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
慈寧驚裡,被同樣的失落感給擊痛胸口。
她抓著衣襟,驅不走一陣陣的束縛壓迫:誰?是誰?
正欲下床打電話,撞入腦際的思緒合她戒懼地望向黑暗深處,那不屬於她的思緒告訴了她屋內另有其人。
夜已深,黑不見物。
「你是誰?」她強自鎮定。
「綠音要我來告訴你們,她很好,要你們不用操心。」
聲音自四面八方湧來,她感覺到他龐大的力量,脫口而出:「你是冷寞?」
黑暗之中未再傳話語,但慈寧能感覺到他的不快,一種被識出的不快。
「你把綠音帶到哪去了?」
沒有聲音。
「我要見綠音。」
還是沒有聲音。
慈寧不禁懷疑他是否仍在這屋子內。
「綠音是我妻子,她的事輪不到你操心。」
細細的聲波宛如耳語般清晰。
「她是我的朋友,我有資格過問她的事。」慈寧冷靜開口,悄悄伸手要去開燈……
「我勸你最好不要開燈!」聲音冷肅低微,令慈寧感覺到他散發出的寒意。
「你看得見我?」慈寧感到害怕,她面對著她一無所知,又渾身是危險力量的陌生男人,這壓迫感是前所未有的:「你到底是誰?」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他輕輕嗤笑。
「你來有什麼目的?」
「純粹為了綠音。這是我答應過她的,動物們我帶走了,另外那些珠寶是酬謝你為綠音照顧了一個多月的動物。」
「告訴我綠音的事好不好?」
「我不喜歡一再重複我所說過的話。」聲音冰冷。
「綠音在哪裡?我要見她!」
「女人,不要太多事,否則你會後悔。」
「你把綠音帶到哪去了?我要見她!」她喊,屋內卻已無聲音響應她。
「冷寞?冷寞?」慈寧扭開電燈,藉由光明看清屋內的一切。
沒有人!動物們不見了!
她的眼調至桌上那一顆顆原本不屬於這屋子的珍珠寶石,為冷寞來去匆匆的造訪迷惑了。
※ ※ ※
自從谷綠音來到冥界之後,冥界最豪華舒適的幽舞宮起了劇烈的變化,令冥界之人個個議論紛紛,揣測謠言四起。
「喂!轉說咱們這兒來了個人界的女子叫什麼……谷綠音的,居然住進了大王的寢宮耶!還說什麼凝戒已認她為主,那大王要用什麼方式,拿回我們的鎮界之寶啊?」
「不曉得,大概是騙取她的信任,再輾轉由她那獲得凝戒的力量吧!」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最近大王在幽舞宮布下結界,任何陰氣和下等幽魂均無法靠近,這不是很明頭地在保護那女人?」
「話不是這麼說,人類無法長久地處在咱們冥界的陰氣中,大王為了凝戒當然得布下結界了。」
「可是大王如果真的是為了奪取凝戒,那為何不乾脆殺了她?還費事地派尊者到人界去抓取動物什麼的回來,到底要做什麼?」
「我不知道,我沒去過人界,不懂人類,那些低等生命形態的東西大概就是人類的食物,供那個人類吃的吧!」
「大王自從到人界一趟之後,整個人都變了,除了緊要的事他會處理以外,整天都待在幽舞宮,又不准任何魄魂接近,我們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怪神秘的。」
「喂!別亂說話,大王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這話要是傳到大王耳裡,準會被打入下層冥界受刑的。」
「知道啦!你放心,大王正忙著那個人類的事,才無暇管我們呢!喂!你有沒有見過那個人類?她是不是長得和我們一樣?」
「人類和我們幽魂不同,是有實體的,整個冥界只有大王和人類一樣有實體,而且人類的器官構造都和我們不一樣,非常脆弱,經不起一點創傷損害的,也不像我們一樣可以再造。人類只要一失手腳或器官,就不能再生,不像我們可以馬上再幻出手腳。」
「難怪大王要布下結界了,既然人類那麼脆弱,那為什麼凝戒會認人類為主呢?」
「我也不清楚,我又沒去過人界,你問我,我問誰啊?」
「算了,問你也是白搭……喂!你有沒有聞到一種很奇怪的味道?」
「什麼奇怪的味道?是不是你發霉了?」
「去你的,我是指生氣,人類的生氣。」
「你是不是想那個人類的事想得產生幻覺了?這是冥界,哪來人類的生氣?況且人類不會有那麼大的力量來我們冥界的,就算來了也會被我們冥界的寒氣凍死,你擔心什麼?」
「大概是我過敏吧!」
「人家是眼花,你是『鼻花』,下次別這麼神經兮兮的,只不過是來了個人類,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隨著聲音遠去的黑煙,沒有發現隱藏在冥界天然黑暗中的人影。
屬於人的影子。
※ ※ ※
「什麼?芝蘋也失蹤了?」奕霆咆哮著:「怎麼可能?」
慈寧不所地揉著太陽穴,連日來的勞心奔走已令她瘦了一大圈:「昨夜冷寞來過我家。」
「什麼?」奕霆喊得更大聲。
「他把動物帶走了。」
「什麼?」奕霆可笑地覺得自己好像是個只會說「什麼」的機器,他喘了口氣,壓下驚訝:「慈寧,可不可以麻煩你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給我聽?你這樣一句就是一件事,我會被你嚇出心臟病的。」
慈寧倒希望她有奕霆的那種幽默,來紓解自己壓力重重的心:「昨晚我被驚醒,感應到我和芝蘋之間的『聯繫』也斷了……」
「喂!求你別告訴我芝蘋也和綠音一樣,不在地球上了。」奕霆撫額呻吟。
「芝蘋會瞬間移動。」慈寧提醒他。
奕霆盯著慈寧,覺得事情越來越荒唐:「你的意思不會是芝蘋傻到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另外一個世界吧?」
慈寧看著他,只道了句:「芝蘋和我們不一樣,她的力量是活的,和她一樣在成長。」
「用瞬間移動,『移』到另一個世界?那個不用大腦的傢伙,她有沒有想過這樣有多危險?」奕霆很清楚時空的浩大神秘,頹喪地罵著:「她會害死自己的!」
慈寧的手握成拳頭,她最不願意的就是這句話和這句話所浮現的畫面。
天吶!誰來幫助他們?
綠音,芝蘋,你們在哪裡?
求求你們快點回來吧!
奕霆歎息:「冷寞為什麼要帶走動物?」他必須先瞭解發生了什麼事,再思對策。
「因為綠音。」慈寧簡單地說:「他說綠音很好,要我們不要再管綠音的事。」
「他憑什麼?」奕霆氣得大吼,冷寞害他們失去兩個朋友,而他居然敢叫他們不要管好友的生死?
奕霆只覺得他現在充斥著與人拚命的衝動:「我要是坐視朋友有難而袖手旁觀,我就不叫謝奕霆。」
「我們現在除了袖手旁觀之外,還能做什麼?」慈寧實在不想潑他冷水,但是她必須陳述事實:「綠音在他那,芝蘋下落不明,我們能做什麼?」
對呀!就算是要拚命,也要有個對象吧?
奕霆的雙肩垮了下來:「那我們到底能做什麼?」
眼見兩個至友去向不明,生死成謎,而他卻一點都幫不上忙,這令他覺得好窩囊。
慈寧有種感覺,好像她已經老得對一切事情都沒有幫助,只能眼巴巴地盼望奇跡的出現。
奕霆用雙手捂著臉:「傻綠音,笨芝蘋,要是你們回來了,我非把你們大卸八塊不可。」
可是先決條件得要她們回得來才成吶!
「慈寧,離這裡最近的寺廟在哪?」
「做什麼?」慈寧記得奕霆不信教的。
「去求觀世音菩薩慈悲保佑那兩個大呆瓜,好讓她們回來給我宰了!」
※ ※ ※
「綠音,看看我帶了什麼禮物給你?」
正悶得發慌的綠音,一聽見冷寞的聲音,整個人好像被注入活力般。
「冷大哥,你去哪了……茸茸?」狗兒興奮的叫聲和跳至她身上的動物阻斷了綠音的話。
大狗高興地舔著女主人的臉,汪汪叫著它這一個月來對女主人的相思之情。
貓狗鳥雀們紛紛膩在綠音身上軟聲叫喚著。
「小毛、小雀、小咪、你們全都來了呀!」綠音既意外又感動地喊:「冷大哥……」
「高不高興?」冷寞只有這一句。
「冷大哥……」綠音突然硬咽的聲音令冷寞大吃一驚。
「怎麼了?是不是又頭疼了?」他上前摟住她察看著。
綠音攀著她今生唯一的依靠:「冷大哥,我怕,怕這一切會消失,怕我留不住幸福,怕我的時間不多了……」
「傻綠音!我要怎麼說你這個多愁善感的小東西?」冷寞捧起她的臉,吻去她掉落的淚:「我要怎麼做才能抹去你的不安?我不喜歡看見你流淚,我不喜歡你用這種方式折磨我。」
「冷大哥,我沒有這個意思……」綠音的話被冷寞截走。
「我看你今天還不適合出去走,先叫茸茸出去,明天我再帶你四處去走走,嗯?」
「我沒事了……」綠音想了想,便將動物們遣走。她也不希望和心上人相處時有一堆「朋友」旁觀。
「這才乖。」冷寞抱起她,將她放於一張椅子上。
綠音正欲發言抗議冷寞「幼化」她的年紀,但他牽著她的手摸著一樣東西時,綠音忘了她要說什麼。
「鋼琴?」綠音摸出琴鍵時,她的驚訝非同小可:「冷大哥,這鋼琴是……」
「為你買的。」
綠音更不可思議了:「我並沒有告訴過你我喜歡彈鋼琴啊!」她不明白他是怎樣知道的。
「誰說沒有的?你在看電視廣告時的眼神告訴我了,清楚地告訴我:我好喜歡鋼琴,可惜沒有錢買!」他不知道他此時的溫柔神情足以醉死每一個看到此景的女人。
「我看到你盯著電硯上的鋼琴瞧,完全無視於我的存在,我嫉妒死鋼琴了。」他說來是如此自然,毫不作假。
「這鋼琴……很貴吧?」
為了這架鋼琴,差點沒累死我好幾位尊者。為了把這玩意給扛回來,我那些尊者連睡了好幾天才把力量補回來呢!
當然,冷寞一如以往並未告訴綠音實情,只是一揮手:「這你不用管,彈一首給我聽。」
綠音的手指輕輕撫過琴鍵,冷寞的細心體貼在在令她心醉且心碎。
「怎麼了?」他擔心她是否會因失明,而不接受這項禮物。
豈料,綠音卻道:「我怕彈得不好聽,辜負了你。」
冷寞失笑,這個小女人永遠令他驚奇:「傻綠音,鋼琴送給你,就是你的了。你愛怎麼彈就怎麼彈,只要是你彈的,我都愛聽。」
綠音聽了受到鼓勵,朝冷寞的方向投給他燦爛的一笑:「這可是你說的,待會兒聽完了可不能後悔哦!」
只要是為了你,我永遠都不後悔。
生疏地試彈幾個音,確定了音符的位置,幼時被母親抱在懷中,一家三口彈著鋼琴的天倫圖浮現腦際。綠音閉上眼,細細品味畫面的溫暖,她能感覺胸口熱了起來。
怯怯地,記憶中的歌曲自指間流出,慢慢地高低起伏,不知不覺中融入了感情,旋律圍繞著寬大的寢室,活躍了每一樣音符靈巧掠過的東西,賦予了一切豐富的色彩。
冷寞如癡如醉地望著綠音沉溺音樂的天地中,這個他捧在手心呵護的小女人,這個令他著迷的小女人啊!她到底還有多少他尚未發現的驚奇?
音符帶領著他倆的思緒進入未知的世界,遊歷神話的領域,在綠音巧妙的指縫中,創造了她不知的神奇;教會了冷寞如何卸下冷漠,如何放自己的心去飛,去感覺大地萬物的生機,去體會喜怒哀樂,去經歷自己的生命,去擁抱垂手可得的快樂……在有她的地方。
曲子在綠音按下最後一個琴鍵時宣告結束,但他倆都仍未自冥思中恢復。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他問,低低地,不願驅走這一室從未有過的輕快和歡愉。
「這首歌名字叫『夢中的婚禮』,是我小的時候我爸媽教我彈的第一首曲子。」
難怪會如此溫馨,如此地……令人感覺到「家」。
家?他和她以及他們的孩子的家!
「冷大哥。」她開口,帶著夢幻般的神采:「你想我們的孩子要叫什麼名字好?」
孩子的名字?他倒沒想過這問題。
冷寞坐到鋼琴椅上,和她並肩:「你希望孩子叫什麼名字?」
「我希望孩子的名字能溫暖一點。」她舉手撫摸著他的臉頰:「我希望孩子能有一個快樂的童年,能在一個完整健全的家庭裡成長,我不希望孩子繼承我們的力量,我不要孩子再受和我們一樣的苦,我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和笑容一塊長大。我希望孩子是個懂榮譽、重信諾、有原則、講義氣而且又溫柔的小孩。」
「你希望孩子是男的?」
「嗯!像你。」她的手放到小腹上,依舊平坦的小腹感覺不出裡面正有生命在茁壯,「我希望生一個像你的孩子,我要告訴他,他的父親是個多溫柔的人……」
忽然想起自己為時不長的生命,她停了一下,抓住冷寞的手,她含淚要求:「冷大哥,如果我可以生下孩子,請你一定要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給他一個有爸爸和媽媽的家,不要讓他知道他不負責任的母親狠心拋下他……」
「你當然會生下孩子,孩子當然會有一個完整的家,我們會把孩子教育成你想的那樣,孩子有我們陪著一塊長大,他一定會很快樂的。」冷寞逕自說著,截去了她的喪氣話:「我們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我們的家會很溫暖的。」
「冷大哥……」她該怎麼說才能讓他接受事實?老天助她,這種等死的感覺好痛苦。
每一刻,她都在計算著死亡的來臨;都在恐懼地等待死神宣佈她已到的時辰。她拚命祈禱,求上天、求命運、求一切神佛,可憐她,可憐她腹內才成形的生命,讓她能平安地將她的孩子送到人世,讓她可以了無牽掛地離開……
「怎麼了?」冷寞發現她在顫抖,在冒冷汗:「頭痛?你不是才吃過藥嗎?我早該知道那些蒙古大夫開的藥不管用。」
她搖頭,非常艱難地:「醫生早就說過我的頭痛會越來越劇烈,到最後,藥物的效力會壓不住疼痛,這是我們都知道的,也是我們自己選擇的,不能怪醫生……」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護著別人?綠音……」他手足無措地看她和病痛掙扎:「我們還有止痛藥……」
「不可以……不可以吃止痛藥,那會對孩子有不良影害的……」儘管再疼再痛再難受,她都不能放棄每一個能讓孩子健康的機會,這是她這個做母親所能為孩子做的所有了。
「我要孩子……健康,我要孩子健康……」她緊咬牙根忍受痛楚的樣子,令冷寞揪緊了心。
「綠音……忍著點……」此時此刻,除了這句話,冷寞能做的實在有限。
「我在試……我在試……冷大哥,冷大哥!」她不斷喊著他的名字,希望由他的名字中偷得一點點與病魔對抗的勇氣:「好痛……我的頭好痛,冷大哥幫我,幫我……」
怎麼幫?要怎麼幫?冷寞無措地問自己,不得已之下,只好使用力量暫時令綠音昏迷。
伊人無力地倒在他懷裡,令他好挫敗,好自責。
我該怎麼做才能挽回她和孩子的生命?我該怎麼做?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弱,而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她受病痛的折磨
誰?到底有誰能回答我——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 ※ ※
「慈寧,這麼急叫我來有什麼事?是不是芝蘋和綠音有消息了?」奕霆喘息著說。
慈寧欣喜地點頭:「我感覺到芝蘋了!」
「你是說芝蘋回來了?」奕霆睜大眼:「在哪裡?」
「快看看芝蘋家有沒有芝蘋的蹤影。」
奕霆眼底閃過一絲疑惑,注意到慈寧一次此一次虛弱的健康,今天竟然到了無法親自到芝蘋家的地步。
「快呀!」慈寧催促著。
按捺下問題,他閉上眼,慈寧則是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
「怎樣?看到芝蘋沒?她怎樣?」慈寧急急問著睜開眼的奕霆。
奕霆一臉失望:「我沒有看到芝蘋啊!」
「怎麼會?我明明感應到芝蘋的氣息了呀!」
「會不會你感應到的是綠音?」
慈寧搖頭否認奕霆的猜測:「芝蘋和我自小一起長大,她和我的聯繫不會出錯的。」
「那芝蘋會到哪去了?」奕霆開始不安:「該不會掉在地球的別處回不來吧?」
就在他們為芝蘋的下落煩惱時,門鈴在此時響起。
奕霆和慈寧互望一眼,會是誰呀?
奕霆理所當然地替女士服務跑去開門。當門開敢時,門外狼狽的人令他們不約而同地失聲喊出:「芝蘋!」
門外形容憔悴的人,不是芝蘋還有誰?
芝蘋疲乏地打了個招呼:「嗨!我回來了。」
「芝蘋,你跑到哪去了?害我們為你著急得……芝蘋!」奕霆還未來得及發洩他心中的牢騷,就被芝蘋下墜的身形給嚇得再次驚呼。
匆匆關上門,奕霆將芝蘋扶到沙發上:「芝蘋,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差點找不到路回來而已。」芝蘋閉上眼喘著大氣,任慈寧用手帕給她拭汗。
「奕霆,去倒杯水給芝蘋喝。」慈寧一邊檢視著芝蘋是否有外傷,一邊吩咐著奕霆。
奕霆的動作不慢,馬上就倒了一杯水來到芝蘋面前:「來,喝口水。」
芝蘋倦極地喝了口水,笑道:「終於輪到你服侍我了。」
要不是看在芝蘋剛歷險歸來,奕霆會把芝蘋扁成碎碎的肉醬。
「芝蘋,你去了哪裡?慈寧前夜感應不到你,我們差點急瘋了。」
「什麼?我去了兩天了呀?」芝蘋咋舌。
「何止?我們還以為你永遠也回不來了,正打算替你舉行葬禮呢!」奕霆沒好氣地說。
「奕霆,現在不是說氣話的時候。芝蘋,這兩天你發生了什麼事?源源本本地告訴我們。」慈寧不容芝蘋反駁地命令。
芝蘋不好意思地傻笑:「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芝蘋!」奕霆警告地喊,現在的他,正準備當她沒有給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時,拆了她的骨頭。
「好好好!我招就是!」永遠別惹生氣中的人是一句至理名言,尤其是自己理虧在先的時候。「那天我回去之後,越想越不放心,我不能任綠音被無聲無息地帶走,最起碼得見上綠音一面……」:
「那你見到了沒有?」
芝蘋白了插嘴的奕霆一眼:「你要不要聽?不聽的話我不說了。」
「聽!聽!當然聽!哪有不聽的道理?」奕霆陪笑,現在是「主講人」最大。
芝蘋又喝了口茶潤喉,才又說下去:「恰巧我最近的力量又增加了好幾倍,所以我就想試試我的瞬間移動能力有多大……」
「你真的做出『移』到異世界的這種蠢事啊?」奕霆的話出口就後悔了,因為這次看向他的不只是芝蘋,還有慈寧。
「我閉嘴。」他用手摀住嘴。
芝蘋不理奕霆,專講給慈寧聽:「我被我的力量送到一個好冷好黑的地方,他們那邊的生命體是極類似煙的一種幽體,我在那裡聽到他們交談,才知道那邊是一個叫做冥界的世界。」
「冥界?」這回開口的是慈寧。
芝蘋點頭:「他們是這樣說的,我剛到那裡的時候嚇壞了,顧不得其它,便又用瞬間轉移想回來,卻把自己送到另外一個世界。」
「還有另外一個世界?」
「不只呢!」芝蘋學著奕霆方纔的口氣,然後才又描述下去:「後來我移到一個到處都是花的世界,那邊的人見到我都很意外,他們都有一雙透明的翅膀和一對尖耳朵,對於我的來到感到很震驚。最後,他們之中有一個鬍子很長的老人做代表和我說話,我把我的情況告訴他,他很諒解地告訴我,說我的力量使錯方向了,我對於自己能誤打誤撞地到了那裡,還真是感到奇怪,後來那個他們稱做長老的人,還教我怎麼正確使用我的力量。他們那邊的人真的很善良,還幫我把我給送回地球。」芝蘋一口氣說完:「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兩天。」芝蘋看著兩友呆愣的樣子,很滿意自己所造成的震撼,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心中掛念的事令她忘了那一絲竊竊得意。
「慈寧。」她很正經地喊著至友的名字。
「什麼事?」慈寧仍在努力地接受異世界的訊息。
「我要再去冥界一趟。」
「什麼?你瘋了不成?」奕霆反應最大:「才從那地方撿回一條小命,你又要去玩命?」
「我非去不可,因為綠音在冥界。」芝蘋接下來說的話更具殺傷力。
「綠音……在冥界?」
「沒錯,我在誤闖冥界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他們的談話,發現綠音在冥界,而且……」她看了兩友一眼:「綠音愛的人是冥王。」
幸好他倆手中都沒有拿東西,否則一定會碎得很難看。
「你是說……冷寞是冥王?」奕霆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被嚇得結巴了。
「我還發現了一件大陰謀,慈寧,我一定要再去一趟冥界,把綠音給救回來。」
「為什麼?」他們都想知道原因。
現在最冷靜的反而是芝蘋:「因為冷寞不愛綠音,他之所以會費那麼大的力氣,完全是有預謀的;他只是在利用綠音,他欺騙綠音的感情,因為綠音有凝戒。」
奕霆和慈寧幾乎要被這一連串的事給嚇傻了。奕霆甚至好玩地發揮著他與生俱來的特異功能——幽默。
如果把這些事編著成書,鐵定轟動。
他苦笑:只是不曉得到時候是哈哈大笑的人多,還是罵我神智不清的人佔大多數。
因為,他現在就覺得身陷一團荒唐得不能再荒唐的爛帳中,而事實卻又不允許他逃避地擺在他眼前。
芝蘋細說從頭:「這一切都是冷寞的陰謀,他故意要讓綠音愛上他,獲得綠音的信任,好奪取他們冥界的鎮界之寶——凝戒,所以我必須再去冥界一趟,把綠音帶回來!」
奕霆和慈寧互望,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 ※ ※
身在冥界的綠音,渾然不知她的三個朋友為她擔足了心,猶自好奇地用雙手去摸索她黑暗的新世界。
「這是河流的聲音……哇!好涼的水,其的是條河耶!這裡到底多大?怎麼我玩了那麼多天,還沒弄清楚這裡的範圍啊?冷大哥的家怎麼那麼寬闊?茸茸,快來,這裡有條河可以讓你玩水……哎呀!茸茸別急嘛!你看你濺得我一身都是水啦!記得別游得太遠會危險。」綠音殷殷向在小河中玩得不亦樂乎的大狗叮嚀著。
此地光線充足,雖沒有陽光那般耀目光彩,卻也像白書一樣溫暖,四周儘是高矮疏落的樹叢,不遠處還聳立著一座黑漆漆的宮宇,在這片不甚明顯的綠意中更添刺眼的不對稱。綠地的盡頭是層網似的灰蒙,好像個罩子般將這片不小的地方圍了起來;灰蒙之外,是無垠陰-得令人心驚的黑。
原來冥王冷寞為了不讓綠音起疑,特地耗用力量設下結界將幽舞宮罩起,除了隔絕冥界的濕寒和騷擾外,還將這裡幻設出和地球的原野一般無二的景致。幾天以來,綠音在此地適得愉稅快樂,毫不知情冷寞為她費了多大的心思。
為了怕綠音寂寞,冷寞甚至破例派尊者入人界,攫取各種動物到此地,增加這原野的真實感。因綠音瞎了,動物們也沒注意到有何不同,因而綠音對這的環境和生活極為滿意和安順。
「冷大哥只說他的家是在市郊的一小片人工原野中,並沒有說他的『一小片』這麼大呀!」綠音撥弄著河水喃喃自語:「看來冷大哥比我想像中還富有……唉!」由種種跡象看來,綠音得知冷寞的富裕,反而為此愁上心頭。
「難怪他那麼忙……哎喲!茸茸,要甩水到別的地方去,不要在這裡啦!」綠音用手遮著茸茸洗澡後的脫水手續所帶來的後遺症。
「茸茸,你怎麼了?」綠音奇怪地感覺到忽停的水珠和大狗不尋常的警戒,她的手找著茸茸,摸到了它猶濕淋淋的手和它恐懼地低吼。
「茸茸,你看到誰了?」她不解地望向前方,聽到一陣不怎麼友善的動物吼聲。
她緩緩綻出甜美的笑容,用她軟而不膩的聲音招呼著:「來!過來和我們一起玩,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伸出手,她沒有聽見任何表示,身旁茸茸不停地退後令綠音感到怪異:「茸茸,你不是最喜歡和新朋友玩嗎?怎麼一直後退?」茸茸嗚嗚的低鳴中含著害怕,綠音的手觸到了濕濕軟軟的東西,心知眼前的動物正以嗅覺感覺她是否友善。
拍拍動物的頭,綠音表露她的友誼:「乖乖,不要怕,我是你的朋友,不會害你的。」
動物似乎相信了綠音的話,用舌頭添了添她的手,綠音咯咯輕笑:「別舔嘛!好癢哦!」
她摸著動物細軟的手:「原來你這麼壯啊?雞怪茸茸會怕你……咦!你的牙齒怎麼這麼利?好像老虎的牙。你也是來喝水的對不對?我唱首歌給你聽好不好?」
她拍著動物,緩緩地展開了嗓子,可是唱不到兩句,她就覺得有如萬火燒心般痛苦,不堪倒地,動物關心地上前舔著她的臉頰。
當冷寞見到一隻碩大的老虎撲在綠音身上的時候,他的心臟幾乎停了。
「綠音!」他驚喊出口,老虎受到驚嚇轉身就跑,冷寞可說是立刻轉移到綠音身邊。
他聲中飽含的驚懼令綠音好生心疼:「冷大哥。」
「你怎麼了?有沒有被傷到?」
「沒有,我只是突然覺得心悶,沒事。」綠音解釋著。
「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你怎麼那麼不小心?難道你不知道剛剛那只動物是老虎嗎?」他抱起她,小心翼翼的呵護令她好窩心。
「雞怪它的牙那麼尖。」綠音並不意外,也不多問老虎是自哪來的,只是靜靜地依著他。
「是哪個混帳東西把籠子打開的?我非懲罰他們不可……」冷寞不著痕跡地解釋了老虎乃是他家飼養的寵物。
「冷大哥,別氣,我又沒受傷,你也知道動物不會傷害我的……」一陣暈眩和頭疼使她往冷寞懷中倚去。
「是不是又犯頭疼了?」
「冷大哥,我的力量被封住了。」綠音無力地說。
冷寞大驚:「什麼?」
「可能是懷孕的關係,我的力量集中保護寶寶,在孩子出世以前,我沒有操縱人意志和暫時催眠人的力量了。不過和動物溝通倒沒問題。」失去視力的綠音對自己體內的脈動感覺得更清晰,也更能感受到腹內所孕育的生命逐漸明顯的跡象。
冷寞聽了之後釋然一笑:「那有什麼關係?只要還能和動物相處,我就可以放心讓你四處遊逛,和茸茸在一起。」
原來在冥界,力量的失去即代表將死亡,所以冷寞才會嚇了一大跳。
「咱們回去吧!吃藥的時候到了,我的小孕婦要補充營養了。不許有異議,我們約定好的,你在外面逛這麼久了,不能再曬太陽了,太過勞累對你和孩子都不好的。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孩子想想。」冷寞精敏地用綠音最無法拒絕的理由,堵回了她欲出口的抗言。
要是讓我查知是哪個瞎了狗眼將老虎放了進來,我非把他打入血沼獄內不可。
冷寞沉著一張臉暗自決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