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他簡直不敢相信。
這完全不是他預期的情況。紀小玉愛他？而且是在很早之前就愛上他？！他根本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一直以來，向他示好的女人雖多，但她卻是頭一個令他不知該如何回應的對象。他當然喜歡她，但愛？
他不知道。
「我說，我喜歡你。」她鼓足了勇氣重述。話出了口，再說第二次似乎就沒那麼困難了。她望著他，雖脹紅了臉，卻期待他的回答。
「等等，你弄錯了吧。」他環起雙臂，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還是，這是你故意開的玩笑？」他挑起一道濃眉。
趁他離開之前，好好耍他一場玩玩，這比較像是她的作風。
「我在開玩笑？你以為我是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嗎？」她紅著臉，深吸口氣。「白正堂，我——喜——歡——你！這樣，你聽得夠清楚了沒有？」
他僵住，隨後緩緩點頭。「我聽清楚了。」
她不是在開玩笑？
很明顯的，她確實不是在開玩笑。瞧她一張俏臉脹得通紅，卻仍是一副不認輸的模樣，他的心禁不住一動。他沒想到向來驕傲的她，竟會對他說出心裡話。那麼這也表示，她是真的……愛上他了？
這讓他有些困惑，卻也有著一絲——
欣喜？！
老天！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然後呢？」看著他半天不回應，她忍不住開口。
「然……後？」
她咬牙。「白正堂，你都已經聽到我的話了，難道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她已經不顧一切了，他也該有些反應吧？
從以前到現在，她從來就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即便是此刻，她仍猜不透他，這讓她心慌。
「這事，要我怎麼說呢……」他斂眉，思索著該如何回答。他喜歡她，但不是她所說的那種喜歡。或許，比他自己所知道的喜歡還要多一些。但他一直拿她當妹妹看，他並不想傷害她。
「你——」她既羞又氣。「白正堂！你要是不喜歡我大可以直說，用不著裝模作樣地拒絕我！算了！我根本不該跟你說這些事，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自討沒趣，送上門來讓你羞辱！」她紅著臉轉身就走。
「等等！」他拉住她，看見她臉上的紅暈和眼眶中打轉的淚，他的心受到震動，更有著不捨。
他握著她的手腕，令她心跳加速。「你——放開我！」但其實，她一點也不想讓他放開她。
「別急著走，你還沒聽到我的回答呢。」他的唇，勾起一個弧度，試圖緩和她激動的情緒。
回答？他的意思是……
她回過頭來，望見的是他那令人無法逼視的俊顏，她羞澀地垂下眼睫。「有話快說！我要回去工作了！」
她想知道他的回答，但又怕他要說的，不是她想聽的。
「知道你喜歡我，這點，確實令我非常意外。」他鬆開她的手，思索著該怎麼說才恰當。「但說實話，能讓全百丈城最美的女人喜歡上，是我的榮幸。」
她的呼吸幾乎要停止。
「你也知道，喜歡我的女人，很多。」
她瞪大眼。
「其實我也喜歡你。」他微笑。
紀小玉又倒抽一口氣。可不可以講快一點？她心臟快停了！
「只不過，不是你所說的那種喜歡。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是拿你當自己的妹妹看待。雖然你確實比那些喜歡我的女人美，而且有趣得多，但你知道，有些感覺是很難改變的。在我眼裡，你就像個妹妹一樣……」他說完，覺得安心不少，但不知為何，卻又隱隱覺得有些……失落。
「妹妹？！」她無法置信。「我姓紀、你姓白，我們哪點像兄妹了？更何況你不是已經有妹妹了嗎？我沒要個哥哥，你何必認我做妹妹？！你喜歡我卻不敢承認，還拿妹妹當幌子！白正堂，你根本是在自欺欺人！」
「我自欺欺人？」這話震動了他。
「不是嗎？」她昂起頭。「那麼，你覺得我美嗎？」
他愣住。
「回答我啊，你覺得我美嗎？」她逼問。
他這才回過神來。「你的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她氣結。「我管不了什麼所有人不所有人的，我只想知道，你覺得我美嗎？」
他點頭。「你很美。」他又不由自主地加了句。「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這樣的回答，染紅了她的雙頰。「那麼，我美在哪裡？」她不自覺地放軟了聲調。
「你——我一定要回答嗎？」他不知該如何回答。身為百丈城的名人，他見過不少喜歡他的女人，而且應付自如，唯獨對她，他不知該如何應對。
她不是那些女人。
「沒錯！」她肯定，而且堅持等著他的回答。
他望著她，知道以她的脾氣，他若是不回答，她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只能選擇誠實地回答。「你的美，不只是外表。我所看見的，是你絕美的外表下，柔軟善良的心，和如驕陽般旺盛的生命力。是的，你是我所見過，最美的女人。」
她愣住了。沒想到他會這麼毫不掩飾地說出對她的感覺，她整個人燒紅。「既然……在你眼中，我是這麼美，你怎麼可能只拿我當妹妹看？！」
「我只能說，有一個美麗無雙的妹妹，是我的幸福。」他望著她，期望她能瞭解。「小玉，我希望——」
「夠了！」她打斷他的話。「你要說的我全明白了，而且我一點都不想聽！」
她別過臉。
聽到他的回答，說不傷心是騙人的，然而在她心中，卻為著他說她是他所見過最美的女人的這一番話，又燃起了希望。
倘若他不喜歡她，是絕不可能這麼說的。她可以感受到，他是喜歡她的。無論是哪種喜歡，只要他喜歡她，一切就還有希望。或許，他只是一時弄不清自己的真心罷了。她必須這麼相信。
「不，我想你並不明白。」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小玉，我就要進京面聖，或許不會回來了。如果你真喜歡我，那麻煩可就大了，不是嗎？我並不想在這種時候談論男女之情，更何況，倘若真像你說的，皇上準備招我為駙馬，要是我現在做了什麼允諾，豈不是壞了自己的前途？」
「你不是那種喜歡攀權附貴的人。」她肯定地說著。同時，也為他親暱的動作而心跳不已。
「這很難說，名利擺在眼前，我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心動。」他聳肩。
她搖頭，眼睫低垂。「如果你是故意要讓我打消喜歡你的想法，那就不必了，無論如何，你都已經對我造成傷害了。」
他當她是妹妹，但她從來就不覺得自己像他的妹妹，也從不曾拿他當哥哥看待，一定是什麼地方錯了。這麼多男人喜歡她，為什麼唯獨他會拿她當妹妹看？她不會同意這樣的事！
「你這麼說是要讓我內疚嗎？」他抬眼。
「你會嗎？」她揚起柳眉。
「內疚？」他微笑。「不，我不會。」
「你——」她握拳。「白正堂！你這是什麼態度！」
「別急，我想，喜歡我只是你一時的迷惑。既然你有足以吸引所有男人的美貌和廚藝，應該要有比我更好的男人與你匹配，所以與其日後後悔，不如現在就把話
說清楚，將來，你會感謝我的。」他聽見自己這麼說，也知道自己必須這麼說。
「感謝你？你的意思是想把我推給別的男人，還要我感謝你？你以為我紀小玉是見一個愛一個、用情不專的人嗎？」
他搖頭。「我沒有這個意思，而是天下之大，好男人確實不少。你應該多看看再作決定。」
「天下之大？多看看再作決定？哈！白正堂，你還真是想盡了理由要來打發我啊。」她露出一絲苦笑。
「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皺眉。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我只知道你不想理我。」她垂下眼睫。
「小玉。」看見她臉上的神情，他有些不忍。雖然他並不想傷害她，但就像她說的，無論如何，傷害已經造成了。「難道你不能拿我當哥哥看待嗎？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如果可以，我們會成為一對好兄妹的。」
「誰稀罕當你的妹妹！」她反駁。「既然你喜歡我，難道不能拿我當一個女人看待嗎？為什麼非要我當你的妹妹不可？」
「小玉，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在我紀小玉的字典裡，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不願意！」她咬牙。
「是。我是不願意。」
話一出口，空氣整個沉寂下來。
不願意……
她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堅持。「難道，你就不能為了我，試一試嗎？」她垂下眼睫，幽幽地問。
「小玉，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
「難道……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她的心一緊。
他搖頭。「這與我有沒有喜歡的人，沒有關係。」
她低垂著頭，久久不語。
「那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她突然開口。
「什麼？」他懷疑自己所聽到的。
「就像哥哥抱著親愛的妹妹一樣。」她仰起頭。「如果你真的拿我當妹妹看待，這樣的要求應該不難做到吧？你就要離開了，就當是臨別的擁抱也不行？」
他露出微笑。「你真願意視我為哥哥？」
她望著他，沒有回答。
「若真是如此，我當然願意擁抱一下我親愛的妹妹。」說著，他上前一步，擁她入懷。
她渾身一顫，因著這從未有過的溫暖。
原來，讓自己喜愛的男人擁著，是這樣溫暖。他的體溫、他堅實的胸膛，讓她更確定，他就是她要尋找的另一半。
他卻如遭雷殛，因著懷中溫潤窈窕的身子。
本來，他只是以哥哥對妹妹的態度擁抱她的，然而，在他將她擁入懷中的那一剎，他整個人卻被震懾住了。
他旋即放開她。
「嗯？」還沉醉在溫暖的擁抱中，突然失去溫暖，她有些驚訝。
「這樣，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嗎？」他問，聲音卻是如此的心虛。
不只是妹妹。
從剛才的那個擁抱中，他發現了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事實。他是想拿她當妹妹看待的，然而他竟發現，事情和他所想的完全不同。
難道是他弄不清自己的真心嗎？不。他搖頭。這應該只是一時的錯覺。他向來是拿她當妹妹看待的。
她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自顧自地道：「我想，你的主意並不壞。」她不該放棄他，她不能放開他。無論如何，她必須試試看，否則一定會後悔的。
「什麼？」主意不壞？他一時會意不過來。
「我在想，聽說京城裡人才薈萃、冠蓋雲集，想必你所謂的『好男人』應該也不少吧？」她雙手抱胸，故作沉思狀。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的突然轉變令他有些驚訝，甚而有些……不豫。剛剛她還在說喜歡他，現在卻立刻談起別的男人來了，這讓他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察覺自己的心思，他立刻收攝心神，排除這樣不妥的想法。
「沒什麼意思啊。」她朝他微微一笑。「我在想，既然你不喜歡我，我是不是應該要找其他的好男人，然後把自己風風光光給嫁了？」
「我並不是不喜歡你，而是拿你當妹妹看。」他更正。「不過你能有這樣的想法，我很欣慰。」他聽見自己這樣說。照理說，他應該覺得鬆了口氣，但事實是，他卻一再地感到失落。
「欣慰？說得好像你是我爹娘一樣。」她哼出聲。「算了，反正跟你一塊兒進京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你可得好好照顧我才行。」
「跟我一塊兒進京？！」他幾乎掉了下巴。「你在說些什麼？！」
「怎麼，不成嗎？」她揚起柳眉。「這可是你自己提出來，別想反悔。」
「我自己提出來的？！我什麼時候提出這種蠢主意的？紀小玉，你真是越來越不可理喻了。」他按住額際。
「什麼蠢主意？我倒覺得這主意好極了！白正堂，是你自己提議說天下之大，好男人不少，還要我多看看再作決定的。」她抗議。
他瞪著她，無法理解她竟會做出這樣的結論。「我是說過這樣的話，但我並沒有要帶你一塊兒進京。」他堅拒。「況且我進京面聖，不會有時間照顧你的。」
老天！她想跟他一塊兒進京，而且還是要去找丈夫？！天知道她是怎麼會想出這個主意的？
「我用不著你照顧。」她拍拍胸脯。「而且到時，是誰照顧誰還不知道呢。」
「不行！我不答應！」他環起雙臂。
「不行？你非答應不可，否則你欠我的要怎麼算？」她昂起頭。
「我欠你的？」話真是越說越離譜了。「老天，我欠你什麼了？」
她背過手，踢著腳下的小石子道：「這話說來就長了。我想你自己也應該知道，有很多女人喜歡你吧。」
他不置可否。
這時刻，只怕無論說什麼她都有話說，他還是保持安靜得好。
「而我呢，也有很多男人喜歡我。」她抬眼。「可不巧的是，咱們紀、白兩家往來密切，所以很多喜歡你的女人，嫉妒我可以跟你說話，老是找我的麻煩，而那些喜歡我的男人，也因為你常出現在我身邊，所以都打了退堂鼓了，你說，這些算不算是你欠我的？」
他深吸口氣，不得不佩服她說書似的本事。只是這本事，也實在太令人頭疼了。「你真要這麼算，我也沒辦法，但無論如何，我是絕不可能帶你一塊兒進京的，這根本就是兩回事。」
「我看就是同一回事。」
「紀小玉，你一個女孩兒家，怎麼可以跟個大男人同行？再說，紀家飯館現在是你在當家，你要是走了，誰來主持飯館？就算我答應帶著你，你爹娘也不會答應的。」他發現，她真有惹毛他的本事。他還以為經過多年的鍛練，他的修養已臻化境，但遇上她這種不講理的方式，他也每每忍不住要發火。
「這些都是我的事吧。」她扁扁嘴。「不過你想知道我怎麼安排也行，首先，紀家飯館是最用不著我擔心的，因為我不在，還有仙仙在呢！她的手藝可一點也不輸給我。再者，你若是不帶我進京，我一樣要自個兒進京，相較之下，我爹娘肯定會覺得讓我跟著你比較安全，所以你的問題，全都不是問題。」
「紀小玉……」他實在頭痛。
「還有啊，你不是拿我當妹妹嗎？什麼叫『女孩兒家跟個大男人同行』？難不成是你心口不一、心裡有鬼，所以不敢跟我走在一塊兒？」她逼問。「再不然就是……剛才你抱著我，對我產生特別的感覺了？」
「夠了。」他舉起手。「這個問題不需要再談下去。」
「為什麼不需要？我就覺得很重要……」
他再次深吸口氣，使出最後的殺手鑭。「小玉，你不是喜歡我嗎？」
「呃？」她眨了眨眼，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問。「嗯——」
「既然喜歡我，你是不是應該聽我的話？」他開始勸說。這樣一來，她該不會再無理取鬧下去了吧？
「嗯——什麼？為什麼我喜歡你就該聽你的話？」她皺眉。「這太不合理了。萬一若是你要我做不該做的事，或是我不想做的事，就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該照著做嗎？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
「我——」他發現他確實說不過她，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不再繼續說下去。「我還有事，這些問題，以後再談。」他轉身就走。
紀小玉愣在當場。
又來了！
「白正堂！你給我站住！」她插起腰。
他停下。
「事情還沒說完你就轉頭離開，你不覺得這樣太沒禮貌了嗎？」她氣極。
「我已經把我該說的說完了。」他回過身來。「你對我的喜歡，我心領了，至於你想跟我到京城這事兒，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這麼說，夠明白了吧？」
「你——」她本想繼續，卻突然將話嚥了回去。「好，你走吧，我的事用不著麻煩你了。」想跟著去京城，方法多著呢。
他挑起一道濃眉，站在原地沒動。心裡兩百個不相信，事情這麼容易就解決了？
「怎麼？你這人還真怪耶，不要你走你偏要走，現在讓你走了，你又站在這兒不動，你非要跟我唱反調不可嗎？」她刻意諷刺。
「你當真非去京城不可？」他深吸口氣問。
瞧她的模樣，肯定是在打什麼壞主意，倘若他置之不理，恐怕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看樣子，他不先做預防不行了。
「要不你以為呢？我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嗎？」她哼出聲。「沒錯！我非去不可，而且非跟在你身邊不可！」
在他可能被皇上招為駙馬之前，她得設法把握每一個機會，讓他——愛上她！
「好。」他點點頭。「我明白了。」
「嗯？」這回，換她愣住。「你——你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他在打什麼主意？難不成他想設計她？
「沒什麼，我只是知道我該怎麼做了。」說完，他對她頷首一笑，轉身離去。
什麼？！紀小玉愣在當場。他這是什麼意思？「白正堂！你別走！給我把話說清楚！」她喊。
然而他卻頭也沒回，迅速地消失在迴廊外。
她在原地跺腳，心裡五味雜陳。
可惡！這就是她向他表白的結果？什麼叫「沒什麼，我只是知道我該怎麼做了」？撂下這樣一句話，他是想嚇唬她還是怎地？
只可惜，她紀小玉可不是被嚇大的。
她非跟著他到京城去不可！更重要的是，她要徹底改變他對她的看法！至少，在他見到皇上之前，她得讓他知道，她不是他的什麼妹妹，而是個再美麗不過、再適合他不過的女人！
她要讓他愛上她。
為了追求幸福，她豁出去了！
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她握起拳，為自己許下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