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蠻。」霍鐵心的語氣有著無比的欣喜。
刁蠻可不這麼想,她——的踢他一眼,噘嘴道:「少爺是何許人也?別叫的如此親密,我高攀不起。」那股傲慢,就是她還沒冷氣的證明。
她隻身站在毒氣迷煙中,絲毫沒有影響。
「小蹄子,又來壞我好事!」陸青絲咒罵。
「耶!千萬別冤枉『惡人』,我什麼時候說要阻撓你的計畫了?」
「你不是要救他們?」她半信半疑的問著,面對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鬼丫頭,她是要小心點。
「哈!你有沒有搞錯,幾天前他們還叫嚷著我是殺人兇手呢,這班人我恨不得他們早點死。」走過倒在地上吐白沫、昏迷的僕人家丁時,她還故意重重的踩在他們身上。
「當真?」
刁蠻拍胸脯保證,「我說一不二,你殺誰我都不理,除了我師父。我連趕了幾天路,就是要救她,你不會讓我無功而返吧?」
能對她精研出的毒藥免疫,表示她的功力絕對在她之上。陸青絲在心中盤算——跟她,是絕對不能正面衝突。
刁蠻理都不理她,逕自走近師父的身邊,塞顆黑丸給她。
「師父,快吃了它,這是我的新作,名叫臭鐵丸,吃了絕對百毒不侵。」光聽這藥名,就知她是想報私仇。
她甜甜的笑著,漠視著眼前一觸即發的場面,對倒在地上抽搐的奴僕,更是視若無睹。
早知道她愛胡來的作風,霍鐵心對她的所作所為只能苦笑,不過她能保護娘,對他來說已減少許多負擔。
「快吃啊,師父,別怕苦澀,我還加了點糖呢!」普天之下,也只有她能有如此怪異的心思。
「乖徒兒,還有沒有?」陸嬌柔拉著她的手,對她央求道。
每次都有求於她,才肯讚賞她,「有是有,不過吃多沒用,難道你想給別人?」她明知故問。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快分給大家,救救他們吧!」
「不要,我為什麼要救他們?」她大呼。
「乖,聽師父的話。」她好言哄著。
「他們欺負我。」向來可只有她欺負人的份,「你每次都為別人說話,一點也不關心我,你怎麼知道他們是怎麼對我的,尤其是你兒子,最可惡了。」瞧他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明明正在跟敵人對峙,他竟還是那樣沉穩冷靜。
霍鐵心不由得露出會心一笑,現在的她就像在跟母親訴苦的小孩子一樣,稚氣得很。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他可是非常樂意把她摟在懷中,再來「解毒」一次!
「廢話少說,今天我要你們死無全屍。」
她抓起牆上的劍揮向她最痛恨的人——陸嬌柔身上,想不到卻被霍鐵心輕易的挑開。
她改往刁蠻的方向刺去,卻被強大的蠻力震彈開來,她定睛一看,現場多出了好幾位大漢,他們全圍在刁蠻身邊,兇惡的瞪著她。
所謂相由心生,眼前幾位惡肉橫生的大漢,絕非善男信女。
「嘻!我帶了幾位徒孫來,你不介意吧!」她領了幾位山上的徒弟來撐場面,為免這幾位窮兇惡煞嚇著百姓,她們可是專挑夜晚趕路。
「你!」陸青絲氣極敗壞。
「既然我師父慈悲為懷想救人,就把藥發給大家吧!」她不情願的把藥丟給幾位大漢,要他們分送。
「你言而無信。」苦心鑽研的毒藥不能傷害任何一人,陸青絲忍不住啐罵。
「言而有信又怎麼樣,我說過我要言而有信嗎?真好笑,我隨便說說,你就信啦!」刁蠻皮笑肉不笑的耍賴。
「我要跟你同歸於盡。」她目露陰險毒光,咬牙切齒,抓起刀就往刁蠻的方向砍。
霍鐵心眼明手快的格開她的攻擊,把刁蠻護在身後。
「你難道不明白,你已經輸了。」
「不、不、不,我沒輸,我沒輪……」她瘋癲的狂叫。
她處心積慮、計畫周詳,卻料想不到,結果竟是落到眾叛親離,人人唾棄的下場。
「你走吧,我不想當個-親的禽獸。」陸嬌柔別開臉。
陸青絲環視眾人,眼神詭譎,突然狂亂的大笑。
「哈、哈……禽獸、禽獸。」她腳步踉蹌不穩、跌跌撞撞。「我不是禽獸,我只是想……」
刁蠻接下她的話,「只是想殺自己的親手足,霸佔她的一切,這樣的確不能算禽獸,是比禽獸還不如,家禽野獸至少還能裹腹,而你只會禍害世人。」
陸青絲面對眾人的指責,神情開始恍惚起來。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哈哈……」她胡言亂語,口齒不清。
再怎麼虛情假意,畢竟也是夫妻一場,霍老爺頓時心軟。
「你走吧!不要在我們面前出現,我就當從來沒認識你這個人。」
「你趕我走?我再怎麼惡毒,對你也是真心真意。」她涕泗縱橫。
「你毀我家室、想殺我妻兒,你讓我嫌惡。」想到愛妻遭受的傷害,他就不能諒解。
陸青絲的天地,登時崩坍,她不能承受的大聲叫吼,見人就砍。
霍鐵心輕易的點中她的脈穴,制止她的狂暴,終止這場悲劇。
***
陸青絲她瘋了。
她一醒過來,就哭哭啼啼的要糖吃,指著陸嬌柔叫妖怪,不停的哭鬧。
霍老爺不想再見到害他妻離子散的女人,派人把她遣送回娘家,娘家對失而復得的女兒萬分憐惜,對妹妹也莫可奈何,畢竟她也得到報應了。
等到一切步上軌道,開始正常運作時,一直沉默的刁蠻終於開口反應了。
「我要回山上去。」
「回山上去做啥?」陸嬌柔苦盡甘來,現在是正名的霍家老夫人,雖然如此,身上仍是樸素如常。
當初她百般不肯下山,是怕自己的臉給霍家丟臉,而霍老爺這癡情種竟然威脅地說:「如果是顧忌容顏,那我也毀容算了。」
就是這樣的真心感動她,所以她才會跟著丈夫下山見人。如今正是開始享福的時候,她視如愛女的徒弟,竟說要離開她。
「我想到山上去給大家餞別。」
「喔!然後再回來是吧。也應該是,這麼多年來,多虧他們的守護,我們師徒二人才能免去閒雜事的干擾。」是該好好犒賞慰勞他們一番。
「不是,我不要再回來了。」刁蠻頭如波浪鼓般的搖晃著。
「不回來,要去哪兒?你除了師父,哪還有別人可依靠。」陸嬌柔憂心忡忡的握住她的手。
是啊!她是憑師父而貴的,瞧瞧她吃的穿的,比施燕燕還好。她尷尬的抓抓臉,正經的傾吐。
「您曉得我是棄兒,您撫養我的恩情是一輩子也還不完,所以呢——我就想幫你把眼睛治好。可能是我不夠聰明,稀奇古怪的病能治,偏偏就對您的眼疾沒轍,反正現在您已一家團聚,他們能照顧您,所以我想……我想傚法霍老爺那樣,雲遊四海,幫您尋找解藥。」
陸嬌柔聽了很感動,拍拍她的臉,「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我最在乎的人都在我身邊,就算眼睛看不見也沒關係。」
「可是……」她欲語還休。
「鐵兒呢?你這一走,你要鐵兒怎麼辦?」
二十幾年沒見的兒子,待她十分孝順,但心思顯然是掛在愛徒身上,雖然刁蠻不想與他交談,還常賞他白眼,他仍是甘之如飴,直當她在發嗔。
對於他們倆,她當然樂見其成,難得鐵兒有慧眼,能相中刁蠻。
「我……他關我什麼事?」她羞赧的撇撇嘴,「師父您別誤會,我跟他真的沒什麼。」
「欲蓋彌彰。」她老神在在的下定論。
「什……什麼意思?」她驚訝的大口喘氣,師父好像在說她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鐵兒已經向我懺悔,說你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早已行過周公之禮。」他還求她把刁蠻許配給他呢!
「哪有?」這小人胡說什麼!他是唯恐天下不亂。
「他不是曾在情非得已之下,幫你解了淫毒春藥……」
她回想當日,霍鐵心對她做的曖昧行為。
「那就是……那就是行周公之禮啊?」她瞪大眼,「就是採花賊盜人清白的事?」
搖頭歎息,看來這次是鐵兒使計,誘騙刁蠻。
「是師父不好,以為你永遠不會下山,所以才沒教你男女之別,風花雪月之事。」
看來她得重新再教育一逼。
刁蠻聽完後,咬牙切齒的怒吼:「這臭男人,我要他好看。」說著就往他的書房衝去。
***
書房裡,霍鐵心正襟危坐的跟大小雙刀、孫老頭和幾位大漢聊天。
說是聊天,其實是極力鼓動霍鐵心把刁蠻留下,免得跟他們回山上操勞他們。
「這大小姐雖然是野蠻了點,但也不失純真,脾氣可說是刁中帶勁。」可以整得人哇哇大叫。
「醫術一流,以後家裡頭不必請大夫。鐵兄人品也高尚,配小姐剛剛好。」小心她毒啞人的手法也是一流。
「她也救過你,你就以身相許要了她。」不然絕對沒人敢接收。
他們全都臉紅脖子粗,昧著良心說渾話,還越說越離譜。
霍鐵心好性子,笑笑的聽著他們的違心之論。
這些赫赫有名的高手,只差沒跪地拜託。不、應該說,要是有用,他們甚至願意跪下,只要刁蠻還給他們一個真正的退隱清靜之地。
他們滑稽的模樣,惹得霍鐵心低笑。
「瞧你們把她當瘟神似的,她沒那麼可怕。」
喝!幾位大漢面容驚駭的盯著他,他竟然說出這種話——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強中自有強中手,竟能容忍她怪異的性格,也或許是他還沒嘗過刁蠻真正的狠毒手段。
反正青菜蘿蔔各有人愛,只要能把刁蠻推銷出去,他們願意折壽。
「其實——」
當霍鐵心侃侃而談,準備安慰他們時,刁蠻那憤怒的嘶吼聲,已然傳到廂房。
幾位大漢頓時草木皆兵般的防備起來,對著他做出一個好自為之的表情。然後,刷的一聲,全都施展上乘輕功逃開。
一轉眼,偌大的書房空無一人,寂靜無聲。
他好整以暇的等著佳人來「踹門」。
砰的一聲,果然如他所料,刁蠻提起腳踹開門,她氣得紅霞飛上臉蛋。
「我當真以為你要躲我一輩子呢!」霍鐵心熱切的凝視著她。
刁蠻懷著高漲的怒火,氣呼呼的小手叉著蠻腰,不可一世的站在他面前。
「你還嬉皮笑臉。」便宜都給他佔光啦!
虧他平時還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想不到、想不到……他竟然……竟然行著救她的名義,對她做出偷雞摸狗的行為!
這會兒她突然想起之前,他們兩人赤裸裸的身體,緊緊密貼交纏在一起的情景。她不禁雙頰酡紅,說不出話來。
他憐惜的輕撫著她垂在額前的一繒髮絲,語帶愛意的道:「怎麼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有什麼事先坐下來再說。」
那雙大手摸得她的臉好舒服……
不對!那雙手摸遍她全身,還深入她的私處,還有他的舌頭也……
刁蠻如遭雷殛,趕緊揮拍他的手,「不要碰我!」
「你怎麼了?你臉好紅。」
「不許你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她又-住自己的臉蛋,恐嚇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你這大小姐又在發什麼脾氣!?」
「你還敢問!你怎麼能對我……對我做出那種事!?」她用盡力量大吼。
霍鐵心總算明白她彆扭的原因,但他故意裝傻,反問:「我對你做了什麼壞事?你說,霍某人願意負責到底。」
「你、你……」她張大嘴,卻不知從何開口,老半天才擠出,「你對我做的壞事數不盡。」
「願聞其詳。」他更靠近她一步。
「真要算起是數不完的,光說命令別人抓我就好了,你敢發誓,你從來沒有懷疑我對你的表妹施暴?」
「我當然是相信你。」他緩慢的搖頭低笑。
「是嗎?你可想清楚。」
霍鐵心不動聲色的靠攏在她背後,軟言的呢喃,「會要別人抓你,是情非得已,我不能打草驚蛇,更何況我那些三腳貓護衛,哪能動你分毫。」
他不著痕跡的拍她馬屁,藉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哼!」縱使有點高興,她仍是扭開頭、板著臉。
「燕表妹那件事更別說,你向來是用毒,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殺人何必用刀劍,是不是?」他的手趁機摟住她的腰道。施燕燕傷好了之後,早已證實兇手是陸青絲。
他為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丫鬟派去做粗重工作,不得求情,然後也準備為表妹找個婆家,免得刁蠻誤會。
這些噁心話,聽了雖然令人想吐,但她還挺受用,而且他那低沉渾厚的嗓音,十分好聽。
刁蠻眼底帶笑,嬌憨的拍開他摟抱的毛手,靈巧的逃開。
「就算如此,你……你也不能騙我,說是幫我解春藥。」
她宛如花蕊的長睫毛,翩翩的垂下來,蘋果似的臉蛋,讓霍鐵心不禁心猿意馬。
他拍拍自己的大腿,對她勾勾手指頭,「來,坐這兒。我就告訴你原因。」
「不行,師父已經告訴過我,這樣於禮不合。」以前被他誆騙的,就算她傻啦!
霍鐵心突然抱腹痛呼,跌坐在地。
刁蠻見狀,以為他又被下毒,趕緊奔過去。
想不到霍鐵心敏捷的箝制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懷裡拖,她就這麼被他的氣息團團包圍住。
在清楚狀況後,刁蠻早已被他緊緊的抱住,不得動彈。
「你又騙人。」她又羞又怒。
「我不這麼做,你肯乖乖過來嗎?你渾身都是毒藥,像只刺蝟似的,在話沒講清楚前,可不能著你的道。」
「小人。」她掙扎的亂揮亂踢,「小人、小人。」
「噓!乖,我疼你。」
那種溫柔呵護的語氣,安撫她在之前所受的委屈,她壓抑不住情緒,淚水忍不住傾瀉而出。
「嗚……你最壞了。」她啜泣的指責著,小手拚命捶打他厚實的肩膀。
「是,是我不對。」他把她摟在懷裡。
她肩膀一聳一聳的抽咽,漸漸在他懷中平息下來。
霍鐵心像是馴服小野獸般的逗弄她,內心踏實滿足,他用下巴摩搓她的額頭。
「我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等向爹娘稟報後,請他們選個好日子,好娶你進門。」
他開始幻想自己該添幾個孩子,讓家裡興旺些。童年過的太孤獨了,他總覺得至少要生五個孩子以上,男女都好,最好能綜合他跟刁蠻的個性,機靈又穩重。
他幻想著黑鴉鴉的一群孩童,衝上來喊他爹的幸福景象,不由自主地露出欣慰的微笑,彷彿未來美景已離他不遠。
「不行,我不能嫁你。」
他還陷在幻想裡,「名字就叫……」等等,他回過神,「你剛說什麼?」
不嫁!?
「現在你除了嫁我,沒有第二條路走。」他堅決又霸道的說道。
「不行,我要替師父找藥醫眼睛。」
「這事不急,等我們成親後,我一定會遍請全國大夫來幫娘治病。」
刁蠻也很頑固,「不行,師父等的夠久了,況且連師父自己都沒法醫,這代表一定要世外高人才有辦法,所以我決定雲遊四海,為她找尋良醫。」
「不准。」
「我要。」
「你敢輕舉妄動,我就讓你一輩子下不了床。」
哎呀!威脅她來著。
「我不怕。」
「讓你瞧瞧我的厲害。」
「放馬過來吧!」
兩人在書房吵吵鬧鬧,雖是大聲鬥嘴,卻讓人感到甜蜜有加。
遠方的草叢邊,躲著一群看熱鬧的人。
「嘿!這下我們終於可以放心回我們的百鬼谷了。」孫老頭心頭上的大石終於放下。
「真的嗎?我們再也不必怕刁蠻吆喝我們了嗎?」大朱欣喜若狂。
「你請放心,我們家少爺一定會盡力留下刁姑娘的。」旁邊一個陌生的聲音也加入他們。這個人正是展葉,他也加入竊聽行列。
「可是刁兒她生性我行我素,我怕她還是會找機會逃跑。」連霍老夫人也蹲在地上偷聽。
「耶!我相信我的兒子,不然就叫他來一招生米煮成熟飯,讓我的孫子早點到來……想當初我們不也用這招。」霍老爺則比較樂觀。
「這種丟臉事,你怎麼可以說出口,羞死人了。」陸嬌柔羞赧的輕捶丈夫。
「沒錯、沒錯,真是個好方法。」眾人相視而笑。
裡頭、外頭一樣熱情甜蜜,霍家熱鬧哄哄的日子,可能會持續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