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蕩太子 第三章
    夜色很美,但她卻無心欣賞。

    明天一早,她即將離開這兒;是以,縱然夜已深,她還是一個人來到了湖畔,試圖藉此沉澱復雜的心緒。

    想起爹爹,她仍忍不住心傷。

    如今的她可說是孑然一身,無論到哪裡都只剩下她一個人。雖然如此,她仍希望能在迎回爹爹的遺體後,將他安葬在此,自己則守在爹爹身旁終老一生。

    京城?皇宮?那對她來說是多麼遙遠、多麼復雜的地方。縱然她有許多的才能足以應付所有突發的情況,但她仍不願涉足那樣紛擾的境地,徒惹煩心。

    人生,不就是生老病死,簡單一些,不好嗎?

    有時,她真不明白像瑤紅那樣的人是怎麼生存下來的,那樣,不累嗎?

    “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一聲低沉的嗓音讓她整個人險些驚跳起來,一個回頭,才發現是他。

    “殿下。”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看見她的反應,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微微揚起了唇角。“夜色已深,你不早點安歇,這麼晚還到這湖畔來,你一個女人不怕危險嗎?”他走近她,替她披上大衣。

    他手上的體溫傳至她身上,讓她感到一絲溫暖,卻也讓她心跳加速。

    “謝殿下。”她稍稍回身避開了他的碰觸。“這深山野地,除了些小動物外,向來寧靜,和京城人心的處處凶險是截然不同的。謝妍在這裡……很安全。”

    他挑起了一道濃眉。

    “你的意思是說,山裡的野獸比人來得善良?”月光下,看著她柔嫩雪白的肌膚,他忍不住想去碰觸她。

    說她是山中的精靈,實在不為過,尤其在這月色下,她的美讓他更眩惑了。

    嘴裡應和著她的話,心中的思緒卻如萬馬奔騰。

    “殿下不這麼認為嗎?”她抬眼淺笑。

    他幾乎為之神迷。

    “我?”他笑。“我貴為太子,眾人所仰望,大伙兒巴結奉承都還來不及,只要我還是太子,就很難有人會對我有所不滿。就算是有,他們也不會表現出來,你說,我該怎麼認為?”

    聽見這話,謝妍輕輕皺起了眉頭。

    看見她糾結的眉心,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將它撫平。

    他的舉動卻讓她像是驚弓之鳥似的,猛地往後退卻。

    “小心!”他伸手捉住她,將險些失足落入湖裡的她猛力一拉,整個兒地拉回自己懷裡。

    她嚇著了,使勁地推著他的胸膛。“放開我!”

    “如果我現在放開,你馬上就會掉進湖裡。”他威脅著。

    “放開我!”她不安地掙扎著,縱然他的胸膛是如此溫暖,但她夢中的情景卻始終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

    危險!她的下意識不斷地警告著她。

    這個男人對她來說就等於危險!  “你怕我?”他說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她一愣。“不!請殿下放開我!”

    “如果你不怕我,為何這般驚慌?難不成,我比這山裡的野獸還可怕?”

    看著她急於脫離他,甚至有些發抖的反應,他心底不禁湧上一層怒意。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用這種態度對他。

    “你在胡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殿下請自重!”心底的驚慌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想趕快脫離他的箝制。

    他偏是不放開她,反而托起了她的下巴。“謝妍,如果說我看上了你,你又當如何?”

    他不是個喜歡強迫女人的男人,但遇上了她,他卻有一種不想放開她的沖動。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想為自己爭取些什麼,但這樣的感覺來得太過突然,連他自己也覺得無所適從。

    他是這樣的人嗎?不!他只是“要”她!  “殿下!”她抬眼怒視。

    兩人的目光相對。

    交會的視線裡,有著熊熊的怒火,和——情欲。

    “我知道你也要我,就像我想要你一樣!”他灼灼的目光緊緊跟隨著她。

    “你胡說!”她激烈地反抗。

    怎麼會有人可以把感情形容得像野獸一樣。她是人!不是恬不知恥的動物!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女人心裡在想些什麼,我向來明白!”他捉住她精巧的下巴,語帶威脅。

    “你——無恥!”幾乎是在同時,她的一個巴掌狠狠地往他臉上打去。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讓兩個人都停下了動作。

    “謝妍!你好大的膽子!”他暴怒。

    這時,她也顧不得什麼太子不太子了。“太子殿下!我是膽大包天!竟然置你的求歡於不顧,可是你也要知道,不是因為你太子的身份,所有的女人就該對你卑躬屈膝、曲意順從!今天,你可以跟哪個女人燕好,明天,你也可以跟另一個女人求歡。但不表示我謝妍就是你眾多女人之一。身為未來的一國之君,你在這荒野之地逼迫我順從,話要是傳了出去,你要如何面對世間悠悠眾口!”

    他不怒反笑。

    “悠悠眾口?這與我何干?太子又如何,是太子就不能追求自己喜歡的女人?”他鎖住她的手腕。“如若我不想當這太子又如何?”

    “你——”

    沒想到他竟是這般難纏。禮教、羞恥心在他看來似乎都不值一哂。這樣霸道荒淫的男人竟會是一國儲君,她實在不敢想像在他登基之後,百姓會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而她,竟會對這樣的男人有一絲心動。她不禁為自己感到羞愧。

    “你若不當太子,將是天下萬民之福!”她大吼著反駁。

    冒犯太子又如何!這世上只剩她一人,生既無歡,死亦何懼,如此她不就不必再面對那些駭人的夢境了嗎?

    如果連死都不怕,她又有什麼好怕的!  望著她忿怒無懼的眼眸,他竟然——退卻。

    “你——該死!”他伸手拉過她。

    “放開我!”她失聲驚呼。

    他緊扣住她的手腕不容她掙脫,她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他的唇堵住了欲放聲大叫的口——

    “唔——”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就這樣吻了她!  他的唇細細地舔吻著她,靈巧的舌依著她的唇形描摹著,留下一團火熱和溫潤。

    她整個人如遭雷殛,完全無法反應。

    他吸吮著她豐嫩的紅唇,誘引著她釋放熱情。

    她感到一團火自腳底轟然沖上腦際,沖刷過她所有的感官。她從未感受過的情欲如排山倒海般湧來,她渾身緊繃,全身變得異常敏感,她可以感到自己的心跳劇烈得近乎疼痛,無法自主地,她發出難耐的呻吟。

    感覺到她的軟化,他自喉底發出低笑,加深了他的吻。隨著她漸張的情欲,他一手往下滑至她的後腰,一手鎖緊她如水蛇般的纖腰。

    而他的舌,在她越來越重的喘息間探進她的溫潤;她猛烈地倒抽口氣,卻無法、無力阻止他的入侵。

    她全身虛軟,全靠著他的支撐才不至於癱軟在地。

    感覺到她驚人的、生澀的熱切反應,他很難相信這樣一個女子體內潛藏著如此的熱情,等著他來開發。她的唇舌主動地回應著他的,羞怯地與他伸入的舌相交纏。

    聽見她美妙的嬌吟,他體內的血液全部集中向一處,頓時間,他感到自己像個初經人事的毛頭小子般無法自持。

    天殺的!只因一個吻、一個呻吟就能將他逼到這樣的境地,他不知道這女人對他還能有多大的影響力。

    他再也無法忍受,原先鎖在她腰後的手不由自主地游移,移向她渾圓的胸脯,他的大手整個兒蓋上她的,拇指隔著衣物輕輕摩挲著她的乳尖,而停留在她唇上的吻,也跟著轉向她小巧的耳垂,流連在她細致誘人的粉頸上。

    猛然意識到他一只大手所在的位置,她整個人驚跳起來,原本所有的情欲和暈眩在一瞬間被沖得煙消雲散。這時,她才驚覺到自己所做的事,她竟如此不知羞恥地讓他對她——

    天!  她猛地推開他,將近陶醉在其中的他震得倒退了兩三步。

    “你?!”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她滿臉羞愧、柳眉倒豎。

    “你——無恥!”她大喊,猛沖上前,狠狠地、重重地在他臉上摑下一個熱辣辣的巴掌。

    “啪!”

    清脆的聲響在清朗的月夜裡,回蕩——

    ???

    一大早,空氣中就維持著一種窒人的沉默。

    太子的表情如山雨欲來般陰郁,充滿了狂暴之氣。

    隨行的屬下沒有一個人膽敢多言,就連跟太子最親近的瑤紅也坐在馬車裡不敢吭聲,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太子。“瑤紅姑娘,您知道殿下他——怎麼了?”李刃騎馬靠近馬車低聲問。

    “這我怎麼知道,昨晚沒見他人,今兒個一早就是這樣了。”瑤紅也糾著眉心回答。會不會是自己有什麼地方惹他不高興了?

    她瞥向謝妍,而坐在她對面的謝妍卻始終低頭不語。

    “真奇怪,殿下很少這麼生氣的。”李刃百思不得其解。“謝姑娘,還是……你知道殿下不高興的原因嗎?”

    看到謝姑娘一直沒說話,沉默得有點反常,會不會原因就是出在她身上?

    “我……不清楚。”她搖搖頭。

    她如何能告訴別人,太子昨晚強吻了她!又如何告訴別人,她是怎麼回應那個吻!更不能說在那個吻之後,她重重地摑了他一個巴掌。而這些,就是太子滿臉陰郁的原因。

    她不能原諒他竟對她做出那樣的事!更不能原諒自己竟然、竟然不討厭他的吻!她簡直就想挖個地洞鑽進去永遠不要再看見他。

    思及昨天在她摑了他一個耳光後他眼底受傷的神色,讓她覺得有些內疚。但轉念一想,她為什麼要覺得內疚?畢竟是他先強吻她的,縱使他身為太子,也不可以對她為所欲為。她更覺憤怒的是,他在吻了她之後那種輕蔑眼神,好似、好似認為她是心甘情願卻又臨時反悔的鄙夷。

    她氣極了!更覺得羞辱!  可在她內心深處,卻又有一些奇異的情緒。有時候,她覺得他就是一般不知民間疾苦、成日只懂宴游逸樂的浪蕩太子,但又有時候,她卻覺得真正的他,並不是眾人所看見的那個樣子。

    本來,他是可以因為她的冒犯而殺了她的,但他卻沒有。

    甚至,他是可強要了她的,他卻也沒這麼做。

    “這就奇怪了……”

    李刃正在納悶,突然馬兒不安地嘶鳴起來,吸引了他的注意。

    “停下馬車!”他大喊,隨即掉轉馬頭,朝太子身邊飛馳而去。

    “怎麼回事?”瑤紅探頭問,對突如其來的情況感到有些緊張。

    車夫依命停了下馬,回答她的問話道:“回‘娘娘’的話,前面有棵大樹倒下擋住了通路,李將軍他們正在設法清理呢。”

    “大樹?”謝妍突然一陣心血上湧,不安的情緒立即蔓延開來。

    這山裡的樹皆有百年以上的樹齡,枝葉茂密茁壯,若非特殊的因素,說要倒下……談何容易。更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些日子既無風也無雨,更無閃電雷劈,若要有樹干橫倒在路中?莫非是——

    突然一個思緒如電光火石般閃過——危險!  一察覺到不對,她立刻毫不猶豫地跳下馬車。

    “殿下!李將軍!當心埋伏!”她朝著前方正在移動樹干的人大喊,飛也似地向前飛奔示警。

    “哪裡逃!”

    就在她出聲示警的同時,林邊傳來殺聲震天,一群約十二人作殺手模樣的黑衣人在一瞬間就把他們團團包圍住。

    仁海猛地回頭,看見她不顧安危地沖出來,他的心在瞬間糾結。

    “謝妍!退回去!”見她仍不聽勸,他心急如焚,連忙掉轉馬頭朝她疾馳而去。

    “殿下!”她喊著。

    一伸手,他就將她帶上了馬背,安置在自己身前。

    “該死的!你不知道你這樣貿然沖出是在自尋死路!”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簡直嚇掉他半條命。

    “我——”驚魂未定之余,她仍不忘反擊。“我是怕你們危險才出聲示警!”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沖動地跑出來,她只知道他有了危險,她必須趕快通知他。

    “任何人再危險,我也不許你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他鎖緊她的纖腰,牢牢地將她納入胸膛。“聽見了沒有!”

    一般女人碰上這種情況,早就嚇得面無人色,而她竟然還沖出馬車示警!尤其是在經過昨晚的事之後,她竟這般不顧自己安危地沖到前面。她對他的關心讓他深深動容。

    “我——知道——”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熱度和充滿占有性的言語,她的心不由得一緊。

    他這是在關心她嗎?

    “大膽!來者何人!”李刃帶著侍衛橫擋在前面。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趟秘密的滇海之行竟會遇上刺客!  對方十二個人,個個看來都是高手。而他們身邊包括兩個女子、一個車夫,總共也才不過七人,以一敵三,危險不是沒有的。但他早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他也要誓死守護太子的安全。

    “你別管我們是誰!只要交出李仁海,我們保證不傷無辜,識相的就快給我滾!”其中為首的一人撂下話來。

    “是誰指明要我?”仁海端坐在馬背上沉聲喝問,聲音裡毫無懼意。

    對方聽見這話,竟大笑出聲。“太子殿下,明人眼前不說暗話,咱們兄弟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只能說,朝中險惡,要取你性命的人……不算少啊。”

    仁海心中一凜。

    “納命來!”為首的頭子大喊,跟著十二個蒙面刺客一擁而上。

    “保護殿下!”李刃與兩名侍衛隨即擺開陣式擋在前面,仁海也抽出了腰上的佩劍准備應戰。

    “殿下……”見情勢不對,謝妍靠在他胸前低喚。

    “別怕。”他摟緊她的肩,將她納入懷中。

    畢竟是一介女流,遇上這種事,害怕是自然的。現在要緊的是先將她和瑤紅送到安全的地方才是。

    “不,我不是害怕。”她抬眼,沉著地道:“殿下,目前敵我的情勢太過懸殊,只宜智取,不宜力敵,不過我有個方法可以困住敵人,讓大家利用機會逃離。”

    “你?”

    “方才我們不是經過一條小徑,那路上有我布下的五行八卦陣,若是開啟陣式,不懂奇門遁甲的人就會被困在林中,三天之後,陣式自然消失。”她指著方才經過的方向道:“事不宜遲,請殿下下令讓大伙兒退到那兒去吧。”

    五行八卦?望著眼前荏弱的她,他有些驚異。她竟懂得布陣?

    “你放心吧。”他笑道:“雖然我們人不多,但就這幾個刺客還不是我的對手。”說著,他將她送回了馬車邊。“待在裡面,別走開。”

    他一個眼神,車夫立即機警地握住韁繩。

    “去!把她們帶到安全的地方!”他隨即下令。

    “殿下……”瑤紅害怕地躲在車內,不知如何是好,馬車卻早已開始移動。

    仁海揮揮手,示意她別擔心,旋身騎馬加入前方的混戰中。

    “殿下!”謝妍氣得大叫。

    他為什麼就是不聽她的話!  短兵交接的打斗聲四起,惹得她心慌意亂。

    “停車、車夫!快把馬車停下來!”謝妍朝車外大喊。

    “謝姑娘,不行的!太子有令,小的不敢不從!”馬車夫在疾馳中喊著回答。

    “叫你停車就停車!你要是不停,我現在就往下跳,要是有什麼閃失,看你是不是擔待得起!”她回吼著,疾馳的風速讓她的聲音變得很小。

    “謝妍!你叫他停下干什麼?我們兩個弱女子根本幫不上忙,要是被刺客捉住了,拿著我們要脅殿下,豈不是更糟!我看我們快些去搬救兵才是真的!”瑤紅急得紅了眼。

    要是太子真的出事,只怕她也回不了京城。就算回得去,護主不力,也難逃死罪。

    “車夫!你停不停?”不理會瑤紅的話,她仍是強要車夫停下了馬車。

    馬車才慢下速度,根本還未停下,她就已經跳下了馬車,搶下了車夫手上的馬鞭,頭也不回地往回奔去。

    “謝妍!你回來啊!”瑤紅在馬車上急得跳腳。“車夫,快!快去找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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