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丫環小青在外敲著房門呼喚她。
自從那天受到重大的打擊後,她已經把自己關在房裡三天沒有出門了。
「走開!別來吵我!」她在房裡不耐煩地回應。
這三天以來,聶痕那傢伙從來沒來看過她,好像這一切都是她自己活該似的。她本來想氣個幾天好讓他覺得內疚,但他卻一也不在乎她,這讓她更難過了。
想反的,子怡和他似乎相處得越來越好,每天聽小青向她報告外邊的情況,她的心就更往下沉一些。彷彿,有些連她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情緒在心中發酵。
她覺得胸口好悶。悶得想哭、悶得想找人大吵一架。沒來由的煩躁讓她連自己都開始討厭起自己來了。
「小姐——不是我要吵你……」小青在門外怯生生地道。「是那個……」
她歎了口氣站起來開門。「小青我跟你說了多少次,講話不要吞吞吐吐的嘛,這樣教人怎麼會有耐心聽下去呢……」沒想到門一拉開,站在她房門外的不只是小青,還有對街那個討人厭的武揚鏢局少鏢主武霍。
「你來幹什麼!」她一看見來人,馬上沒好氣地問。
小青見小姐臉色不好,趕忙接著道:「小姐,武公子他堅持要來看你,所以我……」
那武霍卻也不氣,自動自發地接下小一青的話陪著笑臉道:「小姍姍,我一聽見你最近遭到些『意外』,擔心你不知道怎麼樣了,所以過來看看你呢!」
一聽他這麼說,雖然弄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但總算是有人關心她,這讓她原先的不滿情緒得到些紓解。
「哼,誰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說著,她轉身走進房裡,順道對小青道:「好了,小青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還有,順便倒杯茶水過來。」
武霍一聽,立即道:「小青姑娘,就麻煩你了。」
沒想到左姍這小辣椒今天竟然會對他這麼客氣,看樣子他這趟可真是來對了。
「怎麼,心情不好?」他跟進了門,順手把門帶上。
她臭著臉坐到桌前。「換作是你,心情會好嗎?」
「這倒是。」他也跟著入了座。「不過說真格的,我還挺擔心你的,幸好沒發生什麼事,要是有個萬一……」他搖搖頭。
「你少給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她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本姑娘正愁沒人可以打罵,我可是先警告過你了,當心你那張嘴。」
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沒事喜歡找罵挨。
武霍笑道:「好、好,算我不對。我這張嘴就是喜歡多話。我在這兒向你賠罪行了吧?」
哼。她不置可否。
「對了。」見她沒再生氣,他又接著道:「打『那件事』發生後,林大富似乎怕了你們,成天擔心你和聶痕會找他算帳,還親自到我鏢局來要找保鏢,依我看,他對夜行大盜都沒這麼擔心。」
「呵!」聽到這事,她忍不住插腰冷笑。「終於知道本姑娘的厲害了吧!想打我的主意?簡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我這兩天還在想要給他什麼教訓呢!要不讓他吃些苦頭,我左姍的名字就倒過來念!」
武霍笑瞇瞇而不答話。
「咦?」她突然發現這個問題。「那你有沒有答應接下他的生意!」她激動地站起來緊盯著他。
「小姍姍,你還不瞭解我嗎?他笑,示意她息怒坐下。「我要是真接下了他的生意,你想我還敢上你俠義鏢局見你,只怕到了門口就被你教人拿掃把打出去了!」
聽見這話,她滿意地點頭。「知道就好,不過——沒接下本城第一首富的生意,你不會覺得損失太大了?」她故意斜睨著他問。
「是有點可惜……」他沉吟,卻換來她的一對白眼。「不過嘛——基於咱們左武兩家的寶貴情誼,我要是接了那禽獸的生意不就太不夠義氣了嗎?」
「嗯,罵得好!他不只是禽獸,還豬狗不如!」左姍差點沒鼓起掌來。
「對!豬狗不如!」武霍附和著,順帶又補上一句道:「當然啦,我會這麼做的原因最主要還是為了可愛的小姍姍你啊!」
話才說完,左姍的房門竟然被打開,進來的是看起來情緒不太好的聶痕和跟在他身後的陸子怡。
「聶兄,別來無恙啊!」武霍首先起身打招呼。
「武兄。」聶痕禮貌性地抱拳回應。
左姍卻別過臉當作沒看見他。她的氣可還沒消呢! 「小姍,聶大哥擔心你,所以我們過來看看……」陸子怡邊說,邊擔心地看著未曾謀面的武霍。「這位是……」
我們!又是「我們」! 聽見這話,左姍更不開心了,好像在這鏢局裡自己才是真正的外人。
「這是我打小一塊兒長大的『好朋友』,武揚鏢局的武霍,今天特地來探望我的。」聽見子怡的問話,左姍立即回答,說完還示威性地瞥了聶痕一眼。她知道聶痕從來就不喜歡武霍,所以她偏要氣死他。
武霍聽見左姍這樣介紹他,心中大喜過望,趕忙對著子怡道:「這位姑娘,我就是武揚鏢局的少鏢主武霍,姍姍的青梅竹馬,敢問姑娘是……」
青梅竹馬?
聶痕的眉心不自覺地皺起。
「原來小姍你和他是……」子怡笑了開來。「我還以為你和聶大哥……」察覺自己說的話和反應有些不對,她立即羞紅了臉閉上了嘴。
這話一出,空氣中頓時有些緊張。
「武霍,這位是陸子怡,俠義鏢局裡的新生力軍。」左姍替他倆引介,不對子怡提出的問題作解釋。
不知為什麼,當她看見子怡說這話時聶痕臉上陰晴不定的神情時,她突然覺得心情愉快了起來,於是,她當下決定不作任何解釋。
「原來是陸女俠,武某失敬了。」武霍抱拳示意。
子怡也答禮道:「哪裡,子怡不敢。」
「武兄大清早來訪,有事嗎?」聶痕雙手環胸,語氣和神情都不甚友善。
武霍的出現和姍姍對他異常親熱的態度都讓他覺得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不知為什麼,今天在武霍面前,姍姍顯得特別柔媚動人,這讓他覺得心動,卻又嫉妒——她這些神情竟不是因為自己。武霍笑答道:「聶兄,憑我和姍姍的交情,知道她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自然是應該來表達關心之意,可看來——聶兄似乎不怎麼歡迎在下……」
「你來看的是我,管他歡不歡迎!」聶痕還沒答話,左姍便負氣地搶下他的話。
聶痕挑起了一道劍眉。
「左姍,以前從沒聽說你喜歡武霍的來訪,怎麼,這幾天關在房裡連腦子都關壞了嗎?」他低沉著嗓音,言語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他在生氣——
這個認知讓她心情更好了。她喜歡看他生氣的因為唯有這樣,她才知道他是在乎她的。雖然——她更喜歡看到他對她笑的模樣,但對冷劍聶痕來說,冷靜自持是他一慣的作風,也因為如此,她更喜歡激他了。
「我什麼時侯說我不歡迎武霍了!」她乾脆起身拉著武霍的手臂,道。「我就是喜歡他今天來看我怎麼樣?總好過某些人離得越近卻不聞不問!」
「小姍……我們不是不關心你,是因為怕你……」子怡聽見這話著急地回答。
「怕我什麼?」左姍不悅地反問。「怕我不開心?怕我生氣?還是怕我打擾了你們兩個人的獨處時間?」一連串的逼問,把子怡逼紅了眼。
「小姍——不……不是這樣的……」陸子怡又羞又急,低頭瞥向聶痕。
「子怡。」聶痕出聲打斷她的話。「不必向無理取鬧的人多作解釋。」
「我無理取鬧?」左姍整個人炸起來。
「難道不是!聶痕,我警告你,我可是堂堂俠義鏢局的一鏢之主,你少誣蔑我的名譽!」
「我誣蔑你?」他低笑出聲。「那麼這幾天是誰賭氣躲在房裡不肯出來,這般小娃兒的行徑,還敢自稱一鏢之主?」
「你——找打!」被他說得無地自容,她一掌一拳已直逼他門面而來。
子怡見狀緊張了起來,出聲喊道:「聶大哥!危險!」隨即出掌去擋。
她不擋還好,這一擋更讓左姍心底一把無名火往上燒,她撥開子怡的拳掌,接連幾個翻身踢腿,將聶痕直逼到屋外去。
「左姍!住手!」聶痕閃過她的追打,兩三個後翻就翻出了庭院外。
「我就是不住手!」她氣極了,根本不顧旁人是怎麼想的。「看拳!」
子怡和武霍跟著追出了房門,只見左姍氣極敗壞地拼了命似地追打,而聶痕也不還手,只是一勁兒的閃躲著,偶爾讓她打中幾拳發洩一下怒氣。
「小姍!你快別這樣!」子怡在一旁喊,想上前去幫忙,卻被武霍一手拉住。
「陸姑娘,他們不會有事的。」武霍笑望著眼前的情景。「姍姍心情不好。聶痕只是給她機會發洩過多的怒氣。」
陸子怡驚異地回頭。「你是說……」
武霍點頭。
「你喜歡聶痕?」看著院前打得不可開交且漸行漸遠的兩人,武霍突然出聲問了句。
陸子怡怔住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我……我……武公子你誤會了……」
被人說中心事,她急得羞紅了臉,連話也說不清楚。
「是嗎?」武霍笑而不再逼問。「我倒是很喜歡左姍。」
他的坦白讓她更驚訝了。他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件事?而他,為什麼會猜中她的心意?難道,她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一直以來,我就希望能娶左姍進門,但左獅似乎有自己的打算,他帶聶痕進左家門,雖然收他為義子,卻不要他改姓,臨終時又將俠義鏢局和左姍托付給他,這其中的用心……大家都很清楚,恐怕唯一弄不清情況的只有左姍一個人。」
子怡不知該如何回答才恰當,只好靜默不作聲。
「我不希望左姍被聶痕搶走。」武霍接著道:「我相信,這也不是你樂見的結局吧?」
事情說得如此坦白,她也很難再隱瞞下去。
「可是……小姍說,她和聶大哥不是那樣的關係。」剛開始她也誤以為聶痕和左姍是一對情侶,但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看來卻又不像。
「我不說了,唯一搞不清楚情況的是左姍。」武霍極肯定地斷語。
「是這樣的嗎?」這回答讓她開始憂心,還有些嫉妒。聶痕他——喜歡左姍?「但聶大哥從未對她有所表示……」陸子怡還在為他們的關係找理由。
「這並不表示他不愛她。你有沒有注意過他們兩人望著彼此的眼神?我不相信他們彼此對對方沒有好感。如果他們兩人的感情真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糟,你想,以他倆的脾氣,有可能相處十二年之久?」
「十二年?」陸子怡驚訝地重複著。十二年的感情,的確足以讓兩個人相互牽繫……
武霍點點頭。「或許,他們兩人都還沒發現自己對對方的情感,也或許已經發現了,卻沒有人敢跨出那一步。」他停了停又道:「而我,要在一切尚未成定局之前把姍姍搶到手。陸姑娘——」他突然停下來喚她。「你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
「左姍!夠了!」追打中,聶痕退到了清水湖畔,身後湛藍的湖水已不容他再後退,他一伸手,輕易地捉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厲聲制止她。「我不是義父,不會容許你在這裡撒野!你已經不是個孩子了,身為一鏢之主,難道你不能像子怡那樣成熟點嗎?將來……你還得嫁人,這樣的脾氣有哪個男人可以忍受!」
子怡!又是陸子怡!在她沒來之前,他從來不會對她有這麼多的不滿! 「聶痕,我將來要嫁誰你管不著!我就是喜歡撒野,我就是壞脾氣你想怎樣!你自己喜歡子怡就去娶她啊,拿她來跟我比較是什麼意思!」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最近究竟是怎麼了,脾氣壞得嚇人。尤其只要一提起子怡,她的脾氣就更無法控制。他不明白問題究問題是出在什麼地方?
他的關心對她來說都是負累嗎?
「你就是這個意思!」她吼回去,聲音卻已經開始有些哽咽。「我知道,我現在是個沒爹疼、沒娘愛的孩子,你嫌我脾氣壞、嫌我沒有女人味,反正你就是怎麼看我都不順眼。所有的人都比我強、比我好!既然你這麼討厭我,為什麼不乾脆離開算了!我不要你因為爹的遺言勉強自己跟我在一起!」
她看似忿怒卻充滿委屈的哭訴震撼了他。她一直是這麼想的?他給她的感覺真是這樣的?她這些日子來的荒唐行徑和壞脾氣,都是因為她缺乏安全感?
想到這裡,他不禁心軟。是他忽略了她的感受。她剛失去愛護她的爹,又遇上一個女人最害怕的情況,就算她裝得再怎麼堅強,她內心仍是脆弱的。
他為什麼沒想到,她的怒氣、她的任性,都是為了掩飾內心的不安和恐懼。而他;卻一直以為她……
「姍姍——」他拉過她,試圖安慰她。「我——」
「你是個天字第一號的大壞蛋!」她哽咽,用力捶打他的胸膛。
她哭了。
這是他第三次看見她哭。
第一次是義父去世的時侯,第二次是他從林大富手中救出她的時侯,然後——這次……
他突然覺得心疼。他一向樂觀開朗的姍姍怎麼了?認識她十二年來,她從未哭過。但為什麼——她的內心真是如此寂寞?而他,能給她什麼?
他摟緊她,任憑她發洩心中的委屈和怒氣。「是,我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壞蛋。」他順著她。
聽見他話裡的溫柔和安慰,她哭得更凶了。
她好討厭這樣的自己,動不動就哭、動不動就生氣。可是,她卻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她只知道,她生氣、她害怕、害怕——失去他。
「不要離開我……」她哽咽著說出心內的恐懼。
這話讓他渾身一震。
她需要他! 他的一雙大手撫上她柔嫩的頰,卻沾上了她止不住的淚。
「姍姍……別哭……」他低沉的嗓音充滿了憐惜。
她仰起頭,一雙無邪卻晶瑩媚惑的大眼抬起,對上了他的。「我……忍不住……人家……就是想哭嘛……」她邊哭邊哽咽著說。
他的雙眼,深邃動人;他的眼底,有她的影子。
「傻瓜。」他忍不住笑,低頭吻去她頰邊的淚。
他吻了她! 她如遭電擊般愣在當場,而當他冰涼卻溫暖的唇印在她頰上時,她的一顆心彷彿要從胸口跳出來。
他捧住她小巧的心形臉頰,舔吻她臉上的淚珠,然後,游移到她精巧的櫻唇……
她的腦際一陣轟然。
他深深地,吻住了她。
她的櫻唇甜美如蜜,震撼了他的心魂。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她在自己心中佔有多重要的地位。有了她,他的靈魂才得到完整。
他緊緊地摟住她的纖腰,將她密實地收在自己胸前,他的手,扶在她小巧的後腦,不容她猶疑、不容她反抗。
她是他的!一直都是。
他的心跳如擂鼓,完全失去了平靜,他激切飢渴地啜飲她口中的蜜汁,唇舌需索地與她稚嫩的靈舌翻攪。他輕敲貝齒,探入她的幽香。她柔軟溫熱的軀體與他剛硬的身軀形成一個完美的密合。彷彿,她是為他而生的。
她嚶嚀出聲,無法抗拒他如火的激切。他彷彿脫了韁的野馬,猛烈的熱情讓她幾乎無法承受。她無法思考、也不想思考;只能感覺到他週身如火般的滾燙,熨貼著她每一寸的肌膚。她全身酥麻無力,雙手恍如尋找支撐般攀上了他堅實的頸項,讓兩具本已密合的軀體更加緊密。
她不經意的舉動讓他忍不住低吼出聲。她所給予的,已逼得他幾近瘋狂,他瘋狂地想要她! 「姍姍……」他低喚她的名,濕熱的唇移至她誘人的頸項。
她渾身一顫,整個人幾乎癱軟。她攀附在他堅實的軀體上,汲取自他身上傳來的驚人體熱。她不知道自她體內源源而出的燥熱和酥麻是來自何處,她只知道,她不想離開他。他的舌回到她小巧的耳垂,輕柔卻需索的舔吻引起她全身輕顫,在她的耳與纖細的頸項間徘徊。
他的手鎖住她的纖腰,不自禁地撫上她嬌俏的圓臀。他迫使她張開嘴,接受他的掠奪,卻也在同時把自己給了她。這是他一生唯一的鍾愛。
在他的愛撫下,她忍不住發出輕吟。她無力地攀附著他,任憑他予取予求。
她——愛他。
這樣突如其來的念頭如電光石火般閃進她腦海。她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所震懾。她——愛他?
原來,在看見他和子怡親密的談話時生氣、聽見他拿子怡和她比較時的難過、知道她在他眼底一無是處時的痛苦,都是因為她——愛他?
那麼,他愛她嗎?
如果他不愛她,那他又為什麼要吻她?
但……他不是說,在他眼底,她是個毫無女人味、毫無身材、脾氣壞到極點的女人。所以他——根本就不是愛她,而是像個林大富一樣,只是想「要」她! 突然的領悟讓她所有的熱情在瞬間被澆熄。她無法想像他竟是這樣卑劣的一個人,利用她最脆弱的時侯欺侮她!一瞬間,她的情緒被屈辱、傷痛、背叛所取代,她無法承認自己愛上的竟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喜歡的是陸子怡,不是她!他只是想玩弄她! 猛然間,她用力地推開他。眼底帶著淚水,狠狠地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頓時,空氣整個凝結。
「你——無恥!」她朝著他哭喊,忿恨而屈辱地轉身飛奔而去。
聶痕感受到臉上的火辣,口中彷彿嘗到了血腥味。
是他自不量力。
一個被收養的孤兒,怎能高攀左家的嬌女?
癡心妄想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