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水灣,海洋別墅。
一連數日,凱威每天早出晚歸,任蘊嫻怎麼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他到底在忙些什麼。
但是有一件事情蘊嫻可以確定的是:葛天鐸被自己的親弟弟天聲綁架之後,倒是沒有在香港報紙媒體上披露出來,反而是「葛氏企業」拋售股票、銷清銀行帳戶和企業易主的消息,震驚了整個香港經濟市場。
不管凱威這幾天在忙些什麼,蘊嫻也相當明白:這將是凱威這一生之中、最難以作「二選一」決定的時候——
他是要選擇養父葛天鐸?還是蘊嫻?
葛天聲已經向凱威下了最後通牒:以蘊嫻的那卷採訪錄音帶,拿去交換葛天鐸的人,要不然什麼心狠手辣的事,他都做得出來!
在一天之內就不勞而獲擁有「葛氏企業」的天聲,除了現金、股票和所有的電腦檔案沒有得到之外,他至少憑空得到「葛氏企業」的每一家子公司、辦公大樓和不動產,據財經專家的保守估計,市價總值超過了五億元港幣!
然而,葛天聲畢竟是個絕頂聰明的江湖老手,他知道只要這一位從台灣來的女記者一公開報導,或是採訪葛天鐸的錄音帶落入警方的手裡,一定會引起執法人員的調查;那樣一來,葛天聲即使得到再多葛氏企業的資產,最後仍是要淪落到充公拍賣的命運!
於是,蘊嫻現在已被葛天聲列為黑名單上的第一號人物,也因為這樣,凱威堅持要蘊嫻先回台北,以免再發生任何意外。
為了這件事,蘊嫻和凱威一見面就要爭論不休,蘊嫻固執地主張:「把錄音帶拿去給他們吧!葛伯伯的生命要緊!」
然而凱威即使想這麼做,卻也為難萬分。
「我爸在被架走之前,曾經傳話給一名保鏢,他要我別交出錄音帶,要不然他就不認我這個兒子!」
「不認就不認嘛,反正你又不是他親生的!」
「蘊嫻,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知道,你也是想救人要緊,但是……讓我好好想幾天,做一些安排。」
凱威進退兩難,蘊嫻早已有了放棄採訪的心理準備,反正她也不想得金鐘獎了,若是要犧牲掉一條人命,那她即使得到諾貝爾新聞獎又有什麼意思?當然啦,還好諾貝爾沒有這個獎項。
「凱威,你到底在考慮什麼?」
前一天晚上,當她這樣問凱威時,他足足呆愣了三分鐘之久。
最後,他才痛苦地說道:「交出你那卷錄音帶,是可以換回我爸爸,但那並不表示他們會放過你,因為你還是可以把報導寫出來;至於我,他們可以拿我爸爸或你來作威脅,我還是一樣會被他們控制住,一輩子也逃離不了這個江湖圈……」
情勢不管怎麼樣,凱威都很難在父親和蘊嫻之間作選擇。
蘊嫻別無選擇,也只能孤注一擲。唉!這倒是她當初不顧家人的反對、決意選記者這一行當終生職業時,始料未及的事情。
「不管怎麼樣,你先把錄音帶拿去換回葛伯伯再說!」
不過凱威卻不同意她的主張。
「不管怎麼樣,你先坐下來寫完那篇報導再說,其他的事我來安排處理,你不必擔心。」
她可以不擔心嗎?
萬一葛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即使凱威不怪她,她能夠原諒自己嗎?
這件事,葛母和靜薇都暫時被蒙在鼓裡,表面上日子照樣平平靜靜地過,靜薇每天仍然快快樂樂地出門去上學,葛母則洗洗刷刷,準備三餐地忙碌著柴米油鹽,然而蘊嫻卻越來越坐立不安。
她還能在香港待多久?採訪不採訪總得都有個結束、回家的時候,而在台北的一家人,現在則不知道已經急白了多少根頭髮了。
***
一天午後,蘊嫻被近日來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處境弄得心煩不已。
於是,她決定接受凱威的建議,先靜心坐下來寫好那篇報導再說。
蘊嫻仔細地把凱威交給她的一疊資料從頭翻一遍;資料又多又雜,而且還有不少數目字,對商業一竅不通的她,看起來還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反正她時間很多,乾脆一字不漏地把每一頁資料從頭到尾讀一遍,不懂的地方作記號起來,打算稍後再問凱威。就這麼翻著翻到她差點打瞌睡,看到葛天聲的私人信件時,一行字突然讓她精神一振!
「這不是……真奇怪!」
那是印在信紙上頭的一個地址,蘊嫻突然聯想起她第一次去松山的「溫情大旅社」找凱威之後,從那個媽媽桑的櫃檯上偷抄來的地址,她本想循址到香港來找凱威的——她趕快從皮包裡找出那張幾乎被遺忘的紙條!
一陣比對之後,半字不差地,凱威在旅館登記簿上所寫的,竟然是葛天聲的地址!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凱威是個相當謹慎小心的人,當時台北出了幾個案件,風聲全指向港台都有人員分佈的「上海幫」時,凱威當然不希望被追查到他頭上來,要談「陷害」嘛,當然是寫下一個最討厭的人的地址嘍!
但是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知道了葛天聲的巢穴,即使凱威堅持反對,她可以自己把錄音帶送過去,換回被「抵押」的葛天鐸呀!
蘊嫻當然不蠢,她決定先拷貝一份錄音帶,再把錄音帶交出去。
她當然知道這麼做會有危險,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凱威為她冒了這麼多險,她去一手交貨、一手交人又算得了什麼?難不成他們一幫人會當場把她給生剝活吞下肚?愛說笑!她可是一名可愛公民吶,又不是沒有國際公法。
一這麼想,她更覺得勢在必行。她突然記起那天採訪完葛老之後,到現在還沒有機會重聽一遍整理下來,她便拿出錄音機來,把錄完的那一面倒帶,然後戴上了小耳機準備回味一下自己當時首度出馬跨海採訪的原音重現,錄音機放音了老半天,她才跳了起來,氣息敗壞地用手拍了機子兩下,轉過來,倒過去地一陣查看,最後像個被打敗的殘兵敗將般癱軟在地。
「我怎麼會這麼迷糊?」
錄音帶上一點聲音也沒有,就像一卷空白帶一樣!
蘊嫻差點哭出來地坐在那裡發呆了老半天,最後咬了咬牙,心中暗下決定:她現在只剩最後一條路可以走了。
好!一不做、二不休!
她查看一下屋內,確定葛伯母不在旁邊之後,便拿起電話簿一陣翻找,然後撥了一串號碼。「喂,我需要一部計程車!的士啦!聽不懂我講的國語是不是?」
掛下電話,她立刻拿起皮包準備出門,到了門口,她又想起什麼地踅回來打另外一通電話……
***
九龍,英女皇大道。
在這條寬敞大道的兩旁,儘是高級住宅區,就像是台北陽明山的仰德大道一樣,一幢幢深宅大院的豪華別墅,家家戶戶大門深鎖得像一座黃金監獄一般。
坐在計程車內的蘊嫻,無暇去欣賞比較港台兩地的別墅造型有什麼不一樣,她一顆心七上八下撲撲地跳著,她的手心沁出了一片微汗。
計程車司機減速慢行地在尋看著門牌號碼,最後泊停在一座以白色大理石做門柱的青銅大門前面。蘊嫻叫計程車司機等她,她站在大門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伸手去按了門鈴幾下。
如果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她要後悔嗎?
對講機上傳出一個聲音用廣東話在問誰,蘊嫻擺出一副很「大尾」的姿態說:「我是高蘊嫻,你們監視器上應該看得到我,如果沒有人會講國語的,那我要回家了!」
「高小姐,請進!」
大門隨即開啟,從緩緩一分為二往左右退去的門縫中望進去,一幅越來越寬闊的景象呈現在她眼前,一條直直的柏油車道通往前方數十米外的白大理石巨宅,車道兩旁鋪滿了如茵的綠色草坪,而在大門兩旁列隊迎接她的,是一個個又高又壯的持槍保鏢!
一名保鏢很機警地過來檢查她的皮包內是否夾帶武器,其他的人則如臨大敵般地紛紛往大門口外四周檢視一番,確定沒有其他人一起來之後,那個戴墨鏡耍帥的保鏢,又問了一個很笨的問題:「你自己一個人來?」
蘊嫻毫無畏懼之色,只是很假地衝他露出一抹最迷人的微笑,然後變臉啐道:「廢話!你看見我後面站有什麼人嗎?」
一群保鏢們全都色迷迷地笑盯著她,不三不四地你一言、我一語的評頭論足。
「喔——好辣喔!」
「辣才夠味嘛!台灣的女孩都長得跟你一樣嗎?」
「老套啦!少泥攏∥沂搶醇葛天聲的!」蘊嫻面不改色地說。
保鏢們又一陣嬉鬧,對講機上突然爆出一個憤怒的聲音啐道:「你們吃太飽找死是不是?帶她進來!」
「是!是……」
一群色狼馬上變成了一群唯唯喏喏的應聲蟲,而且趕快推派出一個矮個子,帶頭引導蘊嫻朝白色巨宅走去。
蘊嫻忍不住觀察一下地形,如果沒有那麼一大票持槍保鏢,這裡看起來倒像是一座人間天堂,車道的左邊,有一座澄藍的游泳池,幾名穿著三點式比基尼的健美女郎,或在池中戲水或在池畔曬太陽,蘊嫻心想:她們八成是所謂的「大哥的女人」吧?
車道的右邊呢,則是一座網球場,不過大概道上弟兄們只要玩玩槍枝就好,並不喜歡運動,所以球場上是一片空空如也!
一群白色的孔雀鴿在草坪上踱步啄食,兩隻羽色鮮艷的長尾孔雀在巨宅外的噴水池旁昂首闊步,看來葛天聲還算滿有富豪品味,挺會享受生活的。
蘊嫻倒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一個問題;萬一待會兒出現什麼火並場面,子彈啦、火箭炮亂飛的時候,那些美麗的飛禽不是個個都要變成烤乳鴿和巴比Q孔雀?
一想到這個,蘊嫻忍不住噗哧一笑,走在前面那矮個子保鏢立刻回過頭來凶凶地問道:「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你腿短,怎麼樣?」
他凶,她比他更凶,不過她會不會是七月的鴨子不知死活?在人家的地盤上,竟然這麼囂張,還是收斂一點吧!瞬時,她趕快露出一個「好害怕」的神情。
進入富麗堂皇、有若希臘神殿的大廳,坐在大廳裡的一群人全部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請問……呃,哪一位是葛天聲先生?」她問。
就好像在表演什麼「芝麻開門」似的,一群人馬上分成兩列在旁邊站好,只剩下一個頭髮烏亮、穿著暗紅色真絲睡袍的中年人坐在正中央一張雕花椅上,他手上叼著一根又長又粗的雪茄煙,一雙像狐狸般的小眼睛直直地瞅著蘊嫻。
葛天聲噴出一串煙圈,慢條斯理地邪笑說道:「真是稀客啊,高小姐!我打著燈籠又踏破鐵鞋逮不到你,你今天倒是自個兒送上門來?」
蘊嫻不請地在他正對面隔著茶几的沙發上坐下來,為了壯膽和壯聲勢,她以一種三流的電影演員演技,乾笑道:「哈,哈,哈!葛二佬,你不會以為我把自己當作一塊肉,自動送進你的狼口吧?」
天聲半信半疑地凝住她,然後飛快地瞥向剛才領她進來的那名矮個子,小矮人也很快地搖搖頭,表示她並沒有帶其他任何人來。
天聲哼笑兩聲,像是要把她看穿似地問道:「高小姐,我當然知道你是有備而來,敢問你是做了什麼樣的準備?」
蘊嫻調整了一下坐姿——她終於明白那句「如坐針氈」的道理了。
她從皮包裡取出一卷錄音帶,清了清喉嚨,故作老練地說:「這是你最想要的『貨』,不過別太興奮激動,凱威知道我到這裡來,只要我今天沒有從這裡走出去,他馬上會報警叫人來搜這一棟房子……嗯,滿漂亮的嘛,花了不少錢才蓋起來的喔?」
後面那句漫不經心的話,讓生性多疑的葛天聲更加小心翼翼起來,只有天曉得蘊嫻一顆狂跳的心差點都要迸跳出來了!
天聲穩住陣腳。「高小姐,來者是客,我還沒招待你呢,想喝點什麼?」
「不必了!」
「那我可以為你效勞什麼?」
到這種地步,他還想裝蒜嗎?
蘊嫻乾笑兩聲說道:「效勞不敢當,我是來談交易的。」
「交易?你是想買房子,還是要投資股票?」
天聲一說完,兩旁的保鏢們忍不住吃吃笑出聲來。這無非在不打自招他們是在掛羊頭賣狗肉,哪有什麼房子、股票生意可談?
蘊嫻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地說:「什麼交易,你應該很明白。葛二佬的大哥這一、兩天不是在您府上『作客』嗎?叨擾您多日,凱威托我特地前來接他回家。」
「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記者!」
「更正!不但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記者,我還是葛凱威的女朋友。」蘊嫻處變不驚地說。
「哦?原來噢,怪不得凱威這小子最近在你周圍忙得團團轉。你要用那卷錄音帶來交換?那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複製第二卷?」
蘊嫻拍著胸脯,舉起手來發誓道:「我以人格保證,當然啦,我的人格和人命對你來說都不值錢,但是葛二佬你勢力範圍這麼大,我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來欺騙你嗎?」
天聲把一根還抽不到半截的雪茄煙丟進他面前的一隻酒杯裡,朗聲笑道:「哈哈哈!算你很識相!好吧,我也以人格向你保證,只要你把錄音帶給我,我就讓你平平安安回去。」
「不!別忘了,還有葛大佬。」
「嗯,還有我大哥。這樣你滿意了吧?」
「還不滿意,人我還沒有看到呢!」
這時突然冒出一個又瘦又高、營養不良的年輕男子。
「爸!你幹麼跟她嚕哩叭索?把錄音帶搶過來,把她……呃,交給我!」那年輕男子原來是葛天聲之子凱利。
「交給你幹麼?」
「給我玩……」
「放屁!你連個小女朋友都管不好,搞到最後吃裡扒外,你還有什麼資格講話?閉嘴!」
凱利退站一旁,但是一雙賊兮兮的眼睛仍然色迷迷地在蘊嫻身上流轉著,蘊嫻覺得噁心至極,她趕快問一句:「葛大佬人呢?」
天聲只把目光往旁一歪,命令道:「去把我大哥請出來!」
隔了兩分鐘,一名女護士攙著行動不便的葛天鐸步步艱難地慢慢走出來。看見葛老那副被折磨的狼狽模樣,蘊嫻立刻奔上前去。
「葛伯伯,他們對你怎麼了?你們還是人嗎?葛天聲,為了錢財,你連自己的親哥哥都這樣對待!」
天聲怒斥了一聲道:「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葛老一見到蘊嫻,大感驚訝地喃說:「你,你怎麼來這裡了?凱威他——」
「葛伯伯,你放心,我是來帶你回去。」
葛天聲突然咆哮喝道:「你要這個又硬又臭的老廢物,那你就帶回去吧!快把錄音帶交給我,難道你要我用武力嗎?」
蘊嫻悲憤交集,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放心!錄音帶我會雙手奉送給你,但是我怎麼保證你會讓我們平安地走出大門?」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天聲已經逐漸失去了耐性,而與虎謀皮的蘊嫻仍然孤注一擲地說道:「到大門口去,我們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好!可以!如果你想耍什麼花樣的話,我諒你插翅也難以飛出這裡!」
蘊嫻幫護士一起攙扶著葛老,邊安慰著說:「葛伯伯,我們走,計程車就在外面等著!」
然而葛老的臉上依舊充滿著擔心。
他悲痛地說:「高小姐,你不知道我弟弟的為人,你為什麼要冒這種險?他不會讓你——」
天聲很不耐煩地吼了一聲:「大哥,我要讓你走了,你還嚕嗦什麼?」
看半身不遂的葛老還要受這般折騰,蘊嫻只感於心不忍,她朝天聲凶巴巴地問道:「你們都沒有輪椅嗎?」
天聲一臉悻悻然,只歪了下嘴,不耐煩地命令手下。
「去把輪椅推出來!」
葛老總算有輪椅可坐,一行人出了巨宅,浩浩蕩蕩地穿過前庭,慢慢朝大門口走去。
大門口上,蘊嫻就像走在有火的鋼絲上一般緊張,她額頭冒汗地忍不住低頭看了一下手錶,又故作鎮定地向葛天聲說道:「把大門打開,讓葛伯伯先上計程車,我人在這裡等,你放心,我不會跑掉的!」
一幫手下依言照做,蘊嫻看見葛老已坐在計程車內,她把錄音帶往葛天聲身上一丟。
「貨交給你了,再見!」
不料她又被葛天聲粗魯地拉回去。
「等一等,人你看到了,貨我可還沒看到!」
不由分說,葛天聲一手奪過蘊嫻的皮包,一逕翻找之後,搜出小錄音機和另一卷錄音帶:天聲拿著兩卷錄音帶左看右看,然後眼睛噴出凶光來地笑說:「兩卷錄音帶啊?高小姐,你很喜歡玩遊戲喔!讓我們先來聽聽你剛才交給我的是什麼?」
葛天聲把蘊嫻交給他的第一卷錄音帶放進小錄音機裡,按下了放音鍵,帶子轉了老半天,卻只有沙沙的聲音。
「空白帶?你以為你很聰明嗎?」葛天聲怒不可遏。
蘊嫻默不作聲,只是狠狠地瞪著他。葛天聲又把第二卷帶子放進機器裡,一按下鍵後,傳出蘊嫻的聲音說:「葛伯伯,請問你對目前外界有關『上海幫』的謠傳,你有什麼樣的……」
坐在計程車內的葛老也聽到了錄音,他的臉色不禁一變——他雖然中了風,但是腦袋可清醒得很,這根本不是那天高蘊嫻在醫院裡採訪他的錄音。
葛老正替蘊嫻猛捏一把冷汗時,蘊嫻正好也掉轉過頭來朝他眨了一隻眼睛,然後又很快地轉回去,伸手按掉了天聲手上的錄音機,裝作很不耐煩地說:「聽一段就好了,你還要聽多久?要我在這裡陪你聽完整卷嗎?帶子在你手上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不料葛天聲嘿嘿壞笑著,他一把抓住蘊嫻的手臂說:「對不起,剛才我說了一個謊。我不能放你走,你還有一張可以到處亂講的嘴巴……把大門關上!」
「你?快開車!快!」
蘊嫻自身難保,但是她仍回過頭朝計程車司機吼道,然而葛老卻急急地跟司機說:「不准開!等她上來才開!」
大門已經緩緩地要合上,氣急敗壞的葛老卻因半身不遂而只能眼巴巴地瞪看著,蘊嫻則死命地掙扎,兩名保鏢架住了她。
葛天聲則好整以暇地笑道:「嗯!現在我們多的是時間,讓我們一起來收聽你跟我老哥談了些什麼我的壞話。」
在大門關上的同一剎那,葛天聲也按下了放音鍵,一陣突如其來的音樂傳出,男歌星大聲在唱著——
「對你愛、愛、愛不完——」
蘊嫻閉上了雙眼心想:她這一次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