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琦,好高興又看到你們!」隱居在深山裡,本來就不可能有什麼客人,看到章郁琦與段燁璋再度來臨,江月如與秦強都覺得很高興。
「我也很高興能再跟月姐見面,只是這麼快又來打擾真是不好意思,實在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所以我才跑路來這裡,希望不會太麻煩你們!」章郁琦說了一句她曾不經意聽到的江湖話。
「跑路?!」所有的人都吃驚的看著她。
「我說錯了嗎。」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驚訝。
「這詞你從哪裡聽來的。」段燁璋苦笑著問。
「我有一次在市集聽到的呀!有什麼不對嗎?」她好奇的眨著大眼。
「你知道『跑路』是什麼意思嗎。」
「走路的意思是慢慢的走,跑路自然是指趕路!我們不是連夜趕路才到這裡的嗎?」
她才一說完,所有人都忍不住大笑出來。
「你們笑什麼?」她一臉迷糊的看著他們。
段燁璋啼笑皆非的說:「拜託你下次要是再聽到什麼不懂的話,千萬別亂用,免得惹出更大的笑話。」
「我鬧了什麼笑話?」
「所謂跑路指的不是趕路,而是指人欠了債或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連夜逃跑的意思。」
「嗅!難怪你們會大笑。」章郁琦不禁為自己的失言紅了臉。
江月如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問:「說了半天,你們仍是沒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小麻煩不知招惹了何方神聖,竟惹來殺手追殺,不『跑路』都不行。」段燁璋無奈的道。
「誰是小麻煩了,我不過是倒霉了點,老是遇到一些麻煩的事罷了。」章郁琦輕聲咕膿著。
段燁璋沒有理會她的抗議,繼續說道:「我想目前惟一能確保她安全的地方,應該就是這裡了,希望你們願意照顧她。」
「當然沒問題,我想我妻子會很高興有一個伴。」秦強微笑點頭。
「我帶你到房裡休息吧。」江月如笑盈盈的拉著章郁琦走向秦強為了他們將來的孩子所加蓋的房間。
「來這兒的路上我很小心,所以你不必擔心殺手會追到這裡。」段燁璋向秦強表示。
秦強微微一笑,「若不是確定這裡很安全,我想你絕對不會放心的把章姑娘留在這裡,我是過來人,我能體會你的用心。」
「我不太瞭解你的話,難道秦夫人也曾被追殺。」
「那倒沒有,只是我瞭解那種將心愛之人的安全置於自身安全之上的感受。」
「哦!」段燁璋還是沒有弄懂。
「現在先不談這些,我想那兩個小女人鐵定有說不完的話,暫時沒空裡我們,不如我們小飲兩杯,你看如何。」秦強知道段燁璋尚未看清自已的情感,因此挨個話題。
「嗯!」段燁璋微笑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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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義山莊的外觀看來與一般豪門巨戶沒有兩樣,若說這裡是一個殺手組織的大本營,恐怕打死也不會有人相信,因為仁義山莊莊主段子雄的樂善好施遠近馳名,是眾人眼中難得的大善人。
段子雄年近六十,他的樂善好施並不是為了博得美名,也不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而是為了完成妻子的遺願,替自己所造的殺業贖罪。
他既然一手創立名為「無赦「的殺人組織,自然不會為自己的作為感到不安,只是或許長年在妻子的影響下心態有了轉變,也或許是因為年歲已高,開始用另一種態度面對人生,因此他逐漸萌生退隱之意。
「唉!可惜燁璋非但不願接掌無赦,更把自己放逐在外,讓我想強迫他也無從做起,不過這樣也好,夫人的心願正是如此。」段子雄感慨的拿起茶杯輕吸一口。
「師父。」段子雄的得意弟子周宗榮腳步匆促的走進大廳中,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怎麼匆匆忙忙的,發生了什麼事嗎。」段子雄輕輕放下茶杯,訝異的看著一向冷靜的周宗榮臉上難掩的激動。
「弟子有要事柬告師父。」
「是什麼事讓你這麼沉不住氣。」段子雄眉頭微皺的問。
「我知道心浮氣躁是殺手的大忌,但因為這件事與師兄有關,讓我不得不驚慌,請師父見諒。」
「燁璋?你跟他碰面了了
「我不但與師兄碰面,還與他交過手。」
「為了什麼事。」
「今天我親自帶領兄弟門出任務,師兄為了一個女人阻止我們出手,不但將所有的兄弟打倒,甚至連我也不放過。雖然他是我的師兄,更是師父的獨子,但我還是不得不問師父祟明細節,因為……「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段子雄制止了他的解釋。
周宗榮的冷血無情使他足以勝任殺手,而他從小就視段燁璋為惟一的對手,如今教他捉住了段燁璋的辮子,他絕不輕易放過。
「師兄一向任意妄為,從來不願為無赦效命,這己讓兄弟們心中多少有芥蒂,但因為他是師父的兒子,所以沒有人敢開口抱怨,但這不代表……「
「講重點。」段子雄不耐煩的打斷他的長篇大論。
「師兄的行事嚴重的影響無赦的名聲,依規矩,凡是破壞組織的任何行動皆必須接受嚴厲的處罰,如今師兄做了組織所不容的事,弟子不知如何是好,只好請示師父。」
哼!要是讓他來處置,就算不殺了段燁璋,至少也要將他逐出師門,但他不確定師父會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
≒蘢諶侔底鄖韻駁南耄這真是他的大好機會,師父若是秉公處理,段燁璋必定遭到嚴厲的處置,那麼他的聲譽必定大受影響,若師父偏袒兒子,則會計組織中人對段燁璋的不滿加劇,這兩種結果都對他有利,真可說是天助他也。
段子雄暗自冷笑一聲,他畢竟在江湖打滾了幾十年,周宗榮的心思他要是看不出來,那麼他可算是白混了。
「他為了什麼女人與你大打出手。」段子雄眉頭緊皺的問。坦白說,他一點也不擔心任務失敗的結果,他在意的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兒子為她不顧一切。
「她是定邦侯末過門的兒媳婦。」
「哈哈哈……「聽了他的話,段子雄先是訝異的揚揚眉,而後不但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師父為什麼大笑。」師父的反應實在不在他的預期中,而且他也不知道這件事有什麼好笑的。
「天意!」段子雄諸帶去機的說:「這一切都是天意,冥冥之中果然有我們所無法掌控的力量主宰著我們的命運。」
「師父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你知道為什麼你始終沒有辦法勝過燁璋嗎?」段子雄不答反問,看著周宗榮,在他身上多少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
「或許師兄比我幸運是因為他投對了胎。」周宗榮難掩酸澀的說。他直認為自己的武功之所以遠不如段燁璋,是因為師父沒有將所有的本領教給他,而把最好的部分留給自己的兒子,雖然師父亦十分看重他,待他有如親生兒子。
「是的,他的確投對了胎,也因而擁有你所不能比擬的血統。」段子雄得意的大笑。
「他是師父的兒子,自然擁有優勢,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胡作非為,組織有組織的紀律,任誰也不能破壞,這是師父親自教導徒兒的,不是嗎!」面對師父難得的自大,他覺得有些不習慣。
段子雄不想多解釋什麼,只是淡淡的一笑,「你放心好了,規矩的確不容許任何人破壞,雖然他是我的兒子,我依然不會縱容他的行為。」-
暗蘢又道師父一向鐵面無私,但可否請問師父要怎麼處置這件事?」他要一個肯定的答覆。
「我打算把他逐出師門。」
天啊!難道是老天爺聽到他的祈禱了嗎?否則怎麼會這麼輕易的讓他美夢成真,輕鬆的除去他的心中大患?周宗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但師兄是師父惟一的兒子,師父若將他逐出師們,那無赦的未來將如何安排。」他小心的掩飾自己雀躍的神情,屏息問著。
「當然是由其他優秀的人才接掌。這些年來你為無赦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只要你繼續努力,我想你會是最好的人選。」段於雄已經決定將首領之位傳給周宗榮,但為了不讓他太得意忘形,他決定過一陣子再宣佈這個消息。
「謝謝師父提拔,弟子一定會更努力的。」周宗榮喜形於色的說。
「你師兄跟那個女人的關係非比尋常,雖然這與行規不符,但我想這筆生意我們不適合再做,委託人那兒就由你出面賠禮了。」
「是,弟子現在就去辦。」
段子雄望著他的背影,更加確定自己的決定是明智的,因為周宗榮的確比較適合當殺手。
他拿起身旁的茶杯輕吸了一口,微笑的想著,他那遠遊已久的兒子終於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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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頓好章郁琦並確認她安全無憂後,段燁璋連夜趕路直奔久遠的家。
來到仁義山莊外,他的腳步反而沉重了起來,他感慨的看著自己成長的地方,他離家在外飄泊不過一年多,這裡對他而言竟是如此陌生。
「少莊主,你終於回來了,我馬上去某報莊主,莊主一定很高興。」門房發現了他,立即喜出望外的跑向他。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莊主就可以。」他微笑的搖搖頭,逕自走進大門,朝父親的書房而去。
知道師弟必然會將他救走章郁琦的事稟告父親,段燁璋決定立刻面對現實。
「爹,孩兒回來了。」-
澳闋芩慊怪道自己的家在哪裡。」段子雄心裡雖然高興兒子歸來,卻臉色凝重的看著他。
「家是我成長的地方,我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呢。」啊,好「隆重「的歡迎詞,看來父親的怒火非比尋常。段燁璋心中暗自叫苦。
「是嗎?可是自從你娘去世後,這個家對你而言好像不再具有任何意義了,不是嗎?若不是為了月天前的事,恐怕你根本沒有回家的打算。」段子雄語氣中有著難掩的感慨。
「我只是希望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家是我的根,最後總是會回來的。」
「是的,家最後總是要回的,也許不久後你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了。」
「自己的?」段燁璋覺得父親有些不知所云。
「說說你回來的目的吧。」
「我知道自己不該破壞無赦的行動,但我實在情非得已,今天我特地回來請罪,請爹依規矩處理。」
「為什麼要救她。」
「因為她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而已嗎?」段子雄懷疑的看著兒子。
「對。」
「她人在何處。」
「我把她安置在安全的地方,除非我的生命結束了,否則我仍繼續確保她的安全。」就算父親執意殺害章郁琦,他也打算用生命保護她。
「哈哈哈……「段子雄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我怕你就是死了,你的魂魄也會繼續保護她,對吧!因為你總是頑固的保護屬於自己的東西。」
「爹為什麼這麼說?她怎麼會是屬於我的東西。」父親反常的表現令段燁璋不禁輕輕足眉,在他的記憶中,無赦是父親生命中最重要的,任何違反組織的行為都是他所不能容忍。
「我看她不只是你的朋友,而是一個在你生命中佔有相當的份量的女人,你不會是愛上了她吧?」段子雄試探的問道。
「愛上了她?」段燁璋-楞。
會嗎?他會是愛上那個小麻煩了嗎?所以才會縱容她改變他的人生,讓他無怨無悔的隨著她的生命而運轉,這一切只因為一個「愛「字,一個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的情懷?
「你怎麼臉色忽紅忽目的?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段子雄明知故問,端詳著地的神情。
「沒什麼。」段嘩茸輕輕搖頭,努力的干復父親的話在他心中造成的波瀾。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段子雄心中竊笑,追問著答案。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回答的。」段燁璋不打算回答父親的問題。
「這算是答案嗎。」他輕輕揚了揚眉。
「對。」段燁璋的臉色表明他拒絕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所以你是為了她的事而回來了他越是不願回答,越是讓段子雄肯定自己的猜測,他開始好奇對方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孩。
「算是吧。」段嘩茸凝重的說:「我知道爹無法容許任何人破壞組織的行動,爹要怎麼處置,孩兒都不敢有意見,但請爹放過她。」除了負荊請罪外,他的另一個目的是確定章郁琦的安全。
「你放心好了,既然我不打算追究你的過錯,自然不會再為難她,我已經要你師弟將酬勞加倍退還委託人,並表明拒絕這樁生意,我想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就這樣?」段燁璋錯挎的問。
「那你想怎麼樣。」段子雄揚了揚眉。
「爹一向嚴刑懲罰,今天我壞了規矩,爹如果沒有處置我,將來如何能服眾呢?」
「誰說我沒有對你的過失做處置?我給你的懲罰是將你逐出師門,不得接掌無赦。」段子雄輕輕牽動嘴角,緩緩的回答著。
「可是我老早就向爹表明不想接掌首領之位了。」
「但其他人並不知道,對吧。」段子雄對他眨了眨眼。
段燁璋終於明白,父親不但原諒了他,也同意了他放棄繼位的要求,於是喜出望外的道:「謝謝爹成全!我以為我永遠得不到爹的同意了呢!」-
襖鮮鄧擔,在發生這件事之前,我一直希望你能繼承我的衣缽,儘管你一點意願也沒有,依然無法改變我的心意。」段子雄感慨的說。
「爹,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兒子。」段燁璋愧疚的說著。
「很公平,因為我也不算是一個好父親……他微笑的拍拍兒子的肩。
「爹別這麼說,我從不認為你不是一個好父親。」
「從小你就在矛盾中成長,你娘教給你的本領是救人,我教你的則是殺人,而我知道殺人是你深惡痛絕的。」
「雖然我無意繼承爹,但爹教給我的本領是許多父親無法給他的孩子的。」雖然兒時父親強迫他殺生的不良記憶猶存,但爹教給他的本領讓他受益良多也是事實。
「你知道為什麼後來我不再強迫你成為一個成功的殺手,只是把自己所有的本領教給你嗎。」
「孩兒不知。」
「是因為你娘的關係。在她的苦苦哀求下,我才決定放棄讓你成為真正的殺手,但因你的資質甚佳,我還是把一身的武藝傳授於你,還好這一點你娘並不反對。」
「娘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
「你娘本來就不是一個不會多說什麼的人,就像她雖然不喜歡我做殺手,卻從不曾開口抱怨。」對妻子的思念清楚的寫在他的臉上。
「娘在嫁給爹之前並不知道爹是殺手嗎。」段燁璋好奇的間。
「不,她知道。」段子雄悲哀的一笑,「她從小跟著她父親習醫,以救人為業,而我卻以殺人為生,一次的意外受傷使我們相識進而相戀,雖然後來她得知我的身份,卻依然勇敢的決定嫁給我。」
「我知道娘從來不後悔嫁給爹。」
段於雄輕輕的點了點頭。
望著兒子的臉,他突然有感而發的道:「唉!鳳凰天生就是鳥中之王,就算讓它在烏鴉巢中成長,它的羽毛依然不會變成黑色,反而散發出更耀眼的色彩。」-
暗為什麼突然這麼說?」段燁璋有點摸不著頭緒的看著父親。
「你知道我有多麼希望你真的是我的兒子嗎。」段子雄略微感傷的看著他。
「我是你的兒子啊!」
「是啊,你是我的兒子。」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欣慰的拍拍兒子的肩膀,開玩笑的說:「不過你就要被我逐出師門了,從此不再是我的繼承人,讓我們倆好好的喝一杯吧!」
「嗯!」段燁璋知道,過了今天,他將與無赦這個殺人組織再也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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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父親答應不再追殺章郁琦,但段燁璋不敢確定想置她於死地的人會就此罷休,難保對方不會另找殺手,所以他得在對方行動之前先發制人,而首要之務當然是解開整個迷團,
幾經思考後,他決定先從章郁琦給他的線索開始追查,於是趁著黑夜潛人易府,依照章郁琦給他的「錯亂「的指示來到雅閣。
原來她除了聰噪外還是個大路癡,明明這麼直的路,偏偏讓他繞了易府一大圈,真是敗給她了。段燁璋苦笑著搖搖頭。
段燁璋輕身-縱,輕鬆的進人雅閣,因為夜已深,大部分的人均已安歇,所以他不費吹灰之力的進人了柳素雅的房間。
雖然她並沒有清醒的跡象,但為了確保絕對不會驚動其他人,他先點了她的昏大後才幫她把脈診斷。
「享情果然不單純。」段燁璋發現柳素雅的體內沉積了不少毒素,她從二十多年前昏迷至今,說不定是那人這二十多年來一直對她下毒,導致她昏迷不醒。
歹徒想取她的性命簡直易如反掌,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的下毒呢?段燁璋百思不得其解,決定查清楚她中的是什麼毒。
他將煎藥的藥壺拿來仔細查看嗅聞。
「天啊,是失心散!」他為這個發現更加驚訝。
失心散並不是一般人可以輕易弄到手的毒藥,-
是江湖中一種邪門之毒,輕微中其毒並不會致命,但卻會使人失去意識,讓人有如活死人般度日。
為什麼堂堂的侯爺大人會遭到這種毒手呢?歹徒的動機又是什麼?段燁璋的眉頭因一連串的問題而緊皺。
他靜靜的看著柳素雅的臉,突然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好似他們曾經碰過面,但他又十分確定自己不曾見過她,對自己複雜的情緒感到不可思議。
段燁璋知道她可能是解開所有問題的鑰匙,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不忍心她再繼續留在這裡受苦,所以決定帶她離開,並盡一切可能治好她。
他小心的將她扛在肩上,輕鬆的帶著她離開易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