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她的錯覺?江念竹覺得任天放最近變得很冷淡。
他已經有一星期沒到她的公寓了,雖然每天晚上他還是會打電話跟她道晚安,但已不像之前那樣會跟她分享當天的心情與遇見的趣事。
基於自尊心,江念竹倔強的沒去問他是不是在生她的氣,兩人在醫院遇見時,她對他也是冷冷淡淡。
但,一星期後,江念竹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聽同事說,基隆有一家小吃店的花枝羹很有名,今天下班,江念竹特別跑了基隆一趟,她用迷你保溫鍋裝了回來,想要帶去給正在醫院值班的任天放。
這是賄賂,也是求和。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心情。
不知怎地,如果有什麼好吃的料理,她第一個想和任天放分享;如果發現了很搭任天放的衣服,她就會去買回來,並享受為他挑衣服的過程;沒有穿耳洞,她卻常常在耳飾店流連,想替任天放挑一副。記得有一次,她說她也學他去穿耳洞好了,卻遭到任天放反對,他說他喜歡她乾乾淨淨、不著任何飾品的模樣。
如果這就是男女交往的一種情趣與甜蜜,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人明明被前一場戀情傷得很深,卻又迫不及待地想要跳入下一場戀情。
來到外科部,一位笑起來臉上有一對酒窩的年輕實習護士告訴江念竹,說任天放剛巡完房,現在在休息室。道了謝,她住休息室的方向走去:想到任天放驚訝的表情,她忍不住微笑。他們的戀情並未公開,兩人在醫院相遇,表現得像一般的同事,因為她不想太張揚,這樣如果分手的話,就不會引來關切的眼神。
江念竹輕輕推開門,不弄出一點聲響,想給任天放一個驚喜。
誰知,休息室裡的畫面,猶如一個巴掌向她狠狠揮來。
任天放背對著她,懷裡抱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是吳敏敏。
這……未免太戲劇化了吧!」
如果不是太震驚,或許江念竹會對這種流於俗套的情節而笑出聲。但——被背叛的可是她呀!而那使得一切都不好笑了。
腦中頓時浮起任天那夜說的話:不是常常有這樣的戲碼嗎?
男朋友愛上了女朋友要好的朋友……
原來,他早就在暗示她了,他早就想跟她分手了。
難怪那一晚他會背對她而睡!
「念竹……」吳敏敏先發現了她,察覺到自己與任天放過分親呢的姿勢,連忙退開他的懷抱,雙手無助的抓著裙子的下擺,一副作賊心虛的模樣。
任天放這才驚覺的轉身,「念竹!」一見到她,他先是咧嘴笑開,但隨即想到「某件事」,眉頭皺起來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走上前,伸手向她。
江念竹收拾起臉上的情緒,將手中的保溫鍋交給他,「我只是送個消夜給你。」
她強擠出笑容,但還未成形就破碎了。
江念竹再也不能假裝下去,轉身奔離他們。
「念竹!」任天放追出來,抓住她,「聽我解釋……」
「任醫師,五0一病房有狀況!」一名護士神色匆忙地跑過來。
江念竹掙開他的手,衝進剛打開的電梯,任天放追到門前——
「我們到此結束吧,任天放。」
她趁電梯門即將合上之際,冷酷地對他遞出這句話。
保溫鍋的花枝羹或許還熱著,而屬於他們的愛情卻已在這一夜冷掉了……
遊戲已經結束。
說好這只是一場遊戲的,遊戲規則還是她自己訂的,但江念竹還是受傷了。
夜深,江念竹一個人獨坐在黑暗中。
她裹著薄毯,蜷曲在沙發上,戴著耳機,把音樂的音量開得大大的。
她把手機關機,讓答錄機去接電話,一整夜,眼睛直盯著答錄機的小紅燈不停地閃爍。
她不敢去臥室,不想打開燈,因為屋子裡有任天放的物品,而那些物品會勾起一幕幕甜蜜的畫面。在還沒與任天放相遇前,她的生命是一杯黑咖啡,有苦澀,有怨慰,卻也單純。
與任天放交往後,就像一杯充滿奶香的拿鐵,膩舌的感覺,是一席擺渡不去的溫柔,時常令她回味再三。
而現在呢?就像一杯愛爾蘭咖啡,上頭是浮著一層令人垂涎三尺的厚厚鮮奶油,下面卻是威士忌。因為先嘗了甜膩膩的鮮奶油後,再喝融合了威士忌的咖啡,格外能感受到那份苦苦的滋味。
那就是她現在的心境。
她非常珍惜與任天放交心的感覺,盡。情享受那專屬於她的溫柔,卻又自私地要求彼此的感情與心是自由自在的。
她以為自己可以毫不在乎的說再見,怎知,他的影、他的笑、他的好、他的溫柔,像一圈又一圈化不開的漣漪,蕩漾開來……
或許真如吳敏敏所言,她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歡上任天放了,卻因為不想背叛對尹佟風的感情,才會一直假裝自己是討厭他的。
直到這一夜,她才真正了悟這一切。
他贏了。
她是真的愛上他了。
但,愛上他的同時,她也失去他了。
江念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時,已是隔天下午了。
幸好這一天她休假。今天,她絕對無法工作的,更無法在醫院面對任天放。
她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然後坐在餐桌上發呆。
這時,電話響起了,江念竹抬起頭來:心跳如雷的盯視電話。
鈴聲響了幾聲後,答錄機替她接聽了電話,尹佟風遲疑的聲音響起。
「念竹……你還是不在家嗎?」
江念竹吐出一口氣,將頭埋進手心:心裡頭卻又忍不住有些失望。
她不想接電話,不想有任何打擾,即使是她最無法拒絕的尹佟風。
「那——」他頓了一下,「你如果聽到我的留言,請回我一個電話,我——」
他又頓了一下,「我很需要你。」
江念竹心裡一個觸動,她感覺到他聲音裡的絕望,她在他掛上之前抄起了電話。
「尹哥,我在!」她喚了他一聲,聽到那頭有聲音,她又繼續說:「對不起,我剛剛在忙,你找我有事嗎!」她問。
「念竹……」他的聲音好像獲得解脫了,「我在「烏托邦」等你,」他頓了一下,「有些話想跟你說。」
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節。
如果昨夜的事是愚人節前的序曲,那麼老天爺即將在這裡開江念竹的第二個玩笑!
推開玻璃門,店內傳來一串傭懶的藍調爵士樂。
「嗨,江醫生。」洪鐘一般響的一聲招呼,來自一個虎背熊腰的大個兒,他是「烏托邦」的主人。「老樣子嗎?」可見她是這裡的常客。
「曖。」江念竹對他嫣然一笑。所謂「老樣子」,其實是指江念竹最鍾愛的拿鐵。
江念竹張望了一下,看到了坐在角落處靠窗的尹佟風,他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江念竹隔著一段距離注視他,陰影鏤刻著他半邊臉,使他看起來有著疏離感。
自從Jey來到尹佟風的生命裡後,她已經許久沒再見過他這種抑鬱的神情了。
一種莫名的恐懼繼之浮上心頭,閃進江念竹第一個念頭是:是不是Jey出事了?
她快步的走過去,身子滑坐在尹佟風對面。
尹佟風還是沒注意到她,兩眼空洞的凝視著窗外景物。玻璃窗上映出他寂寥的神情。
他瘦了很多,江念竹不禁皺起眉頭。一向愛乾淨的他,居然讓鬍渣子爬上他的臉。不過,即使是一副落拓憂鬱滄桑的模樣,他仍是她看過最好看的男子。
「來,你的咖啡。」大個子老闆將熱騰騰的咖啡遞放在桌上,並沒有馬上離開。
他看了尹佟風一眼,然後低身對江念竹說:「這傢伙有點不大對勁,他上午就來了,什麼也不點,就望著窗外發呆。」尹佟風也是這裡的常客,所以大個子老闆也與他相熟。
他來很久了?江念竹滿臉訝異。
「他……不會有事吧?」大個子老闆擔心的問。
「哦,」江念竹綻出一個要他安心的笑容,「沒事的,我會照顧他的。」
看著老闆搖頭晃腦的走開,江念竹又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男人。
「嘿,尹哥。」她喚他。
尹佟風恍若未聞的,兩眼仍盯著窗外。
「尹哥……」
江念竹又喚一聲,才見尹佟風回神的轉過頭,「喔,念竹,你來了。」
江念竹對他嫣然一笑。「在看什麼?這麼入神?老闆以為你已經變化石了呢。」
尹佟風輕輕扯起嘴角,唇邊有一抹疲倦的笑意。他握住江念竹放在桌上的手,舉至面前,將自己的臉貼放在她手上。
「尹哥,發生什麼事了……」江念竹感覺到一絲不尋常。
「噓……」尹佟風閉上眼睛,「讓尹哥撒嬌一分鐘,好嗎?」
江念竹順從的不說話了。
大概過了一分鐘吧,尹佟風才抬起臉,但他的手仍握著江念竹的手。身子拱向桌前,定定的看江念竹。
「念竹、」他說:「我得到肝癌。」淡淡的神情,淡淡的語氣,彷彿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
江念竹嘴巴張得大大的,好半晌不能言語。
「你、你說什麼?」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嗓門不自覺地提高。
「我得了肝癌,已經是末期了。」他順從地再說了一遍,神情像殿堂的神祇,不帶任何情感。
江念竹像被蜜蜂螫了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雙眼瞪視他。
「我知道今天是愚人節,但——呀這種玩笑未免太惡劣了吧!」
「坐下來,念竹。」尹佟風仍坐在原位,神情冷靜得有些冷酷。
「冷靜,別忘了你是個醫生。」
「我是你的小妹、你的朋友,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請不要叫我冷靜!」江念竹雖然很想對他咆哮,卻還是壓低了聲音,「噢!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她坐了下來。
「你很清楚最早期的肝癌幾乎是沒症狀的,當你發現不舒服與硬塊時,那已經是末期了。」他竟然還笑得出來,「我前些日子去檢查的,今天去看報告。」
『尹爸尹媽知道嗎?」她立刻想到家裡那兩老。
「我還沒告訴他們。」尹佟風的神情黯了下來。
「你必須馬上住院接受治療!」江念竹當下決定。
「我不住院。」
「再不住院治療,你會死的!」
「醫師說,我頂多還有半年可以活。」
尹佟風說完這句話後,江念竹如被宣判死刑,整張臉刷白。
「接受治療或許可以延長几天的生命,但死是早晚的事。我不要將所剩不多的時間浪費在無謂的治療上。」
「你說什麼鬼話!」江念竹真想把他抓起來搖一搖,「你是個醫生耶,醫生自己怎能說這種喪氣話呢!」
「曾經。」尹佟風面無表情的。
江念竹氣得胸脯一上一下,她拿起已經冷掉的咖啡服狠的喝了一大口,試著將憤怒壓下來。「jey呢?」她又問。
聽見親密愛人的名字,尹佟風眼裡匆地閃起兩道火炬,聲音變得激動起來。
「我不會讓他知道的!」
「你想瞞他?」江念竹不懂,「他是你最親近的人呀,這時候你最需要他!」
「所以,我才找你出來,我需要你的幫忙。」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熱切而絕望的看她。
「我可以幫你什麼?」
「嫁給我。」他鏗鏘有力的說出這三個字。
「嫁給你?!」江念竹一臉他頭殼壞掉了的表情,如果不是她已經釐清他對任天放的感情,恐怕這時她已經忘情的跳起來歡呼,即使是愚人節的玩笑話,但——此時她卻覺得荒謬「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說這種鬼話?」
「聽著,」尹佟風虛弱的閉了閉眼睛,然後睜開,眼底盛滿祈求,與要求原諒。
「我已經活不久了,聖夫死去後,我就一直讓爸媽擔心、失望,雖然他們一直支持我。」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媽喜歡你,如果我們結婚,她一定很高興。」
「你在向我要求這件事時,難道不先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嗎?」江念竹覺得自己被利用了,氣憤地質問他。
「你有男朋友?」尹佟風的神情好震驚,「你從來沒說……天哪!我沒想到你有男朋友了。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我有需要的時候,你一直都在我身旁,我以為、我以為……」
「沒有!」他那懊惱悔恨的神情令她沒辦法對他生氣。「我沒有男朋友。」她並沒有說謊,如果曾經有,經過昨夜,也已經結束了。
「如果我們結婚,ley怎麼辦?」她又問,「他那麼愛你。」
「這就是我要你跟我結婚的第二個理由了。」對於自己的要求,尹佟風面有愧色與羞慚。『聖夫死掉時,我的世界完全崩塌,陷入一片黑暗,我不要Jey承受我經歷過的痛苦,我絕對不要,那實在大痛太痛了……」他別過頭,拳頭握得死緊,彷彿再次感受到那股地獄般的撕扯痛苦。「就是因力他太愛我了,我才出此下策。他太年輕、太脆弱了,他絕對無法接受這個打擊。」他再次看她。「我寧願讓他恨我,這樣他就可以完全地將我忘掉,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他避開江念竹炯炯的注視。「對不起、我太自私了,對你一點也不公平,但,這是唯一可以使Jey死心的方式。」
那麼我呢?那麼我呢?江念竹狠狠的瞪他,很想這麼大聲的問他。難道我就比別人還要堅強、更能承受這個打擊嗎?
二十四小時內,她居然被她愛的兩個男人傷得如此深,可見,她的人生多麼失敗。江念竹諷刺地想。
她定定地注視尹佟風那張憂鬱痛徹的臉龐,發現到,儘管他那樣利用她,她還是很愛他。她想起曾經在一片藍天下,眼前這個人握住她的手,這麼對她說」
「別怕,我會保護你。」
她想起在那些夢遊的夜裡,是他默默守在她身邊,她才能一路走到現在。
她想起大二那年,是他推開她,自己去承受車子的撞擊。那次意外的後遺症,造成他左腿微跛,天氣不好時,還會犯酸疼……
她欠他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如今,他正需要她,是她該回報的時候了。
在他剩下的這一段時日,她,會陪他走完。
兩行淚緩緩滾落下來;淚眼中的尹佟風,也是兩眼盈淚,她反握住他的手,與他淚眼相對——
「我答應你。」
老天爺不只對尹佟風、江念竹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現在,它的手正伸向另一個可憐的人。
在尹佟風和Jey共同租賃的公寓裡,黑暗中,有兩個人正各懷心事地等待著。
尹佟風將自己埋在沙發座椅深處,桌燈罩著他半明半暗的臉龐,他手裡拿著一個酒杯。
他低垂著眼,就著暈黃的燈光凝看著酒杯裡的液體,比女人還要長的睫毛在眼下劃下陰影,使得他清瘦的臉,顯得冷淡而疏離。
只有擺在小茶几上的手,指尖一下一下地輕敲著,洩露出他不安的情緒。
江念竹倚著窗,眼光漫無目的的在街燈籠罩的台北夜晚游離著。
她應該阻止尹佟風喝酒的,他的身體情況不容許他這麼躇陽。
但,尹佟風的眼神堅定的告訴她,別阻止他,他已經選擇了自己想要的方式,即使這個舉動會提早結束他的生命。事實上,江念竹比他更需要酒精來麻醉自己的感官。要不是明天得上班,她早學他豪飲一番了,最好是醉死去,明天醒來,發現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驀地,門被打開了,鑰匙的撞擊聲驚動了兀自沉浸在思緒中的兩個人。
「風,你在家?」來人邊關門邊叫喚,「怎麼不開燈呢?」ley走進來,順手按下開關,燈光頓時照亮整個客廳。突來的燈光令江念竹不由閉了一下眼。
「咦?竹,你來了。」見到窗邊的江念竹,Jey露出孩子氣的笑容,耀眼得彷彿白天的陽光仍停留在他眉眼間。「好久不見了,有一個月了吧?醫院還是一樣忙嗎?」他熱絡的說,很高興江念竹的到訪。
「老樣子。」江念竹心虛的擠出笑容,因為她知道待會兒就見不到那抹陽光笑容了,她和尹佟風會親手毀了它,「最近好嗎?Jey。」
「馬馬虎虎啦!」Jey的眉頭突然蹩了起來。「但——風就不好了。」說著,他蹲踞在尹佟風腳邊,眼裡盛著擔心。『風最近瘦得很厲害。」
從Jey進門到現在,尹佟風一直都沒說話,也沒有看Jey妄一眼,只是垂眼盯著手上的酒。
「啊,我們去淡水吃海鮮好不好!」說著便起身去幫尹佟風拿鞋子過來。
「難得今天竹也在,我們好久沒聚聚了。」他轉過頭衝著江念竹一笑。
一聲哽咽壓抑在江念竹的喉嚨。天!他們真要那麼做嗎?江念竹無法面對那張孩子氣、天真的笑容,她求救地將眼神投向尹佟風。不要!我不想傷害他啊!
尹佟風終於有了反應,他抬眼默默看著正專心幫他的腳套上鞋子的Jey。
「Jey。」他以無比輕柔的聲音喚著他。
「嗯?」抬頭對他笑。
「我要結婚了。」他的眼神像水般的柔,聲音像絲綢一樣輕輕的。
「咦?」匆聞此言Jey微微一愣,繼之坐倒在地板上大笑起來。「這是愚人節的玩笑嗎?ohgodsaveme。!我今天已經被開夠玩笑了!」
「今天,我向念竹求婚,念竹也答應了。」尹佟風定定地看著Jev。「你不恭喜我們嗎?」即使講這麼殘酷的話時他的聲音依舊溫柔,眼神依舊溫柔。
JeV一臉茫然。他看看尹佟風,然後又看看江念竹,而後者不忍的別開了視線。
「騙人!」Iey臉色頓時變得蒼白,搖搖晃晃的起身。「這一定是某個可怕的玩笑,你不可能是認真的,我們是那麼的相愛啊!」他不相信的搖搖頭,又搖了搖頭。
「你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吧?我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尹佟風唇微揚,一絲笑意流瀉了出來。
殺人於無形,指的大概就是尹佟風這個樣子吧。
天!他真是個絕佳的演員。他怎能殘酷地邀請 Jey來參加他們的婚禮?他怎能笑得出來呢?他難道不知道他在傷ley的同時,也在傷害自己嗎?江念竹忽然感到悲傷而疲倦。
「騙人!」Jey被嚇壞了,他一向熟悉親密的人,突然變得很陌生。「『騙人!」他重複著,似乎這句話可以支持他,「為什麼?」他蹲下來,抓住尹佟風的手,仰起臉哀求的問:「我們相愛不是嗎?」
「別傻了。」尹佟風站起身,低垂著眸,形成了在他腳邊乞求的畫面。
「你真以為我會傻到娶一個男人當妻子嗎?」
「不要說了!尹哥!」江念竹受不了了,她哭喊出聲,搗著臉蹲了下來。「求求你……」
Jey臉上若還有一點血色,此刻也已褪盡,僅存冰冷。
他站起身,與尹佟風相對而視,表情很空白。
「你還不懂嗎?」尹佟風使出最後一擊,「我喜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