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母,高家巨宅。
蘊嫻回到家時,已經是過了八點鐘的事了。
此際,高氏一家人已吃過了晚飯,正坐在客廳中休息聊天。當蘊嫻一進門來,高家二太太馬上心疼不已地說道:「蘊嫻,你這丫頭怎麼忙到現在才回家?吃飯了沒有?」
蘊嫻把皮包往茶几上一擱,心事重重又加上疲憊不堪地夾在高夫人和高二太中間坐下來。
「二姨,我不怎麼餓。你應該去看看珞庭哪,她到現在還在加夜班,比我還慘!」
奕風雖然很心疼珞庭,但是他早先打過電話去問候了,所以並不是很緊張,他只是半帶著笑向妹妹說:「那,怎麼還老是叫人家珞庭呢?該改口叫嫂嫂了吧?現在先練習一下,以後才不會改不過來嘛!」
這時高夫人盤算了一下日子,也加進來輕啐蘊嫻道:「說的也是!離結婚,現在只剩一個月了。蘊嫻啊,你每天跟珞庭在同一棟大樓上班,也別老是這樣沒大沒小的,教熟人聽見了,那多奇怪啊?」
蘊嫻朝媽媽扮了下鬼臉,然後縮到二姨的這一邊找掩護,理直氣壯地回嘴道:「有什麼熟人啊?而且,哥,我警告你喔,我跟珞庭可比你跟她還要要好,小心我叫她修理你一頓!」
「噢,老妹,拜託放我一馬,我好怕喔……要是珞庭跟你比跟我還要好,那她幹麼不嫁給你啊?」
啊?全家都被這玩笑話逗樂,笑歪了嘴。
在一旁一直含笑觀看著的高屹雲,自從輕微中風之後,雖然有半邊身子活動不是十分靈活,但是講話倒聽不出有什麼異樣。他瞅向女兒促狹地問道:「那,蘊嫻,你們報社裡,不是還有一個『熟人』嗎?」
「對呀!我這陣子忙著你哥哥的婚事,都忘了問問你,你跟羅家大少爺到底交往得怎麼樣?」高夫人也熱絡了起來。
連高二太和奕風也都把目光集中過來,蘊嫻感到像全身爬滿螞蟻似地渾身不自在,她興趣缺缺、意興闌珊地敷衍兩句說:「上班就上班啊,什麼交不交往?」
高老沒注意到女兒言語中的不快,逕自說:「競洋長得一表人才,家族又是報業上舉足輕重的人物,這麼好的對象上哪裡找?」
「打燈籠啊!」蘊嫻沒好氣地頂了一句。
高夫人立刻斥責道:「蘊嫻,你今天是怎麼啦?怎麼可以這樣跟爸爸說話?」
蘊嫻深深吸了一口氣,輪流看了全家人一眼,然後把目光落定在自己絞在一起的手指上,說:「爸、媽、二姨……你們不知道,競洋只是銜著金湯匙出生而已,他可不像哥哥一樣那麼有責任感,別說是要把家族企業發揚光大啦,我看他守不守得住還是個問題!」
經她這麼一說,高家三老全無語地盯視著她。
倒是奕風覺得很好奇地問道:「蘊嫻,我還以為你向來對企業管理不感興趣,沒想到你才去上了一個月的記者班,就已經把人家的企業前途探聽清楚啦!」
蘊嫻狠狠地白了哥哥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哥,你到底是在幫哪一邊的,他們要把我跟個小白癡弄到一塊兒吶!」
「啊!你怎麼可以罵人家小白癡呢?」
「噢,對不起,我說錯了!也許我應該叫他超級瑪莉天才兒童。」
蘊嫻語帶諷刺地說完,又笑得很假地朝著哥哥眨眨眼睛;奕風聽懂了她的意思,立刻爆出一串笑聲,只有三位老人家在面面相覦。
「什麼超級瑪莉?要講就講白一點,你跟你哥哥在打什麼暗號?」高夫人數落了她一番。
奕風忍住笑,不輕不重地向高夫人解釋道:「媽,那是一種很流行的電動玩具啦!」
蘊嫻也逮住了機會。「你們想想看,一家報社那麼大,每天幾千名員工都忙得不像話,副董事長卻坐在他豪華辦公室裡打電動玩具,就是有金山銀山,將來不被他敗光才怪!」
說的也是有道理,不過高老卻很中肯地說:「蘊嫻,話是沒錯,可是你也不能以一件小事來論定一個人。再說,經營企業談何容易?競洋當然還有很多事要學,不過有他老爸在後台頂著,啥米攏無驚啦!」高老又苦口婆心地勸女兒道:「蘊嫻,你就把競洋當個朋友交往看看嘛!當然了,如果能夠傳出佳音,那也是最門當戶對的!」
一提到「門當戶對」四個字,奕風的臉上立刻現出一抹不予苟同的表情,蘊嫻則口沒遮攔地向高老問道:「爸,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你還在講求這個?那哥哥跟珞庭的婚事,你又怎麼說?」
高老一時被女兒堵得說不出半句話來,他支吾了半晌,最後只好說:「你哥哥和珞庭是因為有了感情,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蘊嫻鬆了一口氣。「我明白了!我覺得自己好幸運喔,因為我有三個開明又開放的爸媽。不過,爸,你所謂的只要有感情就好,那表示不管對方是誰嘍?」她故意試探著。
「什麼意思?你這丫頭在跟爸爸玩什麼花樣?」
「譬如說啦,職業不分貴賤,只要有感情,這萬一他家是在開賭場、麻將間的,或者是,呃……流氓世家……」
除了奕風之外,其他三個人差點從沙發上一起跌下來,高二太緊張兮兮地拉住蘊嫻的手臂急問:「你在胡言亂語什麼?該不會是工作太累、生病發高燒了吧?來,我摸摸看——」
「二姨,我沒生病!人家只是好奇問一下而已嘛!爸,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高老不清楚女兒在玩什麼鬼把戲,他沉住氣說:「你剛才說的那些職業,都是對社會有害的,而且都算是不正當職業。一個從事不正當職業的人,他怎麼會好到哪裡去?你當然不可以跟這種人交往!」
「萬一那只是他家裡上一代的事,而他自己沒有一起同流合污,那這種人呢?」她不死心地追問著。
高老心中很有把握自己的女兒不可能去認識到這樣的人物,所以好整以暇地微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爸爸的思想是非常進步的,只要有感情,有什麼不可以?」
高夫人坐立不安地立刻提出抗議道:「老爺子,你陪女兒一起在胡說什麼?蘊嫻,你又在搞什麼鬼?儘是問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你有什麼事要告訴我們嗎?」
一家人的目光很整齊一致地又轉向她,蘊嫻心慌意亂地垂下臉來,佯裝若無其事地說:「沒事!沒事……噢,倒是有一件事……」
話還沒說完,高老一手摸著心口,迫不及待地催道:「趕快說!爸爸心臟不好!」
「下星期一我要跟競洋一起去香港出差,是臨時才決定的,所以現在才告訴你們——」
蘊嫻深怕哥哥會看出什麼異樣,所以一直不敢把臉轉向他那一邊。
高老一聽,喜不自勝地說:「好啊!那表示他很重視你。蘊嫻,不是爸爸怕你嫁不出去,而是你應該給人家一個機會,趁到香港的這一趟,你好好跟他談談看,打電動玩具有什麼大不了?爸爸年輕的時候,舒解工作壓力的方式是去上三溫暖和馬殺雞……」
話剛說完,高家兩位太太同時尖叫起來,輪番上陣地興師問罪道:「你有這種特別嗜好,我們怎麼不知道?」
「對呀!說!是什麼雞?你今天就給我們說清楚!」
「要不然,你今晚別想睡覺!」
齊人之福本來就不好享,而且老夫老妻了也還是一樣會吃醋。奕風和蘊嫻兄妹兩人相視苦笑,還是把戰場留給他們好了,兄妹倆相偕往飯廳踱去,半途上,奕風似乎無法釋懷地輕問一句:「老妹啊,你剛才說了那麼一大堆,該不會是你在外面交了個——」
「哥,你別胡思亂想好不好?我肚子好餓喔!」
蘊嫻故意岔開話題,奕風好像仍不放心,最後只說:「如果你有什麼心事,可以隨時來找我談,要不然找珞庭也可以,我們會盡力幫你的。」
蘊嫻心存感激地向哥哥點點頭,但是在她臉上的那一抹微笑,當奕風一走開後便消失了,她心裡不停地盤旋著一個問題,去香港這一趟,又會發生什麼事呢?
***
香港,啟德機場。
從台北起飛的班機,已緩緩降落在機場,一個小時左右的飛行時間裡,蘊嫻的心一直像飛在雲端之上,半刻也無法平定下來。
坐在她身旁的羅競洋,從一上飛機以後,就一路開始呼呼大睡,這倒是讓蘊嫻覺得鬆一口氣,省得跟他多費唇舌之外,也不禁讓她暗忖著:看來他對她的興趣,並沒有他平時表現得那麼熱衷急切嘛,要不然有他心儀的美女坐在旁邊,他竟然還睡得著?
直到機上廣播傳出已抵達香港的通告,這時競洋才猛地從夢中驚醒。
「到了?怎麼這麼快?」他迷迷糊糊地說。
蘊嫻一邊整理著隨身小皮包,一邊無精打采地應道:「真可惜,這頭等艙上的午餐,豐盛得像在中元普度,結果你半口也沒吃到!」
沒想到競洋一恢復神智之後,也立刻恢復了他平時對她的油腔滑調,他瞇看著她笑說:「那是因為你太秀色可餐了嘛,我只看就飽了!」
「你都是在夢裡大吃大喝的,是不是?」蘊嫻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突然他看起來很懊惱、很後悔地偏頭一想,繼而有些自負道:「真糟糕,我忘了剛才在作什麼夢,搞不好我跟你在——」
蘊嫻又氣又急地堵住他說下去。「你少噁心一點行不行?我剛剛吃飽吶!」
「對不起嘛!是我不好,是我冷落你了,你可別因為這樣就生我的氣。我就是有這個壞毛病,一上飛機就開始睡,睡得跟……」
「豬一樣?」
蘊嫻替他接下去,誰知他非但沒有半絲怒意,反而嘻皮笑臉地瞅著她說:「只要你喜歡,我當豬啊、小狗啦,我都願意!」
「你以為我在開寵物收容所啊?好啦,少說閒話,準備下機吧!」
隨著乘客們魚貫下飛機,競洋一邊自告奮勇地替蘊嫻拿隨身行李,一邊興致高昂地提議著:「蘊嫻,我們有這麼多天自由假期,香港的天氣又這麼好,不像台北這陣子老是下雨。你說,你想先去海洋公園呢,還是去參觀虎豹別墅?香港我熟得很……」
蘊嫻實在不想一直對競洋這麼凶巴巴的,但是看他老是這麼摸不清狀況的蠢樣,便忍不住拔高聲音再提醒他道:「喂,有沒搞錯?我們是來出差,不是來度假的耶!」
「好好!先公後私,但是你也別勞累過度嘛,工作不忘遊戲的道理,難道你沒聽說過?」競洋唯唯諾諾地討好著她。
「那採訪怎麼辦?回去繳白卷嗎?」
「我是老闆吶,報社是我家開的,你怕什麼?再說,我也都事先安排好了!」
「安排什麼?」
「嗯,五星級飯店啦、六門豪華禮車接送啦,還有在我的一聲令下,香港分社這邊的同仁會盡全力支援你,你需要任何資料,他們都會去找來給你……」
競洋如數家珍地一連串說著,蘊嫻則是不敢寄望太多地直接說:「我倒是很懷疑他們能幫我多少,在香港方面的派駐記者,都無從著手去採訪了,還要我這個毛遂自薦的新手出馬。幸好我有我自己的線索!」
雖然又是一張寫了地址的紙條,但至少那是個開端。蘊嫻並不是很擔心,反正事在人為,只要盡心盡力地嘗試過就好,即使最後沒有任何結果,那也只能說是天意。
而競洋的毫不擔心,則是因為他根本就把這趟香港之行當作一段浪漫假期。
他一派樂天地說:「安啦安啦!人力、物力、財力,還有我發自內心深處的愛情魔力在支援你,你在香港絕對可以像螃蟹一樣橫著走路,通行無阻地完成你的偉大採訪。」
嘔!蘊嫻逕自朝天花板瞪了一眼,她懶得再跟競洋說什麼,便率先朝入關檢驗口走去。
通過繁複的驗關手續,可憐的競洋用手推車推送著蘊嫻的一箱衣物和他自己的三箱行李,兩人走進了入境大廳,競洋放眼在眾多接機人群中搜尋著前來接他們的報社人員。
這時在接機群眾中突然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有人喊了一句:「就是她!在那裡!」
喊的是廣東話,蘊嫻上補習班學過幾個月,她是聽懂了,但是卻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只見一票手拿照相機的記者們蜂擁地擠到他們的前面來。
蘊嫻一愣一愣地回頭問競洋一句:「剛才有什麼肉彈大明星跟我們同機嗎?」
「嗯,有的話,我大概就不會睡著了……」
競洋才應了一句,一群記者的照相機開始對準他們,鎂光燈一閃一閃地此起彼落,一名女記者披頭散髮地衝到最前面,把一支標有電視台小牌子的麥克風湊到蘊嫻的嘴邊,她身後還跟了一個肩扛錄影機的攝影師,嘰哩呱啦地迸出一串不大標準的國語問道:「高小姐,請問你這次代表台北的大報社前來採訪黑社會『上海幫』的內幕消息,你做好了什麼事前準備?」
「啊?怎麼會……這樣?」
蘊嫻目瞪口呆了半分鐘,然後回過頭去罵競洋道:「你在搞什麼鬼?我們這是秘密任務吶,你請了這麼一大幫記者來列隊歡迎?」
「我……我沒……沒有啊!」
競洋百口莫辯地嚷了一句,然而記者們卻開始紛紛在筆記本上振筆疾書,一邊還喃喃自語著:「噢,秘密任務……」
一連串不同的問題又從四面八方同時炮轟過來——
「高小姐,你對這次採訪有幾成把握?」
「你有請保鏢嗎,還是有香港政府的協助?」
「請問你幾歲?你是明星記者嗎?」
「你是已婚還是未婚?」
「……」
噢,老天哪!記者採訪記者,蘊嫻終於知道被人採訪的滋味並不好受。
此時,她一邊示意競洋趕快衝破重圍往機場大樓的門口擠去,一邊氣急敗壞地向記者群問道:「你們怎麼知道我來香港的事?」
最靠近蘊嫻身旁死纏不放的女記者,頗感納悶地說:「你不知道我們知道嗎?好奇怪喔!現在是我們記者在採訪,所以應該是我問你答……」
「我也是記者啊!」
蘊嫻有若急火攻心地吼了一句,然後和競洋排除萬難地擠到大樓門口外面,競洋好像一輩子不曾碰過這種突發狀況,整個人顯得呆呆的六神無主!
「要接我們的人呢?」不顧記者們的炮轟問題,蘊嫻有若熱鍋螞蟻地問道。
「我……我還沒看到人……」
正在你推我、我擠去,你一言、我一語的紛亂之際,一名身穿黑色禮車司機制服的男子踱上前,他的頭上戴了制服黑帽,臉上罩著太陽眼鏡遮去半張臉,他一上前來就俯身要提手推車上的行李箱,一邊問道:「高小姐,這是你的行李嗎?」
「呃,對——」
一輛黑色的賓士車就停在前面路旁,競洋喜出望外地向司機命令道:「快把我的行李也搬上車!張主任呢?」
司機埋頭苦幹而沒有答話,只逕自把屬於蘊嫻的一件行李迅速丟進後車廂內,當他再度回來時,他卻並沒有動手去搬競洋的行李,反而是一手粗魯地拉住蘊嫻的手臂,就在這時候,從記者群的後面傳來一個聲音喊道——
「羅副董!我們在這裡,過不去啊!」
幾乎在同時,蘊嫻和競洋充滿懼色地交換了一眼,然而蘊嫻已經被黑衣司機強行往前拉了過去,競洋手忙腳亂地拉住蘊嫻的另一隻手,慌張失措地大聲喊道:「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這時候記者群也感到事有蹊蹺,紛紛放下了麥克風面面相覦地互相低語著。「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蘊嫻眼見自己一下飛機就馬上要被人擄走,這時也開始拳打腳踢地掙扎起來。
「放開我!放開——」
「快跟我走!」
咦?剛才沒怎麼注意,現在一聽到這聲音,她才覺得有點耳熟;她抬起臉來定睛一看,才注意到對方臉上被遮去一半的一道刀疤!
葛凱威?「是……是你?」
「快跟我上車!沒時間解釋了。」
「可是,可——」
蘊嫻一時漫無頭緒地回頭望了競洋一眼。凱威二話不說,一個反身過來,三兩下像在打太極拳似地就反扣住競洋拉住蘊嫻的手,然後又像在表演氣功地輕輕往競洋胸口迅速一推,競洋整個人朝後面倒去。
「走!」
蘊嫻並沒有時間去考慮該怎麼辦,這一切發生得太意外,也太快了,而凱威的聲音中就好像有一股魔力在催促著她,她不由自主地依言鑽進車後座內。
這時候記者們也恢復了一些神智,不過他們倒沒有動手幫競洋去「救人」,反而紛紛回過頭去面對攝影機,開始發揮最高職業精神地報導——
「剛才就在記者面前,發生了一件最奇怪的事,前來採訪『上海幫』的台灣記者高蘊嫻小姐,突然被神秘人物擄去,這可能是一件綁架!」
另外一名顯然是廣播電台的記者,則對著自己的錄音機以最戲劇化、生動引人的聲音在拚命說——
「綁票!美麗女記者被劫持!一群記者們奮不顧身前往搶救無效,眼見歹徒和人質就要同車離去——」
凱威一跳進車內駕駛座,馬上發動了引擎飛馳而去,留下一堆問號,教人費疑猜。
「葛凱威,你要幹什麼?你要把我抓去哪裡?」蘊嫻一臉霧煞煞地問道。
坐在前面駕駛座的凱威摘下墨鏡,回頭瞄了她一眼。
「咦?剛才我有強迫抓你上車嗎?後來是你自己上來的,別亂誣賴人啊!」
他的聲音中帶了一絲戲謔意味,蘊嫻則臉紅紅地趕快看向車窗外,不過才兩秒鐘,她又吃驚萬分地轉過臉來急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到香港?而且連記者們都——」
「我是在幫你的忙。」
「什麼?那些記者是你——」
「沒錯!是我故意向他們通風報信的,不過……坐穩了,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把你身體趴低下來!」
啊?她會不會是聽錯了?他到底在搞什麼鬼?蘊嫻心服口不服地回敬一句:「為什麼?」
「因為我們被盯梢了!趴下——」
就在凱威大聲一吼的同時,一排子彈「咚」、「咚」、「咚」地射在後座車窗上,賓士車也像火箭一般向前加速飛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