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梧竭盡所有的抑制力,試圖對雁嵐的存在視若無睹,不過顯然他的努力敗得很慘。
他跟每一個姿色出眾的女人約會,但到最後總是客客氣氣的送她們回家,毫無-矩之舉,尤其當他的女伴毫不隱瞞想陪他共度良宵時、或只要每當他吻上她們的唇時,雁嵐姣好的臉蛋便會不容分說的衝入他腦海,冷卻了他所有的熱情,他只能對她們輕喃聲對不起。
他渴望的竟然只有那野丫頭,只有她!
更慘的是,他總會不由自主的望著她一舉一動而出神。她滲入他腦中每個能思考的細胞,甚至侵佔了他所有的思想空間。
他不能任事情就這樣發展下去。他已經有好幾次瞧見夙麒狐疑的眼光,看來他必須更加克制自己的思緒才行。
說巧不巧,就在育梧費力將雁風的身影趕出腦海之際,她大方地敲門進入,手中捧著一疊企畫案。
「總經理,這份企畫書有些問題。」雁嵐變得生疏、客套。
爾後,她才發現到自己的目光從一進門,便膠著在育梧性感的嘴唇上,她迅速移開視線。
「什麼問題?」他伸手接過,低頭研究了一會兒問道。育梧不得不佩服自己,能裝出這麼平靜的語氣。
雁嵐俯身上前,頓時屬於她的香味充斥著育枯每一道呼吸間,腦海頓時更像個白癡般一片空白。是雁嵐的叫喚才讓他回過神。
他們討論了好一會兒才訂出更合理的方案。無可否認,雁嵐的確有條件教人對她刮目相看。
「雁嵐。」他喚住她。
他竟已不再叫她「小丫頭」!至今她才瞭解到她有多在意育梧對她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包括他的嘲諷。她都將每一句話藏在心頭最深之處。
她傷心曾經存在他們之間的調侃和自在已不復存。
「昨天與你在餐廳的那人是誰?!」雁嵐驚訝的抬起眼望向他,育梧以為自己又說錯話,連忙解釋,「別誤會,我不是責問你,我只是以一個大哥的身份表示對你的關心。」他在說謊。
天啊!她到底要讓自己傻到什麼時候?她竟可笑的以為他在吃醋。
「謝謝你的關心。」她以冷淡的口吻說道,並迅速撇開頭不讓對方瞧出她清晰可見的傷害。「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關心!」她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育梧一震,訕訕的,「想不到你這麼討厭我,小丫頭。」
就是這一句「小丫頭」,粉碎了她所有的自製、所有的偽裝,也同樣讓她徹底的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她愛他!
就是這樣,不管他們普如何水火不容、攻擊對方。她還是愛上了他。這份感情恐怕發生得更早、更早-
濫的淚潸潸落下,更多更多的委屈在她眼眶打轉。「董育梧,該死的你,為什麼?為什麼?」
她泣不成聲,雙肩抖動得更是厲害。育梧這下可慌了,他趕至她身邊,輕柔擁著她坐於沙發上,直待她稍復平靜。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以滿懷擔憂的神情問。
她硬是不看他,用雙手將他推離自己。這麼靠近他,她根本無法思考。
她一逕搖頭,「沒什麼。」她吸吸鼻,想找張面紙,育梧遞上他的絲質手帕,她毫不客氣的胡亂一擦。
「到底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他猜測著,「我可以幫你討回公道。」
他讓自己的心臟狠狠地抽了一下。
「不!」雁嵐傷心至極的嘶吼著,他竟然還以為它的落淚是為了別的男人,他真該一頭撞死算了,免得惹她傷心,「我都說沒什麼了,我可以處理自己的事。」
是什麼樣的男人會惹得一向倔強固軌的雁嵐如此傷心落淚、如此黯然神傷?他感受到一股嫉妒在他胸口肆虐。
「說!」他命令道,語氣因憤怒而強硬。
這使得雁嵐猛然抬起頭,瞪視他的雙眼閃過受傷害與憤怒。「你是個大白癡!」她咆哮著。
之後,她強咬住下唇,依舊死瞪著他,良久才又出聲,「你想知道是不是?好,我告訴你,這世上除了你之外沒人敢欺負我!如果有人需要教訓的話,那個人便是你。」
「我?」育梧仍一臉迷惑與茫然。漸漸的,恍然的神情充斥於他瞳孔間,不置信的囁嚅著「不……」
事已至此,雁嵐只想卸下所有的偽裝,一吐為快。倘若她再不將積鬱心底的話傾洩而出,她會受不了,怕被那些折磨人的思緒壓得瑞不過氣來。
「很難相信是不是?一向自視甚高、目空一切的嚴雁嵐沒想到竟也會掉入這樣的沼澤中,深陷而無法自拔。我說這些並不是想增加你的負擔,只是——」她哽咽得無法繼續,她不得不嘶喊出,「只是這種心痛的感覺快把我逼瘋了!受不了看著你挽著一個一個女人,那就像拿了把利刃一次又一次的劃過我的胸口,你能明白這種感覺嗎?」激動與委屈的淚水溢出她的眼眶。
「我愛上了你,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這件事就是這麼自然而然的存在我心中!」
育梧呆若木雞的愣在原處,努力拼揍著雁嵐所說的每一句話,他真懷疑是不是他的耳朵出了毛病,否則他怎麼會聽到——,不然就又是他想像力過於豐富所致。
但只消瞄一眼雁嵐眉手間承載的幾乎負荷不了的苦痛,他便可知道這絕不是出自他的幻他嘗試克制自己的嗓音,使它們聽起來平淡且冷漠,更有他所要的無情,「小丫頭,你只是以為你愛上了我,這是一種假象,別把愛與迷戀混為一談。往後你就會明白這些話有多可笑,也能夠明白我說這些話的用意。我不希望你受到傷言,雖然我也很喜歡你,但喜歡跟愛終究是不同的,更別說存在我們之間的差異有多大。我們從來不曾好好的相處超過十分鐘,每次見面就像一場災難,不是爭吵、就是把對方激得面紅耳赤,最後弄得不歡而散。」
這是一個最合理的解釋,他這麼告訴自己。
雁嵐滿眼錯愕、茫然的回視他,她有一股想狂笑的衝動。
她鼓足勇氣剖自的感情,得到什麼?
一番數落!
不然她以為是什麼?他會感動得技桃報李?!
他急著澄清他們之間的關係,傷害了她!
天,她太傻了!
一陣憤怒與羞辱填滿她的胸口,「你何不乾脆直接對我說你並不愛我?何必如此多費唇舌,再為我找理由?怕我受傷害?不,我不需要你的善解人意!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自作多情,是我自不量力,怎麼配得上你這花花公子?我憑什麼跟趙珊如以及你那些鶯鶯燕燕相提並論?我太傻了,不過請你放心,我不會永還傻下去,一次就夠了。」
她想掙開他的掌握。育梧卻握得更緊,生怕一不留心,她便會溜走。
「雁嵐,我該怎麼解釋你才會明自呢?我並非不喜歡你,而是你不能將迷戀與愛混為一談!還有,記住,你是獨一無二的,這世上沒有人可以跟你相比較的!」
他覺得自己是個世界級大渾球,可恨、虛偽,其實他真正想做的是將她吻得天昏地暗、忘了一切……,而不是以這麼一大堆道理來保護自己。
他為什麼非要替自己冠上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來掩飾?掩飾良心的苛責?抑或掩飾那抵擋不住的衝動?
不,他是一個成熟、理智的男人,凡事都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絕不是靠一時衝動行事的魯莽小子。
他有責任讓雁嵐認清事實。
只是他自己又明瞭究竟何為事實嗎?他心底一小簇聲音在譏笑著他。
天啊!他為什麼還能用這麼窒人的目光看著她!雁嵐傷心的思忖著。
她好恨他!也好恨自己的心為什麼這麼輕易失落!
「不,或許我永遠不會明白,但我清楚的是我的心受到傷害了!不過,它會痊癒的。」
雁嵐再也克制不住了,那激動、傷心欲絕的悲痛彷彿要將她撕裂為二!
她奮力掙開他的手掌,逃離他的視線、逃離他對她的傷害。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悅琳在經過了幾天的反覆思考,終於作出個決定,縱使這個決定會令她心如刀割,但只要一想到楊思屏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她便學著嚥下所有的苦楚。
而促使她作出這番決定主要也是由於景韓的態度,他對她依舊如陌生人般——冷漠而疏遠。
她偶爾可以自景韓的眼底採到一閃而逝的痛苦與掙扎。
痛苦是為何因?因為他不知如何啟口向她說明楊思屏及孩子的存在?掙扎是因他感到受道德良心的指責?
這一切一切的假設都摧毀了悅琳。
悅琳接住微顫的手,深吸口氣後才敲響書房那扇橡木紅門。
「進來。」景韓低沉的嗓音傳來。
她推開,踏入,又將門在她身後合上。他正埋首於一堆文件資料當中,未曾抬眼,她藉機審視他。
他瘦了,眼角明顯的凹陷,也出現了幾許疲憊的神色。她受不了他這麼痛苦,假如她的決定能夠換取他一絲的安詳與快樂——她願意。
景韓原以為是蕙姨為他端來點心,但見對方久久未出聲,這才抬起頭,一看來者是悅琳,有些詫異,「找我有事?」
悅琳強迫自己點頭,強迫自己趕緊開口——在她的勇氣尚未喪失之前。只是她的喉嚨一時之間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景韓閣上文件,站起身。對悅琳欲言又止的模樣閃過一絲不安。
悅琳挺直背脊,以自認為最冷靜的聲調,「這些日子我認真的思考了許多事,我想你也有相同的困擾吧,卻又不知該如何對我啟口。今天我提出來或許你會感到如釋重負,也不用覺得愧疚,畢竟是我先提出的——我同意跟你離婚。」
她明知道這樣做無著是扼殺自己,更將自己一把推入黑暗深淵。但她別無選擇!無人曉得她的心此刻正在哭泣。
景韓眼底立即迸出兩道駭人的光芒,是悅琳從未見過的——盛怒而近似無情的目光,教人不寒而慄。
悅琳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離婚?」他自齒間迸出,「向悅琳,你的算盤打得未免太精了!何必編造出這麼華麗的借口來掩飾你的罪惡呢?你為什麼不直接說你已經厭倦了這段婚姻、厭倦了我的陪伴?還是……你原本就不曾重視趟這段婚姻,所以你能夠如此輕易的讓它破滅?」
悅琳滿頭霧水,對這些指責感到莫名其妙及憤怒,「你沒有權利責備我!你應該最清楚是誰不珍惜這段婚姻?別把過錯歸咎於我,若不是……」她嘎然停住,她答應過楊思屏不會對景韓說出她普來找過她的事。
景韓冷哼一聲,以鄙夷不屑的日光注視她。
此刻的他,真的是一個令然陌生的人。他不再是那個對她耳鬢私語、細心呵護的景韓,而是一個彷彿對她充滿不屑與厭惡的陌生人,口氣殘酷而無情。
「我不珍惜?我苦不珍惜這段婚姻,我就不會這麼窩囊,對你的紅杏出牆百般忍耐!你該廈手我的寬宏大量,沒有揪出你的小情人。」
悅琳連遇了好幾步,膛大眼不明他所說的瞪視他,彷彿到這一刻她才真正看清他,「小情人?有小情人的是你不是我!男子漢敢做敢當,你為什麼不乾脆承認?」
她心已冷。冷到了湖底。
這不是她所認識的斐景韓,她所愛的斐景韓是個有責住感、敢作敢當的男子,一個把榮譽看得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男人。
她依舊無法接受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他們的婚姻真的無法挽回了嗎?他們曾經有過的海誓山盟到哪去了?真的被時光磨平了嗎?
「承認?你要我承認什麼?」他怒不可遇地低吼道,「對不起,我自認沒有這麼大的雅量去包容你跟他的出軌行為,既然你執意……」
敲門聲截斷了他的話。景韓頓時感到明顯的鬆了口氣,瞧見悅琳悲痛欲絕的模樣,對他的指責更是一臉茫然。
真的是他誤會了嗎?
他一樣也無法接受悅琳會背叛他的想法,他不想跟她離婚!
他們之間一定是有誤會存在,只要把誤會解釋開,一切就能雨過天青,一定能的。
悅琳眼底的心碎,他當然看見了,那麼不容分說的刺入他的心扉。他根本無法讓她自他生命中離去,憶及他們曾經擁有過的一切,他更無法讓她離開。
悅琳緊繃的神經也一下子得以解脫,如今她才明瞭她有多害怕聽到他的答案,害怕下一秒鐘她就得永遠失去他。
她不要!她沒有自己原先想像中的勇敢,更沒有那麼大的勇氣承受景韓離開它的打擊!
她愛他!她願用一切來爭取。
景韓打開門,「蕙姨,有事嗎?」
蕙姨可以感覺到屋內僵持、凝結的氣氛。「有位先生執意要找少奶奶,說少奶奶跟他約好了。」
景韓聞言,整張臉立即變得鐵青,扭過頭拋給她一記致命的冷眼。
看來是他錯了!一切早已煙消雲散!只有他還傻再想挽留些什麼。
悅琳連一句話也無法辯解,她根本沒有約誰來家裡,而景韓怨恨的眼神更令她心底深處竄起一陣寒意,寒到骨子裡。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悅琳繞過景韓,來到客廳,定眼一看。
天啊,柳皓晨!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柳皓晨小心翼翼的捧著手中的玫瑰花,正襟危坐在沙發,心裡一直重複著見到悅琳時他所要傾吐的話。
他想歌頌生命!就在他以為一切都破滅、毫無希望之際他接到她的來信,信中解釋她終於想通年齡的差距並不能阻隔他們。要他今晚來找她。
所以他滿心歡喜的整裝來到此,在途中還特意買了代表愛情宣言的紅政瑰。此刻他的心全是滿滿的喜悅與熱情。
皓晨聽到腳步聲,堆滿笑容抬起頭,但瞧見的卻是悅琳詫異的表情,而不是高興,好似她並未料到他的出現。
管他的,他站起身捧著玫瑰花,正欲道出他今晚在途中不斷預習的台詞,但出現在悅琳身後的人卻讓他忘了一切。對方以一種恨不得致他於死地的目光冷冷的注視他。
玫瑰花拜然落地,驀然的瞭解衝入他腦海,更荒謬的是站在他眼前的竟是他前往哲學系選修心理學的副教授。
景韓首先開口,冷例全極的口氣足以令人不寒而慄,「真想不到你的膽子倒不小,公然到我家來約我妻子,我不得不佩服。」
皓晨吶吶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悅琳,我真的不知道……我接到你的信……我不明白……」
景韓轉向悅琳,要她為這場面作個解釋。
她比他更茫然,「我並沒有寫信給你,更沒有要你來這。景韓,我跟你一樣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還想否認?!」景韓依舊戴上那冷漠的面具,「如今人證、物證都有,何必再否認呢?怕我不肯成全你們?」他將手中的照片、信件住地上一丟。
悅琳彎下腰抬起,是她與柳皓晨的照片,及皓晨寫給她的幾封信。這些東西怎麼會出現在景韓手中?還有照片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種種彷彿是一項計畫完善的陰謀。
「無話可說?」他誤將悅琳的震驚當作是心虛。
她該說什麼?的確這些物證及人證真像一回事,她根本百口莫辯,而她也不想作任何解釋。想到景韓竟如此懷疑她,她的心便就此冰封。
皓晨心裡所感受到的震撼是無以言喻的,原來悅琳早已是有夫之婦,更可笑的,她竟是他的師母。不過他想不適為什麼悅琳還要寫信給他。莫非是故意要讓他難堪?悅琳又否認信不是她所寫,那會是誰呢?
「聽著,」悅琳再也克制不住滿腔的怒氣,景韓為什麼指責她,是他對不起她,她並沒有背叛他,「斐景韓,我明白了,你硬是要將這個罪名冠在我身上,無非是想要你的良心好過一些,好讓你跟楊思屏能夠雙宿雙飛,我已經答應離婚了,你沒有必要這樣對我!」
她的心在此刻真的宣佈死亡!
「皓晨,我並沒有寫信給你,我也不想知道那封信的內容、或是誰寫的。我能肯定的是,我絕對沒有約你來這,而你也應該很清楚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
「你們全都誤會彼此了。」一個細微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是怡婷!她滿臉愧疚的環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這是一場安排好的戲碼。」
三雙狐疑不解的目光全都投向她。
怡婷咬緊下唇,為自己即將揭露的事實感到戰戰兢兢。她不敢正視柳皓晨,更害怕待她一旦說明真相後,會看到他充滿鄙夷不屑的目光。
天啊,她真痛恨這樣!
但悅琳待她有如親姊妹般,她不能有負於她,在道義上,她有責任還悅琳一個清白。更何況這一切是一個老婦人的詭計,他們全都成了受害者。
「怡婷,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知道?」悅琳轉向她。
怡婷充滿愧意的點頭、考慮著該如何措詞,「斐大哥,在我說明之前,我有個不合理的要求,希望由我來承擔過錯,別責怪我母親。」
景韓聞言眉頭微皺,莫非這件事跟蕙姨有關?他恍然憶起照片及書信都是藉由蕙姨而得知,雖然她都是在無意中脫口而出,可是……他責備自己,他怎麼可以懷疑一個撫養他長大的奶媽。
「我答應你。」景韓低沉的嗓音安撫的說。
悅琳更是以眼神鼓勵她。
怡婷交疊的十指握緊又鬆開,沉重的口吻緩緩道出,「我母親一直將斐大哥當成親生兒子般疼愛。由於斐夫人將撫養的責任完全交給她、斐老爺又忙於事業,自然而然的她對斐大哥產生一種佔有慾,總認為斐大哥是屬於她的,沒有人可以讓他離開她,而唯一能將他留在她身旁的方法,便是將她唯一的女兒嫁給他。可是我一直只把斐大哥當成個大哥哥般。人算不如天算,事情脫出了她的掌握。」
「悅琳的出現徹底粉碎了她多年的渴望。雖然你們迅速墜入情網並閃電式的結婚,但這絲毫沒能教她死心,她仍一直心存希望,更伺機要破壞這一切。
「在偶然間,她發現了柳皓晨寫給悅琳的信件,她認為這是個不可失的良機,於是開始著手佈置這一切謎團。她拍攝了悅琳跟柳皓晨見面的情形,更把柳皓晨寫來的每一封信有意無意的讓斐大哥看到,企圖破壞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
「方纔在房間,我聽到了爭吵聲,又見我母親神情有異,同她質問之下才得知這整件事的經過。我為母親的行為向你們致歉,我知道一聲對不起,並不能彌補你們所受的傷害,但是我只希望你們能原諒她,原諒一個因願望而不擇手段的老人。」
沉默靜罩四周,無人出聲,也不曉得該說什麼,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令人意外、令人無法置信。
怡婷轉向皓晨,「我真的很抱歉我母親這麼利用你,還有——至於悅琳一直未對你提及她已婚的事,並非蓄意隱瞞你,只是她想保護斐大哥,怕外界的輿論會攻擊到他。」
皓晨呆立在原處,一動也不能動,這些事實確實十分殘忍。除了心碎,羞愧更是狠狠的折磨他。
「那封信?」他依然不明白。
回答的還是怡婷,「是我母親模仿悅琳的筆跡寫給你的,想藉由你的出現加速他們婚姻的破裂。」
悅琳同樣對這些真相感到驚訝不已,原來這就是景韓對她如此冷淡的原因,不,應該說是部分原因,他們的婚姻依舊瀕臨破滅。
「我應早一點阻止的,」怡婷歉然的,「當初母親一反常態的執意要我來陪伴你,我雖心存疑慮,卻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這麼說,」皓晨終於出聲,細碎的聲音微顫,「悅琳你從未……」他抬起充滿痛苦的雙眼。
「我曾說過我一直把你當成弟弟,一個朋友。」悅琳又再次表明,她雖替皓晨感到難過,但也無能為力。
皓晨的神情就似他剛經歷過一場浩劫,不過他仍勇敢的迎視景韓的注視,勇於承認他所造成的混亂。
「裴副教授,如果要說也只是我單方面的。師母自始至終未曾背叛過你,你所看到的那些照片全是我一廂情願的舉止,我願為我所這成的一切傷害做彌補。」
景韓一瞬也不瞬地直視他,面無表情的臉龐看不出一絲情緒,「希望你會做個了斷。」
「會的,」皓晨應允,「我真的很對不起。」他對兩人說完便倉皇的離開。
景韓捺住翻攪的千頭萬緒,迎上悅琳的目光。那空洞的眼眸中什麼也沒有透露,沒有一絲責備、一絲怒意,只有淡然,彷彿她的心已不再為情緒左右地死去了。
怡婷很高興誤會終於冰釋。誰都瞧得出他們兩人的感情、他們有多深愛著對方,這種鶼鰈深情,是沒有人能拆散的了的。她悄然退出。
景韓內心五味雜陳,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他竟會誤會自己的妻子——那個他從不變的愛。回想自己前些日子對她的冷淡與殘酷,他真恨不得殺了自己。
「悅琳……」他開口想道歉。
悅琳下意識的搖晃頭,「我好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回房休息了。」
她明知這個理由有多薄弱,但她不想在此刻——她的心殘缺不全、脆弱不堪的時候,再承受另一項打擊。
景韓要自己有耐性些,雖然他此刻最想做的是將悅琳緊緊的擁在懷裡,慰藉這幾個月的空虛、失落。不過他可以等,等悅琳比較平靜之時。畢竟這一切全是他魯莽無理的醋意所惹。
悅琳頓時感到筋疲力盡、全身彷彿被掏空般虛軟無力。她只要一想起景韓在書房的指責,一顆心便緊緊的揪成一團。
痛已不再是感覺的一剎那,而是充斥在每一道呼吸間,久久縈繞。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雁嵐飛奔出辦公室。一路上她的眼淚干了又濕、濕了又幹不知已幾回。
回到公寓裡,她更是不再克制的讓自己哭出聲。她氣憤地抽出擺在電話旁的面紙,毫不淑女的往臉上胡亂擦拭一適。
該死!該死!該死!
她咒罵出聲,想要藉以宣洩心底的傷痛--所有該殺的椎心之痛。
她往沙發一倒,屈起修長的雙腿,以雙手緊緊抱住,下巴頂在膝蓋蜷曲著。她把自己緊緊的圈住,似乎以這樣保護性的姿勢就可以阻擋住這股撕裂之苦的侵入。
潛潛的淚水似被開了閘的水龍頭,想要停卻關不住。最後她索性讓-濫的眼淚暢快的流個夠,並且告誡自己,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往後她答應自己絕不會再為感情哭泣。
淚干了之後。她的心也該生了。最好變得麻木不仁,再也感受不到傷害。
然而,美麗的眼眸卻始終拂不去那層濕氣。
雁嵐把自己關在房裡,足足兩天兩夜。
她撥了一通毫無解釋的電話給夙麒請假後,便拔掉電話插座。
現在的她不歡迎任何打擾。她只想靜靜的一個人、只想靜靜的撫平傷口、靜靜的想一些事。
她靜靜的坐在陽台上、靜靜的看著太陽升起又西落,看著剎那的夕陽,看見黑暗籠罩,星子出現。靜靜的享受拂面而來的微風,將她雙頰干了又濕的淚珠吹乾……只是它卻無法吹乾她的愴痛,吹去她對育梧的癡怨。
每當憶及育梧根本不愛她的殘酷事實,稍復平息的揪心之痛又開始肆虐。
她從沒想過自己第一次會對一個男人付出這麼多,愛得這麼深不可拔,而且到頭來只換得一場傷心淚。
當初她住回到台灣之即,如果有人對她說,她會愛上董育梧,她一定會勸那個人去找個心理醫師,而現在,她多希望當初知道要提防自己的心。
為什麼她要這麼傻?追求她的男人不勝枚舉,為何她偏偏愛上的是董育梧——一個只會激怒她、永遠把她當個不懂事小丫頭的人。
這份愛從何時開始?她也不清楚。
董育梧就這麼一點一滴的滲入她的心房,牢不可破!
直到現在,她才瞭解是什麼使她拒絕所有男人的追求,原來董育梧一直霸道的佔據著她的心,使地無法接受別人的感情。
而亞翎卻早已洞悉了這一切。
她拚命地尋找董育梧成筐的缺點,他是個花花公子。他玩世不恭、遊戲人間、到處留情,再加上傲慢無禮,更重要的是他總是激怒她……這些應該足夠讓自己產生警惕之心、足夠抹滅對他的愛才對——為什麼她還會這麼無知的陷落呢?
為什麼還扼止不了自己對他的愛?
四十個鐘頭過去後,另一個黎明又落在她發上。她強迫自己起身,毫無知覺的走回床鋪,倒頭而睡。
四個小時後,雁嵐醒來。她將電話插頭插回,讓自己喝了一杯鮮奶,又重新坐回沙發上。
她明瞭自己根本無法忘了董育梧,即使花上一輩子的時間。
畢竟他佔據在她心頭已有好長、好長的一段歲月了。
不過傷慟終究會減輕、會趨於平緩。只要讓自己離他遠遠的。
回想剛回台灣時,她曾暗自發誓絕不再回美國的,可是如今她不得不打破承諾。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她抓起電話,按下幾個號碼,電話幾乎是立刻被抓起。
「喂,嚴宅。」
「珞儂。」
「雁嵐?」珞儂明顯的吁了口氣,「你總算打電話來了。你還好吧?」她關切的詢問著,「你老哥已經快把家裡的地板踩出個洞了,要不要叫他來聽?」
「不了,我只是打電話來向你們告別的。」
「告別?」珞儂不禁提高了聲音。
「是的,我要回美國去,麻煩你向老哥說一聲。」雁嵐一直以平淡的語調說著,好似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回美國?可是你的家在這!」珞儂頓時也亂了手腳。
「我知道,而且我會再回來的。」
「什麼時候?」
「我無法給你明確的答案,也許幾個月後,也或許幾年後……」
要看什麼時候她想起董育梧時不再心痛,要看什麼時候她覺得能夠再次面對他時。
「雁嵐——」
「什麼都別說!」雁嵐出聲阻止。
珞儂感到一陣難過,「打算什麼時候走?」
「一星期後。」
「這麼快?」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迫使雁嵐想要離開台灣?莫非跟育梧有關?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岔?
雁嵐的聲音聽起來太過絕望。她知道那種感覺,她也曾經歷過的絕望——一種被愛傷害的傷心欲絕。她不喜歡自心底竄起的那不安。
似乎最近她最親近的人都過得十分遂心,就如她大哥,景韓與悅琳的婚姻似乎也面臨一場巨大大的波折。
好長的一段沉默。
珞儂都快以為雁嵐已經掛斷,雁嵐沙啞哽咽的聲音還是傳來。
淚還是偷偷趁地無法防備之時落了下來,以為已經調整好的情緒,卻又輕易因這一句話傾巢而出。
「我是不是太傻?想不到一向灑脫的我,對愛情卻一點也灑脫不起來,為什麼?」她自嘲著。「所以找選擇了逃避。」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珞儂真替他們著急。
雁嵐深吸口氣,對珞儂傾吐了她對育梧的告白,及他可笑的借口。
「他是個大白癡!」珞儂在聽完後氣憤的發表評論。
「我也是這麼跟他說。」雁嵐完全同意這一點。
珞儂的笑聲自話筒傳來,雁嵐禁不住也破涕為笑。
愛情真的會使人盲目、如此失去理智嗎?珞儂想著。當初她與夙麒也經歷這樣痛苦的階段,是育梧自始至終堅信他們彼此相愛。反觀現在,看不清的人卻是他。
看來她這個紅娘,是該加些催化劑push一下。
之後雁嵐又撥了通電話給亞翎。亞翎又氣又哭的狠狠罵了她一頓,更堅持今晚要來陪她。
雁嵐只好由著她,因為她害怕夜晚,孤獨一個人的夜晚,有亞翎的陪伴才能讓她免於陷入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