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語懷在指示下來到晉陽公主居住的香寧宮,她做好心理準備進入庭院,正筆直前進時,跟隨她兩旁的侍女神情慌張地左右張望,好似對於此時寧靜的花園感到不安。
凌語懷緩下腳步,「兩位姊姊怎麼了?」
左方侍女趕忙在她耳畔低聲道:「凌小姐,其實不瞞你,平時這庭院根本不可能如此安靜。」
「此話怎講?」不安靜,莫非平時有雜戲班表演?
右方侍女臉色難看,插口回答:「凌小姐,你有所不知。公主任性刁蠻又愛惡作劇,平時這庭院根本是公主胡鬧的地方,今兒靜悄俏,準沒好事。」
「是啊!凌小姐,你小心點。」
凌語懷不解地擰起眉。怎麼回事?為何公主在她們眼裡好似夜叉般嚇人呢?
「我明白了。多謝兩位姊姊指點,語懷…咦?」腳下似乎碰觸到什麼,她好奇一瞧。是根絲繩!
「這是……」凌語懷正想開口詢問,突然感受到左右兩旁有異物襲來。從小習武,練就她敏銳直覺與敏捷身手,只見她身子點足躍起,後空翻身,一道優美弧線乍現,待她身影落於數步之地時,兩名侍女的尖叫聲立即傳來。
「啊——」兩名侍女全身淋濕,成了標準的落湯雞。
凌語懷訝異,急忙上前關心。
「哼!算你運氣好。」冷冷話語自前斜方的長廊傳來。
凌語懷聞聲望去,一名年約十來歲的小女孩佇立在那。瞧她一身鮮艷華麗的衣裳,頭戴金冠,雙層垂落許多髮辮,模樣十分俏麗,但稚氣臉龐上卻帶著悻然的恨意,杏眼直瞪著她。
「參見……公主!」兩名侍女連忙恢復情緒,匆匆跪下,抖著聲音向晉陽公主問候。
晉陽公主冷眼望著她們,「笨蛋,給我滾出去。」
「是!」兩名侍女害怕地起身,狼狽離去。
凌語懷打量著晉陽公主,心中有了譜。果真是不好惹的人物,怪不得皇后如此煩惱,瞧她上下精神奕奕,真瞧不出她曾體弱多病。
「凌語懷參見公主!」她帶著笑意行禮。
晉陽公主未走向她,身子輕輕一躍,大方地端坐在圍欄之上,完全不在乎是否合乎禮儀。「你是本公主的少師嗎?」
「回公主,語懷奉皇后之命前來擔任公主的少師。」凌語懷風度依舊。
「喔!是母后派來的,那……想必你很有兩下子。」她雙手交叉於胸前,一口江湖人物的語氣。
短暫片刻,凌語懷立刻明白晉陽公主的個性。看來公主八成迷上那些闖蕩江湖的人士,否則不會行為與語調像極那些人。
「在回答公主之前,語懷想請公主改口。若不介意,請喊凌少師或叫聲凌姊姊也行。」凌語懷單刀直入地說道。
晉陽瞪大眼,差點岔了氣,脾氣一來,她跳起來罵道:「大膽!本公主是何等人物,你居然敢命令本公主,不想活了嗎?」
「抱歉!語懷只是盡職責。既然皇后已命語懷擔任公主的少師,希望從現在起,公主能尊敬語懷。」凌語懷含笑地望著怒氣沖沖的晉陽公主。
從未有人如此大膽地挑釁她,晉陽公主火了,大喝道:「來人!」
五名太監自四方衝出來,將她圍住,似乎早待命多時。
剎那間,凌語懷明白了。原來這也是考驗她的一項。
「公主,這是……」她故作緊張道。
晉陽公主得意洋洋地笑道:「想當本公主的少師,你作夢!來人,把她趕出香寧宮,不許她再踏進來。」
威令一下,五名太監擺好姿勢準備與她開打。
凌語懷穩若泰山,嘴角沾染笑意,好似不當一回事。
晉陽公主第一次見到如此怪異之人,大難臨頭了還泰若自然。越瞧她的不在乎,她的火氣越大,「動手!把她趕出去!」
接到命令,五名太監立刻出招襲向凌語懷。
凌語懷身子一躍,劈腿擊中左右兩名太監,接著身子站定,後方太監擊拳而來,她伸手一擋,迅速躲過,隨即身子一低,掃腿擊中他的腿,手肘一揮,直落那名太監的腹部。
聽見他的哀號聲,前方的兩名太監大感錯愕,頓步之際,凌語懷往後翻了身,一落在兩名太監之後便揮掌直擊他們後背,力道大得將他們打出宮外。
一切來得太突然與不可思議,晉陽公主正想看好戲,怎料身子還沒坐定,就見五名太監陸續被凌語懷打到香寧宮外,令她錯愕不已。
這時,凌語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到她後方,她不假思索的立刻揮拳。
凌語懷早料到公主必定懂武術,唇角一揚,開始與她過招。
晉陽公主的拳法強勁有力,彷彿有專人指導過,尤其她剛中帶柔的拳法令凌語懷覺得十分眼熟。她小心應對,研究公主的拳法與招式,腳步頻頻朝後退。
晉陽公主得意自己佔了優勢,心喜之時,不免大意起來,旋身想給予她致命一拳。
凌語懷機靈,伸手阻擋,接著反手把住她手腕,用力一轉。
「啊!好疼!」晉陽公主的手遭她反縛於後,當場成了輸家。
凌語懷一時忘了身份,直到聽見她的哀號才急忙放手。「語懷得罪,請公主見諒!」糟了!她太專心,忘了對方只是十三歲的小女孩。
晉陽公主扶著發疼的手,倏地轉身,一臉痛楚的臉轉為驚喜,「很好!你過關了!就讓你當本公主的師父。」
過關?凌語懷不懂這話,更對晉陽公主的態度與方才判若兩人感到驚訝。
晉陽公主瞧見她那吃驚模樣,呵呵笑起來,惹得她更是一頭霧水。
「公主,你……」
晉陽公主展露親密笑靨,伸手抱住她臂膀,「凌姊姊,以後晉陽就喚你凌姊姊,可以嗎?」
「啊?這……可以。」凌語懷心中忐忑不安,莫非這又是另一項考驗?
晉陽公主明白她的擔憂,拉著她朝大廳而去,「凌姊姊,你放心啦!不會再有什麼考驗,剛剛只是人家的惡作劇罷了。」
什麼?惡作劇!老天,瞧她說得多自然,若她不會武功,不真要讓人打出宮了。凌語懷對於晉陽公主的惡作劇大感敬佩。
「凌姊姊,咱們走快點,大夥都在等你呢!」晉陽公主開心道。好似與她相處多年。
「大夥?公主,你這話是……」話未問完,人己被她提進大廳。
大廳中央擺放一個大圓桌,桌上放置許多精緻酒菜,而位在位子上的兩名男子令凌語懷頗感吃驚。
「翊然、震烈,你們怎麼會……公主,你……」她望向公主。
晉陽公主開心地跑到郝震烈身旁,笑道:「邵大哥與郝大哥是我的秘密師父,凌姊姊對他們一定不陌生吧!」
「語懷,恭喜你任職公主的少師。」邵翊然笑著恭賀她。
郝震烈哈哈大笑,「早知道你一定能過關,所以酒菜都備好,等你一塊慶祝。」
「凌姊姊果真如邵大哥與郝大哥所言,不畏強權,勇敢過人,就連功夫也是一流,晉陽甘拜下風。」晉陽公主拱手瀟灑道。
恍然間,凌語懷明白了一切。
「好啊!原來都是你們兩個在搞鬼,怪不得我會莫名其妙被召進宮。」凌語懷瞪向兩名好友。
邵翊然聳肩,一派自然,「語懷,別怪我們,是我們這小徒兒硬逼我們想辦法將你弄進宮。」雖然已知曉她的女兒身,但多年哥兒們般說話的語態還是改不了。
「沒錯!這一切都是這鬼靈精的點子,我們不過是順水推舟,在皇后面前建議罷了。」郝震烈趕忙撇清責任。
晉陽公主一臉笑嘻嘻,「凌姊姊,你別生氣,這一切都是人家的主意。因為人家早聽說你的事,又知道你武功厲害,所以才想和你結識,你千萬別怪我這兩位好大哥。」
「咦?公主,你一向認我們當師父的,怎麼現下改口成大哥了?」郝震烈蹙眉道。
晉陽公主迅速來到凌語懷身旁,開心地依著她,「人家不認你們當師父,人家要認凌姊姊做師父,凌姊姊比你們兩個要厲害多了。」方纔的一場比鬥教她心服口服,尤其凌語懷那柔中帶剛的迷人氣質更加吸引她,令她既佩服又崇拜。
郝震烈輕拍一下額,神情誇張地道:「謝天謝地,總算擺脫你這小鬼。太好了!」
「郝震烈!你這是什麼意思!」晉陽公主怒瞪他。
「哇!完了!還連名帶姓,這下連大哥都省了。公主,你未免變心變得太快了吧!」郝震烈繼續嘲弄她,一副不怕死模樣。
「郝震烈!」晉陽公主氣得跺腳,惹得大夥哄堂大笑。
凌語懷望著熟悉的好友,心中萬分感動。本以為從此獨自一人,再也不會與好友們有所交集,如今有機會能與大夥再相聚,她感到命運的不可思議。
晉陽公主從小體弱多病,直到邵翊然與郝震烈入宮任職侍郎,一日,兩人誤闖香寧宮遇見了晉陽公主,三人從此秘密來往。
邵翊然與郝震然傳授她武藝,一來強身、二來自保,而晉陽公主也在他們細心指導下練就一身好功夫,身子逐漸康復、健朗起來。
平時三人聊的話題與對象,總不忘提凌語懷這特別人物。逐漸地,晉陽公主對凌語懷充滿興趣,尤其她男扮女裝入書院與三年前那場婚禮的事件,更教她打從心底想結識。最後,在皇后想聘任一名少師擔任她的良師益友時,她趕忙請邵翊然與郝震烈向皇后推薦,因而順利召凌語懷入宮。
在凌語懷與晉陽公主相處後發現,她並非如侍女們口中的刁蠻任性,只是厭煩讓屬下們跟東跟西,索性惡作劇趕走一堆侍女,如此一來便能隨時向邵翊然和郝震烈討教武術。
「看來你們在宮中一點也不無聊嘛!」凌語懷輕啜口酒,調侃眼前兩名好友。
晉陽公主貼心,明白他們三人必有許多相聚之話,因此暫時離去。
邵翊然笑道:「老實說,若不是遇到公主,我與震烈還真無聊到極點了。」
「是啊!這官一點也不如想像中好當,官與官之間的鉤心鬥角真教我心寒到底。」郝震烈為人耿直,有話直說,動不動就惹來一堆麻煩。
「幸好皇上是英明之人,否則咱們難有好日子過。」
「怎麼?瞧你們無奈成這般,這官如此難當嗎?」凌語懷不明瞭地問道。
邵翊然與郝震烈兩人面面相顧,牽強一笑。
「歷代以來,朝中必分許多黨派,正負意見多得教人頭痛;黨派人數越多勢力就越大,在朝中也比較站得住腳,而像我們這種人正好是他們欲拉攏的對象。」邵翊然說明官場的現實面。
「更教人無奈是,咱們任何黨派都不敢得罪,索性什麼黨派也不加入,這麼一來誰也不敢對咱們有意見。不過相反的,朋友自然少了。這麼說,你懂了吧!」郝震烈皺眉解釋。
凌語懷輕點頭,心中不禁鬆了口氣,「看來……這官似乎不符合我的個性。」若以她的脾氣,八成會得罪所有黨派吧!
兩人猛點頭表示認同。
郝震烈忽然道:「沒錯!就像品騏那樣,他啊!還真所有黨派都得罪了。」
霎時,凌語懷心一抽,而邵翊然則立即向郝震烈使了個眼神。
可笨拙的他哪懂,繼續誇讚道:「提到品騏可厲害了,論文論武都難不倒他。前年突厥突然挑釁,邊疆之地差點淪陷,幸好品騏獻上聲東擊西之計,主動帶兵當誘餌,不但令突厥損兵折將,連連戰敗,還將我軍傷患降到最低,贏得最後勝利。自那次起,他便成了皇上面前的紅人,多少官員急於拉攏他。但無論多少好處都動搖不了他的心,雖然有不少官員從中挑撥,但皇上對他依舊信任有加。」
郝震烈越說越起勁,瞧他兩眼發亮的神情,凌語懷自然明白。她沉默地飲酒,表情自然。
邵翊然真想打昏這笨蛋,插口道:「對了!語懷,我下個月初要當爹了。」
凌語懷的神情轉為飛揚,「真的,那恭喜你了!對了,允兒她身子還好吧!」
「初為人母,她比我還緊張,而知道你進宮還硬要來,幸好被我娘勸住。」
「女人產子可是很辛苦,到時候你要好好陪在她身邊,否則我不原諒你。」她警告道。
他深深一笑,「不用你提醒。對了!允兒希望你為我們的孩子命名,如何?」
「當然沒問題,不過伯父和伯母……」
「他們沒意見,舉雙手贊成。」
「那我就不客氣,傷點腦筋吧!」
語畢,兩人哈哈大笑,一旁的郝震烈遭到冷落,不甘心地道:「喂!翊然,伯父、伯母不也請品騏幫忙一塊為你孩子取名嗎?還說若是雙胞胎更好。」
「郝震烈,閉上你的嘴行嗎?」邵翊然怒瞪他,在心中咒罵著,若不是郝震烈是獨子,他一定先掐死這大嘴巴!
郝震烈愣了愣,最後感到莫名其妙地搔起頭來。
凌語懷忍不住噗哧地笑出聲來,笑得連眼淚也溢出了。
「你們兩個真的一點都沒變。」
「語懷……你還好吧!」邵翊然心思細膩,緊張道。
凌語懷拭去淚水,「我沒事,你們放心、我已經不是十五歲的小女孩,不會因這事胡鬧了。」
聞言,郝震烈恍然大悟,連忙自打嘴巴,「語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好啦!你們別防東防西,我好得很,況且聽你們聊他的事也挺不錯。你們別忘了,咱們可都曾經是賢學書院的弟子呢!他的成就,我們也沾榮,不是嗎?」凌語懷微笑道。
兩人見她笑得如此心悅,心中鬆了口氣。
也對!都三年了,什麼恨與怨也該煙消雲散了。
頭一次在宮裡過夜,凌語懷無法入眠,心思不寧地離開房間。她信步而行,不自覺來到一處湖面。
輕風拂面而來,帶點冷意,隨意穿著一套淡藍衣裳的她忘了披肩,幸好已進入酷夏,否則她必定得重感冒。
望著湖面隨風而起的漣漪,她憶起郝震烈的話。
想必權品騏已是眾人敬仰的偉大人物吧!他果真如當年所言,為朝廷盡心盡力,毫無怨言,不畏強權地穩固自己的地位,當然……親事更是絡繹不絕地找上門。
「品騏真怪,凡對他提起親事之人,總被拒於千里之外。但這當事人不急,可急煞了他身旁的人,就連皇上想為他配親,他也單刀直入地拒絕。大夥猜著他是否有心上人,要不就有怪癖好。」
郝震烈這些話一直盤旋在她腦海,尤其邵翊然那一席帶著詭異的話語——
「我想他可能有難以忘懷之人,所以無法定下心吧!」
什麼眼神,什麼語氣嘛!好似權品騏沒成親與她有關。凌語懷輕皺細眉,旋身想回房間。
也不想想三年前鬧的笑話,如今有人主動提親,他還要感到慶幸呢!
像她,媒婆們對她總避之為恐不及,當她是不祥之女。無論凌家面子有多大,依舊沒人敢嘗試,深怕哪家公子娶了她,連祖宗都會氣得跳起來咒罵。
不嫁就不嫁。她就不信她凌語懷成不了大事,只要她這少師擔任得好,說不定能有出頭的一日。
凌語懷心思飄得大老遠,根本忘了行走的方向。
突然,一道人影自她後方疾速而來,強而有力的大喝道:「站住!大膽狂徒,竟敢私闖禁地!」
凌語懷驚駭,旋身之際,劍光映入眼簾。她不假思索地側身避開,揚起的髮絲因對方利劍襲來而差點削斷。
為求自保,她迅速伸手折斷身後的樹枝,迎接對方的另一個攻勢。
此處燈火昏暗,雙方無法見著對方的面容,彼此各為使命應對。
凌語懷揮枝接招,對方來勢洶洶,氣勢懾人,令她就快招架不住。
忽地,對方旋劍一砍,凌語懷手中樹枝斷成兩截,她迅速側過身,一個飛躍,抬腿襲擊對方握劍之手。
劍身落地之時,兩人開始空手過招。
如此厲害人物出現在宮中,可見警戒有待加強了!權品騏未料會碰上如此難纏人物,更加不敢輕敵。
凌語懷想找機會解釋自己的身份,但對方沒讓她有喘息的機會,因此除了專心應對,她根本無暇分心想其他事。
兩人越鬥越靠近湖畔,權品騏決定利用湖畔邊的燈火好瞧清楚敵人的面貌,而凌語懷也想看明白對方的真面目。
彼此同時有此念頭,相互擋了一招後,隨即翻身退離對方一大步。瞬間,兩人面對,都猛然撼住了。
「語懷!」權品騏震驚不已。三年來一直纏繞他思緒之人,他一眼就清楚了。
「品騏!」凌語懷沒想到會如此之快見著他。宮中之大,要碰面根本微乎其微,怎料——
「語懷,你怎會在這?」他一個上前。
突然面對他,教她亂了情緒,一心只想避開他。她慌亂地轉身想奔離,豈料身後竟是清湖。
「危險!」權品騏速度驚人,衝到她身旁,一把扣住她纖腰,並帶向自己。
「啊!你幹什麼!」兩人親暱過度的姿勢教凌語懷更亂了心,掙扎之際,她腳步朝後一退。
權品騏想阻止也來不及。頃刻間,兩人雙雙跌落湖面。
「哈啾!」
凌語懷打了個顫,此時她與權品騏兩人全身濕透地坐在湖邊。
權品騏甩頭,想甩掉發上的水滴。
「啊!你幹什麼啦?」她以手遮擋他甩過來的水滴。
他停止動作,「抱歉。」
她斜瞪他,「又不是狗,你以為甩一甩就會乾嗎?笨蛋!」
自然的咒罵語氣不但沒惹他生氣,反倒令他心喜,因為他見到了昔日的她。
「再這樣下去,咱們兩人都會得風寒,跟我來吧!」權品騏拉著她起身。
「你想帶我去哪?」她甩掉他的碰觸,一顆心亂糟糟地跳動。
「到我的住處,先換掉你這身濕衣裳吧!況且這裡是皇宮禁地,若讓人瞧見就麻煩了。」他靠近她耳邊,將音量壓底。
他的溫暖氣息吹進她的耳中,差點軟化了她的身子,她面頰染上淡淡紅暈,胸口更是升起一股熱氣。
「不用了!沒必要麻煩你,我要回香寧宮了。」她退離他,轉身想走。
她的拒絕令他的心緊張起來:心急地扣住她的肩,「別在我面前逞強。你迷路了,不是嗎?」會闖入禁地,很明顯是她不熟悉地形,看來她是最近才進宮的。
凌語懷啞口,一時間竟想不出言話反駁他。權品騏抓住機會改以拉著她的手,帶著她疾步離開湖邊,朝自己的住處而去。
「放開我!我自己會走。」她想掙脫他那寬大的手。
他沒理會她,逕自走過九曲橋,越過一道拱門。她見到兩旁井然有序的花草,隨即是一處龐大的方形建築物,門旁懸掛著一塊木牌,上頭提著「禁軍統領」四個字。
「你是禁軍統領!」她忘了被他握緊的手,錯愕地看著牌上的字。怪不得他會在三更半夜裡冒出來。
他帶著她進到一間房,笑道:「正職是兵部尚書侍郎,這是兼任的。」
她帶著好奇心打量房裡的佈置。簡單、乾淨,完全符合他的個性,這點在書院時她就注意到了。
「看來……你挺受皇上器重。」她的語氣帶點酸味。
他淡然一笑,溫柔地將她推入屏風內,接著取出一件乾淨衣裳掛到上頭。
「你不也受皇后器重,否則如何成為公主的少師呢?」說完,他走到另一邊的角落換下一身的濕衣服。
凌語懷與他隔著一道阻礙,不在意地脫去身上的衣物,換上他的衣服。「原來你知道了。」一定是郝震烈那大嘴巴說的吧!
權品騏換上一套舒適的衣裳,找了兩塊乾布,一塊掛到屏風上,另一塊擦拭起自己的頭髮。「身為禁軍統領,自然要清楚宮內發生的大小事。」
她翻了白眼,「真不虧是文武狀元!」她取下頭上的飾品,將一頭鳥黑秀髮全部放下,並取來乾布開始擦拭。
權品騏待頭髮微乾,才來到桌前,倒了兩杯茶,「這裡有熱茶,喝一口暖身吧!」
凌語懷先探頭,見他換好衣服,才走出屏風。
此時她雖著男裝,卻已經無法掩去身為女子的體態,嬌小的肩、纖細的腰身,穿著權品騏的衣服完全不協調,加上她那成熟嫵媚的五官,早不見當年那風度翩然的少年,而是嬌柔萬千的姑娘。
權品騏有些不習慣,但還是拚命說明自己要接受,而全身興奮起來的細胞更是因她的出現而跳躍不停。為了不嚇著她,他不斷壓抑想抱住她的衝動。
凌語懷來到桌前,坐下後端著熱茶,「謝謝。」
權品騏拉回冷靜理智,小心的喝下手中的熱茶,「狀元只是個名,能不能為朝廷做事才重要。」
「不中狀元,又如何幫朝廷做事呢?」她吹了吹熱茶,慢慢地喝了一口。
他放下杯子,望著她,眼神出現從未有過的柔和,唇角也勾著淺淺的溫柔笑意。
「沒錯!這就是政策的缺失,能文擅武的不只是男子,若能一視同仁,將會是朝廷的萬福。」
她訝異地望著他,終於清楚地將他的容貌瞧個仔細,同時也明白了兩人之間的差異。他的身形強健壯碩,只著簡單衣裳便輕易地將他的威嚴氣勢引導出來,還有他那更加成熟穩重的輪廓與五官,跟當年更是截然不同,包括他那大方直接的舉止都散發著自信的氣息。
凌語懷望著不同凡響的他,心中多了些落寞。不願他察覺自己的心思,她微挑眉道:「真想不到你會說出這種話。」
他望著她的神情始終染著濃濃思念,「因為我親身見識過一名文武兼備的女子。有時候我會想,倘若我們能一起為朝廷效命,該有多好。」望著她,令他想起當年在書院的事,懷念與複雜情緒油然而生。
她撥弄一下微濕的髮絲,有意避開他的視線,「可惜!自古以來,女子是不得干政,除非有人當傀儡,否則空有滿腹理念,也難成大器。」她想化開氣氛。
他贊同她的想法,視線無法移開地為她再添一杯熱茶,「其實有許多的政治家能留名歷史,多半是因他們身後有位機智過人的妻子協助。」
她感到不可思議的與他的視線相對,「難得你有如此寬大胸襟,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你會進宮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凝視她的雙眸忽地染進特別意味。
她的心顫了一下,小心地避開他的注視,「你……是想暗示什麼嗎?」
他知道她有意避開,不禁苦澀一笑。「宮廷鬥爭十分可怕,尤其後宮勾心鬥角更甚,你要多加小心。」難得再相見,他不想嚇到她。
她不以為意,「我不過是公主的少師,又不是要和人爭寵,有什麼好小心。」他真是太多心了。
「官員爭出頭,後宮爭幸寵,凡事當心點。」他伸出手握住她的,眼神充滿擔憂地望著她。
她吃驚地抽回手,拚命壓抑胸口的激盪。「這點你大可放心,像我這種年過二十,又醜聞多身的女子,是沒人敢要的。不過你不同,正值搶手,為何到現在還不成家呢?」她轉移話題。
他明白地將髮絲整理好,自然地輕撇嘴角,「我不想將自己的終身大事淪為政治的利益之物,我倒寧願找個能與我心心相惜又無話不談的女子,就算不為官也無所謂。」
他的暗示,她假裝沒聽見。「是嗎?那……你就努力找吧!太晚了,我要回去。」
她起身,走向屏風將自己的濕衣物整理好。
他起身,「我送你吧!」
「不……」想拒絕,但又想起自己不認得路,她改了口,「那……麻煩你了。還有這衣服……」
「改天再還我吧!而且你這樣很好看。」他轉身開門。
凌語懷不知心情為何會因他一句話就騷動不已,她跟隨他離開了房間,離開了他的住處。
唉!他們兩人何時變得如此客氣,這樣的關係,權品騏一點也不喜歡。當然,凌語懷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