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淚 第二章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石磊倒在一張潔白大床上,雙手放在腦後,輕鬆地問著。

    他現在的身份是個保鏢。所謂的保鏢就是只要保護老闆的安全,其他的則不屬於他管轄的範圍,而眼前,很明顯的,他們安全得很。所以基本上他根本不需要擔心任何事,只要照這女人的意思去做就行了。

    當然,她不知道的是,他是不可能完全聽從她的命令的。

    「出國。」背對著他,埋頭處理文件的柳望月頭也不回地答道。

    「出國?」石磊坐了起來。當個保鏢還得出國?

    「嗯。」她悶著聲回答,仍埋首在她的電腦中。

    「有這個必要嗎?」他大踏步下床,眉頭糾了起來。並不是他對這個地方有什麼特殊的感情或留戀,但,只不過為了要躲那個叫程弘義的就非得如喪家之犬般逃出國嗎?這可不是他石磊的作風。就算那程弘義有三頭六臂又如何?他石磊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當然。」似乎完成了工作,她轉過長椅面對他。「我已經安排好一切了。」

    「安排?你所謂的安排又是什麼?」他雙臂環胸凝視著她。

    柳望月的確稱得上是個美女。他在心中暗暗讚歎著。修長勻稱的雙腿、完美的身材比例,他的眼迅速地梭巡過她。36-23-36,呃,相當……

    「我建議你……最好立刻停止用那種眼神看我。」她威脅的話語打斷了他的遐想。

    「抱歉!情不自禁。」他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毫不在意地笑著。

    的確,他是個很吸引人的男孩。如果不是年紀太小的話,她恐怕早已被他的眼神所擄獲;他那眼神,似笑非笑,充滿了純真和成熟男子的魅惑,舉手投足間不自覺地散發著魔力,望住她的一對黑眸,令她忍不住要臉紅心跳。有時候,她不禁要懷疑自己決定帶著他究竟是對是錯。

    她清楚地知道他是個可造之才。若干年之後,他會是眾人目光追逐的焦點。或許是因為惜才;或許是因為他那與自己相似的境遇,也或許是為了他眼中那一抹熟悉,讓她決定將他帶在身邊。很奇怪的是,她有一種感覺,幫助他,就像在幫五年前的自己。

    她瞟了他一眼才又繼續道:「我已經把所有出國的手續都辦好了,明天一早,我們就搭第一班飛機前往瑞士。」她轉過身,自一個大袋中取出一包東西丟給他。「裡面是你的護照、換洗衣物和一些現金。」她從頭到腳打量他一下,露出一臉嫌惡。「先去把你自己清理乾淨,明天跟著我走就是了。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去休息了。」說罷起身走向相連的另一個房間。

    「喂,等等!」他叫住她。「我說過要跟你出國嗎?你問過我的意見了沒?」

    他現在是她的保鏢沒錯,但這並不代表他每件事都得聽她的;尤其是她對他的態度,令他相當不滿。

    「石磊——」她不耐煩的聲音,就像在訓個孩子似的,聽得他糾起了眉心。「你不是已經答應要當我的保鏢?」

    「是沒錯!但是我並沒——」他不悅。

    「保鏢的職責是不是在保護老闆的安全?」不理會他的不滿,她打斷他的話。

    「那當然,可是……」

    「所以身為老闆的我要去哪兒,你是不是也該跟到哪兒?」

    「這……話是沒錯,但……」

    「那你還有什麼異議?」

    「你到底有完沒完啊?!」他霍地一聲站起來。「從頭到尾,你有沒有好好讓我說完一句話?我警告你,惹毛了我,我管他什麼程弘義,老子說不干就不幹了!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麼非得出國不可?出了國又有什麼打算?我可不想像個白癡似的任你安排!」

    她瞪大了眼本想發作,但呆了半晌,卻只歎了口氣,又坐回了位子。

    他說得也沒錯,她是該把一切都向他說個明白的,只是這一切來得太快、太急,讓她一時也無從說起;原本她就已打算好,在離開程弘義之後遠離台灣,一切重新開始。但她卻沒料到程弘義竟會反應如此激烈,更沒料到石磊的出現。所有安排好的計劃,全被他們給攪亂了。現在唯一確定的是,她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否則絕無生存的機會。

    「石磊,你坐下。」她拉住他的手。

    她的一雙柔荑被握在他手中,軟軟的、柔柔的,令他一陣心悸;原先的火氣竟不由自主地消了下來,他靜靜地坐下。

    「你聽我說。」她望著他。「對程弘義那些人來說,你我都只是初生的雛鳥,他隨便一隻手指都能輕易地捏死我們,現在的我,沒有能力與他對抗;就算我們不想招惹他,他也會找上門來,而你,還未成年,更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們必須出國。」

    「出了國又如何?他就找不到我們了嗎?難道我們就要這樣逃一輩子?」

    「當然不是!」她堅定地回答,然後像是要顯示自己的決心似的站了起來。「出國只是要暫時躲避他的糾纏。程弘義不知道我有這樣的財力,所以短時間內,他是絕不可能找到我們的;我發誓,當我們再踏上這塊土地時,將不會輕易被任何人扳倒!」

    望著她堅決的眼眸,他服氣了。

    一直以來,他想脫離這種落魄不堪的生活卻始終無法成功,但眼前這女人——

    柳望月,不過比他大上幾歲,卻有著不輕易屈服的意志和決心,如果連一個女人都能如此,那他身為男人,又怎麼能落她之後呢!

    他跟著起身,笑道:「好!我跟了!」

    這場賭注,只能贏不能輸!

    望月回他一個燦然的微笑。「我就知道你會。」她拉起他的手,欣喜地道:「石磊!以後咱們就互相扶持,我會把你當弟弟看待,而你,就喚我一聲姊姊吧!」

    姊姊?!弟弟?!他看著她,差點沒連髒話都罵了出來。他的樣子像她弟弟嗎?她那模樣又比他大得了多少?媽的!沒把她當自己女人就不錯了,還姊姊!

    「石磊?」她滿眼都是疑問和憂慮。難道他不願意嗎?

    「你——」他本想開口罵人,但在她那柔柔的眼神下,卻不由自主地屈服了。「姊——姊——」天知道他這一聲叫得有多嘔。

    「石磊!」她沒料到他真會聽從她的話,她開心得摟住了他。「好乖!」第一次有家人的感覺真好!她的心,湧出莫名的喜悅。

    該死的,他回擁著她,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頭一回有人對他表現出這樣的情感。一個活色生香的美女摟住他說「好乖」!天!真不知是該悲哀還是高興。這女人,竟會把他這樣的男人當成弟弟?絕對是瘋了!

    他低下頭看著懷中的女人。

    好吧!她想當姊姊就姊姊吧,反正她永遠不可能成為他真正的姊姊的。

    ???

    七年後。

    台灣的商界一向變幻莫測,各類公司如雨後春筍般林立,但大企業也不斷在進行托辣斯式的兼併,於是到最後,商場上僅剩幾家實力雄厚的企業或集團在一爭長短。但最近,業界卻出現了近年來極罕見的現象。數家大型企業在短短半年內陸續被併購,而收購者卻是以保全業出身的澳州跨國集團。這樣的現象讓民間和政府都相當恐慌,卻沒有人知道這家來自澳州的跨國集團幕後主使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董事長,這是下個月預定要併購的公司名單,請您過目。」一位身形亮麗的秘書對著大椅後的人報告著。

    「放在桌上就行了。」回答的是個清麗的女聲,年輕,卻不失沉穩。「還有事嗎?」她轉過長椅,以嚴厲的聲音詢問半天還不肯出去的女秘書。她太明白問題的焦點在哪裡了。

    「哦——是——董事長——我沒、沒事了!」女秘書這才回過神來,將視線自另一端沙發上移開,連忙低著頭道。「我這就離開。」說完,迅速地關上了房門。

    「看來——你的秘書很怕你呵?」沙發上的男子收起跨在桌緣的長腿,拍拍身旁的位子示意她過來。

    她站起來,瞪了他一眼,卻仍是走到了他身邊。「是啊!哪像你的秘書對你可是『百依百順』!我怎麼教都教不出那樣的女秘書!」她特別強調了那四個字。

    他微微牽動嘴角。「你知道嗎?如果不是太瞭解你,我會以為你是在吃醋呢。」他一伸手,將她拉坐在沙發上,迅速地逡巡過她精緻的臉龐。「又熬夜了?」

    本來前一句話讓她準備開罵,但他的那句「又熬夜了」讓她整顆心又軟了下來。「嗯。」她答了聲,將頭靠在他肩上。

    他讓她枕在臂上,大手捂上她的眼。「睡會兒吧,我在這兒。」

    他的話,像是能催眠似的,竟讓她安下心來,半俯在他身上漸漸入睡了。

    是的,這是柳望月和石磊。七年後的今天,他們又再度回到台灣來了——以一種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方式。

    七年來,他們運用身邊的經費和逐漸建立起的人脈在海外成立了第一家保全公司。不但阻止了程弘義的追殺,也為他們的事業奠下了基礎。

    現在,石磊同時擁有律師和武術指導的身份,也是堅石保全的負責人之一,至於柳望月,在短短的幾年間也拿到了企管博士和會計師的執照,在兩人的努力下,發展出了連他們自己都沒預料到的跨國企業——太古集團。

    石磊的手輕輕地環著她,眼光不由自主地凝在她身上。

    七年了。她還是如初見面時那樣美,時間,在她身上似乎起不了什麼作用。那年,他十七,她不過才二十二,如今,他已經二十四歲了,她卻仍維持著當年的清麗,只不過多了些成熟和自信。雖然如此,五年的差距卻如一道鴻溝般將他兩人遠遠隔開。

    有時,他覺得她離他好近好近,有時,卻又遠得令他心焦。

    他不信她真不明白他的心意,但卻從不正面回應他的感情。隨著時間的增長,他對她的眷戀與日俱增。對他來說,她早已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這點,連他自己也沒料到,但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

    「嗯——」在他懷裡,她不安地呻吟著,眉頭也緊皺了起來。「不要——放開我——」

    她又作噩夢了!石磊揪著眉心。

    「望月!望月!」他輕擁住她輕晃,企圖將她自噩夢中喚醒。

    還要多久,她才能自這樣的噩夢中醒來呢?

    「放開——呃?小磊?」她猛然驚醒,雙眼先是迷茫地,卻很快地恢復了鎮定。「我……又作夢了。」她直起身子,一抹額上涔涔的汗。

    他放開她,眼底卻儘是關心。「程弘義已經死了,他的產業,我們也已開始進行併購,不出三個月,程氏就會是我們的了,這樣,你還不能放心嗎?」

    她倏地站起身來。「沒錯!他是死了,死得太便宜他了!但他的兒子還活著,而且還企圖阻撓我的計劃!只要他程家有一絲翻身的機會,我就一天不能安心!」

    當年,她並未曾奢望能有今天的成就,更沒想過要報仇,只求一塊安身立命,不被人侵擾的立足之地。

    但這些年來,程弘義費盡一切心血,只為了要殺她洩恨。

    多次的死裡逃生,多次的迫害,讓仇恨開始在她心中萌芽。她開始明白,唯有反撲才是保護自己的唯一方法;於是,她採取了行動,開始讓自己壯大,當她的力量大到連他都無法扳倒的時候,也就是他的死期。

    但她沒料到,在她就快將自己武裝好的時刻,程弘義竟然死了!死於心肌梗塞!這樣的消息幾乎讓她整個人崩潰。

    這七年,她生存的意念和努力,全都集中在復仇之上,仇人已死的消息,對她來說不啻是個極重的打擊。

    然很快的,她又找到了下一個目標——程弘義的兒子,程浩一。

    父債子還,很公道吧。

    望著她充滿怒火的雙眼,石磊的心隱隱作痛。他明白,這些年,她早已被仇恨壓得喘不過氣來,唯有復仇才是她唯一想做的事。而他能做的,就是幫助她達成心願。因為唯有如此,她的心才能真正地平靜下來。

    察覺到他的靜默,她突然改變話題,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想法,只是——身不由己。

    「對了,你這時間過來有事嗎?」她扯開話題,不想再談令兩人爭議的事。

    平時,他是不會在辦公時間到她這兒來的。

    他的堅石大樓和她的太古大廈雖然僅隔著一條馬路,但自他們回台後,根本忙得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只有在每晚夜深人靜時,她一人從大樓緩緩走出來,才會發現他站在門口等著她一塊兒回家。

    也只有這時,才是她一天中最安心的時刻。像是——到家的感覺。

    「沒事。」他凝望著她,目光是深情而含蓄的。「想來看看你。」

    「呃……」這樣的眼神讓她的心猛然一跳,不由自主地轉開視線,不敢再接受那樣的目光。「得了吧你!這些天你不是忙著公司的事,就是要應付那群愛慕你的女人,你還有時間看我?真是。」她以笑聲掩飾一切,掩飾她的慌亂、掩飾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七年的時間,會讓一個男孩變成男人——充滿魅力的男人。她不敢否認,有些時候,他的確是會令她心動,就像剛剛,他那種眼光,常常會讓她迷惑,甚至忘了自己和他之間的年齡差距。呵,她在心中輕笑。這表示,她真是老了吧。連當年那十七歲的小男孩都成了能令女人眩目的男人,她又怎麼不老呢?

    他聳肩,早已習慣她這種逃避的態度。他會等的。就算是再一個七年,他仍然會等。「好吧。」他瀟灑地站起身子。「我先走了,晚餐時再來接你。」

    她猛地抬起頭。「不用了,晚上我有事。」

    「有事?」他挑眉。就算有事,她也從不曾拒絕他晚餐的邀約。有什麼事會比他還重要?

    「沒錯,我約了程浩一。」她抬眼望向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反應。

    「程浩一?!」他聞言,回身一個箭步上前握住了她的雙肩。「你瘋了?難道你不知道他是程弘義的兒子?望月你究竟想幹什麼?」

    她挪開了他的手,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麼。只不過想見見他,聊聊。」

    他不可思議地望著她。「聊聊?你不怕他知道你曾是他父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截了去。

    「怕什麼?程弘義早已經死了,你想他會把這一切告訴自己的兒子嗎?好讓他兒子對自己父親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不——」她搖頭笑著。「他不會那麼做的。對程浩一來說,我只是個在商場上與他較勁的神秘女子罷了。更何況,他似乎對我這個人還相當感興趣呢。呵,要是——程弘義知道自己的兒子喜歡上他的情婦,恐怕是要氣得從地底爬起來了吧!」她仰頭輕笑。

    他握住她的手腕。「望月,別這麼做。」

    瞧見他滿眼的不贊同,甚至隱含著些許的心痛,她的神情也垮了下來。「你別管我!」她甩開箝制她的手。

    「我怎麼能不管?」他捉回她。「你這是在玩火!」

    「是又如何?」她瞪視他。「我的人生,早在十二年前就該畫上句點了!玩火?哼!這些年來我倆不是火裡來水裡去,哪些苦沒吃過,還怕那區區的程浩一?」她柳眉倒豎,唇角露出譏笑。「難不成——是你怕了?」

    她當然知道他不可能會怕的。只是瞧他那樣子,活像把她當成那些沒大腦的女人似的,她忍不住想激他呵!她可不像那些成天只會繞著他轉的花癡女。

    「是,我是怕。」

    這樣的回答讓她驚異地抬起了雙眼。

    他直望進她眼底。「我怕極了你被無盡的仇恨淹沒、怕極了讓你傷了自己,更怕你再也不知如何去愛——」

    一連患急切而心焦的話語震得她五臟六腑像在燒灼般悶痛,她用力地摀住雙耳,企圖隔離那些如針的字句。「別說了、別說了!不要再說了!」

    這是一個她一直不想去碰觸的問題,他明知道,又為什麼要提!沒錯!她想過的從來就不是這樣的日子。年輕時,她也曾作過夢——夢見自己一身淺淺藍,在大草原上,張開雙臂,與深愛的人緊緊相擁,不需語言,也不必文字,只要一個微笑,世界就已美好。

    但那只是夢——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自一出生,她就注定了要活在煉獄之中,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

    她知道自己過的是怎樣的生活,不需要他來提醒;但他卻硬生生扯開她的傷口,在上頭撒了一把鹽。

    「望月——」他心痛而焦急地環住她,將她緊鎖在懷中。「停止吧,望月,停止這一切,我們都能得到解脫的。別再這樣下去——」

    懷中的她劇烈地顫抖著,他的心跟著揪緊,隱隱作痛;他明白那樣的話對她來說無疑是一把利刃,但他別無選擇,因為他太瞭解活在仇恨中的人會有什麼下場。這人,不該是他的望月。

    「小磊……」她漸漸地停止啜泣,埋在他胸前道:「別阻止我,我只剩下你了……你知道,我是多不願失去你,但如果……你要阻止我的話,你曉得我會怎麼做……」

    他赫然推開她,雙手仍握住她的雙肩,迫使她抬頭看他。「好!你想報仇,我替你報!但是——我不要你的雙手沾上任何人的血!那樣的事,由我來做就夠了!我不許你動手!」

    要下地獄的話,他一個人就夠了!

    這七年來,他的手早已沾滿了血腥。別以為,他們真有那麼僥倖能逃過程弘義七年的追殺?那些人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敗類。在那樣的情境中,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他們別無選擇。既然如此,那麼,就讓他再背一條人命吧。他不怕。

    思及過往,她望著他,淚水汩汩地流下。「是我拖累了你,當初我就不該把你帶在身邊的,但我沒想到程弘義竟會做到如此狠絕,若不是我,你今天應該可以過著快樂安定的日子……」

    他不忍地拭去她的淚,再度擁她入懷。「你明知道事情不是這樣。」他撫著她烏亮的髮絲,以低沉的嗓音訴說著:「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已成為罪犯,甚或死在暗夜的某個角落,沒有人關心,沒有人發現。是你,把我自黑暗中帶出來,給了我希望。你瞧,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嗎?望月,我們什麼都有了,這樣還不夠嗎?」

    「小磊——」半晌,她才又抬起頭道:「我不會殺他。」

    這話讓他渾身一震,心上一顆石頭重重地落下。「望月——」他喚。

    「因為我要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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