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街燈下,一對男女似乎正在爭執著,很明顯地,男人的年紀比女人大了一倍有餘。從雙方的態度看來,關係似乎並不尋常。
而瑟縮在街角的另一雙鷹眼,正靜靜地觀賞著眼前這場鬧劇。
「望月,別走,你明知道我根本就離不開你!」那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拉住妙齡女子低聲乞求著。街燈投射在他臉上,表情顯得焦急而無助。「難道你真忍心就這樣棄我們五年的感情於不顧?!」
「感情?」那女子輕笑。及腰的長髮遮住臉龐,讓人看不真她的神情。「你稱那叫感情?」
她一揚頭,秀髮極自然地捲起一個弧度。
那姿勢、那媚態、那如星靈動卻略帶叛逆的眼,的確是會讓男人眩惑的。
「程弘義,我把人生最美的五年都給了你——那樣還不夠嗎?」嘴角帶笑,眼底卻是無盡的冷。
「不,你明知道我要的不只是那樣!」中年男子急切地握住她的臂膀。「望月,別把我們的關係想得那樣不堪!我知道我不該用金錢收買你父母,但那是我唯一能用的方法,你……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是我這一生所追求的女人……如果可能,我願意用我所有的財富換回一夕青春來追求你!」他激動地嘶吼著。「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年輕、美麗,有著美好的未來,而我,只是一個無用的老男人,甚至……我連一個正式的名分都不能給你……我知道,你是在怨我,怪我沒能給你最好的。我答應你,明天,明天我就去辦離婚,我會……」
看著眼前相處五年的男人,望月眼底有著深沉的悲哀。那是種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女子該有的神情。
「程弘義……婚姻從來就不是我想要的。」她冷冷地道。「這五年來,我從沒怨過任何事,包括將我換取金錢的父母;包括在我十七歲就奪去我純真的你……」
他的身軀因羞慚而微微震動。
她露出譏誚的神色,眼睫輕輕地垂下。「或許……我該感謝你,感謝你讓我在這五年過得舒適而優渥,你知道,對於一個『情婦』來說,我得到的不算少了。」
「你……柳望月!」男人臉上的表情開始扭曲。「我不要你的感謝!我要的是你的愛,你的心,你的……」
「我的靈魂?!她揚起眉,陡然反問。「你要的是這個嗎?呵——」她輕笑出聲。「程弘義——恐怕你要的太多了,你以為金錢真能買到一個人的靈魂?」她搖頭。「它至多能買到一個年輕女子的身體。靈魂?靈魂是要賣給撒旦的。」她笑,笑裡泛著蒼涼。
「住口!」
啪!一個清脆的巴掌打散了她的笑。
空氣在瞬間凝結。她撫過散在頰旁的髮絲,抬眼望他。「如果這樣你覺得開心的話,也好,從此之後——我們兩不相欠。」說完一個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
男人愣在當場,望著自己的手,半晌才又回過神跑上前去一把捉住她。「別走!我不許你走,你是我的!」
「放開我!」她使勁地甩開他的糾纏。「你沒有權力再限制我的一切!一切都到此結束了,我不屬於任何人!更不屬於你!」
「柳望月——」他用力一推,將她推向牆角,沒入夜色。
「你屬於我!從頭到尾,你就只屬於我!你聽清楚了,這輩子,你永遠也別想離開我!」說完,竟欺身上前,強行吻住她。
「嗚!」她奮力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不屬於任何人是嗎?」他粗重的氣息直噴至她臉上,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污穢和噁心。「今天我就要讓你知道,你到底是屬於誰的!」話聲方落,衣帛撕裂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住手!你……你想做什麼?!」她摀住胸,眼底出現了一絲恐懼。
「做什麼?」他笑。「做我想做的事、做我倆都很熟悉的事……」一手扯開領帶即欺上她的身。
她奮力地掙扎,無法相信一向自詡溫文的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恐懼襲上她整顆心。
「救——」她張口想求救,卻被一雙大手摀住口鼻,發不出一點聲響,就連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
他濕粘的氣息遊走在她身上,感覺像是被一種極噁心污穢的爬蟲爬過,那種感覺,幾乎要令她反胃。
她開始覺得昏眩,外界的舉動似乎也變得模糊起來。她再無力掙扎,腦海中只掠過一幕幕往事。
從小,她就缺乏一個正常的童年。父母在做什麼,她完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隱約只明白那不會是什麼上得了檯面的事。
而她,對於父母的印象也是極之惡劣的。父親常年不在家,只要一出現,必定就是他山窮水盡、窮極潦倒的時刻,等要到了錢,立刻又不知去向,從沒有一天盡過做父親的責任。而她的母親,比起父親來,是要好得多了。至少,她肯負起養育她的責任。但,她身旁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才是她關注的焦點。所以,她一直就是一個人,也寧可一個人。
這樣一直到十四歲,早熟的身形讓人開始注意到她。母親的男友們開始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注視她那青澀卻充滿誘惑的胴體。母親發覺了這個情況,並將之視為一種危險,千方百計地將她隔離,為的就是不讓自己的女性魅力受到威脅。
這讓她深深地感到悲哀;為她的母親,也為自己。
但也幸好如此,才讓她躲過那些可怕的糾纏。但——也躲不了多久。
十七歲那年,母親將她以五百萬賣給了程弘義。以一種她永遠也想像不到的方式。自此,她不再承認那個自稱是她母親的人。
未曾經過她的同意,他們私自立了契約,將她賣給他五年。當晚,她就被下了春藥,醒來時,世界就全變了。那時,她的感覺已不是用「屈辱」二字所能形容。甚至,她幾乎喪失了生存的勇氣。
但她告訴自己:五年,只要熬過這五年,她就可以永遠地脫離這一切。所以,她選擇了順服。
於是,她被移進一座豪宅,所用的一切、吃的一切,都是她一輩子也想像不到的奢華。她就像個小公主似的,生活在那夢一般的城堡裡。
可惜,那並不是夢。
五年的時間,不短也不長,但對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來說,恐怕已經是她人生的全部了。程弘義待她很好,供她吃穿、供她唸書,甚至為她請來家庭老師,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但每天,她仍在期盼著這天的到來,就像囚犯在等待刑期期滿一樣。
你以為富裕的日子很快活嗎?當然,如果不須付出代價的話。
五年以來,她無時無刻不感到在出賣自己——包括身體和靈魂。
隨著越漸模糊壟意識,她反倒覺得釋然。或許就這樣死去是上天對她最好的安排了吧。對這個世界,她沒有任何眷戀,因為沒有值得眷戀的地方。只不過,她沒想到在開始能過真正屬於自己的日子前,就得先體驗死亡了。
也好,就這樣吧。
她放棄了掙扎,其實也早就無力掙扎,無力地承受上天加諸在她身上的種種。
如果這真是她該受的,就讓它到此為止吧。她閉上了眼。
猛然一陣撞擊,強將壓制在她身上的人體驅離,一聲男性的哀嚎隨之響起。
恍惚中,她睜開眼,努力想明白眼前的情況,卻看不真切。隱約中只見兩個男子互相鬥毆,其中一人明顯地佔了上風。
「滾!」一個年輕的男聲吼著。
「好……打得好……」程弘義拭迢唇角的血,滿眼怨憤地道:「原來——原來是養了小白臉……柳望月,你行——平日裝得一副純潔聖女的模樣,原來早就背著我在外面養男人!你這個婊子!果然母親是什麼樣,女兒也好不到哪兒去!」
「你……」望月想反駁,卻使不上力。
「小鬼!別以為你真得了塊寶,」程弘義指著眼前的男子惡毒地道:「這女人不過是我穿過的破鞋罷了,她身上穿的、用的,哪樣不是我一手包辦,竟然還背著我找男人!這種賤女人,你要不嫌髒,就自己留著吧!」
回答他的,是另一個重重的一拳。「人渣!給我滾!」
「你——你們這對狗男女!我會要你們對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後悔一輩子!」自知不敵,程弘義撂下話便拖著踉蹌的步子一拐一拐地離開。
他會報復的。以他的財力、他的勢力,絕對足以將這兩個膽敢背叛他的人徹底毀滅。等著吧,該死的男女!
「你……是誰?」漸漸恢復了神智,望月打起精神想知道這位救她的人是誰,她支起身子,試圖看清黑暗中那精瘦的男子,但因背光的關係,隱約僅能望見對方的輪廓。
一個很年輕的男子。
怕是比自己大不了幾歲吧。她晃了晃腦袋,試著讓腦子清醒些。這一晃,倒讓她對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楚了些。
這人臉上的線條相當剛硬,眼底閃著特殊的神采,像是對世界充滿希望,也同時帶著絕望。冷然不羈這四字在他臉上表露無疑。突然,一抹熟悉的感覺在她心中泛開。
「你沒事吧?」他拉起她,冷冷的聲音有著淡淡的關切。
她攀住他的臂膀,手下傳來的堅實觸感,令她直覺地知道這人所過的日子必是極其自律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一般就算是勤於鍛煉的男子也絕難有這樣的結實的臂膀,更別提那股一接近他就能明顯感受到的爆發力和危險性。
「謝謝你救了我。」她在他的攙扶下起身。才站直身子,就迎上他那對深沉的眸子,在那年輕的臉上,的確有著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沉穩和滄桑。
在那樣的眼眸中,她好似看到了自己。
「舉手之勞。」他面無表情地答,眼光卻巡過她全身,似乎在確定她安然無恙之後道:「我先走了。」不待她回應,旋即轉過身子往長街的另一端離去。
「唉,等等!」基於一種無法解釋的感覺,她焦急地喚住了他。
他停下步子半旋過身。「有事?」語氣仍是冷冷的,眉頭卻皺了起來,一副不想和她有任何牽扯的模樣。
他並不想干涉別人的事,尤其是好看的女人。
平常,他是不會管這種事的。一個連下一餐都無以為繼的人,哪還有餘力和別人有什麼牽連。更何況從方纔的一場鬧劇來看,這女人的背景絕不單純。光是碰上女人就已經夠麻煩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更讓人頭大。
媽的!他暗罵自己。今天大概是哪根筋不對了,要不就是他那無聊的正義感又出現了。總之,他就是出手幫了她。現在,麻煩來了!
見他皺起了眉頭,她也跟著糾起了眉心。「別誤會,我只是想……」
「呃?」
「我只是想知道你貴姓大名、家住何處,改日好登門道謝。或是……你有什麼需要,只要我做得到的……」
哈!「不必了!」他一揮手,挪動腳步就要離開。動作之迅速,活像是在躲開什麼纏人的怪物似的。
這樣的態度卻引發了她的不滿。她不過是想道謝罷了,他憑什麼這麼對她!「你——站住!」她大吼。
他停了下來。
「我都說不用了,你還有什麼問題嗎?」乾脆,他整個轉過身來面對她,雙手環胸,臉上的表情還帶著幾分不耐。
事實上,他已經有兩餐沒吃了。對他這樣年齡的男人來說,少吃個半碗飯都足以鬧出人命,更何況剛才為了救她還耗費了大半力氣,這下餓得可凶了。現在的他最想的就是找個清靜的地方躺下來休息養生一番,要不到處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安撫一下他飽受折磨的胃。偏偏,這女人老要阻礙他,讓他非常地不滿。
「我……我只是想要答謝你,而你的態度卻讓我覺得自己是個麻瘋病人,請問,我長得有這麼可怕嗎?」她忿忿地道。
不知為什麼,她對他的態度感到異常氣憤。激動的程度連她自己都感到有些驚訝。若是從前,她根本就不會在乎別人的看法——尤其是男人。
一直以來,她都把自己當成商品,做她該做的事、表現她該有的情緒——直到剛才。畢竟一個情婦是不能有太多自我的。
但,在她真正脫離程弘義的束縛之後,在這個男子的面前,她再也不能忍受任何一個人對她表現出輕蔑的態度,即使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行。
她早就告訴自己,過去的日子,她無法選擇,但未來,她發誓,要有尊嚴的活。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很不幸地觸犯了她剛剛才擁有的尊嚴。所以,她的怒氣來得既猛且快。
「好,你很美!美得讓男人無法抗拒,但更讓我無法抗拒的是餓了兩餐的肚子和揍人揍痛的手,這樣行嗎?」女人!他在心中暗罵了聲。
這出乎意料的回答讓她愣住了,滿腹的怒氣被更多好奇所壓下。
「你……餓了兩餐。」他這樣的人,不可能養不活自己的。就算是搶,也絕對搶得到。怎麼可能會……
瞧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
驚覺他已走遠,她才趕緊追上前去拉住他。「喂!你等等啊!」
「你——你究竟想怎樣?!」衣袖被她從後面緊緊拉住,令他為之氣結。
救了人還被糾纏不休,這世道可真是變了。他警告自己,下日就算是打死他也不再出手救人了。他無可奈何地轉身面對她,卻見她慄然一笑,說道:「我請你吃飯!」
???
「十七歲?!」她驚愕的呼喊引起周圍一陣側目。
稃停下手中的碗筷,瞥了她一眼,像在責怪她大驚小怪似的,然後又埋首繼續努力地吃了起來。
沒想到他竟然比自己還小上五歲?望月驚愕地望著眼前的男人,不,應該說是男孩,千百種思緒在她心中翻湧。
十七歲,不就是她第一次見到程弘義的那個年紀嗎?她從未料到這男孩有這麼年輕,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他所受過的苦絕對不會比她少。
這點她可以確信。因為,他有那樣一對深沉的眼眸。
那感覺是那麼的熟悉,就好像——當年的她。
長久的折磨讓他對人早已失去了信心。但也因為年輕,早熟的眼底,仍隱藏著一抹不願向命運低頭的頑強。於是,他用他自己的方式生存下來;用冷漠和不羈來對待一切,彷彿這樣才能避開更多的傷害。但,那只是「彷彿」,傷害並不會因你的漠視而不存在。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她問。
如?他真如她所想的那樣,無端的牽連絕不會是他所想要的。
果然,他抬起眼,凝視了她許久,三種野獸辨識危險的原始眼神細細逡巡她,然後,才以緩慢而低沉的聲音道出兩個字:「石磊。」
石磊。她在心中咀嚼這個名字。很陌生,卻也很熟悉。
「我叫柳望月。石磊——」她停了下來,思索著該如何說下去。
這時的他正好吃淨所有的餐飯,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的下一句話。
「你,有地方住嗎?」這應該是個比較不尖銳的問題。
他揚起眉。「大丈夫四海為家。」
她想的果然沒錯。瞧他身上的傷疤、戒備的神態,在外頭打滾的那些日子並不好受。
「那……你的家人呢?沒跟你在一起嗎?」
聽見她問及他的家人,不悅的表情立即寫在他臉上。「怎麼?吃個飯也得接受身家調查嗎?你以為自己是誰,救世主?小姐——請別忘了,你的命還是我救的!」說完,雙手一拍桌面,站起來就走人。
「石磊!」她跟著站起來拉住他。「你這小鬼脾氣怎麼這麼壞!我話都還沒說完……」
「小鬼?!」一個反手,他立即捉住她拉著他的手。「你再叫一次試試!」竟敢叫他小鬼?!這女人的膽子也夠大了。
手腕一被他捉住,她痛得快掉下淚來,卻強忍著道:「放開我!你本來就比我小,叫你小鬼有什麼不對,欺侮一個弱女子算是個男人嗎?」
瞧她忍著痛、紅著眼眶吼他的模樣,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和一般的女人大不相同。很內斂,卻也夠野。
握住她手的力道有多重,他自己知道。目的只不過是想嚇走她。女人,他看得多了!自他十三歲起,就有形形色色的女人想勾引他,就連他的繼母也不例外。
想到這裡,他的眼,合了下來。
有時,他可以說是極度痛恨自己的長相。對他來說,這甚至成了一種罪惡。
為此,他被繼母誣陷、被父親痛毆幾乎至死;為此,他失去了唯一的家、唯一的親人。本以為惡運就此結束,但被趕出家門後,卻不知有多少大哥的女人、有錢的老女人為他爭風吃醋,引發爭鬥,讓他連工作,甚至混流氓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女人對他來說,根本就只是麻煩。當然,能帶給他「愉悅」的時候則例外。
這個柳望月,非常特別。
嚇不走、趕不走,而且明顯地只把他當小弟弟看待。這對他來說倒是相當新鮮的經驗。話雖如此,他還是不希望任何人干涉他的私事,所以,越快擺脫她越好。
「我是不是個男人——你得親自試過才會知道。」他故意語帶暖昧地威脅。
「放手!」她大力地甩開他,皺著眉按摩自己吃痛的手腕,惡狠狠地咬牙道:「不必拿這招來嚇唬人,我柳望月不吃這套!」
「哦!是嗎?」的確相當有趣。他盤起手。
不理會他的挑釁,她繼續道:「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交易?他揚起眉。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說,這女人的情緒轉變得還真快。
「什麼樣的交易?」他聽見自己這樣問。
雖然明知不可能答應她任何事,但他仍忍不住想聽聽這樣的女人會有什麼出人意表的提議。
她仰起頭,緩慢而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道:「我要你當我的保鏢。」
請注意,她用的是「要」,而不是「請」。
好個霸道的女子。他輕笑。「請我當保鏢?你憑什麼?」像她這樣的年紀,請得起嗎?就算可以,她需要的真是個保鏢嗎?還是滿足她慾望的男人?
「我有錢,有的是錢!」像是看穿他的想法似的,她認真地回答。
這五年來,她不曾浪費程弘義給她的一分一毫,等的就是這五年後的今天。她要靠自己的能力生存下去,不再出賣肉體和自尊。現在的她,有錢、有學識。簡單地說,她充分利用了程弘義所給她的一切,造就了自己。
「有錢?!」他哼了聲。瞧她說自己有錢的樣子,就像已經擁有了全世界,說穿了,恐怕也不過是個被包養的女人罷了,「有錢又如何,能上天?還是下海。」他上前一步逼進她。「女人,你給我仔細聽著。不管你出多少錢,我——石磊,不賣!」說完,筆直地穿過她身旁而去。
她愣住了,沒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
或許是她太急了,沒把話說清楚,總之,她不能讓他就這樣離開。
「石磊!」她追上他急急地道:「我並不是那個意思!事實上,我需要你的幫忙。」見他停下腳步,她才稍稍喘下口氣。「之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那個叫程弘義的人,並不是省油的燈,我只是個弱女子,也沒有親人,若是讓他再找上我,勢必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所以,我需要個保鏢,而你,正是最佳的人選。」
「是嗎?」他對著她瞇起眼。「那你又怎麼認定我對你不會是個危險?」
「我不會看錯的。你有辨識危險的本能;有足夠的體力和技巧,也夠聰明。更重要的是,你需要一個容身之所,不是嗎?而我能提供你一切生活所需,甚至供你讀書,讓你完全脫離過去的生活。我相信——這是你目前最想要的。」她抬眼審視著他,留心著他的反應。
「你放心。」她補充道。「我絕不過問你的過去,也不想知道。」畢竟她自己也有太多不欲人知的過往,她瞭解他的想法。「除了工作之外,我們互不干涉,這樣的條件,對你我來說都很適合,你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傻得要放棄這樣的機會。」
他沉默地聽她說完,心中卻在仔細思索她的話。
她說得沒錯,現在的他,是已經走投無路了。光明的地方容不下他,邪惡的地方排擠他,唯一的選擇就是走在光與暗間暖昧不明的地帶,而她,柳望月,所允諾的即是那樣一個絕佳的環境。
「別再猶豫了!」她聲聲催促著。「你別忘了,因為我,你已成了程弘義的肉中刺,他不可能輕易放過你的。如果他真找上你,你有能力對付他嗎?石磊,相信我,現在你唯一的機會就是跟我一起對抗他!」
他倏然抬眼,眼底精光內斂。或許,這是他的機會。不投向光明,也不墮入黑暗,而是走進一個屬於他自己的中間地帶。
然後,他微笑。「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