第……後面傳來風聲,來不及了!龍晃雲左手執鞘反手擋向背後,右手握劍劈開直射要害的毒鏢。
巨痛從右後肩蔓延至全身。
微瞇雙眼,右手回劍直直削掉身後執斧人的項上人頭,躲掉鏢,閃身折回,不再手下留情,劍落人亡。
半空中劍歸鞘內,不沾半點血花,龍晃雲足尖點地,藍袍飛揚。
收拾好九個活人,三具無頭屍任留原地。
猛地聽到疾風的長嘯,龍晃雲想起裴止天,才忙提氣向前奔去。沒他在,她不會害怕吧!
事實上,她是在害怕。
聽不到除風聲、鳥鳴、她自己的呼吸外任何動靜,逐漸冷靜下來,一一分析她此時的不利情形。她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被人發現了,她只能任人宰割。
樹葉一陣異動。
她死咬住下唇,強迫自己不能露出任何恐慌之色。
樹葉中鑽出的是龍晃雲。
雙方都鬆了一大口氣。
龍晃雲擁她入懷,好一會兒,才解開她的穴,躍下樹去:「你沒事,實在太好了。」拉出呼哨,滿意地看到疾風將炭王帶過來。
「你馬上就很不好了。」裴止天扯出個假笑,利落上馬,頭也不回地飛馳而去。
他苦笑搖搖頭,上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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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炎、冷炙還沒回府。
擰著劍眉,龍晃雲努力想扯開背後粘在傷口的衣料。
「龍晃雲!」裴止天的叫聲和踢開門的動作,同時出現,讓他根本來不及將外袍披上。
她眼尖瞄到他中衣上的血跡。丟開懷裡的畫,立即的,她彈出個紫色的小瓶給他:「服下。」立刻奔出門去。
還是讓她發現了。他搖搖瓶子拔開塞子,聞一下,頓覺清香撲鼻,如同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藥香。倒出一粒紫色的藥丸服下,同時細看著小瓶子,精緻而強硬度的瓷器,是上好的名家烤製品。
裴止天又奔回來:「把上衣脫了。」頭也不抬地將桌上杯子取一隻倒上茶,再將手中小瓶子裡的綠色粉末倒入杯內,輕晃一下,茶水恢復明淨。
「脫衣服?」他反問得很暖味,遭來一記重拳。
裴止天小心用刀割下龍晃雲傷口附近的一圈布料,將另一塊乾淨的料子,濡濕了,輕輕暈濕其上。
很久,才一點點兒撕下布料。
再取出個瓷瓶,倒出裡邊所有的紅色藥粉灑在傷口處。看到藥粉被迅速吸收,她才鬆了口氣。
隨意掃一眼,看到他強健背上讓她驚心動魄的道道傷痕。一手摀住口,一手顫巍巍地撫上那些已發白或才染上血色的傷疤。
直到龍晃雲溫柔地轉過身,擁她入懷,呢喃道:「別哭了。」溫存地吻掉她的淚,她才知道她哭了。
「誰……是誰?」她泣不成聲,無助地抓緊他的臂。
他綿密地吻她:「傻呵,哪個成功的戰士沒有一身的傷?都是過去了。」
靜靜的,她抽泣著:「責任,最重要麼?」這是她最在意的。
他遲疑了一下,閉上眼:「責任。」
她也合上眼,不願再想下去。
到了晚上龍烈才回來,身後自然是那兩個扮成家僕的死士。
「嘿,我探聽到了。」邊用膳,龍烈忍不住興高采烈道,「聽他們說,東郊的山上,前幾個月來了伙人,個個面目猙獰,京城人懷疑所有的壞事都是他們幹的。」
「懷疑?」裴止天放下碗筷,到一邊的桌上推開一副畫卷,「這是我畫的京城圖,你來指一下在哪兒。」
跳動過去,龍烈不禁大歎:「嬸!你好厲害,短短數天可以把京城畫得那麼詳細!」
裴止天一掌拍過去:「誰是你嬸。」
「嘿……」他訕笑,摸摸被拍中的後腦勺,細細看地圖,「好像在這兒。」
不知何時也過來觀看的龍晃雲在兩人背後提出疑問:「好像?」
龍烈聳肩:「誰也沒敢去招惹他們,所以地點範圍很大,確定不了。」
裴止天思索一下:「如果我獨自到那一帶走走……」
龍晃雲接得很順:「那我們不但找不到土匪窩,而且還會找不到你留下的任何一根骨頭。」
「那我去。」龍烈信誓旦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還不如我們一齊上山去打獵。」裴止天毫不客氣地道,「但那一干人馬如何安置?看架勢我們就是去剿匪而非什麼上山打獵。」
龍晃雲撫著下巴:「烈兒,你一個人去可以,但你得保證能活著回來,而且冷炎、冷炙也不會出差錯。」
龍烈沉默:「那總不能等他們找上門吧。」
「作誘餌的目的就是這個。」裴止天接過冷炎遞上的藥茶,點了點頭示謝,「王爺不是對他們很熟麼?」
龍晃雲回到座位:「烈兒,過來用膳,止天,你也是。」自己拿起筷子,「他們動手前,會派人先到目標附近瞭解情況,這是惟一可抓的線索。行動迅速是特色,而且他們從不留目擊者,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這才有滅門的事發生。失誤……大概是好色吧。」
龍烈繼續用膳,裴止天喝著藥茶,倚在桌邊沒動,窈窕女態很是好看:「那我還得多露面。」
太明顯即是圈套,可那又如何?敢這麼放肆作案的人,應該也會鋌而走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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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幾日,仍是未有動靜。
黃昏的來臨示意著一天即將完結。
龍烈又準備出門當他的瘋狂少年。冷炎、冷炙也在例行檢查兵器。
「烈兒。」裴止天從屋內出來。
「嬸。」龍烈笑咪咪地從龍晃雲身邊蹦過去。
懶得再理會他的口頭便宜,她幫他繫上領扣:「別玩得太瘋,你的年齡還不到可以放縱的時候,等一切成功,背後再亂來,比較讓人無話可說。」
「知道了。」這個裴止天真懂如何拐著彎教育他。龍烈笑嘻嘻地跳出大門口:「我去玩了,叔、嬸。」他對於這種平民稱呼覺得真有意思。
看向陽關上大門,龍晃雲才上前,緊一下她的外袍:「天涼了,回屋吧。」
裴止天順從地往內院走:「這麼多天仍未來消息,是不是代表著他們在養精蓄銳,打算把我們一網打盡?」
「追風的人馬已至近郊,隨時候命,他們來硬的,也佔不了什麼便宜。何況這屋內的守衛都是軍營裡的高手。」龍晃雲背著手走在她身側,體貼地為她擋住涼風。
裴止天幾不可聞地笑了一下:「你太自大了,王爺。」
他一笑:「特性,你不也一樣。」
她低低笑了:「王爺晚安。」裝模作樣地行了個禮,她回屋內。
看著屋內燃起了燈,龍晃雲才收回笑意,轉身離去。
那一天她的表現讓他明白他得給她時間。可她不明白麼?他是王爺,是將軍,只能以國家為已任,哪能把兒女私情看得重於責任?
她眼裡的失落,他看得一清二楚,可這沒辦法。只要他是龍晃雲,就永遠得將職責擺在第一位。
屋內的裴止天在看書。以她現在的心境,只能看書。別的事,不能想,也不敢想。再做一次縮頭烏龜吧,一切留到以後再解決。
苦澀一笑,扮男人這麼多年,她太能理解那種矛盾的心理了。是命吧,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命。如果她的命運是下輩子都跟隨他,那她再在意什麼,也毫無辦法,看上天如何安排吧。
該屬於她的,躲也躲不掉。
沒過一個時辰,就有人敲她的房門。向陽的聲音自外面響起:「少夫人,您的藥茶。」
「進來吧。」不知為何,總是對這個向陽沒什麼好感。
向陽推門而入,將藥茶恭敬地放在桌上,恭立一邊。
裴止天鳳眸注視著書本:「你下去吧,我等會兒再喝。」
他有些勉為其難:「王爺吩咐我看您喝了,才讓離去。」
唉!龍晃雲,放下書本,執起那杯茶,放在掌心輕輕晃著,冒煙的杯口,升起陣藥的清香。這喝了一輩子的藥茶,大概是最能證明她持久情性的一件事物了吧。被生命所迫。人……一定要有事所逼才能持久地幹一件事……想要有錢,想要登上高官之位,想要……恢復女兒身算不算?瞧她一身女紅裝,還真是好看呢。未細看,還從未發覺過女裙比男裝多了太多的花樣,無論穿的人如何,那衣裙總是美麗的。
淡淡的,她的鳳眸染上層笑意。
她有點愛上當女人的感覺了。有漂亮的衣飾,還可以不像男人那樣忙忙碌碌,一天到晚提防他人懷疑,真沒有意思,女人似乎很容易當……
「少夫人?」見她沉思,向陽不得不打斷,「藥要涼了。」
「嗯。」回神,淺淺抿一口。異香傳出,龍晃雲又找來新的藥草為她改藥茶口味了?真是的……
向陽行個禮退出,不忘帶上門。
擱下茶杯,實際上,她仍是不愛喝這幾十年來必喝的茶的,龍晃雲才到處找新的藥草來調製新口味,好讓她乖乖喝藥。
身邊的空氣彷彿都有他的影子。他做了所有可以為她好的事,讓她感動……
只是,她心底到底哽了什麼呢?是有什麼事讓她覺得配不上他?
斂下眸,纖手扶上額,有點疼。這幾天不明白為什麼。才看了一會兒書就感覺達到以往熬夜的效果……頭痛欲裂。是問題想得太多了?
一陣碰撞另上幾句咒罵,讓她猛地睜開眼,是龍晃雲!他出了什麼事了?裴止天不敢疑遲地立即站起身。
房中,正見到他掙扎著要從地上爬起來。狼狽地一邊咒罵著,一邊無力起身。
裴止天跑上去:「怎麼回事?」努力支起他高大的身子,向床邊移去。他她重!
龍晃雲呻吟一聲:「估計給下毒了。」倒向床中,順帶的,讓她也跌趴到他身上,「抱歉。」
花廳外是趕來的向陽:「少爺?怎麼了?」
她支起身,沉聲道:「向陽,你到我屋裡的小櫃中取個白瓶子。」
「是。」聲音迅速遠去。
她從懷裡掏出個瓶子,倒出僅剩的一粒藥:「喏,嚥下去。」丟開小瓷瓶。
他沒有異議地吞下:「為什麼還叫他去拿?」
「防著點好。」她淡道,「這是叔叔制的解毒丸,半個時辰後,你會沒事。」摸向他脈門,皺了柳眉:「再晚一點,你就別想再走路。」好毒的藥性,又是內奸?
龍晃雲擰眉:「如果這個時候,有人來……」門外有打鬥聲。
裴止天立刻吹滅蠟燭:「你在這兒,別動,我去引開他們。」剛要起身,被他一把抓住。
「你瘋了!」他低斥。
她掀了掀唇角,終於冷聲道:「我才不想為你陪葬。」裴止天拉下他的手,抓起被子蓋住他後,飛快向外奔去。
止天……龍晃雲首次認為自己毫無用處。
心痛,再次緊緊包裹住了他所有的感官。
院裡的數十條人影糾纏不清,仍還有人從院口湧入,且數目明顯要比家丁要多。
用人海戰術,會使龍府吃虧。
躲在柱子後,裴止天努力回想如何對付這種場面,抬眼猛地看到有人往龍晃雲的屋摸去。
來不及多想其他的,她從柱後閃身而出:「什麼人?!敢私闖龍府!」
所有人一怔,除了院內的黑影,其餘全往她這方撲來。
希望她私設的陷阱還有用。
裴止天轉身就跑,心中暗祈禱著,希望能將來人一網打盡。
只見七八個人剛踏上剛才裴止天所站的位置,立即的,地磚齊齊抽掉,慘叫伴隨人影驚動了院中打鬥的人群。
呼……裴止天剛要鬆口氣,見到又飛進兩人朝她殺來。天!她以後一定要堅持鍛煉。
沒命地在廊柱間繞來繞去,心底暗咒她幹嗎不多設幾個陷阱。
正在裴止天小命不保之時,大門匡地被一腳踢開,龍烈的大叫響起:「嬸!」龍晃雲曾私下說過,一旦有事,萬一他來不及,他一定要保護好裴止天。
鬆了口氣,顧不得風度,裴止天忙叫:「在這裡!拜託,我快死了!」
龍烈和冷炙奔過來,冷炎則加入院中打鬥。
攻方見援手來了開始後撤。
龍烈吩咐不准追,四處重新點亮燈,清理戰場。
「咦?皇叔呢?」讚歎地看著陷阱裡的七具屍體……全都自盡了!龍烈回頭問。
「被下毒了。」裴止天用袖子抹汗,「已經服了藥,過一會兒應該沒事。」就見那冷氏兄弟抽身閃向龍晃雲的屋,「你怎麼會那麼早回來?」他一般不到半夜不歸。而敵人想必正算準這一時間,下毒、攻進來。
他皮笑:「今天突然想早點回來。」
她沉思了一會兒:「烈兒。」拉他回她的屋。
龍烈有些莫名,很快明白:「有內奸?」用唇語問道。
她點頭,打開畫卷,低聲道:「你明日一早和冷炎、冷炙到城郊通知追風領兵進來,我和晃雲與你在東郊集合。記住,你是去玩,並且得在我們出門前回來,隱隨在我們之後,如果有內奸,就正好了。」冷冷的,裴止天的眸子泛出殺意,他們差一點傷了龍晃雲,那她就提前送他們上西天。
龍烈嚴肅地點點頭,合上畫卷,丟入那一瓷桶的畫卷中,說道:「我去看皇叔。」
「嗯。」順便她也得去看看毒解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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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晃雲斜坐在床邊,已經逐漸復元。冷炎、冷炙站在床的兩邊。
一見到她,濃眉立即擰起,「你過來。」低道。
龍烈見狀就笑了,示意冷炎、冷炙隨他退出去,關上門。
她左右上下望,終於開口:「我不是還好好的麼?」剛想笑,一陣眩暈襲來。扶住額,怎麼回事?
他忙下床走過去:「怎麼了?」扶住她,傾身擔心地望她。
她勉強一笑,大概明白了:「想來,我們被同一人下毒了。」再也止不住,裴止天搖晃一下,倒入龍晃雲懷中,斂上了眸子。
「止天!」龍晃雲驚怒地吼出來:「冷炎!去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