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郁琦悵然若失的望著車窗外的景致,忍不住幽幽長歎了一聲。相較於來時的熱鬧,返家的路程顯得冷清許多。
不久前她才風風光光的出閣,如今卻落得孤零零踏上返家之路的結局,造化弄人怎不令人欲吁!
雖然她姨爹對外宣稱因為誤了良辰吉日,她跟表哥的婚事打算延後,但這只是姨爹為了顧全她名節的說詞罷了,世人並不愚蠢,真相早晚會大白。
章郁琦閉上雙眼,她幾乎不敢想像,當二娘得知她的際遇時會是怎樣刻薄的嘴臉,至於未來的命運,她更是不敢預測。
雖然她與段燁璋之間清清白白,她的心也坦蕩蕩的,但在世人眼中,她的貞節已然蒙上了暇疵,未來的道路注定坎坷,但命運既已作了安排,除了認命她又能如何呢?她試著在心中尋找一絲後悔,卻發現它們並不存在,這讓她的心情更形沉重。
就在她沉思之際,馬車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天啊!我不會這麼倒霉又再次遇上山賊吧!」她倉皇的張開雙眸。
有了上次的經驗,她難掩憂心的掀開窗簾,而她所看到的景象令她的心涼了一大半。
「莫非我真是遭到詛咒,否則倒霉的事怎麼會接二連三的發生在我身上呢。」章郁琦幾乎要以為自己只是在作報夢,但這場睡夢顯然不太容易清醒。
她想逃卻不知道該逃向何處,而且她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安全逃離,只好暫時坐在馬車內,不斷的祈禱奇跡再度出現。
突然間,外面傳來更激烈的打鬥聲,不久後求饒聲四起,章郁琦知道勝負己定,護送她的幾個家丁根本不可能是山賊的對手,所以她不需要觀看便己知道答案。
雖然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但她可不會輕易屈服,她冷然的一笑,從容的取下頭上的髮簪,打算給歹徒致命的一擊,然後以此自盡。
如果段燁璋能在她身旁,那該有多好啊!相信他一定會保護她。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幻想,隨即為自己的天真感到無可救藥,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去死吧!」當章郁琦看到有人正掀開馬車的簾子,她不顧一切的使出所有的力氣,將發誓刺向對方的手,
人侵者的慘叫聲讓她感到些許安慰,至少她讓山賊得到教訓,別以為弱女子好欺負。
段燁璋正想將她帶出馬車,誰知道他的手才剛伸進馬車內,迎面而來的便是一個不算太鋒利的武器,雖然她的力道傷不了他,但也足以把他嚇了一大跳-
澳憔烤乖謖什麼鬼?!」他猛然收回手,發現上面有一個小傷口,他又好氣又好笑。
「是你!」章郁琦先是不敢置信的張大眼晴,接著快速的掀開門簾,驚喜的發現段燁璋果真出現在她面前。
「真的是你,你怎麼會來這裡?」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你給我的見面禮是不是太奇怪了些?」段燁璋眉頭微鎖的看著她,試著對她的行為生氣,但一看到她又驚又喜的臉,他就什麼氣也沒有了。
她趕忙開口解釋,「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才會下這麼重的毒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的力這恐怕連只障榔都殺不死,這樣就叫「下毒手「?他有些啼笑皆非的想。
「你的手是不是傷得很重。」見他沉默不語,她更加緊張。
「只是一些皮肉傷,不礙事。」段燁璋不在意的聳聳肩,接著說:「走吧!我們先離開這裡。」他小心的將她扶下馬車。
看著倒在地上的人們,章郁琦不由得心驚的問:「他們……他們……是不是死了了
「不,他們只是被我點了穴道,時間-到就會自動醒來。」
「那就好。」章郁琦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我以為你恨不得殺了他們呢!」他忍不住嘲弄她。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絕對不會想殺人,但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我只能以暴制暴。」
「這個我絕對相信。」段燁璋忍住笑意說著。
一個連「認識「的兔子都不敢吃的女人,會動手傷人,必定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只不過他實在懷疑她有殺人的能力。
他嘲笑的眼神讓章郁琦尷尬不已,只好轉移話題,「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不過你不是說你要回到你的世界了嗎?怎麼又來到我的世界了了
「因為這裡剛好是兩個世界的交界,而我又正巧經過這裡。」段燁璋簡潔的回答。
他自然不會告訴她,他一直留在易府附近,當她離開的時候,他一直悄悄的跟在她身後,因而能夠適時救了她。
「那我們可真有緣。」她不假思索的說,隨即因自己的話而羞紅了臉。
老天爺,她怎麼可以對一個男人說什麼有緣呢!真是羞死人了,還好段燁璋知道她的為人,不至於誤會她是個浪蕩的女子,
他不懂她為什麼突然面紅耳赤,為了不讓她更窘,他趕忙道:「現在沒有時間說這些了,我們趕緊離開這裡才是。」
章郁琦遠來不及問他為什麼急著離開,一個男子擋住他們的去路。
「你不能帶她走。」
「我並不想與你為敵。」他眉頭微鎖的說,
就是為了避免與周宗榮直接衝突,段燁璋才這麼急著離開,但他的動作比他想家的要快了許多,
「你把我的人弄成那個樣子,還說不想與我為敵,簡直是睜眼說睛話。」周宗榮氣急敗壞的叫著。
「為了救人我不得不出手制伏他們,但我只點了他們的穴道。」段燁璋態度自若的看著他。
「這比殺了他們還教人難堪,這事要是傳出去他們還想做人嗎?」周宗榮再度大吼。
段燁璋絲毫不為所動,只是冷靜的回追:「除非你繼續大聲嚷嚷,否則這件事不會有別人知道。」
「不管你怎麼說,我絕對不允許任務再次失敗,定邦侯府可不是好惹的。」段燁璋的冷靜對周宗榮而言無疑是一種污蔑。
「再次?這事與定邦侯府有什麼關係。」他的話引起段燁璋的注意。
「我的任務不需要向你報告。」對自己不小心說溜嘴的話避而不談,周宗榮惱羞成怒的吼著,「你還是多想想自已的處境吧!你難道不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己經壞了組織的事?你怎麼還能泰然自若的面對我。」
段燁璋正想開口,但章郁琦緊捉著他的衣角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低頭看向她,發現她一臉倉皇的緊靠在他身旁,雙眼充滿恐懼的望著周宗榮。
他一直以為她天不怕地不怕,才無視他臉上的疤,態度自然的與他相處,但事實顯然不是如此。
看來他的師弟有一張比他還可怕的臉呢!段燁璋得意的想著,這才相信章郁琦說他一點也不可怕,並不是因為同情他才這麼說。
「你到底在笑什麼?!」周宗榮簡直快被段燁璋的反應氣死了。
「沒什麼。」段燁璋這才知道自己竟沾沾自喜的傻笑著,當下收起笑容,嚴肅的說:「我知道我今天做的事是組織所不能容,但她我是救定了,如果你執意殺她,那麼得先打贏我。」
「很好,我等著與師兄一較高下已久,今天就讓我們在此一決生死吧!」周宗榮迫不及待的擺好決戰的姿勢。
段燁璋沒有理會他,當下他首要之事是先確保章郁琦的安全。
「你先到馬車上等我,等我處理好這個麻煩後,再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他輕輕的扶著她走向馬車。
她不安的看了一下周宗榮,雖然他現在的模樣有些滑稽,但從他的陰狠表情看來,他根本一心想置段燁璋於死地,她怎能不為段焊障的安危憂心呢?
「你不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你快進馬車吧!」段嘩譚溫柔的安撫著地。
段燁璋竟然無視他的挑戰,讓他像呆瓜一樣的擺著姿勢,還一臉輕蔑的說他是個麻煩!這對周宗榮來說是最直接的污辱,新仇加舊恨一同湧進心頭,他咬牙暗自發誓,不除去段燁璋誓不為人。
確認章郁琦安全無虞後,段燁璋這才大步走向周宗榮,道:「今天我們在這裡論輸贏,但一切點到為止,因為我不想造成任何傷亡,至於我今天所做的一切,我自會回仁義山莊自請處分。」
「接招吧!」周宗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向他。
段燁璋很輕鬆的便躲過他的攻擊,雖然兩人的功夫相差甚多,但為了不讀師弟太難過,段燁璋仁慈的陪他多過了好兒招,但勝負早已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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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郁琦在馬車裡坐立難安,她當然知道段燁璋的本領,但他此刻因她受了傷,讓她不得不擔心他的安危,不時掀開門簾觀看著他們決戰。
一看到段燁璋打敗了周宗榮,輸家倉皇的離去,她便迫不及待的跳下馬車,快速的跑向他。
她難掩焦急的喊道:「你沒事吧?有沒有什麼地方受傷。」
她關切的神情讓段燁璋感到很欣慰,因為他知道她是真心在意他的安危。
「我很好,你別一臉憂心,難道你對我的武功這麼沒信心嗎。」他神色輕鬆的說。
「我不是對你沒信心,只是你身負重傷,讓我不得不擔心你的安危,而且你的對手看起來就是一個乘人之危的小人,這樣的敵人更讓人防不勝防。」
「我身負重傷?」他訝異的揚揚眉,「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你忘了我剛才刺傷了你的手嗎?」她覺得有些受辱,提醒他道。
「是啊!我怎麼會忘了你對我致命的一擊呢?看來我能獲勝是老天爺賜給我的奇跡呢!」她有些惱羞成怒的可愛模樣讓他忍不住再度嘲弄她。
「我怎度覺得你好像在嘲笑我。」她狐疑的說。
「你能聽得出來表示你還不笨。」段燁璋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章郁琦不悅的咕濃。
「沒什麼。走吧!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他可不想惹惱她,於是趕忙道。
「你要帶我到哪裡去。」她不解的問。
他欣慰的點點頭,說:「這是你問過最有意義的問題了。」換言之,她之前問的都是一些白癡問題。
她橫了他-眼,「那就請你給我一個有意義的答案,別言不及義,好嗎。」
他莞爾一笑,正經的問道:「你原本打算去哪裡。」
「我想回家。」
「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想短時間內你是不適合返家了。」段燁璋雖然很好奇章郁琦為什麼突然打算返家,但他並沒有多問。
「你認為他們會再找上我嗎。」
「嗯,所以我打算送你到山裡,請你的閨中好友照顧你一陣子,那裡十分隱密,殺手不容易發現你的行蹤。」
「看來也只有如此了。」章郁琦同意的點點頭。為什麼不是他負責保護她呢?她心裡這麼想,卻問不出口。
「走吧,我們得趁天黑之前趕路,有什麼問題以後再說。」
「嗯。」
章郁琦跟在他身後,但只沉默了一會兒便忍不住問道:「剛才那個看起來很恐怖、很邪惡的男人是你的師弟嗎。」
「喂。」她的形容讓段燁璋會心一笑。
她不解的問:「我跟你們的師門有什麼恩怨嗎。」
「為什麼這麼問?」
「若不是如此,你師弟為什麼非置我於死地呢。」
「不見得與你有仇才會下殺手的,再說你哪有可能跟我們師門結什麼仇?」
「但這不合理啊!既然無怨無價,他幹嘛殺我。」章郁琦一頭需水的問。
「若是有人出錢找專門殺人的組織來殺你呢?這總合理了吧!」段燁璋決定讓章郁琦知道他的身份,反正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讓她知曉也無妨。
「你……你是……你……你是殺手組織的人。」章郁琦猛然停下腳步。
「嗯。」他轉身面對她,雙手抱胸點點頭。
「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是你的同門兄弟。」
「對。」
「天啊!」她難以置信的皇著他,實在很難想像他是個殺手。
段燁璋等著她尖叫、喊救命或是昏倒,畢竟這是正常人會有的反應,但她顯然跟正常人不太一樣。
她吞了一大口口水後才道:「雖然你曾殺了我的小白,但我還是很難相信你竟然是個殺手。」
天啊!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提那隻兔子的事!他真的被她打敗了。
「你最好相信。」他有些僵硬的說。
「你很堅持你是個殺手。」她還是很懷疑。
「因為這是事實。」-
昂冒傘!彼點點頭,-副勉強接受的樣子。
「好吧?就這樣?」他揚眉看著她。
「不然你要我怎麼樣。」她也學他揚揚眉。
「正常人聽到這種事,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嚇得半死,然後有多遠逃多遠,而不是一派自然的接受。」
章郁琦輕鬆的笑道:「人有好人與壞人之分,殺手一定也有好殺手與壞殺手之分,我相信你就算是個殺手,也一定會是好殺手,所以我為什麼要怕你呢。」
他啼笑皆非的說:「你未免太過天真了吧!殺手就是殺手,做的都是一些冷血且見不得人的勾當,哪有什麼好壞之分?照你的說法,壞人也有好壞人跟壞壞人之分哩!」
「嗯,我的確這麼認為。」她點點頭,繼續道:「反正不管我怎麼看,你都不像是一個壞人。」
「這只能說你太稚嫩了,才會有這麼不切實際的想法。」他實在不知道該拿她的天真怎麼辦。
「是嗎?那你告訴我,你殺過人嗎。」
「當然。」不過他殺的都是罪大惡極的人。
「就算你殺過人,我想你殺的一定都是一些罪該萬死的人。」她很有把握的說。
章郁琦對他的信心讓他很窩心,但他還是決定繼續抹黑自己。
「那可不一定,為了錢,我可是什麼人都可能殺害。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開始替自己的安危擔心。」他不是故意嚇她,只是不希望她繼續如此天真。
「我才不相信你會傷害我。」章郁琦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
「為什麼。」
「拜託!有誰會在想殺一個人的時候還救他呢?而且還救了兩次。」她絲毫沒有被嚇到的模樣。
看來要她像正常人一樣是不可能的!段燁璋真不知道該感激她對他的信任,還是該擔心她的太過單純危及自己的安全。
「走吧!我們要再這麼辯論下去,恐怕天就要黑了。」他苦笑的搖搖頭,轉移話題問道:「你不是要下嫁給侯爺的兒子嗎?為什麼突然決定返家。」
「因為我決定不嫁了。」章郁琦一臉不在乎的說。
瞧她說得像是在做什麼小買賣一樣,隨她要不要,難道她不知道婚姻是終身大率,不能兒戲嗎?
「為什麼。」段燁璋忍不住好奇。
「與其嫁給一個視女人為玩物的男人,我寧願去當尼姑。」想起表哥說過的話,她仍覺得有些受傷,
「既然你已經決定回家,易府的人為什麼還要找殺手殺你。」
「你的意思是想殺我的人是易府裡的人?」剛才她被周宗榮一臉殺氣的模樣嚇得半死,壓根兒沒聽清楚他們的談話。
「嗯,雖然委託者的身份一向是機密,但方纔我師弟不小心說溜了嘴。」
「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章郁琦震撼的張大眼晴。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傲呀!」
「也許是你不小心得罪了什麼人,或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
「有嗎?我不記得自己得罪過任何人,也不知道自己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
「你有沒有往易府裡看到或是聽到什麼奇怪的事。」段燁璋試著引導章郁琦思考原因。
她眉頭微膛的想了半晌後,終於大喊道:「難道會是為了那件事。」
「你想起了什麼。」
「我曾看過下人在姨媽的藥理加進白色粉末,她們兩個人的樣子鬼鬼祟祟的,我問她們時,她們說那是大夫開的藥,但我有點懷疑,你想會不會是因為這件事。」
「不無可能。」他臉色凝重的點點頭。看來這件事比他想像的遠複雜,他確定她第一次遇害也是同一人所措使,但為了不增加她心中的負擔,他決定暫時先不告訴她。
「既然他們因為我知道了這件事而想殺我滅口,那表示我姨媽的處境很危險,是不是。」章郁琦擔心的問。
「我會想辦法調查出一切,你不必擔心。」段燁璋早己決定查明整件事,因為惟有如此才能確保她的安全。
「嗯。」她不安的點點頭。
「不管他們為了什麼原因想殺你,我都會保護你的安全!」
「我相信你。」章郁琦微笑看著他,有了段燁璋的承諾,她突然覺得踏實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