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裴止天才坐到他身邊的圍椅上:「商議一下計劃吧。」認命地一手支頭,一手擱在膝上看他,「你說吧,我看得懂唇語。」
「我們可以扮夫妻。」他無聲地開口,「是外地的巨富,遷到京城,最近女人們都躲光了,你的面容肯定能吸引出賊人。」
「你要我扮女人?」她有一絲不悅。萬一秘密洩露誰負責,「而且跟你是夫妻?哈!天下哪有這種事。」
「你本來就是女人。」
「但我還沒有宣佈這個事實的資本。」
她的意思是想當女人了?他的女人?龍晃雲笑了:「如果這事成功了,你不就有資本了?」
她沉思:「我不願和你做夫妻。」想一想,「兄妹如何?」
「我們像嗎?」
「那我和無邪去。」她眼一亮,完全沒了在眾人面前的平靜,反正在他面前,她根本無需掩蓋什麼。
龍晃雲苦口婆心勸道:「拜託,無邪能保護得了太子麼?而且無邪和烈兒不熟,萬一鬧矛盾……」
「我明白了。」他老兄的意思,只有他這位神勇大將才可同時保護毫無武功的她和愛到處亂跑的太子,「太子是你侄子嗎?」
龍晃雲笑得很不正經:「想要兒子我會找女人生的。」
啐一口,裴止天不知何故紅了臉:「你的那兩個侍衛呢?帶上比較好。」
「我以為你不願意見到他們,所以留他們在鎮南王府了。」
她睜大眼:「瘋了!宮中也有不法之徒,你不要命了?」
他無所謂地抱著柱子聳聳肩:「除了你,沒人能讓我完全放鬆。」
「那如果是我下手呢?」她沒好氣地玩著腰側垂下的流蘇。
他笑得邪氣:「那只有認命,死在天下第一美人手中,死而無撼。」
裴止天翻個大白眼給他,不意外看到他哈哈大笑。彎了眼,同時思索,為何他不能講話,卻能笑出聲,怪事。
園門走入宮女和抬著床榻、屏風等用具的太監。
「王爺、太傅。」低著頭,沒人敢有恭敬外的其他表情。
「嗯。」裴止天輕輕頷首。
太監們動手,一下子用白紗、屏風、巾幔將涼亭圍成了一間小屋,臨退下前,一太監還在龍晃雲耳邊說了幾個字。不一會兒,就僅剩四個宮女隨侍亭內了。
冷眼見那可惡的龍晃雲笑得萬分邪氣,裴止天很不客氣地揮去一拳。
「幹嗎?」他瞪眼。
「瞧你笑的,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白他一眼,裴止天移到躺椅上,拿書逕自看,不再理會他。開了一半的亭,光線仍是好。
龍晃雲苦笑,大概只有他才享用得到裴止天這最不設防的一面吧。
那個死小子,居然讓太監轉告他好好享用難得的機會?
算了,閉目養神吧。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再步入院中的宮女道:「王爺、太傅,該用晚膳了。」兩人這才發現已近黃昏,亭內燈盞也燃了數座。
「端上來吧。」懶洋洋起身,裴止天伸手入宮女端上的玉盆內淨手,對那邊的龍晃雲嫣然一笑,「你們伺候王爺。」
龍晃雲心底發誓,他一能動,一定狠狠掐死她!面上仍是笑,坦然地接受餵食。
裴止天邊歪著頭享用美食,邊仰望亭外的星空。
唔,多美的夜。待會兒叫宮女把棉被一齊綁到柱子上,怕他著涼。
壞笑的裴止天,猶帶一份驚人的嬌媚,看得龍晃雲呆了,癡了。
第二日下午,幾個太監將全身僵硬的龍晃雲架到躺椅上。
咬著牙忍受全身蟻咬似的麻癢,強迫自己活動筋骨。龍晃雲切齒道:「早聞裴太傅深得裴夢醫術真傳,怎麼不為本王按摩?」
安穩一覺醒來的裴止天精神奕奕地坐在陽光微風中,耀眼得很:「你還嫌我碰不夠你啊。」好心情地笑拂著墜落胸前的發。
龍晃雲不懷好意地笑:「今後有的是機會。」低啞的嗓音格外讓人心動。
裴止天吐舌,俏皮地皺皺鼻子,卻仍是下了位,繞到他身後,揉捏那緊得糾成一團的肌肉。
閉眼,享受著那雙小手的按摩,他歎了口氣,沒再開口。
炎熱的午後,靜靜的,突然傳來龍晃雲的低斥:「通通下去!」大手抓住裴止天,不去看她可人的嬌笑。
所有人退去。
龍晃雲手一撈,將裴止天整個人從背後抓來懷中緊擁住,順勢吻上她的唇。
裴止天粉唇彎起個笑,纖細的手環上他的頸,放任自己陷入他向她撒開的情網中。逐漸地察覺自己正在沒志氣地淪陷。
園門外,悄悄縮回兩顆腦袋。
「怎樣,父皇,有空多來轉轉,肯定精神一振。」龍烈和皇帝相似的黑眸滿是笑意。
皇帝微笑再微笑:「等會兒再進去吧。」看來裴止天這次是栽在晃雲手中了,只是那種可稱之為害羞的因素會害得晃雲很慘罷了。
鬆開裴止天,著迷地看著她美麗的眸中流轉的夢幻色彩,她的任何一面都能讓他看呆。龍晃雲修長的手指撫上她被吻腫的櫻唇,他笑得好得意:「抱歉。」
柔柔地仰高頭,半瞇的棕色眸子細細看龍晃雲令人屏息的俊容,彎出個只給他的笑:「我可沒看出你有抱歉的意思。」
他笑得愈發囂張:「口頭總要意思一下嘛。」緊緊擁她一下,「你軟得驚人,也香得驚人。」
外面有太監高呼皇上。
兩人對望一眼,他剛要放開她,她迷人地一笑,粉舌溜出來掃過粉嫩的下唇。在他抓住她之前,跳開去。
龍晃雲挫敗地呻吟一聲,粗聲粗氣道:「誰教你的?」
她纖手拂過嬌唇:「你。」
園門外傳來皇帝爽朗的聲音:「看來,你們二人相處得很融洽嘛。」
「皇上。」兩人行禮,得到免禮。
龍烈也隨著皇帝步入亭中:「皇叔、太傅。」沖兩人促狹地一眨眼,賊笑代表了一切。
裴止天恢復了人前的冷靜,只是白了那邊可惡笑容大掛臉上的龍晃雲一眼。
龍晃雲回她個男性媚眼。
皇帝咳嗽一聲,終止他們的眉來眼去:「朕今天來是要計劃的,若沒什麼意外,你們明天即出發。」
龍晃雲出面,道出前一晚和裴止天的商討結果。
皇帝點頭,讚賞地看著他最中意的兩人。計劃只可用完美形容,看向兒子:「烈兒?」
龍烈正為首次出宮興奮不已,精彩的計劃更是讓他摩拳擦掌,沒有反對的意見:「嗯!父皇,我們明天就出發!」
「好。今晚膳一齊用,朕祝你們馬到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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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裴府
「原來你就是裴無邪。」龍烈繞了裴無邪幾圈才看向裴止天,「你誇張了,他比不上你。」
裴無邪詢問地挑眉,琥珀眸子閃著對這個太子的好感:「二哥,王爺呢?」不是傳聞兩個太傅已經糾纏不清了?呵,有龍晃雲做姐夫,對裴府真是喜上加喜。
「等會兒過來。」裴止天端起茶細抿著。無波無動,僅全身泛出懶意,斜依在躺椅裡。
龍烈回到裴止天身側坐了:「對哦,你們還有個大哥,太傅,那你大哥面貌如何?」怪事哦,裴止天和裴無邪都是年幼即得高官之位,而且才幹不亞於其他年長者,怎麼那個裴無非倒一點風聲也沒有?聽說才能不怎麼樣。一家人,他算不算基因突變?
兩雙琥珀眼眸同時一黯。
裴止天放下茶杯,淺合上眼:「大哥……與無邪很像。」他們大都承父親相貌特色多,而她偏母親的柔弱。
「哦。」漂亮的黑眸再次向裴無邪上下打轉,龍烈笑咪咪,「那這次行動你去不去?」
裴無邪的笑有八成相似於裴止天,也讓龍烈驚艷的感覺:「不,這次行動危險,我不想去添麻煩。尤其我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證自己及其他人的安全。」裴止天和龍晃雲找他談過這事,他沒把握,所以推掉了。
「哦,冷炎、冷炙呢?這次皇叔回來都沒看見他們兩個人。」龍烈好奇道,遠離了皇宮,孩子氣仍是遮不住地顯露。
「那個笨蛋把他們留在鎮南……你敢騙我!」鳳眸大睜,平淡的語調到了一半突然提高。
龍烈、裴無邪同時望向門口。
龍晃雲笑咪咪地走近,身後正是他那兩個寸步不離的死士:「京城也有鎮南王府。」他揚了揚眉,坐到廳中另一張躺椅上。
冷炙隨即到廳中為主子倒了杯茶奉上。
裴止天轉過身去,不再理人。
倒是龍烈興致勃勃:「怎麼還不出發?皇叔?」
龍晃雲微笑:「至少得三天。我們得先派人在那邊購了房產,再讓士兵化裝成家丁搬些家當過去,而且我們還得習慣稱謂,你得叫我叔叔,而非皇叔,而她,」瞟向裴止天,邪氣一笑,「叫她嬸嬸。」
「嬸嬸?」龍烈低笑,「太傅,你扮女裝,我看不僅是那賊人被引出來,八成連皇叔也會變成採花大盜。」
裴止天慵懶地支起身:「哦。」懶洋洋而毫無生氣一眼瞟過去,立即叫龍烈住嘴。
裴無邪笑,姐的美麗是驚人的,但那張臉板起來,也少有人敢直視她的怒氣的。
龍烈摸摸鼻子,吐舌。
裴止天這才慢慢道:「你派誰去?」問的對象是那邊只盯著她的龍晃雲。嘖,就不會收斂些麼?
「向陽。」龍晃雲的微笑只給她一個人,「冷炎、冷炙用以保護烈兒的安全,向陽去購置田產,追風在後邊領兵,你和我在一起。」
為了保命,她沒得選擇:「這次對手完全不明,向陽、追風最好各自負責,不要有任何聯繫。」
龍晃雲明瞭地一笑,手揉一下後頸,歪歪脖子:「放心,向陽和追風跟了我五年,不會有問題。」
「誰知道。」裴止天不以為然,亭亭起身,「來吧,太子,我領你四處看看。無邪,你陪王爺繼續聊,小女子不參政。」嗤!大男人主義!誰理他!
龍晃雲睜大眼,好一會兒才怕額笑出來。
裴無邪滿眼是對姐姐的疼愛:「王爺,您惹惱她了。」
龍晃雲只是笑,看著裴止天與她一般高的龍烈一齊往門外走後,才笑望向裴無邪:「紫微院拆了?」
裴無邪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二哥說的?」漂亮的琥珀眸看過去,「那就一定拆了。」
龍晃雲挑了挑眉,沒再說什麼別的,話題轉向公事:「你在京城和我另外兩個副將落日、逐月加上翰銳他們,隔五天陸續以遊客的身份和京城。」
裴無邪沉思了一下:「對方有消息?」
龍晃雲搖搖頭:「我只是不想出任何差錯罷了。」他最愛的女人和得拚命去保護的侄子,哪一方出了事他都不會原諒自己。
裴無邪理解地一笑。
廳門掀起,侍女在門外道:「老爺。」
裴易揚見著龍晃雲,行禮:「王爺。」才回府就聽管家說九王爺和太子都來了,不知是何事,而且……太子在哪兒?
「丞相。」龍晃雲起身回禮。面色冷峻得一如朝中。
裴無邪挑了挑眉,開始懷疑他未來的姐夫會不會是龍晃雲,怎麼面對未來的岳父都這麼一副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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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府另一頭,紫微院
「太傅,你都是住在這種樓上麼?」龍烈咋呼著,在搖擺不已的樓道架橋上蹦跳,「真有意思!」
已上到二樓的裴止天靜靜在圍欄邊等待。早支開的侍女,為的是讓這個太子適時露一下本性。無論怎麼說,保留住一份真,日後對天下百姓會有太多的好處:「我在屋裡等你,自己玩,小心些。」看龍烈高興地玩著,胡亂點頭,根本沒聽見她的話,不禁搖搖螓首,彷彿又回到了她帶著無邪的日子。都十六歲了,和他同高的龍烈,比無邪還要孩子氣。
轉身入屋。這棟是書樓,想讓龍烈在出發前看一看叔叔生前著的兵法書。有一定危險性的事,在第一次面對時,萬全的準備總比一知半解要好。
抽幾本書,擱在一邊,隨意地斜臥上靠椅,翻看著最上面的一本。
龍烈在外邊各飛橋之間盡情地蹦跳飛躍,想像著自己是在兩座崖頂間的架橋飛過,盡興得很。
晚膳在太古院用。
入夜,龍晃雲被踢到太微院住,龍烈乖乖跟著裴止天回紫微院攻書。
又下雨了。清涼得讓她打了個哆嗦。
心細的隨侍立即取了厚皮裘幫她裹了。
龍烈抬起頭,燭火下的他雖年少,卻已充分顯露皇族的優秀面孔了:「太傅,你回去吧,我看累了自己會休息的。」裴止天美,但是身體虛弱,這麼點微涼的天,就受不了了。
裴止天揚高美眉,琥珀眸子看一下外邊驟然降溫的夜,濕冷的氣息忽然襲上鼻頭,她忍不住掩口打了個噴嚏。這種時候她一般是窩在床上的。但她不願一個人睡在那張床上……
「太傅?」龍烈的聲音打斷她的沉思。
「嗯。」總得面對的,她總要克服這一切,不可能讓它纏她一輩子的。起身,拉緊皮裘,「你別胡鬧。」示意周圍侍候的一圈侍女。他十六歲了,如何胡來,她管不著,別惹上她的侍女就成。
龍烈皮皮一笑:「不會啦。」
裴止天走幾步又側過身:「太子。」
他挑高劍眉,唇邊彎出個笑。
「背完那三本書,明日我出實例,你答辯。」布下對他來說小意思的任務,亭亭出門。侍女們提燈跟出去。
樓與樓之間都有侍女在兩端燃著的燈光,以照明。
移步搖晃的橋面,感覺晃悠悠的,加上作響的樓梯令她放鬆下心情。
只是……冷。沒辦法,怕冷又不是她的錯,天生的。
繞了幾座樓回到她的臥居。
門口的侍女掀了簾讓她入內,隨即在屋內加點燭火。燃上她隨身暖爐才全數退出門外。
待屋裡夠暖了,才道:「你們去歇吧。」
「是。」數聲回答,樓道作響逐漸遠去。
裴止天移到窗邊,推開它。
清冷的夜,不知為何,讓她想起龍晃雲,他的懷抱溫暖而誘人,不像這涼夜,黑暗、冷濕。
怎麼夏夜還會有這般冷?
夜風襲來,她覺得涼了。
仍開著窗,吹滅了小廳的燭火,僅留了床邊的,抱著小巧的暖爐,爬上床,習慣地燃了第二盞,取了本書來讀。
讀到眼乏,才滅了燈,入寢。
入夢。
「止天哪,嫂子很喜歡你呢。」嫂嫂美麗的嬌容笑意滿面,巧手剝去瓜子殼,將仁放入清茶擱到她面前。
「哦?」讀書有點心不在焉,「大哥又去和客戶商談了?」大哥也真是,新婚就丟下嫂子不管,「您該講講……喚無邪過來,一道陪嫂子聊天?」
她嬌笑:「嫂子我找的可是你。哦,上回嫂為你做了件衣服,我喚人拿來,你試試,有什麼不合適的,嫂好改。」
裴止天淺笑了,拂開垂落的發:「嫂費心了。」哥娶對人了,以後她若嫁出去,爹娘也會享福的。
「止天,你怎麼老不專心聽嫂子說話?」嫂子手在她面前晃。
「沒呢。」淺合眼,卻嚇得睜開眼,嫂……在幹什麼?
嫂嫂執起她的手:「止天,你的手真嫩,比嫂子這個女人來得都白。老實說啊,嫂子第一眼見到你還以為你是女孩子呢,瞧你俊得,比你大哥好看太多了。」
裴止天微偏頭,閃過她拂上頰的手:「嫂。」示意手還在她手中。這個嫂真活潑。就是舉止……大概她娘家不曾在意過這些小地方吧。
她彷彿沒聽見,只是一個勁兒地笑:「止天哪,你……」
「若兒,止天!你們做什麼?」裴無非大步踏進來,面色有些難看。
她不緊不慢地鬆開止天,起身迎向他:「無非,你回來了啊,我正來止天這兒借東西呢。」挽住他一同坐下。
「什麼東西?用得著這麼親熱?」裴無非緊繃著的臉被她小手在胸口上揉了兩下後緩下來,抓著她,「別亂來。」
她嬌笑。
裴止天咳嗽兩聲:「哥,嫂,拜託你們回天市院好不好?」
「趕人了。」裴無非含笑起身,揉揉她的發,「止天,沒事多去陪無邪,他剛考上狀元,許多官場事你得教著點。」
「是,大哥。」看著他們遠去,她搖搖頭笑回來。坐在桌邊,拿起書,邊看邊執起杯,抿了一口,隨意看了杯中一眼,血液頓時凝住……杯中一條血紅的小蛇正衝她吐出鮮紅的信子。
「啊!」
驚叫一聲,猛地從床上坐起。連連喘氣,手用力揪緊襟口。
「做噩夢了?」渾厚的男低音,伴著雙臂擁她入寬大而溫暖的懷中。
熟悉的氣息讓她放鬆全身,手也緊緊環住了他的腰,想汲取他的溫暖來化解全身的寒意。低喃開口:「我夢見大哥和嫂子了。」一切是那樣自然,她把從來未向任何人透露的夢境告訴他。
他圈住她,不斷親吻她的發頂,她的顫抖讓他好心疼。她後背都濕透了,他問道:「那是你的噩夢?」
「嗯。她想殺我。」那是她永遠的噩夢。裴止天緊閉上雙眼,寒意讓她抖得厲害。
他扯下她的白衫,一把丟至地上,再脫下自己的衣替她穿上,親親她的額,重新擁她入懷:「你流了一身的汗。」
「每天都這樣。」她泛出苦笑,慶幸他看不見。埋入他懷中,心暗暗為他剛才的舉動狂跳不已,他放肆過頭了。而且孤男……不管了!他的懷抱才是她的最愛。
他有點心痛:「你愛他們?為何他要殺你?」
她微笑閉上雙眸:「財。自古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殺了叔叔,好歹也遭了天譴。」
「那為什麼還做噩夢?」
「只要在這兒,一回家就會這樣。」回想當年她睡書房、睡花園,仍躲不過那夢魘,不禁一笑,「都過去了。」有預感,只要有他……
「我陪你。」由他低沉的說出令她心動不已的話語。
仰高頭,輕啟櫻唇,迎接他降下的吻。
溫柔至極。
他移開唇,黑夜裡用手指輕柔地劃過她的玉頰:「睡吧,我陪你。」拉她入懷,一同窩進她的床褥中。
靜靜聽到他的強健的心跳。
裴止天心中有些發笑。這宛如夫妻的事實,傳出去有多麼驚世駭俗,她卻這麼坦然接受,只因為是他。
睡意漸隨他撫過她發的手襲來。
好久。
暗夜中突然冒出個女聲:「喂!龍晃雲,你怎麼會出現在我房裡?」
無賴的男聲,伴低笑響起:「想你嘛,再來我只是想看看紫微院的遺址的,誰知道會遇見個從夢鄉中走來的仙子。」
「去!」
「止天……」
*****
五天後
京城城郊。
從馬車裡走出來的裴止天讓所有人呆怔住了。其中的龍晃雲更是後悔叫裴止天出來的建議,他根本不該讓她來,應該把她深鎖在鎮南王府最深處,永遠只讓他一個人觀賞,現在搞得他火大得想挖掉在場每個人的眼睛。
放下及腰的長髮,只是將少許束起,垂了兩縷在胸前,合身的紫衫宮裝,將裴止天不為人知的女性一面展示得淋漓盡致。難以形容的絕世嬌顏只能讓人為之歎息,即使她被譽為「天下第一美人」。
看到這種效果,裴止天淺挑了下眉,撩起下擺回馬車裡。連認識她的人都呆成這樣,此次任務成功率達十成了。
好久,龍烈才甩甩頭,吹了聲口哨:「皇叔,你賺了。」該死,他都後悔撮合皇叔和裴止天了。這麼絕色,即使是個男的,大他幾歲,他都會為她神魂顛倒。
「啪!」龍晃雲的反應是賞他個毛栗子。冷喝驚醒眾人:「上路!」自己也掀起簾袍,跳入馬車。
隊伍這才大夢初醒似的前行。
冷炎、冷炙跟在太子之後,這也才呼出口憋了好久的氣。
裴止天,出乎意料的美!這麼美的男人,對王爺來說……
馬車內。
寬敞的空間,擠進個高大的龍晃雲終顯得有些擁擠。
裴止天正將髮束回男髻。美眸斜了他一眼,沒開口。
「別繫了。」他來到她身後,拉開她的手,著迷地看她烏髮如瀑地灑到他膝上。
跪坐著,將她拉靠到懷中:「我來。」
她索性賴到他懷裡。懶洋洋地,回味著剛才給他的驚艷。如果可能,她真希望自己這一面只有他看到。
龍晃雲粗大的手插進裴止天濃黑的發中,冰涼的舒暢感讓他呻吟一聲:「美極了,你全身上下都美極了,連這發都讓我為你癡醉。」
裴止天美唇彎起,感到心底甜甜的。
龍晃雲笨拙地挽起她的發,怎麼也弄不好。索性放了手,拿過一邊的象牙梳,插入發頂,鬆手,梳子一路滑落到底,黑亮長髮如烏綢般亮麗依舊。
「還是我自己來。」她低笑著推開他,「你該出去,否則要傳出什麼了。」
「嗤。」他不屑地哼一聲,斜依到一邊的軟臥上,事實上,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以為他與她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對他的態度,裴止天只是一笑,他才不會在意。纖手將發撥至腦後。沒梳過女髻,想來也難不到哪兒去。一手執了發,一手取出綢繩,咬住一端,拉長來,才鬆了口,將綢繩繞上發去。
看她快要繫好了,龍晃雲突然一笑,快速伸手,扯下帶子,將她的努力頃刻間毀掉。
扭成髻的發,旋轉著,披下肩背,恢復成上好的黑鍛。
她斜他一眼:「你很愛看個披頭散髮的瘋婆子?」搶回綢帶,重新辛苦地梳她憑印象想出的髮髻。
他微笑,溺死人的溫柔顯在他眼裡,只為她。
無論她是什麼樣子他都愛看。只是他更愛看她散發的那一瞬間,整個人亮媚得令他無法呼吸,一如今後,待她為他盤上發的那一刻。
他期待著。
她每一個面都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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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發生了數起滅門及劫色的案件,還有人敢遷至京城,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雖然這家人盡量不動聲色,默默地購房搬家,但仍可看出,他們是大手筆置產,是巨富。只是,不知為人如何罷了。
直到某天中午,一輛中型馬車停在那所新搬人家的大宅子前,人們才知道是主人來了。幾乎有半數京城人都偷偷望著不怕死的人,想看看到底是誰蠢到什麼程度。
一行人顯然是風塵僕僕趕至的。
憑衣著可看出,那個高大俊朗的男人是男主人,年少的可能是小主人,兩人相似的英俊相貌,很容易料定他們之間是血親。另兩個服裝暗澀的應該是家丁。
就不知馬車裡是什麼人。
家丁之一上前,撩起簾子。
車內的人才剛露臉就驚住了所有京城人。
是個仙女!
龍烈跳下馬,好笑地看到周圍的人呈木刻狀,如預料中的情形,只可惜人還是少了些,如果更多,效果會更佳。
龍晃雲已無法不悲哀地告訴自己,若想要裴止天,他就不得不一同接受她引人注目的事實。他走到馬車前,伸出手。
出馬車的裴止天掃了眼四周,沒任何表情,只是對於龍晃雲那擺著接她的姿勢,擰了下柳眉。她又不是「女人」。
龍晃雲示意她現在處境。
裴止天勉強伸手搭入他的大手中,那一刻有些怔住,好像她雪白的手要被他古銅大手吞沒了似的,任他擁下去。
她的身子仍是那麼軟,摟住她藉機滑過她的胸,嘖,比他想像中要豐滿。
用力擰向他腰側。
龍晃雲冷峻的臉露出個只給她的無賴式笑容。
早在大門恭迎的向陽這才上前:「少爺、少夫人、小少爺。」偷偷將目光溜過裴止天,馬上又移開了。這人,真的是男的?沒想到,裴止天這麼美!
龍烈先一步入大門,嘖嘖地四下打量。
龍晃雲仍摟著裴止天入門。
不習慣被人光天化日之下這麼親近,裴止天想踹開他。
冷炎、冷炙跟上。
向陽吩咐家丁牽馬和馬車,繞到府後入內,他才關上大門。
一切恢復平靜。
但京城人仍死盯著那扇暗紅漆大門,企圖用熾熱的目光灼出個洞,好再次看到那個仙女。
一條人影,飛快地穿過街沒入巷角,快得沒讓任何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