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麟的行為確實有失當之處,煩請學校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再給予一次機會。」少女微微起身,誠懇地向坐在對面的校長與教務主任鞠躬求情。
瘦小的教務主任面有難色。「樂同學,你說的情況我們是可以理解,令弟連續無故缺席的問題也能夠商量,但是他的髮色實在太過——「特別」,如果校方沒有對於這樣明顯的違反校規行為做出處置,很難對其他同學交代。」
樂穎秋眉頭微蹙,輕輕歎氣。「關於這一點,家人也一直和舍弟在溝通之中。但是就像我先前所說的,家父家母正處於分居狀態,從小形影不離的仲麒又在家父的安排下赴美就讀,種種因素讓玄麟目前的情緒很不穩定,常常故意與家父吵鬧。在眼前的情況下,很難讓他聽進勸告。要是學校真的不能幫忙,我恐怕……」
美少女苦惱無助的模樣,讓兩名年紀大她一倍有餘的教育人士心生不忍。卻又不能單為一人開此惡例。」樂同學,學校有學校的難處。」
樂穎秋深吸一口氣。「記過處理不可以嗎?」一定要玄麟轉學?」
「即使是記過,令弟的頭髮也必須染黑色才成,但就像樂同學剛剛所說:他不會聽勸吧?」
「所以才來懇請學校:務必幫助舍弟度過這一段反抗期。如果在這個當下被退學,舍弟和家父之間的裂痕將會變得無法彌補。」她停頓一下,祭出殺手鑭。「我們是真的希望學校幫這個忙,出門前祖母也特別吩咐過:如果學校這次願意協助,日後有任何需要配合之處,樂家一定全力支持。」
走出校長室,就看見么弟正斜倚著走廊,不耐的等待著判決的結果,倔強的表親裡掩不住一絲心虛。「姐。」
今年剛上大學的樂穎秋看也不看發話者,筆直的王樓梯的方向走去。
暗叫了一聲糟糕,他乖乖的跟在背後。
「姐。」
已經走到階梯轉角的樂穎秋停下腳步,抬頭望向停在樓梯最上階、頭髮剛換成金紅色弟弟,冷冷的開口:「沒事了,回去上課吧。」
他感覺到頭皮發麻。為什麼他聽起來一點也不想「沒事」的樣子?
「姐,你生氣了?」
「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樂穎秋勾起嘴角,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弟弟把頭髮染的五顏六色,讓別人笑話,家裡鬧得雞犬不寧也就算了,居然開學沒有一個月,就連續翹一個多星期的課,搞得差點要被學校退學?樂家從來沒有出過這麼丟人現眼的事,,新鮮得很,我為什麼要生氣?」
完了。他用力吞一下口水。直到老姐這次是真的氣炸了。
「我到紐約小麒兩個月,才踏出家門,自己開學的事還沒有開始忙,奶奶就十萬火急的要我來學校幫你說情,免得寶貝孫子真的給學校退了學。」帶刺的話一句接著一句,秀美的臉龐卻依然平靜。連半點暗示的惱火的肌肉扭曲都找不到。「樂玄麟,你好大的膽子。」
「姐……」
「我不管你到底要跟爸爸鬧到什麼時候,也不管你下個星期又要把頭髮換成什麼顏色,總之,你別再給奶奶添麻煩。」她淡淡的天上一句。「對了,下個月的段考最好拿個第一名,別讓人家說樂家人只會用錢買特權。」
所以,這是交換條件。他撇撇嘴,知道老姐口中的「最好」其實就是「一定」,否則他的這條小命……就自己看著辦好了。
說也奇怪,他可以無視父親的毒打怒罵,就算真的要想那老頭威脅的斷絕父子關係也無所謂,可就是拿這個比自己大三歲的姐姐一點辦法也沒有。每次看到那雙和自己神似的眼睛變得比南極的風還要冷,他就像被蛇魘住的青蛙,完全是四肢麻痺、肝膽俱裂的狀態,更別說是反抗了。
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不過話說回來,她畢竟是從小照顧他們兄弟長大的姐姐。所謂長姐入母,何況一直以來他們不管闖下什麼禍,最後總是姐姐收拾善後,事業各自繁忙的父母從來不曾分神處理這等瑣事,連到了今天這步田地,都還是有才不過十八歲的姐姐出面周旋。
這,或許就是原因吧?
「我知道了。」他咬咬牙,心不甘情不願的說。
樂穎秋的眼神轉柔,「晚上會回家吃飯嗎?」
「我晚上有課。」他含糊的說。
「去陳老師那裡學畫?」
他驚訝得看著神通廣大的姐姐,不知道剛從美國回來的她從那裡聽來的消息。
穿這一身白衣的女孩歪歪頭,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沒有多說什麼,轉身走下樓梯。
呃,他怎麼突然覺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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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的補習班還不錯,老師講解蠻清楚的,不想學校的老師,咻的一下子就上完了,根本不知道教樂些什麼。」穿著卡其制服的男孩比手劃腳,熱心的向苦惱的同學推薦改善成績的方法。「去補習以後,我這幾次學校的小考都考得不錯。看你要不要來試試。」
「我跟我媽說說看。」說著,已經來到家裡的公寓樓下,她看看國中同學,露出感激的微笑。「如果可以的話,我在打電話給你。謝謝你,王曉銘。」
「沒有啦。」才進入青春期,身長還沒開始拔高的男孩紅了臉,吶吶的不知該說些什麼。「那我先走了。」
揮手道別後,拿起掛在書包旁邊的大串鑰匙打算開門。
「若衣。」
嚇了一跳,抬起頭。「啊,你、你好。」
金髮——啊,不對,他的頭髮已經換成紅色了——少年的名字是樂玄麟,今天是他來家裡學畫的日子。爸爸說他很有天分。
「剛才那是你同學嗎?」
她老實的點頭,急忙又回到開閂的動作。
奇怪,今天的門好難開。
幾次都無法將要是正確的插入鎖孔的她心裡明白,完全是身邊男生的關係。
已經不如一開始那樣,對他的感覺那麼害怕。經過幾次接觸,她發現自己的第一次印象似乎是錯誤的。叛逆的表情底下,根本不是她先前所以為的不良少年,否則著兩年已經很少再收學生的爸爸不會答應他來家裡學畫。他也確實遵守和自己的約定,沒有再來學校等她。基本上,應該是個好人……吧?
但那頭不該在東方人身上出現的人工髮色還是讓她有點緊張。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知道她的名字之後,他就堅持只叫她若衣,好像兩人很熟似的,事實上他們交談的次數,一隻手就可以數完了——還是,他對每個朋友都是這樣稱呼嗎?她努力的安慰自己。
站在旁邊的男孩半響沒有作聲,然後才悶悶得指出:「若衣,你要不要換一隻鑰匙試試?我怎麼看都覺得那把鑰匙不是大門的。」
低頭確認,臉開始轉紅。他說得沒錯,這真的不是大門的鑰匙。他是怎麼搞的?連自己家的鑰匙都回弄錯?好丟臉。
趕緊換上正確的鑰匙,根本不敢抬頭看身邊那個人的反應。
不過,也根本不需要抬頭。近得可以感覺到的身體先是輕輕顫動好像在強忍著什麼,隨著鐵門終於咯的一聲打開,那個可惡的人開始放聲大笑。
陳若衣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否則他不會第一次看見她,就做出阿東說的那種「泡馬子」的行為——在此之前,他可是從來沒有類似的前科。不過她的漂亮,不是他老姐那種枝花式的傾國傾城。陳若衣就像在隔壁班可以看見的那種漂亮女生,白白的、小小的、甜甜的,很普通的漂亮。
不高,大概連他的肩膀都不到。而根據前兩個星期剛量過的身高,他現在也不過才一百七十三而已。她不算瘦,所以胸部看起來還蠻大的。眉毛很淡,淡到幾乎看不見。皮膚很白,有時候臉上還有幾顆青春痘。溫柔的聲音總是細細的,混在人群裡看起來可能很不顯眼。
第一次遇見她的下午,他剛跟家裡的老頭大吵一頓,才隨便找個借口把死黨拖出來逛大街。原因是什麼,他不記得,反正那老頭向來就看他不順眼,無論他做什麼事,老頭很少沒有意見,所以不管原因是什麼,都沒有關係。
不過,基於孝道,他還是決定幫老頭找個名目,一勞永逸解決這個問題,省得每次想罵他還得找各式各樣的理由,對於一個快要脫離中年危機、即將步入老年癡呆的歐吉桑來說,也是很消耗腦力兼浪費時間的。
找一間髮廊,把頭髮染成亮到刺眼的金色,知道那個愛面子勝過一切的老頭絕對無法忍受這件事。然而當他看著鏡子裡面的樂仲麒慢慢消失,完全變成樂玄麟一個人的臉,卻突然感到一股強烈的憤怒,像是那個老頭又強迫他跟仲麒分開了一次。
——他們是雙胞胎啊!打從在娘胎裡就沒分開過的雙胞胎啊!就算是父親,他也沒有權利拆散他們!為什麼仲麒要一個人那紐約去?為什麼他要一個人留在台灣唸書?因為仲麒是仲麒、他是他,所以他們必須各自發展屬於自己的人生?鬼扯。都是鬼扯!那些傢伙懂什麼?他跟仲麒是一起的,總是在一起的,連一句話都不用說可以瞭解彼此在想什麼的雙胞胎,誰也不能拆開!
但是,老頭畢竟還是把他和仲麒拆開了。不是因為他在台北,而仲麒在紐約,而是仲麒同意了這個安排。他不能瞭解——他不想要瞭解——那是第一次,他發現自己不明白仲麒在想些什麼。
「小麟,我是哥哥,以後要照顧這個家、經營爸爸公司的。我不可能永遠跟小麟一樣。」
「我也不想去紐約,可是爸爸已經幫我安排好了,姐姐也會陪我一起去,不會有問題的。你自己在台北也要加油。」
「小麟,我一定要去。我不能讓爸爸失望。」
他可以對抗任何人,連老姐也不例外,但是他不可能對抗另外一個自己。仲麒說要去,就算再不能理解,他也只能放手。不過他不能原諒那個老頭。
但是,這次是他的決定,這一頭金髮,是他自己的傑作。為了讓那老頭氣到七竅生煙——最好是心臟病發作——他根本不願意把頭髮染回原本的黑色,而也就因為這樣,他和仲麒的最後一點聯繫也消失了……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狠狠揍自己一頓。
靠!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搞什麼!就連一肚子沒出發洩的惱火,也不知道到底是針對那老頭的多,還是針對矛盾的自己多一點。他一邊跟這個無解的問題糾纏,一邊在週末人潮洶湧的西門町遊蕩。漫無目的。
然後,他看見了她。在小丑般喧嘩的五彩繽紛裡,穿著綠衣的少女寂寞獨坐。
算不算人家說的「一見鍾情」,他不知道,只是突然有股衝動,想要跟這個看起來很舒服的女生說說話、問問她的名字、分享一點在她身邊飄浮的溫柔空氣。為了這一股衝動,他連蹺了一個星期的課,到北一女的校門口等她放學。當然,有一半的原因也是為了要氣氣那個老頭。
也所以,他現在才會在這裡。
「畫得很好。」陳信義用一貫的溫吞聲音說。「線條很穩,遠近干也掌握得很不錯。玄麟,你從前真的沒有學過素描嗎?」
今天畫的是靜物,是比較容易的水果盤,如果畫的是石膏像,他就麻煩了。不過話說回來,他不覺得自己畫的「很好」。那顆不太像蘋果的蘋果不管怎麼看,都覺得跟旁邊的葡萄不太協調,好像不應該擺在同一個水果盤裡。香蕉也怪怪的,一根根看起來胖瘦不一,丑到死。
「只有在美術課學過。」他懷疑的端詳自己的成品,老實說出心裡的感想。「老師你真的覺得我畫得很好嗎?我覺得自己畫得很怪,一點也不像。」
陳信義眨眨眼睛,溫和的微笑。「繪畫不是攝影,像不像是技術問題。只要時間一久自然可以熟練。你是初學者,說你畫得很好是指你的觀察和表達能力。畫得不像,不代表畫得不好。」
觀察和表達能力?那是什麼?為什麼人總是可以把很普通的詞用得那麼抽像?
似乎看出他心中的疑惑,陳信義拍拍男孩的肩膀。「不用擔心,那只是一種說話而已,慢慢的你就會懂。來,你說自己的畫怪怪的,能不能告訴老師,你覺得哪裡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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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良少年在跟你爸學畫?」林筱屏推推眼鏡,聲調有點怪異。
她點點頭。
高中生活固然無聊呆板,但每天總有一些可怕的小考、公車上、隔壁班或報紙刊登的不大不小的軼事新聞,或是其他專屬於女孩的各種粉色話題佔據時間。也因此,一直過了好幾天,她才找到機會把這件事告訴林曉屏。
「她幹嗎跑去找你爸學畫?」
愣了一下,「我不知道。」
中午時間,她和林曉屏一如往常的一起用餐。她吃著從家裡帶來的便當,林曉屏說要減肥,所以只喝從合作社買來的盒裝低脂牛奶。
學畫……不就是學畫嗎?她不懂林曉屏的問題。
像是嫌她遲疑,林曉屏不耐煩的別她一眼。「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他先是在校門口等了你一個星期,然後又突然去找你爸學畫?」
「可是常常有人找我爸學畫啊……」她皺起眉頭,還是不明白林曉屏在暗示什麼。「你是說他一開始來等我,是想要我幫他拜託爸爸嗎?」
「拜託,你以為你爸爸是誰?那個不良少年的目標是你啦!」
突然間,她有一種受到傷害的感覺,不知道是因為林曉屏眼神裡隱約可見的厭煩,還是剛剛那一句應該是無心的話。
你以為你爸爸是誰!
難道真的是她太驕傲了嗎?她知道對很多不瞭解繪畫的人來說,陳信義這個名字根本無足輕重,但她認為爸爸是一個很了不起的畫家,所以才會有很多人喜歡爸爸的作品,也一直以次為榮。這樣想……錯了嗎?
搖搖頭,甩掉腦中奇怪的感覺。林曉屏說那句話是無心的,自己太小題大做了。她咬咬下唇。「林曉屏,他不是不良少年啦。」
"你怎麼知道?」
她說不出來。那只是一促感覺,她覺得他應該不是壞人。雖然上次嘲笑她的行為真的很惡劣,可是基本上,他應該不是報上寫的那種混幫派的不良少年才對。
看到同學半響說不出話來,林曉屏只是歎口氣,認真的提出忠告:「陳若衣,你實在是太相信別人了。而且就算他不是那種幫派的不良少年,看那頭金髮,也不可能是什麼好學生。我說真的,他到你家去學畫一定是存好不良,打算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你自己要小心。」
「我也覺得林曉屏說的對。」收拾書包,打算去參加儀仗隊練習的吳文琦聳聳肩,回答同學的疑問。「那個傢伙去學畫,目的只是想追你而已。」
兩人難得的意見一致,讓她皺起眉頭。難道只有她這麼天真,以為他是真心想要跟她爸爸學畫嗎?
「不過,這也挺浪漫的。」吳文琦愉快的說:「我不知道那傢伙這麼死心眼,在西門町看到你一次而已,不只是追到學校來,還為了你,跑去找你爸拜師學藝。」
她感覺到臉有點燙。「文琦,你在笑我。」
吳文琦大笑。「拜託,小衣,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說實在話,那天我看到那傢伙,要不是那頭看起來久很不良的金髮,其實我還覺得他蠻帥的。你應該感到驕傲,有這麼帥的男生喜歡你呢!」
「不要鬧了。」她紅了臉,死命搖頭。「那只是你們隨便猜的。」
「八九不離十啦。」瘦高的女孩聳聳肩。「說真的,我還有點羨慕你:這麼快就展開多姿多彩的搞中生活了。」
「才……才沒有呢。」文琦的生活才是多姿多彩。吉他社和校刊,現在還可能加入儀仗隊。功課也和國中一樣,始終保持頂尖,不想她,一進高中不行了。除了史地國文以外,其他課的小者偶爾及格就很高興了,「我功課那麼爛……」
「我也是啊。」吳文齊背起書包,不在乎的說:「每天拚死拚活的念,還是老那樣。反正大學聯考還早得很,有戀愛談還是最好的。」
怎麼話題又繞回這裡來了?她咬咬下唇。「文琦,我想問你——」
「啊,我怕來不及了,小衣,我先走了。明天再聊。拜。」說完,人影已經在教室門外,追之不及。
「對不起,王曉銘。我媽媽說我太依賴別人幫我讀書了,成績不好就急著想找別人幫忙。」她悶悶得向國中同學報告前天母親的答案。「她說我應該自己努力一次看看。如果真的不行,再去找補習班。」
「這樣啊。」跟她等高的男孩難掩失望之色。「真可惜,我還以為我們可以一起補習的。」
「沒辦法,我也希望可以跟你一起補習,可是媽媽不答應。而且,我想媽媽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我可能真的太依賴了。以前國中有老師會幫我們做複習,現在高中老師咬我們自己唸書,我就慌了,根本不知道怎麼著手……」
說話的女孩忙著嘮叨的自我反省,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男孩的神色有異。
「陳若衣,你……你也是這樣想的嗎?」王曉銘一時大喜過望。自己這一年來的暗戀中就不只是單相思而已。
「對啊。」她咬著下唇,反覆思考自己上了高中之後的讀書習慣。「我想可能我還是努力不夠吧。」
「是啊!那我幫你去跟你媽媽說說看,或許這樣我們就能「一起」補習了!」
「可是,我也已經很認真了,筆記和習題都很努力在做,上課也很專心在聽,還是常常考不及格,到底我是哪裡不努力——」她停頓下來,這才聽到王曉銘剛剛的話。「跟我媽媽說?」她不懂。「王曉名,你要跟我媽媽說什麼?」
機靈的男孩立刻發現自己剛剛會錯了意,臉色霎時一陣青白。「沒……沒什麼。我以為——沒什麼啦,我剛剛有點聽錯了。」
皺起眉頭,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妥。「真的——」
「若衣。」一抬頭,熟悉的身影站在她家公寓樓下,向她揮手招呼。
看到在冬陽下閃閃發光的那頭金紅頭髮,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根本想不起自己剛剛到底想說什麼,更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回應,只好切怯的半舉高手,迅速又放下來。
聽了林筱屏和文琦的話以後,她一直覺得怪怪的,想是吃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胃有些不太一樣的感覺。原本就不太知道該怎麼和「他」應對,今天更是尷尬到了極點。
「王曉名,我家到了。下次見。」她咬咬下唇,及時想起禮貌,向同行同學道別。
「陳若衣,他是誰?」看到各種外在條件都明顯優於自己的同齡男孩,王曉銘感覺到大腦某處有個警鈴開始想起。
果不其然,可愛的少女突然開始臉紅。
「他、他是我爸爸的學生。」和剛剛單純柔和的聲音不同,女孩的聲音突然變得比蚊子還要細——另一個警告。
而且,他剛剛叫她什麼?若衣?可惡,她跟陳若衣當了幾年同學,都還不敢這麼大膽!
完了完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王曉銘的手心開始冒汗。他暗戀了一年多的對象不會就被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給橫把刀就奪了愛吧?
該死的,看看那頭要紅不紅、要黃不黃的頭髮,那傢伙是個不良少年咧!更、更別說他穿的是謀私力高中的制服,根本配不上北一女的學生——陳若衣是怎麼回事?
心碎的少年站在原地,看著心上人朝自己揮揮手,然後一步步走向情敵,深深感到天地之殘酷不仁,萬物豈止是為芻狗而已?
前一秒鐘,他還以為自己上了天堂,現在卻還是深處地獄之中——
視線開始模糊,他的初戀就此結束了嗎?男孩沒有答案,只能拖著沉重的步伐,朝即將沉落的夕陽走去。
蒼茫世間路,不是殺人,就是人殺。
「你那個同學怪怪的。」一邊看著她努力地開著門鎖,他沒話找話。
「嗯——咦?」她愣了一下,似乎這才瞭解他剛剛說了什麼。「王曉銘?他……他人很好的。」
好個頭,一看就是個靠學校制服招搖撞騙的傢伙。他暗自底毀那個矮冬瓜,無法控制心中那股源源不絕的酸息。「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嗯……我、我問他關於補習班的事情,這樣而已。」打開門,她迅速閃進門裡。
其實不在意他們究竟聊些什麼,見鬼的,就算他們只是在聊天氣,他也會覺得不舒服。而且,相對於剛剛跟矮冬瓜一起的輕鬆自在,現在加快腳步爬樓梯的她擺明了差別待遇。「喂,若衣。」
她似乎僵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反應:「有什麼事嗎?」
「你——」你為什麼都不看我?不成,這個問題太直接。你平常都做些什麼?呃,突然這樣問好像有點無厘頭。你覺得我下次把頭髮染成什麼顏色好?嗟,這算哪門子鬼問題啊?
靠!他連一個普通的問題都想不出來嗎?
對了,請她陪他去拍照!這可是老師交代的,夠光明正大了吧?
才要開口,許久等不到反應的女孩怯怯地半轉過頭,想看看不說話的他到底是怎麼了。兩階樓梯彌合了兩人的身高差距,一雙秋水盈盈,正好對著自己的眼睛。
他的心跳開始失控。
突然間,原本那個完美的借口變得遜到極點。他想說的,根本不是這件事。
「你可不可以當我的女朋友?」