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四伏,草木皆兵。
高蘊嫻和葉茹英被保鏢們擋在病房外的會客廳內,透過大開的房門,只見病房裡面一名保鏢舉槍指在葛天鐸的太陽穴上,另一名保鏢則平舉著手槍瞄準對向那名叛變的奸細。
葛凱威垂手拿槍走進病房,他的臉寒颯冷凜而毫無表情,只有他那一雙深邃冷峻的眸子熠熠閃爍著,他停在離病床前只有兩米的地方,他抬起手平舉著槍對向叛徒的心臟方向。
「把槍放下!」他冷靜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慄。
那名奸細持槍的手開始在發抖,他唇片微顫地哀求說道:「威哥,我求你不要為難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行誰的事?虧你還說得出來!」
凱威毫無畏懼之色,他的手一動也不動地瞄準著。
「凱威,不要管我!你快帶高小姐走!」葛老沉喝道。
「爸,我怎麼能走?叔叔要帶人過來了,這個吃裡扒外的走狗,我們虧待過你嗎?」
反叛的保鏢滿臉為難地說:「威哥,我對不起你們,我也是狗急跳牆,我知道大佬待我不薄,可是二佬替我還了一屁股賭債……」
「你需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把槍放下,趁現在還來得及!」凱威軟硬兼施地勸降著。葛老氣急敗壞地吼道:「凱威,叫你走,你聽見沒有?我人老了,又半身不遂,有什麼作用?」
「爸……」
凱威仍是一動也不動地立在原地,這時在小客廳內的蘊嫻突然衝進來,她毫無懼色地掏出皮包內的錄音機,舉起來向那名奸細吼道:「你們要的是這卷採訪錄音帶,我可以交給你,只要你放下槍!」
凱威一時分了心,他緊張失控地回頭向蘊嫻吼道:「蘊嫻,不要過來!你快先離開這裡!」「不!我不走!」
這下子可好,誰也不願意走,而後面的敵軍馬上就要趕到,凱威簡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就在這僵持對峙的時候,茹英突然默不作響地踱到蘊嫻身後,她迅速地拔出暗藏在長統靴內的一把尖刀,另一手則迅雷不及掩耳地扣勒住蘊嫻的脖子,尖刀雪亮冰冷地抵在蘊嫻的喉間,她一個反身把蘊嫻也一起轉過來,面向著小客廳內的保鏢們吼道:「你們不要過來!要不然我的刀子馬上劃過她的喉嚨!」
「小葉?」
凱威沒有料到情況會演變成這樣,一時也慌了手腳、亂了方寸;茹英則一邊倒退著把蘊嫻一起拖向持槍叛徒的方向,一邊向凱威冷冷說道:「凱威,我奉命在身,除了錄音帶之外,這名跑新聞的女記者也不能走!」
蘊嫻的腦海中充滿了恐懼,事出突然,她也嚇呆了,只有把醋意和怒意一股腦兒一起搬出來罵道:「凱威,我早說過這婆娘不是個好東西,你偏不聽,還說在暗戀你咧!真不要臉!」
茹英粗魯地拖了她一把,頓然啐道:「少泥攏︰在我手上,你嘴巴還這麼尖?」
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凱威顯得進退兩難,一個是對他恩重如山的養父,一個是他心儀生愛的女孩,等一下萬一子彈亂飛起來,他到底該先救哪一個?
茹英這時掉轉過頭去向那名臥底奸細喊道:「你還愣在那裡幹麼?」
「葉大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不會用腦袋想啊?葛二佬馬上就會到了,現在人在我們手上,可不能出任何差錯!葛天鐸這塊朽木已經半身不遂了,你還怕他跑走啊?快過來幫我!」
那叛徒猶豫了一下,他的手槍剛一移開葛老的太陽穴,茹英突然用力把蘊嫻往前一推,她有若狡兔一般地旋即反身,手上的尖刀直直刺向那名叛徒的胸膛——
一記槍聲響起,在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凱威也立刻明白了怎麼一回事,他以百步穿楊的神技槍法射出一顆子彈,不偏不倚地射中叛徒持槍的右手臂,叛徒手中的槍應聲落地,病房外的保鏢們也一齊衝了進來。
被推得七葷八素跌倒在地的蘊嫻,一時還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她從地上爬起來,氣得七竅生煙地破口大罵:「你這臭婆娘、賤女人!今天老娘跟你……呃,怎麼會這樣?」
蘊嫻好像作夢還沒醒地猛眨了眨眼睛,只見那名叛徒被保鏢們制伏住了,茹英則倒躺在血泊之中,凱威則已經衝向前去蹲在她身旁察看問道:「小葉,你不要緊吧?」
蘊嫻踱了過來。「你真的開槍打她啊?她是女生吶,你怎麼可以這麼心狠手辣?」
「不是我啦!是那個叛徒,小葉剛才是假裝抓你來分散注意力……小葉,你被打中哪裡了?」
「大腿啦!媽的,我從此不能穿迷你裙了!」
茹英有氣無力痛苦地說道,凱威伸手想去止住她流血不止的傷口,蘊嫻立刻打翻醋桶地啐道:「你還摸她大腿噢?想乘機揩油嗎?」
聽到這句話,茹英差點氣昏過去。
「快去叫醫生來!」凱威緊急萬分地向保鏢們吼道。
一名保鏢聽令奔了出去,驚魂未定的葛老則提醒凱威說道:「你還不帶著高小姐走?你叔叔馬上就要到了!」
茹英也補了一句:「快走!高小姐,真對不起,剛才害你受驚了!」
「噢,沒什麼啦,習慣就好!」
蘊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剛才人家捨命演出,她還把人家罵得那麼難聽,真是太不應該了!
這時葛老又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凱威!你快走哇!」
「不!爸,要走我們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你還沒正式脫離組織呢,你現在就敢不服從我?快走!這是命令!」葛老不得不寒下臉來斥喝道。
「可是,爸……」
「沒有可是了!凱威,他是我的親弟弟,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但是如果他看到你和高小姐還在這裡,那會發生什麼事情還說不定!快走吧,聽爸爸的話,這裡由我手下的人來處理就好!」
葛老說的很有道理,而凱威也沒有別的更好的選擇了。這時一名醫生和兩名修女奔了進來,凱威刻不容緩地立刻命令道:「快把她送走!」
有輪子的擔架推了進來,茹英被抬上去,臨走之前,她突然抓住了凱威的手說道:「凱威,我挨這一槍,算是賠你臉上的那一刀,我們扯平了!」
蘊嫻聽了一驚。「原來他臉上那刀是你劃上去的?你這女人真毒!沒心肝,以後生的兒子一定沒有肚臍眼……」說著,她便上前打算好好修理一下葉茹英。
凱威趕快上前抱住發飆的蘊嫻,勸道:「人家中彈了,你還這樣修理人家?」
「可是、可是我好氣哦!」
「好了啦!我們也該閃了!」
茹英被擔架送走,另一名修女也過去包紮那名被凱威射了一槍的叛徒。凱威帶著蘊嫻正要離去,葛老突然莫名其妙地急說一句:「凱威,別忘了『清倉』!」
「啊?爸……」
「別說了!快走就是!」
一名修女適時匆匆忙忙衝進來,十萬火急地通報道:「他們人已經到門口了!威哥,我帶你們從後門走!」
時間緊迫、分秒必爭,要不然死神鬼差就在門外,凱威抓住蘊嫻的手趕快隨修女逃命,一行三人在像迷宮般的穿廊之中七拐八彎、五回六轉。
幾分鐘之後,他們來到後花園,修女指著一扇門說:「快從那裡出去!威哥,保重!」
匆匆道了聲謝,凱威和蘊嫻推門出去,這才發現他們在一條窄巷子裡,而且離他們泊車的地方不遠。
待坐上車後,凱威立刻發動引擎把車開入街上的車水馬龍之中。
這時蘊嫻喘口氣問道:「凱威,你爸爸剛才說什麼『清倉』?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叫你去清理倉庫?是準備要大搬家嗎?」
「不是啦,那是我們父子之間的暗語——在非常緊急的狀況之下,我爸爸要我把企業總部裡的所有電腦檔案刪除抹去、把所有的股票賣出騰空、把現金轉到國外。」
「那不就等於解散公司嗎?」
「沒錯!沒想到因為我叔叔……」凱威無限喟歎感慨地直搖頭。
蘊嫻情不自禁歎氣道:「唉!真是應了那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底下竟有人會為了利益而搞到六親不認的地步。」
話才說完,蘊嫻突然臉色黯淡地想起另外一件事,她把臉別向車窗外,心緒十分茫然紛亂。「凱威,我知道你不喜歡人家問你這件事,但是我必須知道……你跟小葉到底曾經有過什麼關係?為什麼你臉上的刀疤跟她有關?」
凱威這次並沒有迴避的意思,他吁了一口氣,唇角似笑非笑地反問道:「你一定以為這是我為了小葉去跟別人爭風吃醋,被人家劃一刀的吧?」
「你說啊,是為什麼?我洗耳恭聽就是!」
凱威平穩地操控著方向盤,一邊陷入了回憶裡,他心平氣和地娓娓說道:「那大約是在六年前,我剛從大學畢業……」
蘊嫻微吃一驚地打岔道:「什麼?你還上過大學?你怎麼從沒告訴過我?」
「你又沒問!老天哪,難不成你當我是流氓兼文盲,每天在街上遊蕩的小混混?」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只是以為你是『社會大學鴨霸系』畢業的,你繼續說下去吧!」
蘊嫻在講台灣流行話,凱威有聽沒有懂地搖搖頭清醒一下,然後接著說道:「我們組織裡有一座武館兼健身房,我爸有感於社會環境的複雜,決定把我送去那裡訓練一年,學點拳腳功夫和防身術,我就是在那裡第一次碰見小葉的……」
「然後就日久生情、乾柴烈火?」
「你別胡思亂想好不好?當時她並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她還以為我是跟她一樣,被送去那裡專門訓練成保鏢的,結果她漸漸地對我產生感情,但是我卻一直避著她……」
「然後她就砍了你一刀?好一個蛇蠍飛女!」
天呀!她真會想像。凱威但感啼笑皆非,不過蘊嫻愈吃醋,他就愈覺得窩心。
他忍住笑說:「倒也不是這樣啦!你知道嗎?在道上的一些女孩子,其實個性都很烈,敢愛敢恨型的,她一知道我在避她,心裡也很痛苦,有一次她喝醉了酒來找我談判攤牌,要我告訴她為什麼。」
「那你是為了什麼?她也算是美女啊!」
「嗯,我只是很簡單地告訴她一句話:只因為我是葛天鐸的兒子。她一聽就崩潰了,因為她知道這更加不可能和我有什麼結果,後來她在神智混亂之下,拔出了尖刀想當場割腕自殺,我上去搶刀子,結果……」
「結果是不小心被她劃到的。」
「呃,可以這麼說。」
「噢,天哪,那更加不值得!我還以為是有什麼轟轟烈烈的愛情史跡!」
「人家她是很轟轟烈烈啊!」
「那你又幹麼怕人問起呢?」
凱威一時之間似乎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因為,呃……你知道,我爸早期是靠買軍火自衛、靠拳腳打出天下的,後來雖然專心在做生意,但是香港這地方的黑社會勢力又特別猖獗,即使到現在,偶爾有人上門來打架滋事,也是很稀鬆平常的事,所以我們每個人也都在拳打腳踢裡混出來——」
唉!這人怎專挑那些不是重點的話講?
蘊嫻乾脆直截了當地打斷他說道:「請你掐頭去尾講重點好不好?」
「噢,好!小葉不小心劃我那一刀之後,她根本嚇壞了,我向她發誓保證絕對不說出去,反正我也不能說。」
「為什麼不能說?」
「因為,呃……在江湖上,我們男人身上有的疤,應該是從跟人拚鬥打架得來的,如果是因為這種鴛鴦蝴蝶、風花雪月的事,就會被人譏笑為,呃……『女人疤』!」
「女人疤?」
蘊嫻忍不住格格格地笑起來。
「喂,請你有愛心和同情心一點好嗎?我很脆弱的吶!」凱威一副自尊心受損的模樣。
「噢,對不起,我不是存心要笑你,我只是忍不住聯想到美人痣、貴婦痣之類的東西,哈,哈哈……」
「請問你笑完了沒有?」
「好,笑完了!」蘊嫻趕快收起笑意。
她斂了斂神色,正經八百地問道:「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去『清倉』啊!」
***
「葛氏企業」總部大樓。
這一棟座落在九龍彌敦道黃金地段上的辦公大樓,樓高共十二層,除了「葛氏企業」自己使用的兩層樓之外,其他的部分租出去給中小企業私人公司,葛天鐸果然是一個精打細算的生意人。
踏出第十一樓的電梯門時,蘊嫻看見眼前現代化的新穎OA辦公室設備,忍不住歎聲道:「哇!沒想到流氓世家也進步到這麼現代企業化?」
凱威沒好氣地拉了她一把。「拜託你一下好不好?我們沒有像外傳的那麼『黑』,更何況現在這種時代裡,幫派大哥可以搖身一變競選國家官員,所幸的是:我們跟我叔叔他們家不一樣,我爸背黑鍋也背太久了,正如他所說的,我們只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
凱威的突然出現,似乎讓這一層辦公室裡的三十幾名員工感到有點緊張,但是見到他的人在打招呼時,也都是很平易親切地尊稱他一聲「威哥」。
蘊嫻雖然對企業管理一知半解,但是她對另一個「人道問題」卻很感興趣。
「凱威,你們家企業底下,一共僱用了多少員工?」
「截至目前為止,支薪人員一共有兩百一十八人。」
「那在你毫無預警地『清倉』之後,這麼多人馬上要解雇、回家吃自己嘍?」
凱威帶領她走進一間佈置典雅的辦公室,關上門之後,才含笑答道:「不!我們所作的『清倉』,只是將所有權轉移和出讓,公司和全數員工照常運作,免費贈與給我叔叔的公司,這是他最想得到的,但是我爸早已經透過法務律師立下出讓契約,在合約上限制他在三年之內不可以解聘任何員工,要不然整個企業系統將進行公開招標拍賣,到最後我叔叔反而什麼也得不到!」
凱威示意她在一張沙發上坐下,然後自己坐到辦公桌的電腦前面,一開機之後,他的十根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輸入操作著,蘊嫻在旁則看得目瞪口呆。
「這一間是你的辦公室?」
「對呀!」
「我還以為你每天沒事幹,就騎著越野車到處亂晃,要不然就找人打打架什麼的!」
凱威停下來丟給她一抹溫煦的微笑,很技巧地拐個彎回答她道:「OO七詹姆士龐德不是一直都穿西裝的嗎?不過他還是要出生入死,而且也不是每天窩在美女堆裡享受清福。」
所以說:穿著皮衣夾克飆車的人,也很可能是坐在冷氣辦公室裡的菁英份子?蘊嫻啞然失笑,她總算弄懂了一些,而凱威就好像一本永遠也讀不完的一千零一夜故事書,每翻一頁,都會讓她充滿了驚喜。
打了一陣子電腦之後,凱威辦公桌上的三支電話開始同時響起來,他有條不紊地一一接聽,而每一通電話問的似乎都是相同的問題,因為凱威不斷重複地對著話筒說:「沒錯!全數賣出,電傳信件上寫的沒錯,這是命令!」
原來他剛才是用電腦發出E-MAIL?等接了十幾通顯然跟股票證券有關的電話之後,開始有律師、會計師、各關係企業子公司的主管、土地交易號子等等不同的人紛紛打電話進來,凱威兩隻手忙不過來,乾脆把每一支接進來的電話都按成免持聽筒,於是蘊嫻在旁也可以聽見對方打來的那些或是國語、廣東話、甚至是英語的談話,接著是一通銀行經理打來的。
「葛先生,你當真要銷戶嗎?我可不可以問為什麼?是我們服務不夠周到?還是——」
「不,你們服務很好,只是我們需要資金調動轉到國外的銀行去。」
「請問要轉到哪裡?我們必須有你的書面指示。」
「好!我傳送電腦信件過去,呃,等一等!」
凱威把所有的電話暫時按「候聽」,三支電話同時傳出一段音樂,凱威掉頭望向蘊嫻問道:「蘊嫻,我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如果是打字的話,我承認打得比你慢。」
「不是啦,這件事我應該事先想到才對,但是事出突然,我也是一個頭兩個大、應付不過來;我在英國、美國、瑞士和新加坡都有銀行帳戶,但是台灣的還沒去辦開戶,我手上有一點現金,能不能先轉進你的銀行戶頭裡去?」
蘊嫻半真半假地嚇他道:「你不怕我把你給吃了、卷款潛逃?」
「呃,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保證『追』你到家!」
一語雙關,他熠熠生輝的眸中儘是柔情萬千,蘊嫻羞答答地垂下臉。
「好啦!如果你不怕我,那你就轉吧!不會很多吧?」
凱威看了電腦屏幕一眼,似笑非笑地說:「不多,一點點而已!就不知道這點小錢轉去遍地是黃金的台灣,你爸的企業願不願意讓我投資做個小股東?」
「你想投資?不必先問問你爸爸嗎?」
「不必問了。『清倉』就是由我全權決定。」
「嗯,那我保證你穩賺不賠,嘻……不過,我得先問問我哥哥,反正我橫豎都得打通電話給他,因為我連自己的銀行戶頭號碼都記不全。」
凱威立刻拿起一支話筒直接說道:「我等一下再撥給你,再見!」
切斷一支話線,凱威立刻把話筒遞向她。蘊嫻接過話筒之後,遲疑了半晌才撥下一串號碼。「喂?」
「哥,是我!」
「蘊嫻?你在哪裡?你這次真的慘了!爸氣你氣得一天沒吃飯,羅競洋那小子也說不出個道理來。老妹,我求求你別給我這種麻煩好不好?我是個快要結婚的人吶……」
蘊嫻把話筒拿離耳朵遠遠的,等奕風罵到一段落,她才靠近話筒說:「罵完了嗎?哥,可不可以等我回家再繼續罵?我告訴你一件事,很急!我有個朋友想把一筆錢轉進我帳戶裡,而且他想投資我們公司……」
「投資?好啊!多少錢?」
「你別這麼見錢眼開好不好?還不一定啦,你趕快把帳戶號碼給我,今天就轉進去……好啦好啦,別嚕嗦,國際電話很貴吶!」
蘊嫻迅速在紙上寫下一串號碼,然後不顧奕風還在繼續訓話,逕自地說:「謝嘍!拜拜!」掛斷電話,她覺得被罵得糟糕透了!
她一邊把紙條遞給凱威,一邊無辜地說:「你轉吧!為了你,我還多挨一頓罵!」
「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做牛做馬報答你的,幫你端一輩子洗腳水也心甘情願、毫無怨言。」
蘊嫻聽得心頭甜滋滋的,嘴上則沒好氣地啐他一句:「少貧嘴!快辦你的正事吧!」
凱威立刻又回到電話上面,他一邊打著電腦鍵盤、一邊有條不紊地說:「帳戶號碼給你,是的,在台北,我要傳過去了……」
像這樣的銀行電話,凱威後來又接了五、六通,他一一給予指示銷戶,並且轉帳到蘊嫻的銀行帳戶裡,一分一秒過去了,就這樣進行了有四十分鐘之久,最後電話也不響了。
凱威癱靠在偌大的皮座椅裡,吁了一口氣說:「好了!就這樣!」
「都弄定了?」
「還剩最後一道步驟……」
凱威輕輕地舉起一根食指,按在一個鍵上,電腦開始發出一串類似心跳的聲音,而在這同時,門外的整層辦公室,也開始響起一陣騷動!
蘊嫻不明就裡地好奇納悶著,她走到凱威身旁來,只見電腦屏幕上一頁接著一頁的資料被刪除而消失,每消失一頁,電腦就發出「嘟」的一聲。
這時一名主管面無血色地衝進凱威的辦公室,像世界末日來臨地失聲喊道:「威哥!電腦崩盤了——」
「我知道!別緊張,出去吧!把門帶上。」
凱威的聲調平常得沒提高半個音,然而蘊嫻心裡非常明白,這是葛天鐸辛苦了五十年的心血,現在正隨著那嘟嘟的電腦心跳而一頁一頁抹白……
就在這時,又有一通電話進來,凱威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已料理完,並沒有任何漏網之魚,所以讓電話響了第六聲才伸手去接,他的聲音顯得慵懶而帶一絲疲憊。
「喂?我是葛凱威……什麼?」
才說不到兩句話,凱威就從座位上跳起來,把一旁的蘊嫻嚇了一大跳;在掛斷電話之前,她只聽見凱威面色鐵青地喃說道:「好!我來想辦法……」
掛下話筒,凱威也同時像一顆洩氣皮球似地跌坐在座椅裡。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蘊嫻掩不住心急地問道。
凱威的一字一句像來自地獄深處,帶著恐怖的回音。
「我爸終究算錯了一步棋,他被我叔叔綁走了!」
愁雲慘霧再度密佈,一片陰霾揮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